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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 异端
    “嘀嗒”

    挂钟的秒钟机械地转动,卧室的光影不断地变幻,公爵府后花园的郁金香花瓣悠悠地飘进房间,落在熟睡的人的眉梢。

    雪莱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杏黄色的阳光从明净铮亮的玻璃窗里透进来,在地板上洒下斑斑点点。

    这时他才缓慢地反应过来他现在不是在米兰,而是在珲曼共和国的首都奥丁,他未来丈夫的家中。

    恰好这时门外传来女仆的敲门声“雪莱先生,八点钟要在餐厅用早饭,您该起床了。”

    “好的。”

    因为昨晚那个激烈的热吻,雪莱一整夜都没睡好,眼下泛起睡眠不足的青苍,他换好衣服走出门时,楼下正好传来玛蒂尔达尖锐的嗓音

    “把你的衣服给我穿好这里不是巴别塔你也不是牛郎”

    “你怎么这么事儿多,家里又没外人,你更年期到了”

    和玛蒂尔达对话的声音懒懒散散的,是昨晚那个轻浮的aha。

    刚准备下楼的雪莱皱眉这人怎么和母亲都这样说话虽说玛蒂尔达夫人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和长辈这样说话真是没有礼貌。

    清晨的阳光透过拼花玻璃窗照进客室,一扇写意的水墨屏风倚墙而立,正对着屏风的是张豪华的长沙发,毛茸茸的蜜蜂飞进来,绕着桌上摆满绿玫瑰和郁金香的宝蓝瓷盘嗡嗡飞舞。

    一只白若透明的手拾起瓷盘旁边的银质烟枪,指尖的火星明明灭灭。那个男人背对雪莱,苍白的长发密密丛丛地堆在软枕上,发尾铺散开来仿佛一匹极品丝绸。

    玛蒂尔达无论何时都是副盛装打扮的模样,她一身真丝刺绣的长裙,烦躁地用手挥散面前的白烟“一大清早就抽烟,抽死你得了,我可不想吸你的二手烟。”

    “牛郎”卧在长沙发的一角,轻笑道“那你可以不坐我面前呀。”

    “凭什么这是我的沙发。”

    “好好好,那我走。”

    他起身想离开,缀有长长丝绸流苏的小毛毯顺势从他身上滑落,华美狰狞的刺青顿时暴露在空气中,靛青色的花蔓像蛇一样在他皮肤上游窜,妖异又性感。

    刚下楼的雪莱冷不丁看到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男人清秀的肋骨和华美的刺青晃得他大脑发眩,他发出“啊”的一声低叫,又连忙把声音咽回喉咙。

    清晨微寒的空气中,站在客室中央的男人上身赤裸,他的肌肉并不是壮汉那种虬结狰狞的状态,而是像美少年一样消瘦又有力,手臂上方的肌肉线条锻炼得非常完美,似乎他身上那股甜腻的花香还在空气中若即若离地浮游。

    听到雪莱的声音,白发男子歪了歪脖子,又施施然地躺了回去,他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扫遍雪莱全身,瞳孔里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雪莱呐呐地低下头,不敢直视那双细长妩媚的眼睛,作为从小在教会学校长大的信徒,他以前不是没有见过aha,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嗯,谈不上有多美,但气质和女人一样阴柔的男人。

    他的头发褪色般的苍白,暴露在外的肌体也毫无血色,这让他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奇特的诱惑感,但细品却又能从那双似睐非睐的眼睛里感受到森森的鬼气,不似凡人。

    异端,这是异端

    雪莱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让砰砰直跳的心脏冷静下来,天主教的教义中说过,异端都是伊甸园里毒蛇的化身,他们有时会化作引诱长者的小男孩,有时又会化作美艳性感的魔女但相同点是他们都拥有蛊惑人心的魅力,能让心智最坚定的信徒都魂牵梦绕,甚至抛弃自己的神。

    哥哥是异色瞳,弟弟看上去也像个异端,这一家子感觉没一个正经人,雪莱忧心忡忡,总感觉自己进入了神曲中的炼狱。

    拉斐尔将雪莱上下打量一番,苍白的睫毛微微一挑“家里怎么会有oga路德维希什么时候也会把oga带回家过夜,真是稀奇。”

    玛蒂尔达冷笑“你以为你哥哥像你你是不是从来不看新闻这是海兰德总督的儿子雪莱,以后他都会住我们家。”

    拉斐尔做出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这样。你好呀,我是拉斐尔,姑且也算是这家的客人”

    雪莱虽然心里对他有些排斥,也只好礼貌回道“你好,我是雪莱。”

    拉斐尔看着雪莱淡金色的羊毛卷,慢悠悠地抽烟,轻笑道“好可爱的小羊羔,不知道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

    他的声音慵懒散漫,自带绮丽的诱惑感,又隐约透出黑童话里少年的清澈感,听得雪莱耳根燥热,想出声狠狠斥责他的轻浮,却连抬头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玛蒂尔达“不要大清早就随便对人发情,你要不要拿镜子照照你的黑眼圈你是不是想哪天死在oga的身上。”

    “我这黑眼圈是天生的,你别诬陷我,败坏我名声。”

    “哈你名声还轮得到我败坏”

    他们拌嘴时,雪莱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到拉斐尔下唇那颗小小的痣上,脑海里又浮现起昨晚那个热情奔放的吻,脸庞顿时烧得滚烫,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可能是觉察到雪莱对他的态度隐约有些排斥,拉斐尔转过头“嗯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我应该没有哪里得罪你,是我刚才说的话冒犯你了吗抱歉,我只是在开个玩笑而已。”

    雪莱惊讶于他对情绪的敏感,但还是掩饰道“没有,只是你还是把衣服穿好吧,我不太习惯。”

    这人还真是的明明昨晚才吻过他,今天却什么都不记得,居然还好意思问哪里得罪了自己

    “你们在说什么呢”

    路德维希正好也从楼上下来,他今天应该要去军部,乌黑柔顺的头发整齐地往后梳好,一身笔挺的黑色军服,戴着雪白的手套,清隽落拓的模样。

    雪莱紧张地回道“没,没什么。”

    虽然婚期未定,但拉斐尔以后可能会是他的小叔子,他还是要和未来小叔子保持适当的距离,昨晚那个吻显然已经超出正常交往的范畴,既然拉斐尔不记得,那以后不要再提起比较好。

    路德维希露出了然的表情,他也没说出昨晚发生的事情,眼神莫名“拉斐尔还是把衣服穿好吧,以后这家里可有个年轻的oga,你可不能再那么随便,万一人家真的迷恋上你,我可是会生气的。”

    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雪莱还是觉得很害臊,他从小在教会学校长大,从来没和aha交往过,冷不丁和两个年龄相仿的aha住一块,非常不适应。

    在看到路德维希时,拉斐尔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殆尽,面容冷得像一块冰,他面无表情地和路德维希擦身而过,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给他哥哥。

    “啪”

    路德维希突然伸手抓住拉斐尔的手腕,拦住他的去路。

    “松开。”

    拉斐尔偏过头看向抓住自己的男人,他的脸藏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暗影中,神色显得有些阴郁。

    路德维希轻柔地笑起来“昨晚你闹腾得太厉害,头上的发带掉我房间了,我只是想还给你。”

    他手心里是一根紫色的发绳,是拉斐尔经常用来绑高马尾的那根,但他越是这般柔情似水,拉斐尔的脸色越是难看,清秀的脸蛋甚至有些扭曲。

    拉斐尔冷笑一声“扔掉,你碰过的东西,我才不要。”

    说罢,他粗鲁地甩开路德维希的手,扬长而去。

    雪莱看到这一幕,心想昨晚看到路德维希对他弟弟那么关心照顾,还以为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很好呢,原来不是吗弟弟好像很讨厌哥哥的模样

    路德维希把那根发带收好,不在意地对雪莱笑道“你别紧张,拉斐尔不是坏人,昨晚他刚注射抑制剂,心情可能不太好。”

    雪莱理解地点点头,aha和oga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发热期,如果没有得到信息素的安抚,那就必须注射特制的抑制剂,看来公爵家的家教还蛮严的,都不允许拉斐尔在外面找oga互相抚慰。

    等拉斐尔换好衣服后,早饭的时间刚好到了。

    饭桌上,路德维希谈起正事“雪莱,这周三凯撒大宫殿里会开展对海兰德总督的欢迎晚会,我会在宴会上宣布我们的婚事和订婚日期,你做好准备了吗”

    雪莱点头“都听你和爸爸的,我没什么意见。”

    路德维希笑道“那就好,你如果对订婚宴有什么想法的话,都可以告诉我,一切都按你的想法来办。”

    “你安排就好,我都可以的。”

    雪莱似乎早就养成一副通情达理、百依百顺的性子,他温顺地垂下眼,淡金色的睫毛在阳光下显得毛茸茸的,搭配他自然卷的头发,好似温顺的羔羊。

    平心而论,路德维希是个相当不错的结婚对象,他面容英俊,年轻轻轻就身居高位,私底下也丝毫没有沾染任何aha的恶习,不抽烟不喝酒,最大的兴趣就是去莎乐美剧团听上几场音乐剧。

    因为他的保守乏味,很多人都在背后偷偷嘀咕这人怕不是机械做的吧不然怎么会丝毫不喜欢享乐呢

    未来的丈夫是个很温柔和善的人,雪莱心里略微感到一丝安慰,他一声不吭地用早饭,顺便偷偷用余光打量餐桌对面的两兄弟。

    路德维希正在和公爵谈论政事,风度和礼仪都一丝不苟。

    旁边的拉斐尔则不端不正地歪在椅子上,他吃得很少,眼下浮现出淡淡的黛青色,一副对周边世界全然漠不关心的姿态,像一条懒懒的冬眠的白蛇。

    明明是兄弟,他们两个看上去却一点儿也不像,一个端庄优雅,一个阴柔秀美,仿佛黑与白的两个极端。

    可能是觉察到有人在偷看自己,拉斐尔撩起眼皮看向雪莱,笑容暧昧“你好像从一开始就在偷看我,嫂嫂”

    “嫂嫂”这个词一出,好似扔出一颗炸弹,餐桌上的人都惊诧地抬起头,雪莱的脸噌地红了。

    公爵语气责怪道“拉斐尔,雪莱和你哥哥还没订婚呢。”

    拉斐尔拖着腮,懒懒道“我难道喊错了他都住在我们家里了,难道路德维希不是想娶他我可没见过路德维希把oga带回家过。”

    路德维希笑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订婚的消息还没放出,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拉斐尔还是不要那么早下订论,雪莱可能心里会不舒服的。”

    拉斐尔白了他一眼,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他低头用叉子叉起一个可颂面包,压根懒得搭理路德维希。

    未婚同居这种事本就让雪莱这种虔诚的信徒臊得满脸通红,偷看让人发现更是叫人尴尬,他慌忙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染的发色很自然,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对不起。”

    拉斐尔把玩胸前的一缕白发,笑道“我这不是染的,我有先天基因疾病,出生时就是这样的,吓到你了吗”

    他对待路德维希和雪莱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这让一旁的路德维希容色微敛,一抹至阴至寒的光从他暗金色的瞳孔中一闪而遁。

    雪莱结结巴巴道“没有,但是很漂亮,很适合你。”

    “是真的吗”

    雪莱认真地点头“真的。”

    是真的很美的头发,即使雪莱讨厌拉斐尔的轻浮,也不能不承认这是他见过最美的头发,纯白的发丝中找不出一根杂色,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芒,非常圣洁,可惜为人却不是那么高洁。

    见两人的关系慢慢拉进,公爵顺势开玩笑道“看样子拉斐尔和雪莱也相处得很不错,我有两个儿子,雪莱要是愿意,随便挑一个做丈夫我都同意,反正都是做我儿媳妇。”

    玛蒂尔达嘲讽道“你以为是皇帝选妃呢,还随便挑选。”

    “哈哈,我这不是开玩笑嘛。”

    拉斐尔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默然不语的路德维希,突然笑道“其实我不介意,反正都是政治联姻,选谁都没区别吧如果雪莱更喜欢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替路德维希娶雪莱,他那么可爱,我也很喜欢这种oga呢。”

    他紫罗兰色的眼瞳饱含情意地望过来“如果你愿意的话,请考虑一下我,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上你了。”

    雪莱紧张地差点从座椅上蹦起来“请,请不要开玩笑”

    虽然知道他肯定是在开玩笑,但雪莱的心跳还是在持续地加速跳动,这是第一次有男人对他表白,即使不是真的,但那种暧昧微妙的氛围还是让他脸红心跳,不知所措。

    “拉斐尔,不要对雪莱说这种话。”

    路德维希出声提醒道,他的语气中读不出一丝怒火,但当那只黄金瞳悠悠地望过来时,无端让人心上一片冰冷。

    但拉斐尔丝毫不怕他,他嘴角勾起冷冷的笑“怎么了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你不会以为我是认真的吧”

    兄弟对视时,他们中间似乎有什么暗流在涌动,雪莱迷茫地望向公爵,不明白这场兄弟纷争是不是因自己引起的,也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和事佬公爵继续打圆场“哈哈,拉斐尔还记得那天你哥哥跟你开玩笑的话呢,雪莱你别把他的话当真,拉斐尔就是这么个古怪的性子,他在和他哥哥赌气呢。”

    雪莱心有余悸地点头总感觉刚才路德维希的眼神很可怕。

    路德维希把手覆在拉斐尔的手背上,温声道“你是不是在生气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这点就算我结婚也不会改变的。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你少自作多情,不吃了,听得人犯恶心。”

    拉斐尔不耐烦地直接起身,椅子和地砖摩擦发出难听的吱嘎声,他拿起外套径直出门,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房间里的气息顿时变得很微妙,路德维希注视着拉斐尔离去的背影,脸上平静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玛蒂尔达气得发抖“你看看他,离经叛道的不孝子。”

    公爵安抚道“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你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和他闹也不嫌害臊的,以前也没见你把他当儿子过。雪莱,你也别太在意,拉斐尔就是这么个性子,他本性不坏的,只是被他哥哥惯坏了。”

    雪莱只好附和地点头,心里依旧十分忐忑这对兄弟看上去还真是奇怪,是因为感情不好吗但路德维希那么温柔和善的男人,拉斐尔都和他相处不好,那拉斐尔的性子该是有多古怪,以后他们住在一起真的不会起矛盾吗

    没滋没味地用完早饭后,雪莱回到自己的房间,像是卸下什么重担似的地把身体往床上一扔,内心十分忧愁公爵家虽然表面看上去都很和气,但感觉每个人都不是好相处的,他刚来第一天这对兄弟之间就唇枪舌剑,暗流涌动,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以后还不知道该怎么闹腾呢。

    玛蒂尔达夫人说话尖锐又刻薄,一看就是那种明艳骄傲的大小姐,要不是亲耳听到路德维希叫她母亲,雪莱都不敢相信她是已经做母亲的年纪,毕竟她看上去还那么年轻美艳,这也让雪莱对未来的婆媳关系非常苦恼。

    公爵倒是个和事佬,老好人,但在夫人面前总感觉窝窝囊囊的。

    大儿子路德维希,仪表谈吐都彬彬有礼,但内里总感觉让人捉摸不透,作为珲曼共和国现任最高执政官,雪莱觉得他肯定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至于拉斐尔,他未来的小叔子

    雪莱翻身抱住枕头,忧愁地叹气还是离那个aha远一点吧,总感觉他身上的气息很危险。

    他握住胸前的十字架,开始默念经文,为自己祈祷希望他在奥丁的生活能过得顺利,也希望路德维希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