听到苏午所言,
崔玉兰神色窘迫,晕生双颊,连连摇头,磕磕巴巴地道“我、我不是想要问你借钱”
苏午眉毛一扬,
看着她,沉声道“便是想要蹭吃蹭喝,那也是不行的”
“”
崔玉兰张了张口。
她现在连一个可投奔的亲戚都没有,
本想着投靠救下自己的这位壮士,帮忙做些活计,待到那伙贼匪从十里河周边退去后,
自身折回家中,
取出父母秘密藏起来的一些积蓄
可眼下苏午所言,却让她踌躇起来。
看对方穿着打扮,也知苏午二人的生活必定也十分艰难,
现在百业荒废,哪里有那么多活计给人去做
人力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如此一来,自身跟随别人,名义上是帮忙做些活计,可说到底自己还是蹭吃蹭喝了
犹豫良久,
崔玉兰还是鼓起了勇气,
抬眼看着苏午,细声道“小女子家中有些积蓄,掩藏在了黑风寨贼盗搜寻不着的地方,
此番恳请壮士收留,
待到风头过去,愿取出家中积蓄,相赠壮士,以作报答”
她家境还算比较殷实,
确实有几吊铜钱被父母藏在了秘密所在。
说完话,崔玉兰就紧张地看着苏午,
生怕对方还是不愿收留自己。
其实她这般姿色,
就是随便找个村落,叩响一个光棍村汉的院门,
得到收留的概率几乎是十成十。
然而她却还是小意跟随苏午,又是赠予对方藏家资财,又是愿意给苏午做活出力的,原因自然是这人目光虽肆无忌惮,但眼中恰恰干净清澈,
对她无所图。
如此就足以安住她这样一个破了家的女子的心。
“果真有积蓄”苏午微微扬眉,向崔玉兰重复问道。
“果真。”崔玉兰连忙点头。
“好。
我们灶班子虽然穷苦,但也不差你一个苦命女子几口吃食。
你跟过来吧。
明天咱们去你家拿钱”苏午点了点头,当即应下此事。
崔玉兰听得苏午言辞故作慨然,
内心却是哭笑不得,
不过对方总算收留她,
却让她大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了苏午二人,口中道“明日便去拿钱么那伙贼寇占了十里河,明日却不一定就会撤走
就算有人给官府通风报信,
官兵来到,
也得到七八日后了。”
七八日后,
黑风寨贼寇早就吃干抹净,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正是要选在明日过去,
你若是不觉得累的话,
待我回去和师父复了命,手边无事的话,咱们午后就可以转去你那村子看一看。”苏午道。
崔玉兰微微抬首,
看着苏午的眉眼,
又想及对方昨夜里展现出那般神鬼莫测的手段,
亦知对方有本领在身,
其提议并非是与自己玩笑。
她认真地想了想“若壮士手边无事,下午小女子便可以带你去十里河”
“这样最好”苏午笑了笑。
太阳渐渐升起,
东方天空亮起鱼肚白。
胖老者靠坐在一把竹椅上,迷瞪到了这个时候。
太阳区别于灶火的温暖光芒透过竹林疏影,洒在他的身上,
他扭动着粗短的脖颈,
睁开了眼睛,
看着东天上升起的太阳。
一副鬼迷日眼的样子。
“都这个时间了,
也快该回来了。”李岳山念叨了一句,清了清喉咙里积蓄的痰液,起身去水桶里舀水洗脸,把树枝嚼成丝状,刷了刷牙,
昨夜里还有几大捆柴禾没有用完,
堆在灶边。
李岳山检查了自己的各项物品毕竟是个贫苦村落,便是有村民不顾大局,跑来他这里偷些米粮回去吃,那也是正常现象。
不过,
这里的里长确实不错,
将村民们约束得很好。
至今李岳山都还没遇到过过来偷东西的人。
贼偷偷去一些粮食,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主要是担忧那些人什么也不懂,把收魂米偷回家去煮了吃了那米可不仅能收诡,收人命也是极好用的
“若是能立起一座灶庄就好了”
李岳山喃喃自语。
从前他们阴喜这一脉就立起过灶庄,
弟子们聚居在一个灶庄里,也常容留南来北往,无处落脚的百姓,
可惜事物由盛转衰乃是常理,
阴喜一脉也逃不过这种规律,
终究因为几次都立不起灶,渐为其他灶王神脉取代,传承日渐凋零。
以至于到了李岳山的师父师娘这一辈,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往来奔走诸地,也在漂泊中客死他乡。
检查过各种东西,都没有遗漏,
李岳山转去柴灶旁,
开始往灶眼里填入柴禾,
烧了一大锅水,
把昨天那只野鸡拎出来,
到热锅里洗了个澡,
如此就能轻易扒下它的羽毛,
拔毛去脏后,
他就把鸡炖进了锅里,
丢一些自己收集炮制的香料去腥,
灶火舔舐着漆黑的锅底,
柴锅里咕嘟嘟冒出气泡,
一些浮沫随着气泡滚动,渐渐聚集了起来。
李岳山拎起锅勺,
把浮沫一一撇去。
盖上锅盖,
小火炖煮。
灶眼里的火焰徐徐燃烧着,
木柴被火焰包裹,发出毕剥,毕剥的响声。
胖老者坐在柴灶前,
抽了一袋烟的功夫,就看到东边道路上,苏午领着狗剩,还有一个穿红衣服的高挑女子大步奔了过来。
红衣裳的姑娘
李岳山挑了挑眉,站起身来,
他还未及问话,
苏午晃了晃手里的食篮,
笑着道“师父,已经成了,那只诡,被关押在了收魂米里”
“成了”
李岳山本以为还要再送一趟米,
才能将谭家村那只诡用收魂米封起来,
没想到这个徒弟的手竟如此准,一次就掂量中了那只诡的命格重量,今天就将它带了回来
“让老汉看看”
他拿下苏午肩上的食篮。
掀开食篮,就看到一碗用来供奉诡戏班的收魂米,并未被动,
而另一碗收魂米,
已经完全被蒸熟,
甚至发出了强烈的馊臭味道
李岳山用布托着这碗收魂米,看着那些泛黄的污秽米粒即使他的手掌与瓷碗间隔了一块厚布,仍然感觉到瓷碗透发出来的刺骨寒意
果然是成了
谭家村的那只诡被关押进了这碗米中
“好好好,
你做得好啊
阿午”
李岳山将那碗米用布包好,
小心翼翼地收藏了起来,
他连连拍着苏午的肩膀,满眼都是喜欢与欣赏“送米人在咱们灶班子里,一直都难做,但好的送米人,日后却必定都是要掌灶的
阿午
你立了大功
等到立起灶火了,会有你的头功奖励”
立起灶火以后,
会有奖励
不知这个奖励,与立灶本身有无关联
苏午心下转动着念头,笑着点头应声,又从怀里拿出自己从黄三身上搜刮来的百余枚铜钱,
交给了师父“这是路上从一个贼寇身上搜刮下来的。”
看着那串铜钱反射出黄澄澄的光芒,
李岳山皱了皱眉“贼寇
你们昨晚遇到什么事情了”
说着话,
胖老者转首去看崔玉兰,
一直在后面看着他们交谈的崔玉兰,见这位应该是此间地位最高的老者朝自己投来目光,连忙行礼“小女子见过掌灶老爷”
灶王神在当地传播甚广,
崔玉兰到地方一看,也就明白苏午等人是做什么的了,
更判断出胖老者才是这个灶班子的掌灶人。
李岳山对崔玉兰的身份充满顾虑,
这女子一身嫁衣出现在此地,
任谁看到都会觉得蹊跷。
不过,
伸手不打笑脸人,
女子言行得体,虽穿着破烂嫁衣,但看起来也不是浮浪女子。
倒让李岳山神色稍霁,微微颌首,却未与崔玉兰说什么话,转回头来。
指着苏午手里的铜钱问道“这些钱是怎么回事”
“就是如此”苏午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然,
略去了他以鬼手捉拿黄三与崔玉兰的事,
只说自己机灵,
绕到二者身后,将他们击晕,带回来了破屋。
这番说辞是他暗下里与崔玉兰仔细对过的,不会有任何纰漏。
毕竟,
苏午那些玩笑话可以拿来哄骗狗剩这样的小童子,
对于李岳山这样跑江湖的人来说,就毫无用处。
苏午道明原委,
崔玉兰又补充一二。
得知事情经过以后,李岳山接过了苏午手里那串铜钱,咧嘴笑道“横财却不能留在手里,须赶紧花出去才是。
这些钱财,正好用来买一些米粮
那贼寇后来你是如何处置的
阿午”
胖老者笑眯眯地看着苏午,
苏午则看向了崔玉兰,
向崔玉兰努努嘴。
“此人谋害小女子生身父母,已被小女子亲手手刃”
李岳山霍地扭头去看崔玉兰,
眼神惊讶“闺中女子,竟也有这般胆气”
“悲怒交加下,小女子也未有想过太多。”崔玉兰低头行礼,“现下回过神来,其实还有些后怕。”
“后怕也是正常。”
李岳山不在意地笑着,
目光在苏午与崔玉兰之间来回流连,
不知在思虑什么。
片刻后,
他缓缓道“咱们灶王神教各脉有各脉的规矩,有些禁止女子入灶班子,有些偏要由女子来掌灶,
有些禁止男女嫁娶,有些专禁止男人娶妻,
不过这般繁荣规矩,
在咱们阴喜脉却都是没有的。
姑娘,
你要留下来,便留下来吧。”
“啊,多谢掌灶老爷,多谢掌灶老爷”崔玉兰心里那块石头终于放下,连声向李岳山道谢,眼中泪光闪动。
苏午则道“咱们这边可供休息的床褥也没有几套。
崔玉兰她家就在十里河,
那些贼寇早就退到山林里躲藏去了。
不如待会儿吃过饭后,
我和她去她家看看能不能找两床被卧回来,
师父觉得如何”
“也可以,早去早回就是了。
大诡得明日才能开灶油炸了。”李岳山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