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黎希蒂和百香来到了592房外,她们刚停下脚步,就只见那个被陈总看重的少萝从房间里笑盈盈地出来,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 立刻变了脸拧着眉头瞪着二人道“他妈的你俩傻逼死哪儿去了守门都不会是不是”
百香被突如其来的谩骂搞懵了,黎希蒂则一脸平静地立刻回应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里面酒洒了, 叫了半天没人应。”少萝瞪着黎希蒂质问道, “老娘在里面张罗半天了, 你们的活儿还得我给你们干是吧”
“抱歉,我们马上去处理。”黎希蒂立刻转身要去盥洗室找抹布,见百香杵着不动,伸手拉了她一下, 对方才跟着自己一起离开。
盥洗室里, 百香回想起少萝刚刚那趾高气昂的态度就觉得委屈,她想诉苦水,但黎希蒂压根没给她发言的机会, 而是吩咐道“拿上小扫帚, 跟上我, 先把房间里的问题解决了。”
说完,黎希蒂立刻大步流星回到了592包房外,按照莓果做的职前培训要求, 勾起笑脸敲门入内,然后弓着背, 将身型匍匐得很低, 尽量让自己隐身,不打扰沙发上男男女女的雅兴,趴在地上擦掉了打翻的酒水。
好在玻璃杯没有被打碎, 不需要额外收拾现场,黎希蒂便只是迅速整理了被弄脏的地毯,拿着掉落的杯子,匍匐着离开了包房。
百香全程杵在门外看着没有进来,她做不到如此卑躬屈膝地给别人服务,所以索性不进去。
一出门,黎希蒂将玻璃杯交给百香,并吩咐道“去整理间说592包房换个杯子,把这个拿过去,我去处理一下脏了的抹布,拿一套干净的清洁设备过来,记得盯着门,免得她又叫我们。”
谁知百香闻声却道“你干嘛命令我”
黎希蒂一怔,看向百香道“我没有命令你,我们两个是搭档,需要配合而已。”
“配合是这样配合的吗”百香很生气,她瞪着黎希蒂问,“大家都是新人,凭什么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给我当爹来了”
此言一出,黎希蒂顿感无语。
她并不打算惯着百香,所以直言道“如果你觉得我来安排你做什么不妥当,你就让自己有点眼色点,我不想和你一起挨骂。但如果你是因为被刚才陪玩的女生骂了来我身上撒窝囊气,我劝你适可而止,我不吃这一套。”
说完,黎希蒂就转身离开。
她先去了控制台告知“百香被包厢里的陪玩骂了有情绪,需要额外观照一下”这件事,然后去整理间汇报了“592包房需要更换新的杯子”这件事,最后才去盥洗室洗毛巾,拿了套干净的清洁设备回来。
她并不想第一天上班就打小报告,可做服务行业遇到情绪化的队友确实棘手,如果百香因为情绪闯了什么祸,必然会波及目前身为搭档的自己,所以当下还是先割席比较安全。
等黎希蒂再回来时,一开始教训二人的男服务生此刻正对着百香劈头盖脸地痛骂。
“你没有干好你该干的事,人家骂你天经地义,但你如果上班期间挂脸,还让客户看到了,那你就要承担全部责任。”男服务生严厉地批评道,“如果你看不上这份工作,觉得这么点钱凭什么要这样那样的,你可以另谋高就,懂”
百香咬着唇不说话,黎希蒂沉默地看了眼她,转身离开。
被训过之后,百香稍微乖顺了一些。
但收效对于和她搭档的黎希蒂而言其实无济于事。
百香虽然努力不再挂脸,但她实在是不善于察言观色,而且或多或少有些抗拒低头为别人服务,总是对客户的需求无动于衷,需要黎希蒂说一步她才知道干一步,所以最后只能在吩咐下办事。
可只要黎希蒂指挥她次数多了,她又觉得“凭什么都是新人,你却命令我”,意见不少。
一来二去,两人相处还不足两小时,百香在心里就已经诅咒黎希蒂几百遍了。
期间,黎希蒂吩咐百香趁着空档进入房间收拾客人们的烟灰缸,百香发现某个烟灰缸里有好大一坨浓痰,顿时心生厌恶,觉得是黎希蒂故意羞辱她,于是收另一个烟灰缸的时候有意手抖了一下,将些许烟灰精准地抖进了黎希蒂后脖颈的领口里。
黎希蒂碍于在客人面前无法发作,只得忍耐,百香则装作没事人似的迅速离开了现场。
她甚至装模作样地尾随黎希蒂到卫生间,看着黎希蒂狼狈地脱下衬衣清理的模样调侃道“你还好吗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哦”
黎希蒂收拾好了衣服重新穿上,也不恼,只是凉凉地瞥了眼百香道“以后干活的时候小心点,我也很容易不小心。”
“你什么意思你”百香顿时又生气了,拔高了声音道,“我都说了我是不小心了,你还打算害我不成”
黎希蒂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午夜两点,蔚蓝俱乐部内的客户络绎不绝,黎希蒂却在这片热闹中渐渐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倒不是躬着腰伺候人有多辛苦,体力劳动累归累,但只要有个机会休息一下,她的状态就能迅速恢复如初。
她的疲惫主要来自于精神意志。
一直看各路人马的微表情和脸色然后迅速做出反应的工作太过于消耗精神力,但好在她的记忆中自己是个人到中年的客栈老板,服务行业做久了,倒也不觉得特别辛苦。
目前最让她心累的,是上班第一天就多了个仇人。
对方不但帮不上忙还要给自己添堵,以至于黎希蒂不得不分出一份精力惦记着别再被百香陷害。
这种疲惫即使休息也得不到有效恢复,因为只要百香还在,麻烦就不会消失。
但是,相比黎希蒂仅有一丝的倦意,此刻的百香已经到了情绪崩溃的边缘。
虽然她致力于陷害黎希蒂,但相比天生性格冷漠又善于做这份工作的黎希蒂,敏感脆弱又不善于这份工作的她其实更难过。
于是趁着上厕所的间隙,百香躲进卫生间里哭戚戚地给朋友打电话“呜呜呜,薇薇,我给你说这个班没法上了,我今天上班一直是弓着背在地上搞卫生,人是平等的,凭什么这么作践我还有那个陪酒女还骂我我替同事打抱不平,我同事还给我黑脸,搞得好像我很多事似的,而且她一直把她的工作甩给我干,我真受不了了”
百香哭得那叫个凄惨,门外路过的黎希蒂听得一清二楚。
“我那个同事还找领导告我状,害得我被骂”百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真不想干了,过去谁敢这么跟我讲话这些人还以为我跟他们一样是穷鬼呢,我只是被我妈停了信用卡才跟这些穷鬼在一起打工,呜呜呜,我的卡要是恢复了,我随随便便的零花钱砸不死这些穷鬼”
百香还在卫生间里哭惨,黎希蒂已经转身离开。
她没工夫和百香纠缠,正如同她在第一次任务中没工夫和筱筱纠缠那样。
有用就留下,没用就出局。
她来蔚蓝上班的目的是找黎莱娣,而夜场人海茫茫,上班入职又不做实名登记,想找一个浓妆艳抹的未成年陪酒女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黎希蒂转身看向不远处的莓果,对方年纪不大,但为人干练成熟,显然已经是个老手,而且是这片区域的小管理,应该认识不少人。
可贸然找莓果帮忙寻人,对方肯定不干,过早踏入社会的人越不会轻易给自身招惹麻烦,她需要创造一个让对方心甘情愿帮自己的机会。
就在这时,一个喝醉酒的男人从包房里出来,他红着脸,瞪着浑圆的大眼睛四处瞧着,颇有一副想找人干架的模样。
在发现黎希蒂后,男人立刻摇摇晃晃向着这边走来,还伸出了手,似乎有抓住黎希蒂的意图。
黎希蒂不想被他触碰,一扭头恰好看到哭够了的百香回来,于是她立刻加快步伐绕到百香身边驻足,等男人追上后,又转身钻到了另一条通路上去。
男人想抓黎希蒂不成,顺势跟着她的步伐发现了百香,于是索性一把抓住百香的胳膊,怒斥道“点了半天陪玩,现在还没给我叫过来,你们这是什么效率啊一个个服务员连个人都找不到蔚蓝就是这个服务态度吗他妈的还不如三流ktv”
男人魁梧,声音高亢,身上充斥着浓郁的酒气,被抓住胳膊的百香霎时被吓蒙了,出于自我保护的下意识,她挣扎着推了一下面前的男人。
男人的情绪瞬间被这个反抗的小动作彻底激怒,他抬手对着百香的脸就是一个耳光道“老子来你们这里花钱你什么态度”
男人的体重目测至少有二百斤,他这一个耳光打下来,瘦弱的百香哪能承受得住,顿时摔倒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莓果立刻小跑着过来处理情况,黎希蒂这时才跟在众人身后悄无声息地围了过来。
“徐总,您别动气,跟个打工的动气不值得,她就是个新来的”莓果赶忙对着面前的男人赔笑,并对旁边的几个服务员使眼色。
可男人的火气还未消,即使有几个美女此刻在他面前伏低做小、柔声细语,他仍打算再吆喝两声,于是莓果立刻将地上的百香拉了起来,强迫她站在了自己与男人之间位置,呵斥道“你还不给徐总道歉”
话音刚落,男人的第二个耳光再一次落在了百香的脸上。
黎希蒂心里看得很明白,莓果明白即使逢迎讨好,这第二个巴掌也免不了,因为男人压抑的火气尚在,所以莓果表面拉着百香起身道歉,其实是拉着她起来抗第二掌的。
等打完第二掌,男人眉头舒展了些,他虽然还怒目圆睁,但显然已是蓬勃怒意过后的余火,攻击力不再处于一种不可控的状态。
于是,黎希蒂笑着迎在了莓果的面前,主动捉住徐总的手,夹着嗓子赔笑道“徐总您别生气了,您这么有风度有能耐的大人物,跟她有什么可计较的呀,岂不是扰了您今天来玩的兴致”
黎希蒂其实并不擅长哄人,可她捉着徐总双手的动作却是有些门道的。
这可是她上周花了将近两万块从甄老师那里学到的知识利用适当的反关节技巧配合谄媚的语言和动作,以绝对的低姿态迷惑顾客,完成硬控顾客几秒的目的。
甄老师在课上说过在没有触碰到原则问题的时候,大男子主义的顾客一般非常吃女人撒娇示弱这一套,在他愤怒的时候只要能多控制他几秒去迂回,都有机会让一个可能会变成治安管理案件的闹剧以有惊无险的方式收场。
还别说,看起来最没用的课反而是最有用的内容。
虽然徐总的力气远比黎希蒂要大,但哪怕是变形金刚也遭不住突然关节被控,又因为喝了酒,也撒了火,徐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面前的女生怎么就束缚住了自己,再加上黎希蒂那做作至极的甜腻嗓音和一旁莓果等女服务员的讨好和道歉,仅几秒,那份本来就不强烈的怒意瞬间便散得不剩些什么了。
于是,片刻后,陈总笑盈盈地搂着姗姗来迟的陪酒小姐回了包房,服务生门跟在后面胁肩谄笑,只有百香哭成一团捂着被打肿的脸,这场闹剧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待包房的门关上,莓果转身,她先是瞪了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百香,又看了眼帮她拦下徐总的黎希蒂,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好好干。”
后半夜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
黎希蒂去整理间取了个冰袋交给百香让她敷脸,便不再同她讲话。
餍足的592包房客人在天亮之前离场,几名陪酒女去送客,还有几名留在了现场。
黎希蒂和百香被莓果招呼着进去整理房间,男服务生一边清点消费款项一边抽空和留下的那几名陪酒女聊天问“你们怎么没跟着去”
“我干嘛要跟着去”其中一人正是一开始骂过黎希蒂和百香的少萝,只见她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扶手上玩着手机道,“给了3000块就敢约我去开房,呵,那合着我刚才陪他喝酒是免费的咯我就没答应。”
“这种白手起家赚了点钱的老板都不行。”男服务生在旁边附和道,“因为日子苦过,都很精明,他们还特别擅长包装自己,开豪车买豪宅,看着很有钱,但终归还是只有富二代那种没经历过苦日子的人大方。”
“所以谁爱去谁去呗。”少萝伸出手欣赏着自己的美甲道,“就3000块来我这里乞讨,搞笑呢。”
说着,少萝扫了眼黎希蒂和百香,在看到百香捧着个冰袋敷脸打扫卫生后,笑着问旁边的男服务生“她怎么了谁打了”
“隔壁包房客户喝多了。”男服务生嗤笑着把玩着手中的玻璃骰子道,“本来那个老板喝多了就脾气大,她还给人家挂脸,就挨打了,躲都不直到躲,硬抗了两巴掌。”
“嚯”少萝冷笑着,“上网上多了吧真以为自己能硬抗啊”
之后,男服务生和少萝又聊了些八卦趣闻,一同离开了包房。
百香红着眼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转头望向那名少萝远去的背影,又下意识看了眼面前玻璃展柜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脸
此刻她的左脸已经肿得像面包一样,鼻孔还有凝结的血渍。
明明自己也是少萝长相来着,如果这里允许她自由打扮,她收拾起来远比那个嘲笑她的陪酒女漂亮多了。
可是,那个女人陪着喝个酒、开个小火车就能拿3000元,而她辛苦这么久,提成只有不到150元不说,还扣了钱、挨了打
说好的来这里工作就能赚大钱呢
按照现在这个收入算下去,到了月底她最多只能拿7500元。
就这么点钱,她欠的几十万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百香,我盯你好几次了,你上班时间总发什么呆”身后莓果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弄完,马上房间要消毒了,后面的保洁员等着呢,就你拖沓。”
百香只得匆匆起身去收拾另一个地方,一低头,恰好看到腿上勾了丝的丝袜明明才穿了几个小时,居然就这么勾丝了。
也是,毕竟她从上班开始就一直弓着背伺候人和搞卫生呢。
顿时,泪珠再次浮于百香的眼眶,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干不了,真的干不了。
她做不了这种卑躬屈膝出卖尊严的工作,也无法应对身边这群人精们的职场霸凌,更受不了陪酒女那趾高气昂的眼神。
潦草地忙完手头的工作之后,百香哭着离开了包房,独自去卫生间落泪,不过这一次,她连放声大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独自一人坐在马桶上掉泪花。
那之后,莓果将黎希蒂和百香分开,她安排相对聪明的黎希蒂跟着别的女生去其他包间工作,而安排情绪化的百香去了远离顾客的服务间。
换了相对适合自己的工作和聪明的搭档,两人都顺心了不少,疲惫感也减了些许。
等忙忙碌碌许久回过神时,天已经亮了。
顾客陆陆续续离场,一夜繁荣落幕,灯光熄灭后的夜场不再热闹,平凡中带着几分冷清,唯有食堂的人反倒多了起来。
下夜班的众人皆是一副没精打采的神情,端着不锈钢的餐盘舀了些食物就找了个地方坐下囫囵吞枣般地往肚子里塞饭。
倒是有部分年轻人还有些精力,三两个坐在一起说着昨晚的八卦。
黎希蒂端着盘子在餐厅里看了一圈,见莓果正独自一人吃饭,立刻走过去问“能坐你对面吗”
莓果抬头看了眼,应着“可以。”
黎希蒂坐下,莓果一边扒饭一边问了句“第一天工作感觉怎么样”
黎希蒂应着“还好吧。”
这份工作和个体户客栈老板比起来其实不算累,只能说但凡与人打交道,疲惫都是必然的。
“这份工作其实很考验人。”莓果道,“你擅长就会觉得很轻松,你不擅长就会觉得很难,今天那种事你不管做哪种工作其实都会遇到,就看你怎么处理了。”
莓果此刻说话的态度比工作时友善了不少,也许是因为下班了,又也许是通过今天的事察觉到黎希蒂有用,所以稍微对她好一些。
“确实,做任何工作都是擅长就更轻松。”黎希蒂一边应着,一边将手机放到了莓果面前,然后问,“你见过这个陪酒女吗”
画面上正是黎莱娣的自拍。
莓果扫了眼“方便我细看吗”
“当然,后面还有好几张,你都可以看。”
莓果拿起黎希蒂的手机翻了会儿,重新将手机放在桌面上道“有点印象。”
“她是我妹妹。”黎希蒂道,“我在找她。”
“你知道蔚蓝很大,她可能在别的板块,但我可以帮你去问一下。”
“好,麻烦你了。”
“小事。”
吃完饭,黎希蒂与莓果道别,出了蔚蓝的后门就骑着共享单车回宿舍。
上夜班非常消耗精气神,黎希蒂回家后甚至没有精力洗漱,她锁了门倒头就睡,等再一睁眼,已经到了要上班的时间。
因为过度疲惫,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左手食指和大拇指上一夜之间残破不堪的指甲,还有无故多出的数道伤疤和血痕。
从床上爬起来,黎希蒂晕晕沉沉开门去卫生间洗漱,却迎面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一只雪白的白猫。
那猫正趴在客厅的餐桌上,慵懒地摇着尾巴。
黎希蒂先是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兴奋,紧随而来又是一阵莫名的厌恶,最后才一脸懵地看向坐在玄关处擦鞋的舍友问“谁的猫”
“不知道。”舍友回答,“今早在楼道趴着,我看它可怜就领进来了,喂了点吃的,我打算养着了。”
黎希蒂不喜欢家里有宠物,但也无法强求别人不能养,于是问“其他两个人怎么说”
“没有其他人了。”那名女生答,“你不知道吗她们今早就搬走了。”
“搬走不干了”
“是租房子住外面了吧。”那名女生道,“我听楼管说,在夜场上班的年轻男女生,但凡有点姿色的,看着别人一个晚上赚几千几万,没几个能坚持只做几天服务生,一旦开始坐台了,能留在这里一直住的人并不多。”
黎希蒂听罢只得道“知道了,我猫毛过敏,别让它动我的东西。”
“好好好”擦鞋的女生转身看了眼黎希蒂,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道,“别用杀人犯一样的眼神看我,不会碍到你的,真吓人,就是个猫猫而已”
听舍友说到“杀人犯”三个字,黎希蒂用余光瞥了眼一旁桌子上的小镜子,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看向白猫的眼神居然透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阴鸷与狠厉。
黎希蒂只当是自己昨晚太累了控制不住面部表情,便抬起双臂揉了揉太阳穴,转身离开。
洗完澡出门上班,黎希蒂刚到岗还来不急换衣服,昨天的男领班就带着一个新人女生到她面前道“这是梅尔,别的店调过来的,今天她跟着你,从今往后你们俩一起工作。”
黎希蒂正在用发卡收拾头发,下意识问“那百香呢”
“呵”男服务生听了,只是敷衍地笑了一下,便转身去做自己的事。
黎希蒂也不再多问,她正过身,看向面前这个全新的面孔。
又是一个美艳的小姑娘,目测也就十八九岁,可能年级更小。
这个姑娘像她一样漂亮,像百香一样漂亮,也像昨天的所有陪酒女生那样漂亮。
但这个孩子又好像漂亮得很常见。
仿佛只要下一秒消失不见,所有人很快便会忘记她的长相。
这个女生也许也会在明天、后天亦或者大后天离开,又或者始终不会离开。
可倘若她离开,她的未来会去哪里呢
去别的店做服务生去陪酒去下海或者其他
无所谓。
偌大的世界,除了她自己,没人在乎她去了哪里。
想到这里,黎希蒂对梅尔浅笑道“你好,梅尔,我叫森蒂。”
梅尔回以微笑“你好,森蒂姐。”
就在这时,莓果从不远处走过来,她支开梅尔对黎希蒂道“我帮你问到了,她的艺名叫莱迪,是你要找的吗”
黎希蒂立刻问“她在哪儿”
莓果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道“她就在这家店里,但你可能暂时见不到她。”
“怎么了”黎希蒂问,“我知道她私下从事些什么勾当,她现在什么情况你尽管可以有话直说,我都能承受。”
“这不是你能不能承受的问题”
莓果正琢磨着如何开口,就在这时,黎希蒂的耳侧传来一阵熟悉的男声
“你可真厉害,兜兜转转马上就要找到谜底了。”
黎希蒂立刻扭头,正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是陈北。
只见他今天粉衣白裤,双手插兜,一身大大小小的名牌o,正吊儿郎当地朝着这边走来。
但没辙,他中了基因彩票,就算是个王八蛋也是个好看的王八蛋。
“北哥。”有两名服务生立刻小跑着过来打招呼。
“忙你们的,不用管我。”陈北给那几人使了个眼神催他们离开,然后伸手直接搂住黎希蒂的脖子就将她拖着向外走,边走还边低下头在她耳边调侃道,“干了这些天还没见到莱娣应该挺着急的吧想知道莱娣去哪里了吗”
黎希蒂被他束缚得透不过气,只得从他肘下钻出来问“你愿意讲吗”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陈北笑,“玩过剧本杀吗”
“玩过。”
“情景密室呢”
“玩过。”
“的那种呢”
“”
“哈哈哈哈”见黎希蒂语塞,陈北放肆地笑了起来,笑完后露出带着几分狡黠的表情道,“我最近闲得无聊找不到什么乐子,谈恋爱也谈腻了,就投资了个项目,可惜没人陪我一起玩,你能陪我玩吗”
黎希蒂则问“玩了,你就能把黎莱娣交给我吗”
“当然可以。”陈北应着,“我保证只要你能玩到最后,玩完我立刻打电话给你把她揪出来,你可以立刻带她走。”
“好。”黎希蒂不假思索道,“那你带我去,我陪你玩。”
“真的假的”见眼前人毫不犹豫地给出答复,陈北带着几分好奇的表情看向黎希蒂的双眼问“你不怕我是投资了什么可怕的项目吗什么也不问就同意跟着我走黎珩给你许诺了什么让你能付出这么大”
黎希蒂则平静答“黎珩什么都没有许诺给我,我想带黎莱娣走,仅此而已。”
此言一出,陈北露出几分别有意味的眼神道“好啊,既然你这个姐姐这么伟大,那我当然要成全你了。”
两人很快来到了蔚蓝的后门,一辆黑色雅阁正停在外,陈北拉开后排的车门道“上车。”
“马上到上班时间了。”黎希蒂却道,“直接走的话等于旷班,但你如果愿意帮我打个招呼的话就不算了。”
“呵,你还挺敬业的。”陈北无语,拿出手机晃了晃道,“行,马上给你联系。”
黎希蒂这才上了车。
待车子发动,陈北当着黎希蒂的面给蔚蓝内部的关系户发去微信,在得到回复后,他将考勤信息展示在黎希蒂面前,才问“满意了”
黎希蒂应了声“谢谢”,便不再做声,转头看向窗外。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陈北在左,黎希蒂在右,前面坐着个沉默开车的猛男,向来聒噪的陈北此刻也不说话,就撑着下巴盯着黎希蒂的脸来来回回地看,像是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奇异生物一般,以至于车厢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最后还是被盯烦了的黎希蒂先打破了这份宁静,主动问“你来见我,是因为之前的dna检验结果出来了吗”
此言一出,陈北双手撑在头后,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道“你还挺聪明。”
黎希蒂哼了声,心想之前朱姐拔她头发的时候那么用力,想不注意到他们的目的都难,于是向后稍微退了一些问“那么,结果是什么”
“你猜”
黎希蒂垂下眼道“我应该和她有血缘关系吧而且我们的血缘关系挺近的。”
如果她与那个女生无关,或者关系比较远,陈北应该根本不会大费周章专门来蔚蓝见她。
陈北挑眉,侧目看向黎希蒂应道“没错,你们两个在那什么半同胞关系鉴定中匹配成功,说明你们两个是一个爹,女儿的长相一般都随爹,所以难怪我第一眼就觉得你们很像。”
黎希蒂闻声,略感意外。
有限的回忆告诉她,她的亲生父亲张秋有弱精症,很难拥有孩子,所以才会从垃圾桶中把被杨春雪抛弃的自己捡了回来,并且非常重视自己的存在,甚至临死前都要替自己做好未来的人生规划。
而这样的男人居然还有一个孩子
是姐姐还是妹妹是婚生还是非婚生张秋临死前知道这个女孩的存在吗
如果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的人生没有被张秋安排如果不知道,这个女孩的生母是谁,又为什么不找张秋去认这个孩子
还有,这个女孩为什么会死于非命而这个女孩的“冤魂”又为什么会一直缠着自己
如果“冤魂”只是自己潜意识中的幻觉,那么自己曾经一定和这个女孩相处过,她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太多问题萦绕在黎希蒂的心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而此刻的黎希蒂也逐渐意识到,此次系统任务安排解救黎莱娣其实只是表象,她此行真实的目的是借着营救黎莱娣的这个幌子接近真正的任务对象陈北。
陈北,才是她获得第二把银钥匙并通向获取金钥匙之路的关键人物。
于是,黎希蒂扭头看向身侧的男生道“既然你已经确定我和她是血缘关系上的姐妹,我们的父亲已死,我们才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现在你总能告诉我她是谁了吧”
可谁知陈北却别有深意地瞥了眼黎希蒂,随后浅笑一下,便不再做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