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万籁寂静, 许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陈闻也怎么会独独选中了这个时机告白
在这个美妙而混茫的、容易让人丧失理智的深夜。
在她对他心软的第一秒钟。
许馥很有耐心地等待,试图用沉默做些暗示,希望陈闻也会很快杀个回马枪。
比如尴尬地笑笑,再接上一句, “我喜欢你的鸡蛋羹。”
然后她就可以继续理所当然地装不知道, 享受暧昧期暗香浮动的快乐。
但陈闻也没有。
他很紧张, 非常紧张地咽了下喉咙。
也很认真,
非常认真地, 在等待她的回答。
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她, 手握得她更紧,根本毫无退缩之意。
这是一个一时兴起、有些突兀,却非常认真, 且令人脸红心跳的告白。
陈闻也感觉大脑轰鸣缺氧, 生怕听漏掉她的回答,所以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他不是个傻瓜, 就算从来没恋爱过, 也知道暧昧暗流涌动的感觉。
那应该就是他们今晚之间的感觉难道不是吗
他不想让许馥认为他是个随便的人。
他想让她知道,他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会对她这样。
死皮赖脸地住在她家里, 每天给她做饭、留便笺条,出差也会时不时发消息给她
都是因为他喜欢她。
他不是对所有人都会这样。
她呢
她给他做了饭,摸了他的额头,还对他那样漂亮地笑她也会对别人那样笑吗
在许馥的沉默和逐渐消失的笑意中, 陈闻也预感大事不妙。
他的告白在心中想象和预演过太多次,他也想要寻找一个更盛大、更唯美、更恰到好处的时机。
却不知怎么,在她温柔地抚上他额头的那一霎,如轻轻推倒了他们之间的堤坝, 感情汹涌宣泄,他完全无力抗拒。
陈闻也甚至想要吻她。
可现在冷静下来想,她现在还有男朋友,怎么会接受他的告白呢
他不真成小三了吗
就算他愿意当小三许馥会愿意吗
太大意了。
太莽撞。
“我知道你现在有男朋友,”陈闻也干巴巴道,他有种避开她视线的冲动,但他忍住了退却之意,坚持与许馥对视,仿佛要看向她心底,“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而已。”
“也、也许”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有一天我也有机会”
许馥倏地笑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啊”她笑着,不着痕迹地挣脱他的手,顺着他脸颊,用手指轻轻地揩去了他唇珠上的牛奶渍。
他的唇瓣很软,吻起来感觉一定很好。
哎,算了。许馥收回了手,想。
天下男人千千万,何必找一个这么麻烦的呢
她总算明白了黎茵的良苦用心和深谋远虑。
当然,玩玩对她来说是很好。
说实话,他选了个成功率如此高的时机告白,也确实打动了她。
和他谈段恋爱开心一下倒是也没什么但对他的事业有没有影响会不会真的女粉和赞助唰唰掉
万一正好赶上他那什么重要的比赛可如何是好
人家还要为国争光呢。
而且两人相处了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这么认真地告了白,想必平时没什么机会接触女孩子,恋爱经验肯定也不太丰富
分手的时候怕是很难接受吧不会比陆时零还粘人吧
许馥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这无疾而终的恋爱,会在哪天突然地画上个句号,她自己都说不好。
许馥这还是第一次,放着眼前的肉不吃,正儿八经地仔细考量。
她觉得自己简直太伟大了。
和悲情狗血剧里知道自己得了绝症马上嘎掉,于是骗男主说不爱了分手的感觉差不多。
“和有没有男朋友没关系,”许馥清清嗓子,顺口扯谎,“嗯我不喜欢弟弟。”
温柔的话语像锋利而透明的刀。
“年龄,还是性格”
陈闻也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绷得干涩而紧,仿佛在喉头哽了什么,需要很用力地控制着,才能说出话来。
许馥感觉年龄和性格都不是什么问题,她什么样儿的没谈过
于是她假装思索了一下,“都不喜欢。”
陈闻也像是没听懂似的,呆呆地、缓慢地眨了有些发痛的眼睛。
绯红之意缓慢地攀上他的眼廓,黑白分明的眸色泛起些水光来,许馥指尖不自觉地颤抖了下。
救命这小子不会要当场哭出来吧
天啦,不是很张扬很自信很不可一世的吗
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一丁点儿挫折教育是吧
在雾气凝结成珠集聚在他眸中之前,许馥速速揉了揉陈闻也的发顶。
“好了好了,”她笑着低声哄道,“怎么这么禁不起开玩笑”
陈闻也怔怔地,声音很轻,“你在开玩笑吗”
不是质问的语气。
是诚恳的祈求和希冀。
这希冀让许馥觉得揪心。
她揉着他的发顶的手停下,缓慢地揽过他后脑,他像一个空洞的、失魂落魄的人偶,很乖顺地任她摆布,被她拥入了怀里,头埋在她肩膀。
“你真的很好,小也。”许馥发自内心,“你会找到一个更合适你的好女孩。”
“我不”
许馥不敢听下去,她打断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开始胡说八道,“今天本来就想和你说来着我工作调动到新开的分院那边,会比较忙一些。”
说着,顺势抚上他的背脊,轻轻拍着,颇有些硬着头皮的意味,坚持说下去,“嗯可能不住这边了,也照顾不到你。你听力应该已经没问题了吧要不”
许馥说不出口,话语就停顿在这里。
陈闻也克制着,很轻地回答她,“我知道了。”
“嗯,”许馥尴尬道,“也不着急”
陈闻也好像没懂她的意思,仍埋在她肩上,低声问她,“不急的话,可以让我再靠会儿么”
许馥顿住。
陈闻也靠在她颈窝,长睫微微抖动,让她觉得有些痒。
一动不动地静默了片刻,许馥轻轻叹一口气,柔声道,“小也你要知道,人生是很漫长的,也是很短促的。”
在这漫长的毫无边际的时间里,在这短促到不知何时就会戛然而止的时间里,爱情真的算不了什么。
男女之情不过如此,上头的时候山盟海誓,抵死缠绵,下头的时候也不过匆匆一瞬。
从甜言蜜语到恶言恶语的距离比想象中还要近,上一秒你暴露的柔软弱点还被对方怜爱珍惜,下一秒或许就成了最好的攻击目标。
所以请不要在意这一时的失意,好吗
陈闻也好像终于有些想明白,他沉默许久,终于垂着头离开了许馥的怀抱。
“早点睡吧,”许馥道,“虽然退了烧,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要好好休息的。”
没等来回复,她只好又道,“太晚了,我先睡了。”
叮呤咣啷地把话通通撂下之后,许馥堪称落荒而逃,咚咚地跑上了楼,关上了门。
陈闻也自始至终没有回音。
他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像个失去灵魂的空壳。
完蛋了。
许馥用背脊抵上了冰冷的门,伸手去摸自己肩上浅浅的湿润一片
他最后还是哭了吧
许馥说得对,人生是很漫长的,也是很短促的。
第二天,陈闻也起了个大早,一边把早餐做上,一边心里思考。
那么漫长无边际的人生中,一次的输赢算得了什么重要的是把握好每个当下的每个短促时机。
可能他现阶段会输给陆时零,没关系,赛车场上你追我赶也是很正常的,短暂地落后片刻有什么关系
再说,人生那么漫长,足够改变一个人了
譬如她可能会变得不在意年龄;
譬如他也可能改掉她不喜欢的性格。
他就不相信,许馥永远也不会喜欢上他。
如、如果真的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他呢
陈闻也蹙起眉晃晃脑袋,努力摆脱里面的杂音,捏紧手中的笔,继续在便笺纸上写字。
不会的。
他会学习,他会成长,他会变得更好。
他才不会放弃呢。
陈闻也合紧笔盖,满意地朝便笺纸吹了口气,出门了。
今天他决定去趟车队,狠狠练到爽。
赛车手是体魄非常强健的运动员。
驾驶赛车与普通车辆不同,操作f1的方向盘就要约30公斤的力量,体能强化训练是必备的,除此之外,脖颈、核心、手臂关节等还要进行专业训练,以适应赛车在超高速行驶时的强大离心力,这会占用他的大量时间。
其他时间,则是通过赛车模拟器来熟悉各种赛道,或者去试驾场地跑几圈,来训练自己冷静的思考和判断能力。
冷静,向来是陈闻也引以为傲的品质。
大大小小的比赛中,他遇到过无数惊险的突发事故,全部依靠着沉着、冷静分析的头脑化险为夷,勇夺桂冠。
他还记得参加达喀尔拉力赛的那年,那被誉为人与车的终极挑战,也是世界上最为惊险艰苦的赛事之一。
在沙漠、戈壁那样极端的路况上,他们运气不好,遇到了严重沙尘暴的极端天气,连身旁经验老道的领航员都紧张得屏住呼吸,他还能够淡定地开玩笑缓和气氛,心态稳定得一塌糊涂。
就连上次比赛他开车去撞那事故车辆的时候,心情也极为冷静,仔细地计算着方向与力度,甚至包括风向都考虑在内。
没想到昨晚竟然那么不冷静地埋在她肩头,然后
陈闻也倒吸一口凉气,狠狠关上车门,拉上冲锋衣的拉链,轰响了油门。
他来到了上海国际赛车场的试驾场地。
凌祺早早就来了,颠颠儿跑来和他打招呼,“阿也哎,你是不是瘦了”
“故意保持身材呢”他拿手肘撞陈闻也,贼兮兮地,“吴语汐前几天也回国了,今天她也来赛车场呢。”
“我的身材还用故意保持”陈闻也冷冷瞥他一眼,紧接着心里又忽地咯噔一下,问,“瘦得多吗”
不会变难看了吧
“瘦得正好,更帅了,无敌帅。”凌祺语气莫名其妙多了点酸,“不过你长成什么狗样儿估计吴语汐都不嫌弃。这才刚回国,就问我你今天的日程”
“没事儿吧你。”陈闻也最烦他总把自己和吴语汐扯一起,骂他一句,“没事儿吃点溜溜梅。”
说着,就拿起头盔和赛车服,准备去换衣服。
身后一道明朗欢快的女声响起来,伴随着奔跑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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