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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皇冕下
    谌独月是被耳畔的风声刮醒的。

    恍惚间她已然忘了今夕是何夕,只听见自由的风声裹着和煦的阳光,就像行驶在黄昏的加州1号公路,碧波万顷的大洋和陡峭高耸的山脉皆随风揽入怀。

    可总有几缕若即若离的褐紫色长发飘在眼前,和着丝丝分辨不明的香气。

    哼

    大小姐一扶墨镜,按下了钮。

    敞开的车篷升出闭合。她把最爱玛莎拉蒂漆成了暗蓝色,嵌合精密的车身宛如海底蓄势待发的鲨鱼。

    小腿一抽,油门到底

    她一定要追上去看看

    “呃好你个小兔崽子”

    喑哑的一声怒喝就在耳边,吵到了远在加州度假的谌小姐。

    鬼斗罗身形一顿,魂力外放,一把将她从肩头震飞出去

    黄、黄、紫、紫、黑、黑、黑、黑、黑的魂环从她眼前飞快地流过立刻又被一团黑雾掩去。

    原来这也是一位封号斗罗

    靠不是人人都告诉她封号斗罗是这个世界上凤毛麟角的存在嘛,怎么看起来还挺多的

    也许这种玄幻的世界,凤毛和麟角根本不值钱

    被甩飞在空中的谌独月思绪也满天飞,可意料之中的坠落却迟迟没有到来。

    黄昏将褐紫色的头发渡上一层温柔的碎金之色,那长发的主人回头,眉心一蹙。

    谌独月只觉得周遭的风都变得温柔了,身体被平缓的气流托住,轻轻地落到她的身边。

    那缕谌小姐没能追上的发梢就落在了眼前,她不自觉地想凑近轻嗅,抬头之时一方美得惊心动魄的侧颜亦撞进她的眼中。

    依稀记得听雪清河叫她

    比比东。

    眼前的人换下了昨夜那身肃杀的杀手装束,着一件素净的银色长袍,高贵而不染纤尘,许是为了赶路,周身再无别物。

    一道冷凝的目光瞥向那团黑雾。

    同为封号斗罗,看来比比东的地位要高上不少,谌独月从那喑哑的嗓音中听到了十足的敬畏。

    “大大人,她踹我”

    “”

    哈

    果然告状是不分年纪大小的,谌独月轻笑一声。

    比比东的目光转而落在她的身上,谌独月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笑不出来了,她怎么会生出这个女人很温柔的错觉

    一如昨夜般冷冽肃杀的眼神,那舞动的死神之镰似乎再次从她的眼中闪过

    衣服可以换,红妆可以改,眼神却骗不了人

    面平湖而杀意沸然,眼凉薄却偏执疯狂

    她想杀人

    文华殿前都说在做戏,可那场戏里,在唯一的观众眼中,死的人是真的,动的怒是真的,那舞动的死神之镰也是真的

    谌独月下意识去摸额头,月影再无回应。

    面对一个凭借一己之力生生撼动神念的人,一个出手就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恐惧是最原始的情绪。

    她猛然从比比东身边弹开了好几米,按下颤抖的手,胡乱地捏了根长箭,如临大敌地握在手中,这才觉得压抑的呼吸畅快了些。

    比比东冷笑一声,眉峰一挑,一甩袖袍,负手而立,轻蔑地看着她的动作“我很可怕吗”

    “你”谌独月的声音干涩,咬着舌尖逼自己尽可能发狠地说完,“比比东你想干什么”

    这一喝反倒先把鬼斗罗给整急眼了。

    教皇大人的名讳是你个小兔崽子能大呼小叫的吗

    你还想不想活了

    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余晖的温度已经不足以照亮那冰冷的眼眸。

    “哈哈哈小废物胆子倒不小啊。”比比东眸光一凛,眼角带过一丝血红,竟是妖异地笑开,令人不寒而栗。

    她死死盯着谌独月,一舔绯红的唇角,就像看一只猎物,然后一步步朝她走去,身后有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幻影在凝聚。

    她每近一步,谌独月就感觉自己被周围的空间压紧一分,莫说往后退,她此刻就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胸腔被压的生疼她似乎想将自己生生碾碎,可是怕是等不到她走到面前,自己就已经被擀成一张月饼皮了。

    “唔呜呜”

    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抗议,眼睛也充血模糊了依稀见到那走近的绝美脸庞上血色的红纹自眼角勾勒而下,绯色的唇角是一抹残忍的弧度

    比比东在享受她的痛苦

    “教皇冕下”

    鬼斗罗单膝跪地,急切地大声唤道。

    穿透凝固的空间,鬼斗罗的大喝也只余微弱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

    骇然也好,讶然也罢,谌独月努力控制眼珠往前转了转,喉间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教皇冕下”

    只一刹,霸道的力量应声退去

    失去了控制,谌独月一下子趴跪在地上,捂住脖子剧烈咳嗽起来,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惧

    比比东睨了她一眼,袖袍一甩,转身藏起握拳的手,掌心赫然留下指甲刺下的血痕。

    “赶了整天的路,孤乏了鬼魅,找个地方歇息。”她的声音里仿佛有无尽的疲惫。

    鬼斗罗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恭敬地应下,目光仍死死地盯着她的身影“遵命,教皇冕下。”

    日落月升,入夜了。

    斗罗大陆极为广阔,武魂城又位于两大帝国的交界之处,从天斗皇城出发,即便是封号斗罗全力赶路,亦需要足足五日,又因着一些原因,他们这一路都避着人烟,走的都是些险恶的小道

    鬼斗罗心下一盘算,此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即便是教皇大人要休息,也只能在这荒郊野岭混过一夜。

    月光森冷,露水深重。

    寻了林间一处稍微空旷干净的草地,比比东并不在意草露的寒凉,跪坐下去,银色的长袍铺开,沾上了露水的晶莹。

    她紧闭双眸,如若无人般就进入冥想修炼之境。

    鬼斗罗丢下小鬼,黑雾一腾就上了树应该是上了树,毕竟那个幽幽的黑影被林影完全挡住了。

    谌独月看不清楚,只好乖乖缩在树底下。

    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总是传来些她不知道是啥生物的嘶吼普通的狼她已经不怕了,但显然那不只是狼群发出的声音,奇奇怪怪的魂兽她还只停留在听说的阶段。

    不过她怕的这些魂兽应该也在怕她身边的这两尊大神,一个个的连个尾巴都不敢露。

    谌独月隔着十几米偷偷地打量那方跪坐在天地间的人影。

    月色落在比比东的身上凌冽微寒,无任何饰物的发丝随着夜风随心所欲的飘扬,诚然,当她收敛起疯狂而森然的杀意的时候,闭上妖冶紫红眼睛的时候、安静的时候,美若谪仙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既令人不敢直视,亦令人不舍得挪开目光。

    “哎哎哎”谌独月拍了拍身后的树干。

    “哎什么哎我的封号是鬼。”头顶传下喑哑的声音,鬼斗罗严肃地咳了一声。

    “喔刚才真是谢谢鬼斗罗大人了。”

    习惯了鬼斗罗那喑哑的声音后,倒也没那么可怕了。

    谌独月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着树上弯腰行礼,毕竟刚才若不是鬼斗罗出声转移了比比东的注意,自己可能真的已经是一张月饼皮了。

    这小鬼这突如其来恭敬还是让人很受用的,鬼斗罗应了一声,听起来不那么冷淡了。

    不过他马上就后悔回应这个小话痨了。

    “哎,你们昨晚是什么意思啊”

    “教皇大人为什么会来天斗城”

    “我本以为教皇会是个白胡子老头儿,她看起来好年轻啊”

    “你们同为封号斗罗教皇是不是比你厉害许多呀”

    “今天的册封大典你们也没看吗雪清河当上太子了没你们到底是站哪边的”

    “你们武魂殿表面上光光鲜鲜的,背地里原来还是个暗杀组织”

    一连串令人心惊肉跳的问句哗啦啦地从树下长出来,劈头盖脸地拍在鬼斗罗脸上。

    “唔”

    谌独月只觉得夜风一顿,就被人捂住了嘴。

    鬼斗罗畏忌地看向那方跪坐的身影,这个没有一丝魂力的小废物,好了伤疤忘了疼,还他妈是个自来熟,又在疯狂作死

    他有些拿不准教皇大人对这个小鬼的态度,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她。

    鬼斗罗屏气注视着比比东好一会儿,还好没什么动静,他这才凶狠地瞪她一眼“问题太多,活不长”

    “嗷。”谌独月勉强从鬼斗罗的指缝里挤出一声保证,她这才被放开。

    “又不让我说话好冷啊,烤个火呗。”谌独月擤擤鼻子,抱紧膝盖坐在湿冷的草地上。

    “自己生”

    树上丢下没好气地声音,这小鬼居然还想指挥他,他又不冷。

    “那你帮我找点干的树枝呀这些点不着。”

    “自己找”

    “哎哟嘿你就不怕我趁机逃跑”

    鬼斗罗坐在树干上余光都懒得往她身上看“随便跑,这险山恶水的,你跑出百米,就被当点心了。”

    “你”心里的惧意被人点破,谌大小姐面上有些挂不住,可杀不可辱她从地上跳起来,“那我可真走了啊”

    呼砰

    一丝魂力从谌独月耳边掠过,炸在她身前,湿冷的青枝冒出青烟,而后猛烈地窜出火苗火势转眼就绕成一个圈,把三人围在中间

    “呃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谌小姐眼皮跳了跳。

    “都给孤闭嘴”

    谌独月只得悻悻然坐下,跳跃的火焰将夜里点亮了些,她能看清教皇纵火犯的脸了。

    比比东明眸紧闭,眉头紧皱,微长的睫毛轻颤,红唇下抑,呼吸急促,她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火光映红的脸上,却被冷汗浸透了。

    鬼斗罗悄然下树,周身的黑雾浓郁了几分

    现在连谌独月都看出来了,鬼斗罗在守的并不是自己,他这一路对比比东都有着超越君臣关系的惧怕

    他在害怕什么

    她在压抑什么

    周遭跳跃的火苗似乎在述说教皇大人并不冷血无情,也给了她鼓励与胆气。

    谌独月站起来,一步步靠近她

    紧闭的眼眸陡然怒睁,那本该淡紫的双眸此刻却满是妖异的猩红,强烈的杀气一瞬间从她身上喷薄而出,冰冷、嗜血、邪恶,重重负面情绪席卷了整个山野,扑灭了跳动的火焰

    杀气凝成实质的白光,铺天盖地,将人间拖入地狱

    杀神领域

    “第七魂技,武魂真身”

    似乎早就有所准备,身后有魂环亮起,鬼斗罗周身黑雾爆开,化身为鬼,彻底进入虚无姿态,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消弭杀神领域对他的限制。

    “教皇冕下”

    虚无之中喑哑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压下来。

    这四个字似有千斤之重

    无上的荣耀、无尽的责任以及无边的恨意都尽数压在那道瘦削的肩膀上

    也唯有这四个字炸在她的脑海,能从那片血腥堕落妖魔乱舞的地狱中炸出一丝缺口

    不过也仅仅是一丝缺口,猩红的双目迷蒙了一瞬,而后血色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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