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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第77章

    我好像又做了一个梦。一个我明明没有受伤,却让我心如刀绞的梦。

    梦里我爱的人,一个,不爱我,另一个,根本就和我不熟。

    这简直是个比我能想象的,最可怕的噩梦,还要更为可怕的,噩梦。

    我从不曾间断的疼痛中苏醒,却迟迟没有睁开眼睛。

    眼皮沉重得仿佛刚刚哭过许久一样。

    疼痛是爱的伴生物。

    我把这句话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用我昏沉的脑袋咀嚼着,仿佛恶狠狠嚼着止疼片那样咀嚼着,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紫罗兰色眼眸。

    等等

    这人谁啊

    清秀的面孔正认认真真盯着我,唇角噙着神秘的笑。在这暖气十足的房间里,来人依然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穿着毛茸茸的斗篷,戴着雪白的哥萨克帽。

    房间里和房间外所有的持枪壮汉们七七八八、歪歪扭扭,倒了一地。

    “先生你是”我挣扎想要坐起身,却发现坐起来这个动作极为艰难,因为我整个肩膀处都被厚厚一层纱布包裹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

    似乎有谁朝太宰的方向扣动了扳机。而我想都没有想,就飞扑到身前,替他挡了一枪。

    他人呢

    他拉开一把扶手椅,以和太宰相似的优雅坐姿坐上去,手指抵在下巴处饶有兴趣地望着我,轻轻咳嗽了两声,笑着道“我是将为晴子小姐,揭穿这个虚伪世界所有谎言之人。”

    我有点无力吐槽。您说话大可不必如此文绉绉。不过这腔调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莫名让我想到了那个被我不小心放了鸽子的笔友

    “没错。”男人颔首,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那样“我就是晴子小姐的笔友费奥多尔d。”

    我瞳孔地震。

    是的,我有一个俄罗斯友人。我们经常聊文学、聊理想、尽管书信的往来在我失忆后减少了许多,在我前往横滨后更是几乎杳无音信,但是前几天,我的确收到了他的信件他即将前来横滨,并且问我要不要面基。

    费佳,的确是我从俄罗斯远道而来的,笔友。

    我答应了他的面基邀约,但是没有赴约。原因是,咳咳咳

    总而言之没有想到我的笔友,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你认识”

    我还没有来得及把太宰的名字说出来,费奥多尔已经用他丝滑优雅的欧洲咏叹调,替我说出来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吗”

    我的笔友,他有点瘆人。

    “不用这么惊讶,晴子小姐。”

    他站起身,像是交响乐团的指挥那样,轻柔一挥手,房间里忽然响起了澎湃浩荡的曲子,宏大的乐章填满了整个房间贝多芬的c小调第5交响曲,命运交响曲第一乐章。

    “在这命运转折的激动人心的

    时刻,总是要来一点配乐的,不是吗”

    他说完,又握拳放在唇边低低咳嗽了几声,抬眼继续笑着问我说“晴子小姐,你不好奇,你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两个人,最真实面目吗”

    心脏仿佛突然间,被灌了千斤铅块,沉甸甸冰凉凉的一直下坠,坠落到谷底。

    “他们能有什么真面目呢不就是,安保公司的社长,和副社长吗”也许是受了伤的缘故,我的嗓音比想象中的要滞涩许多。

    费奥多尔脸上那似乎万年不曾变过的优雅神秘的微笑加深了不少。

    “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原来晴子小姐,真的,从头到尾,一直被蒙在鼓里。让这么多人,陪他们一起演戏。”

    他在奇怪的地方断句,似是在细细地品味什么有意思极了的戏剧。

    我终于意识到,命运这辆失控加速的列车,穿过暴风雨,终于被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把点燃,现在直直朝我碾冲而来了。

    "诶呀,其实我也一直有怀疑太宰是港口黑手党首领的私生子啦。"

    越是紧张的时候,我的话越是多,像是在极力掩饰什么,又是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欺骗自己什么。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很像私生子那么柔弱又无辜,对吧”

    我笑容明媚地看向我的笔友。

    但是我知道,他看出来,他一定看出来我此刻眼底那迫切的恳求,希冀破灭前最后的烛光在摇摇欲坠。

    “你也觉得我中也哥哥他的异能力很好玩对不对我一直觉得他的异能力是原地起飞或者原地降落之类的吧,你都不知道以前每一次我荡秋千的时候,都会在最高点松手,每一次他都会接住我诶,是不是很神奇”

    他就这样,安静地听着我絮絮叨叨说着一些有的没的,眼神有着说不出来的复杂也许有嘲讽,也许有怜悯,还混淆着其他什么我看不懂的情绪。

    “诶,我说的不对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声音在颤唞。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指尖在颤唞。更不知道为什么,我全身都像是如坠冰窖那样,冷得颤唞。

    也许是刚才太开心了,不小心拉扯到了一些陈年老旧的伤疤吧。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话他为什么赞同我说的话

    “听说晴子小姐要结婚了。那么我手里这卷录像带,就当是送给你的礼物吧。”

    费奥多尔沉默了许久。他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罗兰色的眼睛端详着我,许久,终于开口了。

    他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

    因为他按下了电视机的遥控器。

    似乎那卷录像带,在我昏迷的时候,早已被他放置进了碟机里。

    这不是一件可以被我拒绝的礼物。

    他才是真正隐藏在暗处的暗杀者吧。

    有时候手里扣动的扳机,不一定要是一把枪。

    庄严宏大的交响曲依然响彻着整个房间,音量被他调低以至于我足够听见录像带

    的声音。

    低沉庄严的伴奏,犹如不曾止息的命运齿轮本身在此刻奏乐。

    我不知道我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看完了这一卷录像带。

    我觉得我像是陷入了一场,虚幻的,不会醒来的,噩梦深处。

    龙头战争。

    这是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一场残酷血腥、尸山血海宛如地狱的战争。

    港口黑手党。

    这是所有人,都耳熟能详避之不及的,扎根于这座城市的阴暗面本身的,危险至极的犯罪集团。

    但是,这和我们普通人,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这和我这个普通人,有什么关系呢

    在今天以前,我一直是这样觉得的。

    然后这个叫费奥多尔的男人给我放了一卷录像带。

    我看着中原中也他黑色的长西服像逆风翻飞的战旗,冰冷的暗红色光晕像无声的冲击波扩散开来,仅仅几秒的时间不,也许都没有用到几秒,仅仅是一个呼吸的瞬间,那几百名包围着他们的持枪士兵们,就这样灰飞烟灭。

    我看着太宰治他噙着我熟悉的优雅美丽的微笑,眼神像沉寂的死夜,居高临下地一脚踹向那个没有按照他计划完成任务的下属,那只我以为执笔写书的,白净修长漂亮至极的手,接过来冰冷上膛的枪

    他带着如玻璃那般清透又残酷的气势,脸上却依然浮现着淡淡的浅笑,就连语调,都是近乎于轻快的明朗“没用的下属,就只好去死啦。”

    他这样说着,沉郁的眼底蔓延着没有日出的永夜。

    然后太宰漂亮的手指,就这样,冷酷又残忍的,对准瘫软在地的男人,稳稳当当扣动了扳机dashdash

    砰

    第一下,打中了他的动脉。

    砰

    第二下,打碎了他的心脏。

    砰

    第三下,脑浆四溅,打碎了他的头颅。

    然后这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就淌着温热的血,和其他敌人的尸体一起倒在街口,等着第二天日出时被清理干净,像垃圾那样被清理干净。

    可是我依然无法相信眼前所有的,所有的一切。

    就算是录像带,也是可以被伪造的,不是吗

    他们,明明是那么柔弱,又无辜的存在,不是吗

    我已经快要无法欺骗我自己了。

    但是我不得不继续欺骗自己。

    支撑着我世界的柱子在一点一点、一砖一瓦的分崩离析了。

    我很怕它就这样倾圮成废墟。我无法想象自己彻底崩溃时的模样,不过我知道,那一定不会是我自己喜欢的模样。

    所以我要努力,努力欺骗自己,努力洗脑自己,努力不让自己的世界就这样dashdash摧枯拉朽般崩塌。

    费奥多尔叹息着,维持着优雅而沉静的表情对我说马上就要到最精彩的部分了。squo汝容许阴郁之污浊rsquo,啊,真是一句比诗歌还要动听的heihei▍▍”

    “是这样的。我的朋友。”我深吸一口气,打断了费奥多尔“你不能仅仅靠一卷录像带,来告诉我,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除非你有更为真实的、无法伪造的、可以让我亲眼目睹的,证据,不然我”

    而他像我打断他那样,同样打断了我“如果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他说。

    “不然晴子小姐以为,我现在为什么可以出现在这里我一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正面对上无论是您的太宰先生还是中原先生。因为他们在忙着处理别的东西别的,必须要被黑手党以最残忍的手段报复回去的东西。”

    “东西”

    “是的。在我们看来,有些是人的存在,对于那位首领大人和他的最高干部而言,只是东西,或者垃圾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