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年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
福利院很多孩子是因为失去亲人才会到那里, 而他,是被自己的父母抛弃的。
因为他腺体畸形,因为他是笨蛋。
福利院每年有很多人来领养孩子, oga小孩尤其受欢迎,只有他是例外。
每次来了家长,夏院长都会给他换上漂亮整洁的新衣服, 把他的小脸洗得干干净净, 跟他说“小七待会儿要表现得大方一点, 要多笑,爸爸妈妈都喜欢爱笑的孩子, 这样小七就能去到一个好的家庭享福了。”
他不解问“小七为什么不能一直陪着院长妈妈呢”
夏院长心疼摸着他的头发“我年纪大了,不能一直护着你, 你这么漂亮,又这么单纯, 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家庭为你撑腰, 你会很辛苦的。你现在还小, 很多事都不懂,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 只有美貌的oga,会活得非常艰难。”
年幼的他似懂非懂, 可他很听院长妈妈的话。院长妈妈让他多笑,他就一直笑,绝对不哭。
“啊, 这个孩子腺体还有问题啊”男人惋惜道。
“但是小七很乖的,他非常懂事,你们和他呆久了,一定会喜欢他的。”夏院长极力推荐道。
每次他都会被家长们从众多孩子们里挑出来, 然后单独表演节目,单独和家长们对话,他的小儿歌已经不知道唱了多少次了。
后来他觉得,也许是自己的儿歌唱得不好听,所以他又学着上一位被带走的姐姐背了古诗。他背了很久很久,才变得流畅,可是,好像又搞砸了。
“夏院长,抱歉,我们还是想要一位健康的孩子。”一旁的女人温柔接话。
夏院长点点头,表示理解,道“那你们再看看别的孩子吧。”
“刚刚那个拍皮球的小女孩也不错,我们去看看”男人道。
女人颔首附和“好。”
小七揪着衣角,缩在角落垂头,他知道,自己又被淘汰了。
他的手里还握着女人刚刚给的糖果,他觉得她好温柔,身上也香香的,他差点就可以叫她妈妈了,可他觉得自己糟糕透了。
在两人要离开前,小七把糖果又怯怯递了过去,他没有被选上,他不能接受这些恩惠。就像他之前没被选上,抱在手里的漂亮小熊又被抽走了一样,都是不属于他的。
女人一愣,随即笑道“没关系,给你吃的,不用还。”
说着,还蹲下身摸摸他的脸蛋儿,道“对不起啊,我们没有缘分,小七会遇上更好的爸爸妈妈。”
小七心里很难过,可他没有哭,他谨记院长妈妈的话,扬起笑脸“嗯”了一声,说“谢谢。”
两人临走前,又给了他许多糖果。
后来小七趴在窗户看到,他们带走了一个妹妹,还把一个可爱的毛娃娃塞进了妹妹怀里。
看到这,小七把自己没毛的丑娃娃抱紧了点,他才不羡慕,他也有,他只是觉得又辜负了院长妈妈的期待,他好愧疚。
阿姨留给他的糖果他舍不得吃,结果被其他孩子哄抢一空,只有藏在娃娃衣服里的没被抢走,他晚上藏在被窝里偷偷吃了,很甜,他亲了亲布娃娃,说“有你和院长妈妈就够啦。”
春去秋来,他又经历了好几轮的筛选,和他同批的oga小孩都被领走了,只有他还在。
他不仅不受家长欢迎,还不受其他孩子们的欢迎。他们不喜欢他,从不带他一起玩,他每次凑过去都会挨打。
现在他学聪明了,他就蹲在树下看,别人笑,他也跟着傻呵呵笑,别人被“老鹰”差点抓走,他也跟着紧张,仿佛这样就代表自己也参与了游戏。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不愿意放过他。
一只飞来的沙包正中他的面门,他感觉鼻子很痛,鼻腔痒痒的,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他已经习惯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大哭大闹,而是拔腿就跑。他知道哭闹没有用,还会被打。他不想院长妈妈为他担心。
身后的小孩们穷追不舍,仿佛欺负他是贫瘠生活里唯一的乐趣。他不敢停,频频回头看追他的哥哥们,一不小心,就撞在了一位高大的男人身上。
来人一身笔挺的西装,身旁还跟着一位金发碧眼的漂亮叔叔,一看就是两位贵人。
追他的小孩看到这个场景都躲了起来,他看到自己的鼻血蹭到了男人的衣服上,自知闯祸了,他赶紧捏着脏兮兮的袖子给男人擦,仰着笑脸道“对不起,叔叔,小七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
男人很和善,蹲身摸摸他的脑袋,说“你叫小七”
“嗯嗯。”他点头。
“今年几岁了”男人继续问。
“快六岁了。”这些问题都是家长必问问题,他早已对答如流。
这时,夏院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她看到小孩,惊讶道“小七,你怎么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此时有多糟糕,他笑道“摔的,不小心摔的。”
男人心疼看着他,道“夏院长,这个孩子的资料能让我看看吗”
他好像又被选上了。可是今天两位家长没让他背古诗,也没让他唱儿歌,他被带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外,隐约能听到里面几位大人的交谈。
“小七是个苦命孩子,您也看到了,他在这里生活得并不好,左先生,an先生,我知道你们是心善的人,你们,就给他一条活路吧,明天那位岳先生又该来了,我真怕我护不住他,那位岳先生,实在是令人不齿,我没办法把小七交给他”院长声音几度哽咽。
小七竖着耳朵,他觉得很抱歉,又让院长妈妈操心难过了。他真的是个坏小孩,难怪没人喜欢。
没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那位蓝眼睛漂亮叔叔蹲在他面前,笑眯眯问“小七愿意和我们走吗”
他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有人愿意带他回家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结巴道“小,小七,生病,有病,可以,可以去吗”
漂亮男人捏捏他的小脸“当然可以,不管小七生什么病,我们一定会给你治好的,对吧,均”
他仰头看着另一位男人,那人神色有些复杂,可片刻后,还是郑重点头,说“是,别担心。”
他高兴坏了,挺着胸脯看向院长妈妈,心道您看,小七终于有人要了,您别再为我担心了。
院长背过身默默擦了擦泪,对两位道“我带小七去换身衣服,你们先办一下领养手续,可以吗”
两位配合点头“好。”
小七被院长带回来了寝室。院长给他换了一件新衣服,又用湿帕替他把脸擦干净,说“小七,跟了新爸爸,一定要听话,要懂得感恩,不能贪心,要爱他们,孝顺他们,不要再回来这里,知道吗”
“可是我会想您呢。”他歪着脑袋说。
院长把布娃娃拿给他,说“有它陪着,就像我在你身边,好不好”
他的东西很少,几件旧衣服和一个破娃娃,还有一个补丁布包,用他的床单扎成一个小包袱,给他捆在了背上。
院长说,把所有东西收走,就代表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是吉利的象征,可他想着,等他长大了,他还是要回来看院长妈妈的。
两位叔叔把他牵上了车,他看着熟悉的景色和人不停倒退,直至再也看不见,终于流下了眼泪。
蓝眼睛叔叔把他搂在怀里,说“别怕,以后我们就是你爸爸了,会对你好的。”
新家真的好大,好干净。他的鞋子是脏的,袜子还有破洞,他站在客厅不敢动。
但是两位叔叔都很友好,他们鼓励着他,还给他洗了澡,换了漂亮的新衣服和新鞋子,都是合身的,一点都不大。
他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站在镜子前臭美了好久,他想给院长妈妈看看,好在,新爸爸似乎了解他的心思,拍了照发给了院长妈妈。
来了这里,他不再叫小七,他有了名字,叫左年。岁岁年年的年。
新爸爸说“待会儿带你见一位小哥哥,他也是很可爱的孩子,你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左年是忐忑的,毕竟福利院的哥哥都很凶,要打人,他怕新哥哥也这样。
怀着不安的心来到哥哥家,他看到两位贵气又好看的男人跟他笑,还问他名字,亲切喊他年年。
接着,男人朝楼上喊了一声“岁岁,干爹来了,快下来。”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背带裤,白衬衣,带着小领结的男孩走了下来。
他大概是左年见过最漂亮的哥哥。又白又精致,像童话里的小王子。
小王子礼貌喊了人,目光不经意朝他扫来,惊喜喊道“妹妹,是妹妹”
一旁的男人扶额“段百岁,你魔怔得男女不分了吗这一看就是弟弟啊”
新爸爸笑起来,说“言哥,怎么真不打算给岁岁生妹妹”
被叫言哥的人一脸高傲“不生,我老婆多受罪。”
大人谈话间,小哥哥来到他跟前,捏捏他的脸,很轻很轻,不像福利院的哥哥们粗暴,说“就是妹妹”
小哥哥很喜欢他,拉着他去玩具房,给他玩小汽车,玩洋娃娃,还把阿姨送来的果盘全部推到他面前,说“吃”
左年不敢贪心,在他们那里,不能一个人吃完全部的零食,要分享。他们的苹果要分成八块,他得其中的一小块,这样才对。
他挑了一块最小的苹果塞进嘴里,便再也没动过果盘。
哥哥问他“你不喜欢吃这些吗”
他摇摇头,说“不是的,要分享,要很多人吃,不能一个人吃。”
哥哥偏着脑袋“是啊,我分享给你的呀,你吃啊,没关系,都吃光,不能浪费。”
他有些胆怯,但是哥哥并不给他犹豫的时间,把草莓,葡萄,一颗接一颗往他嘴里塞,说“多吃点,要长胖胖,胖丫头好看。”
可他不是丫头,真遗憾。
新家他适应得很快,因为爸爸、干爹还有哥哥,都待他很好,他们很喜欢他,他也喜欢这里所有的一切。
可太幸福了,就会出现意外。
胖爸爸的父亲不喜欢他,那位爷爷总是板着脸,对他从不笑,还总和胖爸爸吵架。
左年很怕他,他想讨好爷爷,但爷爷从不许他靠近。
后来,他的资料办齐了,被送去了幼儿园,和哥哥一个学校,只是,他是中班,哥哥是大班。
哥哥经常会来看他,巡视他有没有被欺负。他喜欢哥哥,因为哥哥是第一个带他做游戏,给他吃水果,不欺负他,不嫌弃他的同龄人。
所以为了表达自己的感谢,他每天会把幼儿园发的小饼干和小糖果留下来,全部分享给哥哥。
每当这时,哥哥都会给他们班一位双胞胎男孩炫耀,说“这是我弟弟,我也有弟弟,他听话,还给我留饼干,你妹妹就会揍你”
男孩羡慕看着他,说“我拿妹妹跟你换。”
左年紧张盯着段百岁,生怕他同意,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不能和哥哥玩了要去给别人当弟弟他不愿意,他只喜欢岁岁哥哥。
好在,岁岁哥并没有把他换出去,而是搂着他的肩说“不换,左年和我天下第一好。”
天下第一好。啊,原来哥哥是这么想的。
左年好开心,当晚他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爸爸,还分享给了他的阿贝贝。他承诺要和哥哥一辈子天下第一好。
然而没多久,一向不待见他的爷爷居然主动来接他放学。明明还没到放学时间,爷爷却说家里有事,要让他提前走。
今天的饼干还没领到,不能留给哥哥了,左年有些丧气,他希望哥哥不要生气。
坐上车,他看到了座椅上收拾好的行李,左年莫名有些不安,司机开车的方向,也不是回家的路,左年瞪着大眼睛,问“爷爷,您要带年年去哪”
左爷爷一脸冷漠“你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左年闻言,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没做好,难道是因为还不会数数还是因为昨天晚上学习写数字,没写好可他都会努力学的。
左爷爷看着他,道“你也别怪我,你的情况确实不符合我对孙子的要求。你长大后,对我们家不会有任何帮助,还会拖累左均。你这种情况,很难找到好的家族联姻,不好的家庭,左均也不会同意你过去,那他只能养你一辈子,你是一个没有价值的oga。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但你命该如此。”
左年是听懂了的。他知道,自己又被嫌弃了,他没有价值,他是小傻子,他会拖累所有人。
左年抹了抹眼泪,不再哭了。他觉得爷爷说得对,他不能拖累爸爸,这些日子爸爸和哥哥给他的爱,已经让他无以为报了。只是有点遗憾,最后都没见到哥哥和爸爸,没和他们好好告别。
他扒着车窗,想把路记下,他想,等他长大了,他再坐车回去找他们,那时候,他应该会数数了,也会写数字,会有用一点。
还没到福利院,车子被拦截了下来。
匆匆赶来的漂亮爸爸愤怒拉开车门,把他从后座抱了出来,说“对不起,宝贝。”
左年摸着漂亮爸爸的脸,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只知道他看起来很悲伤很生气。
左爷爷下车道“我说了,这个孩子必须送回去。”
向来温和有礼的漂亮爸爸大声怒吼“我的孩子,我自己养不需要你指手画脚”
左年被他抱着,感受到了他因为怒极在发抖,他继续道“你下次再私自带走他,我就报警我说到做到”
他们又为他吵架了,左年很难过。他替漂亮爸爸擦着眼泪,说“爸爸,别哭,年年,没关系的,年年可以走,别吵架。”
an紧紧抱着他,说“宝贝,不会有人送你走,相信我。”
他们重新回了车里,这次车子开往了段家。
因为胖爸爸出差要走一个月,漂亮爸爸不放心,所以把他送来了干爹这里。
许干爹把他抱在怀里,心疼安慰他,放学回来的哥哥一脸凝重站在旁边,听完了大人们的谈话。
晚上吃过晚饭,两人又去了玩具房。
哥哥说“你真是笨蛋,你应该来找我,我会保护你的,才不会让他带走你。今天要不是老师打电话,你就被拐卖啦”
左年想起下午左爷爷说的话,道“年年应该走的,不应该拖累爸爸,年年是没用的oga,长大了,也没人要呜呜呜”
左年很少哭的,但是今天他实在太难受了。他其实不怪左爷爷,他在怪自己。为什么自己不能聪明一点不能健康一点这样左爷爷也会喜欢他,就不会和爸爸吵架,他长大了,也会成为有用的人,能帮到爸爸。可他怎么,偏偏就是个笨蛋呢
“男子汉大豆腐,流血不流泪。你别哭,他们不要你,我要你。”段百岁一脸认真,“我有很多零花钱,养得起你,能养你一辈子。等你长大了,我们就结婚。”
“结婚”左年吸着鼻子喃喃发出疑问。
“嗯嗯,就像我爹地和爸比那样,可以生活在一个屋子里,一起看电视,一起洗澡,一起睡觉。”
“真的吗”左年停止了落泪。
如果这样的话,年年还是有家的。应该不会被送回去吧
“当然。”段百岁拍拍胸脯,接着又起身道“你等着。”
他在玩具堆里疯狂扒拉,终于从里面拉出了一个大芭比娃娃来。
他把芭比娃娃手上的戒指撸下来,戴到了左年手上,说“这是信物,你戴了我送的戒指,就是我的oga,谁也不能带走你”
谁也不能带走你,你是我的oga。左年把两句话记了好多年。
明明和他世界第一好的哥哥,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他越来越冷淡。不,好像不只是对他,而是除了学习,他对所有事都变得很冷淡。
他不爱玩玩具了,也不喜欢去游乐场,每年圣诞节的约定,也爽约了。
但只要他主动去找哥哥,哥哥还是会和他说话的,还会送他回家,左年觉得,自己还是不一样的,只要自己再努力点,就能知道聪明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为了追赶上对方,他很努力学习,还让爸爸替他请了家教,小升初,他才勉强和段百岁一个学校。
到了学校他才发现,段百岁真的好受欢迎啊。比在幼儿园和小学的时候,还受欢迎。
左年不想段百岁和别人好,于是他只能比别人更殷勤一些。他每天给段百岁做便当,给他送水,下雨给他带伞,放学等他一起回家。
他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毕竟段百岁亲口说过,跟他世界第一好,还说过会和他结婚。
已经初中的年纪,自然是懂得结婚的意义。左年很期盼,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希望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希望段百岁能早点实现承诺。
他决定好了,初中,高中,大学,他都能追着段百岁走,他可以的。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段百岁选择高中就出国留学,这是左年始料未及的。
如果出国的话,他真的没办法跟去。一来,他的英文很差,二来,左均和an 也根本不会放心他一个人出国念书生活,毕竟,他的情况是特殊的。
他看到段百岁申请到学校很开心,他也为他开心,哥哥是去追求梦想的,应该祝福他。
他做了娃娃,希望能保护哥哥。
段百岁走那天,他跟着爸爸去机场送了他,段百岁走得很潇洒,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
现在想来,他当时应当是觉得解脱了吧,能甩掉他这个跟屁虫,所以解脱了吧。
原来结婚这个事,只有他在期待,段百岁对他的冷淡,也不是因为长大了害羞,而是真的不待见他。
原来,段百岁一直都在躲他,才会出国近八年。
原来,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糟糕,不值得被任何人喜欢。
左年和疾步而来的人对视,他在段百岁的眼里看到了慌乱。
“你怎么在这”他听到段百岁喉咙发紧,声音不似素日里的平静无波。
左年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双眼烧得通红看他。片刻后,左年笑得一如既往“年年发烧了,今天就提前回来了。”
段百岁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这时,和他一起回来的朋友走了过来,局促又不安同他打招呼“那啥,嫂子,好,好久不见。”
左年朝他挥挥手“你好。”
“嫂子,我才回国,没来得及倒时差,脑子不清醒,有,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啊。”男人结巴道歉,恨不得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
左年扯了扯嘴角“没有呀,你怎么这么说”
他扶着墙壁站起来“我刚刚在找白雪,它跑得太快了,我没抓住它,好像还崴了脚,它真是不听话,我再上楼看看。”
段百岁想过去扶他,却被他阻止道“哥哥,你朋友来了,年年可以自己上去,没关系的。”
段百岁抱着侥幸的心理想,左年或许并没有听到那些话。否则该哭鼻子了。他现在这种表现,是很正常,很平静的
待到人走远,周绪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说“我他妈这张臭嘴你说,嫂子不会都听到了吧”
段百岁看着空旷的楼梯,道“应该没有。”
应该没有,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是,哥,人发烧呢,你不去看看”周绪推了推他。
段百岁如梦初醒,这才大步往楼上去。
路过宝宝屋时,他推门看了看,白雪趴在猫爬架上,正在舔毛,左年没在里面。
他又去开卧室门,左年正蜷在床上,被单蒙着脑袋。
段百岁坐到床边,隔着被单拍了拍他的背,问“什么时候发的烧”
左年没回答。
段百岁想拉下他的被子,却被他死死拽住,左年的声音有些闷,鼻音很重“哥哥,年年吃药了,很困,能不能让年年睡会儿”
“那你也不能蒙头睡,闷坏了怎么办”
“不会的,年年即便是笨蛋,也是知道该怎么呼吸的。”
段百岁松开了手,说“那你先休息,吃饭我给你送上来。”
“嗯。”
下了楼,周绪正在抽烟。他看了眼楼上,问“没事吧”
段百岁“他才吃了药,困了,想睡会儿。”
刘妈切了水果送出来,段百岁问“左年是什么时候发烧的”
刘妈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左先生中午就回来了,自己买了药和退烧贴,吃了就上楼了。”
段百岁松了口气,吃了药就好。
晚餐刘妈炖了山药排骨汤,她说这是左年特意吩咐她去买的,炖来给段百岁养胃祛寒。
周绪道“说真的,你老婆是真爱你啊,就你那平时冷若冰霜,又爱摆臭脸的德行,还出国走了七八年,换谁都把你忘了,也就他,从没变过,一直等你,多痴情啊。”
段百岁有些得意“很羡慕吗”
周绪“切”了一声“我羡慕什么我也不差,搞不好我初恋也念着我呢。”
“这话你自己信吗”段百岁不咸不淡道。
周绪“得,你快给你老婆送饭去吧,咱俩聊不下去了。”
段百岁没再搭理他,端着碗上楼去找左年。
屋内没开灯,只有卧房门打开后,廊道的灯光泄了进来。
段百岁把小瓷碗放在床头,左年还在睡。这会儿没用被子蒙着头,把脸露了出来。
退烧贴已经摘掉了,段百岁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感受不太准确,他又俯身,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左年。
好像已经退烧了,额头没那么烫,只是出了一身的汗,鬓角和脖子,都黏黏糊糊的,脸也因为发烧的缘故,变得红扑扑的。段百岁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又亲了亲他的脸。
左年终于醒了过来。眼尾发红,带着泪渍,很惹人怜。
“起来吃饭。”段百岁伸手抱他。
左年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他,看了许久,才端正坐好,乖乖喝汤。后脑勺的头发因为睡太久,翻翘了几缕,更增添了他的呆萌。
“哥哥,不吃吗”左年哑声问。
“等你吃完,我就下去吃。”段百岁替他理了理头发。
可是左年的头发有它自己的想法,怎么也按不下去,段百岁觉得好玩,一直搓磨着他那两绺呆毛。
左年放下碗,温热的掌心贴着段百岁的肚子,说“哥哥,胃痛,去吃饭吧。年年让刘妈妈炖了汤,要趁热喝,年年没关系的,已经好很多了。”
这个时候,左年都还只替他着想。段百岁心里升起了更多怜爱,他问“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
左年垂着眼帘“只是感冒,哥哥,很忙。”
“感冒也可以告诉我。以后不用给罗助理打电话,可以直接打给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段百岁作势要低头亲他。
左年偏头躲过,瓮声道“会传染,不亲”
段百岁笑了下,最后只是亲了亲他的额头和发顶。
看着他把汤喝完,想着人周绪还在楼下等着,段百岁又安抚了左年几句,这才起身下楼。
周绪还没开吃,正在玩手机。
瞧见段百岁下来,问“嫂子好点了没”
段百岁“退烧了,只是没什么精神,明天还不舒服的话,我让陆医生来一趟。”
周绪“嗬”了一声,用肩膀撞了撞段百岁,道“你其实,还是挺喜欢他的吧瞧你这样儿,跟初中那是两摸两样啊。”
段百岁为自己盛了一碗汤,而后看着周绪大方承认“对,我喜欢他。”
晚餐过后,段百岁让刘妈给周绪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周绪才回来,今晚实在没精力出去嗨,早早就困了,打着呵欠回房休息。
段百岁安顿好周绪,迫不及待上了楼。
左年这回是醒着的,看样子是才洗了澡出来,头发还有点湿,睡衣也重新换了一套,粉蓝色更加衬他白。
段百岁坐在他身边,摸摸他的脸,关切道“还在生病,怎么能洗澡”
左年低着脑袋“年年,臭,要洗。”
“是吗我闻闻。”段百岁凑上去,用鼻尖嗅着左年的头发,又趁机亲了下他的脖子,评价道“不臭,香的。”
左年觉得痒,缩着躲开他“因为,洗了,才不臭。”
大抵是因为生病,他说话比平时更加温吞,整个人也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段百岁心疼他,说“我去洗澡,今晚我们早点睡。”
在段百岁看来,两人每晚抱在一起睡,已经是理所应当的事。可等他洗完澡出来,左年却没有挪动位置,他抱着他的布娃娃,侧身躺着,眼睛又快闭上了。
段百岁笑问“今晚不和我睡吗”
左年没睁眼“嗯,年年,自己睡。”
段百岁笑僵在了脸上,欺身压过去“怎么了”
左年把脸往被窝里藏了藏,说“感冒,会传染。”
又来了,下午也是这个理由不让他亲,左年像是在抗拒他的靠近。
段百岁想到了白天的事,问“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左年反问“听到什么没有啦,年年好困哦,哥哥不是说早点睡吗”
似乎又没有问题。段百岁一时有点看不透他。
不想继续僵持,段百岁熄灯回了自己的位置。他这才发现,这张床真的很大。两人各自睡,他都碰不到左年的手臂。
段百岁有点不习惯。他望着黑压压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实在是无法入睡,他趁黑摸了过去。这次是他钻进了左年的被窝,从背后抱住了他,低声道“传染就传染吧,一个小感冒而已。”
第二日段百岁醒时,左年已经起床了。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赖在他怀里同他缠绵,而是利落穿好衣服,跟他道早安。
段百岁有些懵。
左年今天继续休假,没有去店里的打算。他送着段百岁出门,还是像往常一样替他系领带,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
周绪在一旁起哄“哟,秀恩爱啊”
左年笑笑不接话。
只有段百岁知道,左年从昨天开始就变得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呢
早上开完早会出来,段言问段百岁“小绪是不是在你那”
段百岁点头“是的,不过一大早他就搬去酒店了,说是他母亲昨晚给他打钱了。”
“嘿,他这小子,给他爸急坏了,这个年纪还搞离家出走,真是像没长大。你周叔叔说他十有八九会来找你,还真是。”段言无奈笑笑,“他最近在a市,你就多照应着他一点,有空也劝劝他,别总和他爸过不去,他爸昨天血压都飙到一百八了,说早晚被他气死。”
段百岁点头应“好。”
下午段百岁正在看企划案,家里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段百岁眼皮突突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接通后,刘妈焦急的声音传来“小少爷,不好了,左先生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直在哭,哭得好大声,我敲门他也不开,很像很难受,还一直叫你名字。”
段百岁猛然站起身,问“他今天感冒有好点吗”
“我看他上午都挺正常的,就是脸很红,我问他是不是在发烧,他说没有,吃过午饭他就回房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哭。”
段百岁隐隐猜测,左年或许是发情期到了。
他赶紧让罗寅备车,匆匆往家里赶。
如他所料,他刚走到楼梯口,就闻到一股甜腻的求欢信息素。
段百岁问刘妈“有备用钥匙吗”
“刚刚找到,在这。”刘妈把钥匙递给他,又问“需要叫陆医生来一趟吗”
段百岁果断拒绝“不用。”
他用备用钥匙打开门,青提软糖的香味扑面而来,作为aha的他,很快就被调动起了高涨的情绪。他感觉得出来,他和左年的契合度变高了。
卧室的大床上没有人,有细碎的哭声从浴室传来。
段百岁放轻脚步走过去,浴室门未关严实,留着一丝缝隙。
段百岁能清晰看到,左年躺在浴缸里,浑身泛着粉,被发情期带来的躁动折磨得痛哭流涕。
他手里拿着之前买的小玩具,不知道该往哪里用,小粉棒在他手里震动,他磨着腿,哭唧唧道“怎么捅嘛,到底怎么捅嘛呜呜呜”
他明明是知道自己发情期要来的,可他一点也没有向段百岁透露,他宁愿借助这些小玩具,也不肯给他打电话。
段百岁有点生气,握在门把上的手越收越紧,最后怒急反笑。
他试着释放了一点信息素,左年果然被勾引了出来。
oga 抖着腿,拉开了浴室门,一头栽进了他怀里,浑身发抖,好不可怜。
生理上的折磨让他失去了理智,他踮着脚,把鼻子努力往段百岁脖子上凑,却被后者掐住了下颌不准他动。
左年开始簌簌掉眼泪,喃喃道“给我。”
“给你什么”段百岁似笑非笑,“现在想起来你有aha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