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城。
不同于任何现代的国际大都市,它繁盛而不喧闹,烟火中亦显肃穆,雄伟连绵的城郭此刻就像一位酣睡的巨人,平静的吐息下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几束流光极速从城池上空掠出,饱含魂力的厉喝传来。
“来者何人”
“武魂城戒严禁空擅闯者,格杀勿论”
谌独月微微皱眉,武魂城如此风声鹤唳,似乎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卫队长打出一个手势,守卫们已将劳拉隐隐包围。
他们没有从这个悬在半空中,喷吐着暗蓝色焰流的铁皮盒子上感受到任何魂力的波动,事出古怪,不得不更加警惕。
更古怪的是眼前两个人,也丝毫没有被他们的气势所震慑。
苏迎倒是老老实实地举起了双手,另一个却眉毛一挑,连珠炮般地发问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
“现在是什么年月”
“武魂城发生了什么变故”
“为何现在连魂师都不准放行”
“”
守卫们被问沉了脸色,将手中的武器一紧。
大小姐眸光一转,终于发觉自己好像过于激动了。
“算了,我不为难你们。”
她淡淡一笑,释放武魂
黄、黄、紫、黑、黑紫、银
随着一个个魂环从她身上亮起,守卫们的神情变得丰富起来。
哼,区区魂帝可以对付
万年第四环又是何方势力的天才
这怎么还有银色的魂环是眼花了吧,这应该只是个最普通的十年白色魂环吧
不对
他们中有一人忽然反应过来,万年第四环,魂帝,却有七个魂环
这个乍看眼生的女人的面容好像有些熟悉起来,她的武魂是
“第四魂技,云间游”
大小姐当然不需要隐藏身份,她冲着忽而怔住的守卫们扬了一个漂亮的微笑。
一支月型利箭便嗖地向着教皇山的方向猛然射出,黑色的魂环微闪,箭矢隐于虚空,悄然折跃进守卫武魂城的结界之中
守卫们此刻终于反应过来,眼神一片炽热,手中长戟一顿
可惜大小姐没有看见之后的场面,城门上下爆发了一阵骚动,他们单膝跪礼,金甲碰撞出整齐而嘹亮的声响,恭迎谌大人回来
千仞雪猛然睁开半睡的眼睛,绵柔输注的魂力都紊乱起来,胡列娜连忙接手稳定比比东的伤势。
“我说你累了就去休息,逞强对谁都没好处”胡列娜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千仞雪此刻却没有理会她的埋怨,她一脸难以置信地跌撞着冲出房间。
一贯镇静自若的少主此刻的表现如此失态,引得候在院外的众人投来意外的目光。
“你怎么啦”宁荣荣上前扶她,准备替她略作回复。
千仞雪摇了摇头,却语无伦次,只好抓着她的手,指着天空的方向。
不过不需要她再解释什么了,下一刻所有人都有所察觉,猛然抬起头
隐于虚空的箭矢在众人的注目下现身,鲜明而独特的月型长箭是如此的刺眼
千仞雪手腕一转,一片飞羽极射而出。
飞羽与箭矢轻擦,霎时清辉如瀑,月色降临
劳拉喷吐着暗蓝色焰流,带着其上的人缓缓降落。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踩在前引擎盖上的女人,后者也将他们一一环视,而后她渐渐笑了起来,熟悉的嚣张的坏笑。
“哈哈哈哈哈,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星斗大森林。
静,不同寻常的静。
仿佛刚才那万兽追逐谌独月、熔岩巨喉龙焚天吞焰的场面就像没有发生过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嚓”
一片火红的龙鳞被拇指一顶,像一枚硬币般在空中翻转了几圈又落回辛西雅的手中,而后又被顶飞,再被接回。
辛西雅就这样玩着似乎有些百无聊赖了,她身后的空间终于有了波动,一道赤红的人影从中踏出。
她将龙鳞抓握,回头。
“执法神大人来得有些晚了。”辛西雅踢了踢倒在她脚边的熔岩巨喉龙的尸体,“我的狩猎,已经结束了。”
“很久没看见你这幅样子了”修罗目光一瞥,落在辛西雅血染的白裙上,声音中有些感慨。
这些自然不是辛西雅的血,而全是她猎物的血,远而高洁,足不践秽土的月神大人久居月宫修身养性,却还是没有隐没狩猎之神的杀性。
她在狩猎的时候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残忍的、疯狂的、浴血的这也是修罗最看重她的一点,或者说,是她和修罗共通的一点。
“直说吧,这次执法神大人为我带来的,是怎样天罚呢”辛西雅将手中的龙鳞抛给修罗,“我送你一个战利品,贿赂你放过我好不好”
辛西雅从来就不是守规矩的神,而此刻他们远离天穹,踩在人间的泥土上,一场酣畅的狩猎刚刚落幕,她身上的血还炽热,性子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
修罗一把接住龙鳞,摩挲过其上残存着的一丝她手指的温度。
“比起天罚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龙族饕餮一脉”辛西雅又瞥了一眼脚边的尸体。
“不,我对你的狩猎手段不感兴趣,我想问,你是怎么把你的小传人找回来的”修罗打断道。
辛西雅微微一愣,似乎思考了一会,而后环抱着双手往身后的树干一靠,轻笑。
“我不知道呢。”
“不知道月神大人是不是忘记了”修罗声音一沉,“全知,方才为神”
“全知即全能成为全知全能的神,那是你的追求,不是我的。”辛西雅摇摇头,“我的确不知道呢,我不像你手眼通天,我可乖乖的,什么也没做。”
“哼,我又做了什么”修罗语气难得的有点心虚。
辛西雅轻捻着手指,数道流星自天际划落,它们拖着星光将一副画卷自天幕垂展邪神传承秘境中的景象缓缓铺开。
“呵,谁知道呢可我发现有人偷进邪神传承秘境,要借机将他和他的传人一道毁灭执法神大人你管不管”辛西雅挑眉反笑道。
修罗脸色有些发黑,虽然辛西雅不会去神界委员会告状,但他的小动作直接被这个女人在纸面上戳破,身为执法神的脸面还是有些挂不住,他这趟来执行对她的天罚似乎也有些站不住脚。
“多管闲事”修罗忿然地骂了一句,倒是变相承认了自己动了手脚。
“执法神大人要与我赌一场吗你的计划要失败了。”辛西雅倒也不恼,看向画卷里的人,微微一笑。
罗刹秘境。
半夜被人摇醒的比比东的确是无比困倦的。
她们谁都没有说,但显而易见比比东的伤势在好转,但她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差,她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现在更是有气无力地跟在谌独月身后,拿着一个小竹筒做的简易装水器皿,一路往山上去。
谌独月显然是不困倦的,她干劲十足,撸着袖子拿着小竹筒一路走走停停,弯腰将一颗颗圆润晶莹的露珠小心地装进去。
“何必要这么麻烦。”
比比东随手折了一片叶子,向着林间弹出,注入的魂力拖出了一尾长长的空气扰流,所过之处的枝叶摇颤,一颗颗晶莹的露珠震起,悬于空中,而后汇成了一注注小水流,流进比比东的小竹筒里。
“不行,你这样采的露没有灵魂。”
“灵魂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一番精彩操作却没有得到她的夸奖,比比东瘪了瘪嘴。
“只是不像以前的我吧。”谌独月摇摇头,纠正道,“以前的我不会信这些不信神,不信愿,不会心怀虔诚地做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她晃了晃手里的小竹筒,又弯下腰去收集露珠,声音低下去,就像在喃喃自语。
“可是现在,我不得不信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东儿,我没有别的办法能救你了”
夜风拂过,陡然哀戚的气氛冻得比比东搓了搓双臂,她有些后悔跟她出来采露了,她们不该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浪费时间,在她还所剩的时间里,她们应该围着小火炉,相拥着窝在房间里。
许是发觉比比东停下脚步,谌独月诧异地回头看去“怎么了”
那双漆黑的眼眸在昏暗的夜里也很亮,更甚那些晶莹的露珠。
比比东是喜欢她的眼睛的,甚至是有点羡慕。
她的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是无论如何都用手绘勾勒不出,怎么看也看不够的美景
静时恃霜傲,动时辉倾城,无情可生情。
比比东想望进那双眼里头去,却发现此刻那双含情的眼里,只见幽潭,不可轻测。
“没什么我想回去了,我们回去吧。”
这一次谌独月却没有立刻回应,她站在原地,垂眸看了看手里的竹筒,又抬头往山上看去,比比东看不清她的神色。
“回去”
“比比东,这一程你可曾走过回头的路”
“”比比东心脏一紧“你是谁”
“世间团圆总在月明之时,可月明之夜却如此少其实残月,似乎也不错”谌独月并不回答,她背过手去,望向那残月半挂的天空,“明月再完美依旧有残缺,因为完美,所以即便星点残缺也会成为心中挥之不去的心结。”
“那么在你心里,我是哪种月亮”
她回眸问她的瞬间,山顶突然炸了一声沉闷的声响,不似雷鸣,也不像什么怪物的吼叫,比比东分辨不清,却震得她的头隐隐作痛起来。
“看来,你的时间不多了。”
谌独月眼神动了动,也不在意她的答案,自顾着接着讲下去。
“我们抓紧时间,讲完这个故事吧。有一只蝴蝶”
谌独月微一抬手,便真有一只艳丽的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在她的指尖略作停留,便向比比东飞去。
“有一只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它会落在你的指尖,你跟着它走,就能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已经是最好的了”比比东大喘着粗气打断道。
她想捂住耳朵,可无论是她的声音还是那沉闷的响动都似乎无孔不入,丝丝扣扣地钻进她的脑海。
谌独月并不意外她的回答。
“那还真是可惜于是蝴蝶挥动翅膀,下一刻,你我所站的地方,就变成了一片废墟。它说你所见的美好,只是一场梦而已。”
言毕,她们所处的地方果真开始崩裂,山道坍塌,遮天蔽日的密林腐朽成灰,惨淡的月光透下,深渊中众鬼低鸣,原来她一直身处哀嚎遍野的地狱
恶鬼与怨念像蛇一般缠上比比东的手脚,日夜不停地在她的耳边低语,不断诉说着人世的荒诞,它们说世人皆有相似的脸孔,但这层皮相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
残月渐渐被吞噬,天空铺上一层血色,谌独月的身形亦有些虚幻。
比比东惊慌起来,她不顾要挤爆她脑袋的声音,伸出手去抓住她。
可一切却只是徒劳,密密麻麻的鬼手抓住她的身体将她往深渊拖去,谌独月只站在原地,却离她越来越远
蝴蝶发出点点赤红的光,映照得谌独月平静的表情都变得诡异,她忽然牵出一抹笑。
比比东瞳孔骤然紧缩,她的周围俨然化为最惨烈的战场,两军交汇的锋线像吞噬生命的绞肉场,恶灵从地下疯狂涌出,捡食着一个又一个痛苦的灵魂
云层里一只龙尾将谌独月的身体洞穿,从天而降的雨都化为了鲜血坠落的千仞雪被血色长刀劈成两半,纷落的羽毛落进海里而海浪怒号,三叉戟破浪飞袭,将胡列娜钉死在城门上
“啊”
比比东痛苦地嘶吼起来,鬼手将她的皮肤撕裂,鬼气侵入她的五脏六腑,黑气从她的身上冒出,眼睛也被黑色吞噬,深的像血。
“蝴蝶说,只要你跟着我走,就能走出这个梦境。”
金戈交鸣般雄浑声线已经不适合继续讲童话故事了,但他仍在继续。
比比东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但脑海里已经有了他的名字
修罗神
他摧毁了罗刹所构建的幻境,强硬地逼迫她面对他构建的真实
辛西雅侧眸看了修罗一眼“你要逼疯她。”
修罗勾了勾嘴角“不过是把邪神当年的所作所为,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教皇殿。
安慰之心鼓动的心跳声下,藏着情人的低诉。
“其实,我准备了好多话,想再见到你的时候说给你听”
“我想和你说什么呢,说我当初并没有战死,只是出海远航了,却没能和你好好告别,让你担忧至此。”
“所幸,我找到了海的尽头,看见了最神秘的星光,虽然很不容易,但是我回来了”
谌独月解开比比东被血汗浸湿的外衫,胸前暴露的伤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伏,隐约的暗红色血纹锁着伤处新生的肉芽,罗刹神念不灭,修罗魔纹便不会消失,她的伤就绝不会愈合。
眼中的心疼更甚,指尖扫过血色的魔纹,却在接触她心口的时候,勾出了一点银月的光辉,魔纹似乎有了一丝松动,她忽然知晓月神所看见的“她的所求”是什么了。
“我想过如果我回不来了,如果我不曾来过你的世界,与你而言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武魂殿学院少了一个学生,小厨房每日少做一人的饭菜,休憩时的床榻撤去一只枕头我们的人生轨迹就此分别或从未相交,如隔岸桃花、横江晓雾、苍山暮雨,或还可以远远观望,只是再难触及。”
她将人抱起,转身进了浴室。
屋子里有些湿热,暖色的壁灯闪动,照出隐约的白雾浮动。
谌独月轻嗅,竟在水汽里闻到了一丝竹叶酒的清香。
一个厌恶饮酒的人居然从某一天起便放自己活在迷醉之中。
“我还想过如果你将我忘了,不认识我了,我该如何重新向你自我介绍,以我全新而真实的身份,轰轰烈烈地把你追回来。”
说到此处,大小姐笑得舔了舔嘴唇。
“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这回我不比以前了,说句不客气的,我现在想要的人和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她掀开水汽处的轻纱,在温池边坐下,伸手试了试水,而后一点点将比比东的脸擦干净。
“可是现在,我不想了,再见到你的这一刻,我不想重新来过了,也没有耐心再和你重新认识,再经历一次暧昧了,所以我要趁人之危了。”
安慰之心的魂技光辉收敛,比比东胸前的伤口失去控制,重新渗出血来,流过大小姐按在其上的手掌,淌进池水里,化为朵朵暧昧的玫瑰。
比比东的脸色更苍白了一分,呼吸也微弱下去,毫无血色间却十分难得的显现出了几分娇弱那是不同于谌独月往日印象中的雅艳。
大小姐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
比比东被擦去妆容的脸上还挂着薄薄的水珠,如三月烟雨般迷蒙,散落的发如杨柳垂拂,一丝丝地抚在某人痒痒的心尖上。
被浸湿的纱衣更加透明,无论是身前还是身后,将那玲珑体态完美勾勒,隐约间肌肤香腻,身形绰约,丰乳柳腰尽收眼底。这个女人在昏睡中都有意无心地对她释放着性感,引人情动。
“东儿,我要你,要你完完全全属于我时空不能阻止的,死亡亦不能”
谌独月咬住她耳朵轻声呢喃,睡梦中的比比东无意识般轻轻“嗯”了一声,语声轻软,她极少这般温柔,这不禁令大猪蹄子内心更加火热。
想象的翅膀飞阿飞啊
一圈银色的魂环旋转着出现,紧接着月相一一显现,娥眉、上弦、下弦、残月、最后自比比东心口升出一轮新月,它们贴着魂环,缓缓归位
完整的银环升起,冷冽的雾气疯狂地自紧闭的门窗溢出,渐渐地浮光蔼蔼
站在院外的人不由地后退几步,眼前如海上明月生,瑶台归去,仙境降临。
“第六魂技,阿尔忒弥斯行宫。”
罗刹秘境。
山巅之上忽然升起了一轮明月,霎时长夜亮起,魍魉驱逐。
比比东双眼已经黑红各异,她发疯般扯开禁锢她的鬼手,向山顶跑去
蝴蝶依旧环绕在她的身侧烦人地嗡鸣,脑海里那沉闷的声响却越发清晰。
比比东认出了这个声音,这些天她已经听过了无数次,是有人特意为她留下的烙印,深刻在她的脑中
咚、咚、咚
极有节奏、日复一日、一成不变山巅上此刻响彻的钟声是捣药的杵声,在倒数她的生命亦在催生她的苏醒
在罗刹和修罗的双重控制下,谌独月没有下手杀她,她悄悄留下了唤醒她、推她继续前行的指引
神引她见鬼,亦引她入魔
可她心中的执念不死,她引她赴月
比比东抬手将嗡鸣的蝴蝶捏成粉末,粉末洒到她的身上,凝成一圈修罗魔纹刻在她的胸前。
追她的恶鬼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开始疯狂地撕咬她,撕开了她的半身皮囊,不断向她的心脉啃食。
痛苦但狂笑声自她口中发出,焚寂的火焰如脱缰野马,奔腾万里。
须臾间,夜色如潮,杀戮由她创造,由她继承,由她延续
黑夜若不会终结,那就算行不归途、饮不归泉、是魔非魔,是鬼非鬼,但她已不会迷失方向
既做过那弑君之君,何不成那诸神之神
当比比东的双眸回复清明之时,周遭已唯她一人。
她站在山巅,明月矗立在眼前,像一道门,散发着明亮温润的光,触手可及。
比比东回首望去,一路的尸山血海已然平静,此间再无神魔,而万鬼臣服
“”
比比东又看见了她。
谌独月依旧站在原处,她举起手里的小竹筒,遥遥敬她,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比比东看见了她的口型
一直走,别再回头。
修罗一甩衣袖,将画卷击碎。他冷哼了一声,怒气却没有继续发作,反倒若有所思。
“你说她可符合你要找的世间最强者了”辛西雅微微一笑,偏过头问。
“多管闲事”修罗又忿然地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你听到了吗”辛西雅又叫住他。
“听到什么”修罗微微驻足。
辛西雅略微抬头,目光似已到达九重天之上。
“爱神站在云端,嘲笑死神的愚蠢,嘲笑你我的愚蠢。”
第五神考,结束
可她最后通过的,究竟是谁设下的考验呢
穿过温暖的门,世界也变成了一片柔软的纯白,放松下来的神经无比疲累,比比东只觉自己总算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有潮暖的呼吸近在耳畔,稍一偏头,唇上便覆盖一片柔软。胸口似在灼烧,哪怕是发丝的轻轻扫过,也能激起她细碎的战栗。
晨光大亮,落在微睁的星眸中,却是一片朦胧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主导着身体,即使头脑昏沉,也水到渠成地绷紧足尖,并拢双股无边无际的春意里,凝成一点,越收越紧,最终蓦地绽开,落成一场甘霖,带着浅浅余韵,荡开层层涟漪
比比东猛然睁开眼睛,脸上的潮红飞快褪去她这是在昏睡中取悦了自己
难以想象,她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比比东躺了片刻才整理好自己的心绪,坐起身来,手心却被一个硬物硌了一下,摊开手掌
一枚编号46的戒指静躺在手心。
比比东意识到什么,披上衣服就向外冲去。
她的院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甚至整个教皇殿都静悄悄的,这个时辰了议会大厅的钟声也没有敲响,定是娜娜趁自己病倒消极怠工
比比东不确定自己在找什么,但她找了一圈,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热闹的地方。
蘭茵湖畔。
白堤上坐了一圈人,远远看着气氛严肃,似乎在开什么重要的会议。
千仞雪站在水边,掂了掂手里的石块儿,手腕一甩朝着湖面一丢。
一、二、三二十七。
比比东眯了眯眼睛,数她足足打了二十七个水漂,引得湖畔众人一阵掌声。
胡列娜不服气地撇嘴“你不会偷偷用魂力了吧”
“这么多人监督呢谁用魂力了”
千仞雪对她这种玩不过就污蔑的行为表示鄙视,一回头却看见比比东向她们走来,她的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把胡列娜往前一推,自己往人群后缩。
“老师,您的伤好啦”胡列娜看见比比东眼睛亮了起来,欣喜地叫到。
众人也纷纷站起行礼。
比比东将这群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悄悄握紧手中的戒指,想开口询问却欲言又止。
“哦,老师她、她回来过,不过又冲湖里走了。”胡列娜又被千仞雪推搡了一下,看了看比比东怅然若失的神情,这才抿了抿唇道。
说好的,打水漂输的人负责汇报。
比比东刚想转身离去,听到此话身体一僵“你说什么”
“就是那个、那个”胡列娜搓着手指头,斟酌着措辞,“月月昨晚回来了,把所有人都从您房里赶出来了她为您疗了整晚的伤,今早急急忙忙地出来,又和她朋友一头冲进湖里不见了。”
“她又走了”
比比东脑子还没有处理好谌独月明明还活着,偷偷回来过,好像还趁机睡了她的庞大信息量,便干脆直接跳到她又走了的环节。
“嗯,她说要回去看生病的奶奶,不过她还给您留话了。”
“什么”
“她说,我灰太狼一定会回来的”
比比东再次暗自握紧手中的戒指什么灰太狼,分明就是无耻大色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