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麻烦让一让谢谢。”
行走在飞机的过道上,忒西奥步履轻快,不时拂开一个挡在身前的路人, 神色轻松, 举动流畅自如, 好似已经摆脱了的紧追在后的危机,就这样一步步地来到了自己订票所订购的座位前。
“您好, 先生。”
他拿着自己的票据, 看向了坐在靠近过道那一侧的男人,指了指其身旁空着的靠窗位置, 用着打商量的语气说道。
“那里是我的位置, 可不可以请您让一让, 让我从你这边借过一下”
他自认态度已经是相当客气,但那人依旧无动于衷, 只是像他来到之前那样专注地半倚在靠背上,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手中持着的一份报纸,甚至连动弹一下的动作都没有,仿佛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耳朵里。
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候了一会儿, 见人一动不动,念在他毕竟是逃亡在外的代罪之身的份上, 忒西奥也不愿惹出什么动静, 只好压下了不满,催促般的又喊了一遍。
“先生”
同时一双眼睛不住打量着对方。
不知为什么,虽然没有看见眼前此人的脸,但他总觉得
忒西奥的视线悄无声息地在男人的身上一寸寸逡巡而过,从戴着的黑色小圆帽,到其身穿的黑色风衣, 最终落在了对方捏着纸张的、带着一双同款颜色的皮质黑手套上。
这个家伙有些似曾相识。
他在心底喃喃道。
难道是遇见了布鲁克林认识的故人还是曾经在某地和其有过几次不远不近的相见之缘
对自己的直觉和记忆力一向充满自信的前安全阀首领,萨尔瓦多忒西奥忍不住开始猜测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
还没等他理清思路,他的思绪就被男人突然发出的响动所打断了。
“嗯。”
身形魁梧的男人一副刚刚反应过来的模样,用他又沉又闷的嗓音回复了一句。
接着,他将报纸合叠收起,抖了抖自己蜷缩在和其比起来倍显狭小的座位里的双腿,扶着前方座位站了起来,走到过道里,直到对方成功入座后,才像方才那样,再一次将自己的身躯塞了回去。
然后,“哗啦”一声。
男人重新展开了报纸。
竖立起的纸张如同一张面具,不仅将自己的大半面容藏在后面,也如一面带着印刷油墨气味的墙壁,隔离开了忒西奥暗中打量的目光。
盯着玻璃上的倒影看了看,看了再看。
并没有发觉对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脑海中猜想的种种异样分毫没有上演。
忒西奥呼出了一口沉重的空气,宽慰自己道。
身旁这个家伙应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乘客,方才的那些感觉,应该也只是自己多心罢了。
他慢慢放下了提起的心,嘲笑自己简直是过分神经质了,看什么东西都变得紧张兮兮的,未免有些太搞笑。
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消息,根本就不可能有熟人追了上来,和他坐上同一班飞机,而且,看男人的样子,也没有和来相认的样子,大概率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想到这里,忒西奥正准备放弃继续观察男人的心思,转而开始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
头顶的广播声再一次响起。
听见声音的忒西奥从手机中抬起头来这是他提前淘来的一部主人早就不详的二手手机,因此并不怕被人追踪定位闻言不禁看了下时间。
原来已经快要抵达目的地了。
回忆了一番票据上标明的时间,这个令人感到快乐的念头顿时浮现在了脑海中。
忒西奥舔了舔嘴唇,他无比确信这意味着什么
他即将就要踏在他乡的土地上,像之前计划好的那样,远离哥谭,远离柯里昂家,远离过去的一切,然后和早已安置在此处的家人团聚,从此过上隐姓埋名但却无比安稳的一生。
万万没想到行动居然这样顺利。
看着窗外随着飞机的下落,逐渐变得清晰的地面建筑,忒西奥的心下就是一阵狂喜。
他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心中似乎有着一群快乐的小人在跳着舞,活跃的情绪以一种神奇的方式将他的感知放大了数倍,忒西奥沉浸在这场独属于自己的无声的狂欢盛宴。
突然,变故发生
“哒。”
身旁的那个家伙放下了捧了一路、细细品鉴了许久的报纸,并三两下将其卷了起来,手下一个用力,长条状的纸张就被扭出了褶皱,蜷曲成了一根结实的棍棒模样,然后就这样,像敲一面锣似的,轻轻敲在了他的大腿上。
忒西奥被这样奇怪的举动刺激得心下一悸。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似乎是有了什么可怕的预感,忒西奥像一个生锈了的机器那样,动作十分僵硬而缓慢地一寸寸地转过了头。
就见已经不再有意无意地遮挡面容,而是选择朝他大大咧咧地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是是
忒西奥仅仅只看了一眼,然而就是这样的一眼,就将他吓得魂不附体,瞳孔不自然地紧缩,维持了一路的好心情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悲哀与无助。
“你怎么来这儿了卢卡”
看着不再伪装自己的男人一圈圈地扯下了围巾,露出那一张他简直熟悉到了骨子里的面容,忒西奥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勾出了一个僵硬的笑脸,强装镇定地询问道。
眯起眼睛直视着手边不自觉冒着汗珠、一看就有些古怪的男人。
卢卡布拉齐面无表情,两片嫩牛肉色的嘴唇此时抿出来一个冷硬气冷淡弧度,看起来仿佛心情不愉不过他平日里一般都是这个死样子,因此此时摆着这样的一张脸,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而这也效用十足地安抚了男人的心绪。
见人还肯回复,忒西奥觉得自己好像窥探到了事情的转机,眼中骤然亮起了一丁点微不可查的光芒,虽然不过转眼间便暗淡了下去,但心中却因此鼓起了丁点的、微不足道但此时却至关重要的勇气。
他受到激励般地正准备再说些什么。
卢卡布拉齐这个众所周知的直性子不耐烦地就做出了“停下”的手势,显然并不想要继续理会男人接下来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出来的客套话。
“教父让我带些话给你”
他轻飘飘地抛出了这么一句对于忒西奥而言威力强似炸弹的一句话。
闻言,男人呼吸一滞,正欲做出的动作顿在原地,神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无比紧张。
斜睨一眼,卢卡没有选择理会,反而故意顿了顿,确保自己的话被听得真切,两三秒后,他接着开口,所说出的下一句话,其用词俨然已经换成了教父的语气。
“我知道你干了什么。”
纵然在看清对方的面容的第一眼,心里就做好了准备,但这一句话还是不禁宛若晴天霹雳般,炸响在了忒西奥的心尖,炸得他面无血色,指尖发凉。
并不在乎曾经的同事的心虚表现,这不是他的工作,卢卡布拉齐也懒得管这样的事情,他只是摸了摸衣兜,掏出了藏在里面的、被一层层包裹起来的纸张,继续传递着老板托付给他的信息。
“我们认识有多久了十年,十五年,还是二十年”
低沉的嗓音响彻在忒西奥的耳边,说不上好听,也说不上难听,但在忒西奥听起来,却是如同一声声来自地狱的魔鬼的呼嚎,比刀子一点点划在肉上、比看着洪水一点点漫过躯体、比还要恐怖得多。
他多么渴望这些话能够立马结束
而事情并非是能按他所想,这场残忍的刑法仍在继续。
卢卡继续念道。
“看在曾经友谊的份上,我宽恕你,忒西奥,我可以放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但作为交换,从此之后,你将再也不是我的朋友,迈克尔的教父,柯里昂家的安全阀首领,同时,你的余生将永远在我的监视下度过。”
话语的重量压得忒西奥直哆嗦,他颤抖着嘴唇,视线一花,眼前似乎都已经出现了幻觉。
无数的影子纠缠了起来,他拼命地眨了眨眼睛,想要借此去除眼前的幻影,却怎么也驱除不掉慢慢凝实的唐柯里昂的影像。
只见,熟悉的二楼书房内。
男人坐在往日里坐惯了的位置,指节间夹着一根燃烧着的香烟,表情不是以往的一派和蔼模样,而是神情冷漠,眼神冰冷,就这样直勾勾地看来,气氛中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几乎压得他直不起来腰。
“用自由换取生命”
烟气缓缓上升,并没有选择绕圈圈,唐柯里昂将话说得直白,他在给予曾经的朋友最后一个机会,给予他最后一个可以决定自己生死的选择。
“那么你的选择是”
随着这一句话的落下,曾经的安全阀首领,现在只是面临着狼狈追缉的一个失意人,忒西奥心中所有的侥幸心思终于被全部打碎。
无边的愧疚与悔意再一次追上了他,忒西奥僵硬着面容,听着好友对自己的安排,则是再也升不起任何反抗与逃离的心思。
心知好友已经让步让到了极限。
忒西奥没有选择,他能做的只是选择极力低下脑袋,向曾经的朋友、曾经的老板表现出自己的温顺,接受了对方虽然冷酷,但到底是出于好意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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