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陆时零脸色过于苍白, 声音越大,越显出一种色厉内荏、失魂落魄的恐慌来。
这如临灭顶之灾的模样,让陈闻也心生出一点痒痒的好奇心。
“有事”他站住了步子,吊着张面无表情的臭脸转过身来, 一副被苍蝇打扰的不耐烦, “我在夜跑。”
陆时零心里烧起无名火来。
真没礼貌谁不知道你在夜跑
哦,也是。陆时零想明白了。
不过是一个搞体育的白痴, 头脑简单, 四肢发达罢了。
而且不知道在外面玩儿得多花呢。
和这种人计较什么他也配许馥估计都看不上他呢。
陆时零压下怒火。
他重拾自己丢掉的好风度,戴上了斯文清俊的假面, 问道, “你有女朋友吗”
陈闻也松散地环抱着双臂,慢条斯理道, “目前暂时还没有。”
“暂时”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颇有些志满意得、胜券在握的意味。
“哦”陆时零想到他赛车职业生涯正处于巅峰时期, 可能确实不是谈恋爱的好时机,“是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也不是。”陈闻也瞥向别墅的方向, 看到灯已经亮起。他意有所指,“目前还没有合适的机会。”
陆时零望他一眼,从烟盒里敲出来根烟, 递给陈闻也,“抽么”
“不抽。”
“不介意吧”陆时零将烟点燃, 夹在指尖深深地吸了一口, 侧过脸吐出烟圈,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需要我帮你介绍些吗”
他抽烟的模样和许馥很像。
这让陈闻也心中突生了一些细密的尖刺,扎得他烦躁起来,语气也变得恶劣, “不用。我喜欢的女孩你介绍不来。”
陆时零轻笑起来,觉得他的话很有意思似的,他以为陈闻也质疑他看人的眼光,“怎么介绍不来你前女友大概都什么类型的”
“我没有前女友。”陈闻也道。
陆时零动作顿住。
片刻,他带笑问,“开玩笑的吧你没谈过恋爱”
心里还有个疑问没说出来。
处男
“对。”陈闻也平静颔首,仿佛看透了他的疑问,“任何意义上的都没有。”
很奇怪
明明作为一个处男,在男人圈中应当是一件丢人的事。
23岁了,连一个肯为他献身的女伴都没有,不是说明自己非常没有魅力吗
可陈闻也一丝羞赧之意都没有,反而很骄傲似地反问他,活像在与他进行一场势在必得的竞赛,“你谈过非常多吗”
不知道为什么,陆时零气焰莫名低了下去。
他强辩道,“也没有非常多。”
“是么,”陈闻也勾起唇角,作总结,“那总归也是有的。”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问,“还有事吗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好像这个话题已经以他的胜利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似的。
尤其说到“回家”时,雀跃藏也藏不住。
短短几分钟的聊天,不知道往许馥家投去了多少次眼神。
简直归心似箭。
陆时零忽然问,“你喜欢许馥”
貌似和谐的气氛突然彻底僵住,空间像封冻,像凝结,像被注入无尽的水,瞬间淹没所有的声音,只剩下风吹树叶唏嘘作响。
很快,令人窒息的安静被打破
“是啊。”陈闻也笑起来,很松快,“你现在才知道”
烟掉落在地上,陆时零揪起他的领子抵在了旁边树干上,树干震动,秋末的叶簌簌飘落,他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迷人的浅蓝色,撕破了斯文假面后,像头凶狠的恶狼
“你疯了”他死死盯着陈闻也,“她是我的女朋友我第一次见面就告诉过你”
“她是我的青梅竹马,”陈闻也倒是淡定,被他压着一动不动,平静地平视着陆时零,仿佛只是在给小朋友放水,“我第一次见面也告诉过你。”
“真不要脸”陆时零挥起拳头,重重朝陈闻也脸砸去,却被他一掌接握住了拳。
“和平年代,”陈闻也推开他,笑道,“打输住院,打赢坐牢。”
“而且就算打架也不能朝脸打吧姐姐很喜欢我的脸呢,回去发现我被打了,肯定要生气的。”
不算骗人吧
她说过他穿蓝色好看,还说过他是个帅哥来着。
陈闻也的话唤回了陆时零仅存的理智。
如果他们真的打起来,现在这种情况下,许馥会不会觉得他情绪太不稳定,或者有暴力倾向,更坚定和他分手的决心
陆时零退后一步。
“她喜欢你的脸”他拧起眉来。
陆时零以前从来不会去毫无顾忌地打量一个人,但现在,他偏偏就这么做了用堪称挑剔、极无教养的眼神,仔细将陈闻也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他自己也很注意身材管理,是在私人教练的精心指导下,营养师的考究安排下的一丝不苟。
陈闻也则像是不知道从哪里闯出来的野路子,明明并不是那种肌肉猛男,甚至看起来整体偏瘦,但只是懒散地站在那儿,也有一股在长期运动与激烈赛事下酝出的猛劲儿。
陆时零鸡蛋里挑骨头,总算挑出刺来,“这运动衣穿几天了”
不一样的好么,同色不同款。
但天太黑,陆时零看不出,陈闻也原谅他的眼瞎。
事情总归已经变成这样子,陈闻也谅他也不敢闹到许馥面前去。
他骄矜道,“因为姐姐夸我穿蓝色好看。”
“许馥”
“我没有别的姐姐。”
陆时零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轻轻笑起来。
无边无际的恶意漫开,让他的声音变成魔鬼的低喃
“你猜她为什么夸你穿蓝色好看”
陈闻也不明白,也没回答。
陆时零将自己刚刚弄皱的西装细致地整理平整,笑道,“是因为蓝色让她想到了我的眼睛。”
笑意刺眼,趾高气昂,“你不知道么她最爱我蓝色的眼睛。”
陈闻也推开门的时候,许馥正窝在沙发上和陶染打电话。
门推开的有点猛,吸引了许馥的注意力,她下意识地与他打招呼,“回来啦。”
陶染的声音在电话那边顿了顿,问,“你在家吗”
许馥回过神来,握紧手机,“在家呢,学长。”
“哦,你的闺蜜来找你是吗”陶染道,“那不如明天我们见面再说,不打扰你们玩。”
许馥刚想起来项目的事情,打电话问下陶染具体情况,顺便想向他道谢,感谢他帮她的忙。
“没事呀。”许馥道,“不是闺蜜,是以前邻居家的弟弟,因为听力问题刚出院,在我家借住一段,不影响的。”
陈闻也今天意外的沉默,她和他打招呼,他好像也没有回答的意思。
许馥感觉不对劲,便往门口瞥了一眼。看到他脸色极为苍白,唇紧紧抿着,眼睫也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浑身上下散着一股寒气。
像是努力压着怒火,又像是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似的,连喘息都急切了些。
出什么事了么
陶染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启动仪式很顺利。院领导、校领导都到场”
许馥突然小小地倒抽一口冷气。
陈闻也搞什么鬼
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陈闻也看也没看她,双手突然捻起了那蓝色无袖运动衫的下摆,高高地拉了起来,露出劲窄的腰,线条明朗的腹肌,和粉粉的
衣服后面还有个兜帽,脱的时候恰好绊住,让他动作更恼怒急躁,最后直接将那衣服从脑袋上拽下来,然后投球一样,狠狠地扔在了旁边的垃圾桶。
垃圾桶离他还有点距离,里面一点垃圾也没有,也是他刚刚出去跑步倒掉的。
他扔得猛而准,空荡的垃圾桶跟着打了个晃儿,才堪堪立住。
脱得太粗鲁,运动衫的绳结从他白皙的脸上蹭过,让他鼻尖和眼尾都跟着发红,被汗微微浸湿的发也略显凌乱,像是被谁蹂躏过似的。
许馥简直惊呆。
这孩子发什么神经
她睁圆了双眼看着他,陈闻也像刚回过神来似的,眼睫掀动地望向她,湿漉漉的黑眸好像有些委屈,唇微微颤抖了下,却没说出话。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震惊,也太过肆无忌惮,过了几秒,陈闻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上半身正光裸着。
他反应过来,手忙脚乱起来,想要遮挡,又觉得好像不应该遮挡,半天才小声憋了一句,“沾到脏东西了。”
许馥握着手机安静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眼神却没收回来。
不看白不看。
天呀,平时穿着衣服的时候只觉得是个肩宽腰窄的清俊男孩,怎么脱下衣服竟然这么有料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而且真粉啊实在是漂亮。
他去卫生间洗澡就务必要路过客厅,匆匆从她身边走过时,也被她仔仔细细近距离看了个遍。
许馥堪称胆大心细,直勾勾的眼神从他身上寸寸扫过,简直犹如她寸寸抚摸过似的,陈闻也打了个颤,只觉得脸颊完全涨红,身子也随着她的游曳的目光开始阵阵发烫。
就连走过了她身边,还隐约觉得她的目光始终在自己背后追随着似的,让他背脊都有些僵。
总算转过弯,陈闻也关上卫生间的门,打开水龙头。
水声响起,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惊魂未定地打量镜中光裸的自己。
脸也太红了。身体怎么也跟着红了,搞什么
这下完蛋了。陈闻也后悔不迭,恨不得一拳砸在镜子上真丢人刚刚是不是很狼狈许馥会怎么看他
客厅的沙发上,许馥饶有兴趣,手指卷着发尾回味起来真性感。陈闻也刚刚是不是想勾引她呀她能不能上钩的
她有点儿后悔了,当时真不应该答应黎茵答应的那么爽快。
话说回来,如果对方都主动勾引她的话,她凭什么还要忍耐啊简直说不过去。
她怎么会这么愚蠢,随随便便应下这么不平等不合理的条例
再说了,万一对方也只是想玩一下开心一下呢黎茵根本就不明白现在的年轻人。
谁会真的把那激素上脑的冲动一刻当回事呢
“喂”陶染温润的声音响起来,“在听吗,馥馥”
“馥馥”两个字好像隐约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许馥如梦方醒,立即毕恭毕敬道,“在听呢,学长。”
“真的很感谢幸好有你在,不然这个项目肯定不会这么顺利开展。今天辛苦你啦,改天请你吃饭”
她彩虹屁张口就来,尤其是夸陶染,可以几分钟不带喘气也不带重样儿的。
从上学时期,陶染就作为她老板的儿子,同时又作为学生会主席,帮过她大大小小不少的忙。她各种感谢和夸奖之词挖掘的太多,素材库丰富,而且一般都会用“改天请你吃饭”作结尾。
她知道陶染才没时间,也不屑于吃她请的那一顿饭。总归她过段时间就要去他家报道的,给他父母带些礼物,肯定比送给他什么东西要强。
说实话,她也压根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所以谢礼也从来没送到过他身上。
正常来讲,陶染会温柔地笑一声,道,“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然后她就可以装模作样地跟着傻笑几声,糊弄过去就完事儿了。
而让她出乎意料的是,陶染这次竟然沉默了片刻,随后轻柔地追问
“改哪一天”
语调轻松,问题却直截了当,让人分不清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许馥顿住,“改”
陶染温和地笑道,“不如就周六晚上”
这周六是“走进寂静”公益项目的义诊时间,陶染和她本身就都会参加,晚上一起吃饭是自然而然的事。
卫生间里,陈闻也用冷水冲了好几次脸才总算降下来些温度。
但很奇怪,关上了水龙头之后,哗哗的水声好像还在脑海中回响着似的
这个病怎么后遗症这么久的
陈闻也有些不耐烦地蹙起眉来。
他甩甩脑袋,想把那些乱哄哄的声音甩出去,但却收效甚微。
需不需要告诉许馥呢
他犹豫着,出来拿换洗衣物,恰巧听到许馥的声音。
她在那边讲电话,正柔柔笑道,“好呀。那学长想吃什么”
什么学长
哦,那个陶染,一起做项目的。
好像是个大学老师
陈闻也油然而生一种紧迫感。
他可不想再回到医院了,每天连见到她一面都是奢望。
陶医生当时也说了,这个病是需要长期休养的,可能是他太心急了。
再给一段时间,肯定会痊愈的。
不过是有点耳鸣嘛,小问题。
可能是这几天在车队和凌祺他们泡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今天还忍不住上车跑了几圈,被引擎声吵到了。
明天在家休息一下好了。
这天晚上,陈闻也又失眠了。
很奇怪,越是安静的时候,耳里越是吵闹,埋在枕头里也没用,反而会将那些噪音不断地放大
其中陆时零的声音最突兀,他那声音像搀和了甜蜜糖浆的毒药,“她最爱我蓝色的眼睛。”
陈闻也恼怒地睁开眼睛来。
胡说八道
人家就不能只是喜欢蓝色吗
这么一火大,就觉得更吵闹了。
直到黎明初起,清脆鸟鸣在晨光朦胧中似远似近地响起时,他才进入了一种浅眠的状态。
睡去还不过五分钟,手机突然响起来。
范子明的电话。
陈闻也捏捏鼻梁,疲惫地接起来,“说。”
“出事了阿也,”范子明急急道,“工厂有人受伤了。”
语气是压不住的焦灼和慌张。
“严重吗”陈闻也瞬间恢复清明,他下了床穿衣服,“哪里的工厂什么时候的事”
“断了一根手指。南通的工厂,大概是一周前的事。那边一直压消息,今天闹上门来了。”
“一周前出了事现在才来报”陈闻也火气上涌,态度恶劣,快步走进厨房,“负责人是谁张彬学他能耐挺大啊叫他立刻给我滚来上海”
范子明道,“已经在路上了,我刚和他打过电话问了问情况。”
“嗯,”陈闻也三两下把粥煲上,撕下一张便笺纸,“先安抚情绪,人都请进我办公室。让他们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到。”
说着夹住手机,弯下腰,就着灶台在便笺纸上唰唰写字。
“嗯沟通起来可能有点麻烦,”范子明那边迟疑了会儿,道,“对方是聋哑人。”
陈闻也笔锋一顿,蹙起眉,“聋哑人”
“所以说,为什么要招聋哑人”张彬学在车后座劈头盖脸呵斥着副驾驶的人,“那么大的机器作业声都听不到,什么也不懂,违规操作,能不出事儿”
“张总,真的是意外,梁生的工作根本都不在那个区域,谁知道怎么跑过去了”刘亚抹了把汗,急急转过身来,又解释道,“招聋哑人的事当时汇报过的呀,国家有一些财政补贴,社保缴费也可以减免”
“向谁汇报过”张彬学两道粗黑的眉毛倒竖,“我可不知道这事”
都是有会议纪要的,怎么能这样翻脸不认人
刘亚心中不忿,但不敢说,只喏喏应了一声。
张彬学哼哼道,“幸好还在实习期,没有签合同,一个月工资都没发,他们怎么确认劳动关系一个哑巴怎么能说得清楚”
“这么说来,本来其实根本都没事,”他越说越生气,“也就是你们,连人都看不住,在医院也能让他跑了,一群废物”
司机和刘亚都不敢再说话。
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张彬学在脑海里回忆陈闻也的模样。
他和他爸爸陈琛长得很像。
张彬学还是当年陈琛在世时被提拔上来的,后来陈琛出了车祸,遽然离世后,公司稳住了动荡,并没有进行新一轮的洗牌。
主要原因是公司的大股东是陈琛的哥哥陈臻,也就是陈闻也的伯伯,还有几个股东也都是陈琛的好友,大概是惦念着他的威势与恩德,并没有抢去陈闻也的位置。
陈闻也每年只回国一次,在会议上话也不多,张彬学还没摸清楚他的脾气但不过是个毛头小子,糊弄糊弄便罢了。
他掏出手机刷起短视频来,在一阵嘈杂欢笑的背景音乐中,黑色商务车沉默地驶向目的地。
张彬学到了陈闻也的办公室,看到他和梁生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旁边还坐着一个极为瘦削的男孩,大概初中模样,长得和梁生很像。
他心里暗暗唾弃梁生
就知道这些人,一出事就总要拉着孩子来,和走秀一样,装可怜,卖惨,根本不在意对青春期的孩子有什么不良影响。
心里这样想,脸上却堆满一脸褶子肉的假笑,熟稔地去拍梁生的肩膀,“你怎么来这边啦前几天咱们不是还在医院见过吗手怎么样”
梁生四十岁的人了,性格唯唯诺诺,总是弯腰佝偻着,见张彬学伸手过来拍他,浑身一僵,却也没有敢躲开他。
反而是旁边的男孩,看到他伸手拍自己的爸爸,很是生气地跳了起来,伸手就往他的手背上打,嘴里还发出“嗬嗬”怪叫。
梁生立刻拉住那男孩,飞速地做了几个手语,示意他不要乱来。男孩才重又坐了回去,但仍一脸愤懑,警惕地盯着张彬学。
死哑巴生出的死哑巴小孩
初中的小孩力气已经不小,张彬学莫名其妙挨了一下,心中恼怒暗骂,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
“张彬学”陈闻也眯起眼睛,笑着打量他,“怎么胖成这副猪样,都认不出来了。”
张彬学卡了壳,他觉得陈闻也的笑容挺单纯,不知道是现在的年轻人惯来爱这样说话,还是故意辱骂他,但他也不敢造次,道,“小少爷。”
这还是陈琛在的时候的称呼。
“叫陈总。”陈闻也将面前茶几上的杯子往张彬学身前一推,挑眉道,“有什么想说的,写吧。对方又听不到,你关心给谁听呢”
茶几这边没有沙发,陈闻也并没有让他从旁边搬茶凳来的意思。张彬学只好忍辱负重地蹲下,他拿过本子,发现前面已经写了好几页的字,但都被陈闻也翻了过去,他并不知道刚刚他们都交流了些什么。
张彬学握住了笔,还没想好写什么,陈闻也那边就发了话
“不知道写什么好我教你。”他歪着脑袋笑,“我说,你写。”
张彬学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先点头道了声,“好好好。您说。”
“你写我张彬学是伤天害理的人渣,是藐视法律的蠢材,是毫无同情心的窝囊废,是眼里只有钱的可怜虫。”
张彬学冷汗涔涔,抬头惶惶地看陈闻也,他还是那副天真的笑模样,眸色却是沉沉的黢黑,一派随意地催他,“怎么我还没说完呢。”
“写我们会调查清楚,会追究一切相关人员责任,并顶格处理。我们将按规定全额赔偿,并附高额的精神损失费,同时解决梁生及其子女未来的就业问题。对此事给梁生家庭所带来的一切不幸,我深感歉意,并引咎辞职。”
许馥打着哈欠走下楼,习惯性地去看那花瓶下的便笺纸。
记得喝粥。我今天应该要加班。
也可能出差几天。
陈闻也
后面那句“出差”像是临时补了上去的。
许馥去盛粥,顺便给陈闻也发消息。
许馥出什么事了吗
陈闻也工厂那边有点事,我要去南通几天,周六会回来。
许馥不要太累,别去太吵的地方,要好好睡觉,知道吗
陈闻也姐姐要好好吃饭。
陈闻也我给你订了早餐外卖。虽然做的不如我,但还是可以凑合几天。
许馥犹豫了一下,没再回复。
不是习惯给自己做饭吗自己都不在家,管她的早餐做什么
她叹了口气,又回想起昨天他的诱人模样。
完全就是她的菜。
黎茵实在太有先见之明了,不愧是黎市长。
抽出这三两分钟给她打个电话,就能给她的生活带来这么多不便。
这么想来,陈闻也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了,听力没有任何问题,人实在健康得很。
成年男女,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实在太容易擦枪走火。
许馥心里很快作出决定。
等陈闻也出差回来,就和他委婉说说,让他搬走好了。
嗯,就这样吧。
她塞一口粥,觉得自己实在太听话,也太伟大了。
又觉得今天的粥好像不太甜了。
陈闻也将梁生父子送回南通,又在南通的工厂呆了几天。
和工厂员工同吃同住,摸清并处理张彬学细密复杂如树根脉络的关系网,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办到的事情。
他这次只能先来立个威。
陈臻之前和他谈过,他也表示了,等f1比赛结束,他拿到车手世界冠军后,一定会尽心尽力管理企业,希望大伯给他时间。
但如今人正在国内,总不好撒手不管,再把这些腌臜事情推脱出去。
尤其是梁语,梁生的儿子,那个小屁孩
竟然冲他龇牙咧嘴,然后在本子上给他写,“不要仗着能听到声音就可以随便欺负人。”
把他陈闻也当什么人
他大笔一挥,写,“不会。”
陈闻也之前没怎么来过工厂,他也以此为契机,去进行了认真的学习调研。
从车底盘、车门装配、动力网架到淋雨试验,陈闻也把各种生产线跑了一个遍,期间还要开会,还要与各车间负责人谈话,了解人员配备、安全生产教育培训等等琐碎之事。
还想在许馥休息的那个周六到家。
时间实在太紧张,不够睡觉。
偶尔进入的浅眠里,梦境全部都是她。
每天都在轰隆作响的工厂里泡着,等周六下午陈闻也坐上了回家的车时,整整一路上,耳里都仍留着阵阵余响。
他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家里的鲜花枯萎了吗
许馥按时吃饭了吗
他说他今天回来,许馥会在家等他吗
陈闻也站在家门口,把手机拿出来,先打开了个前置摄像头。
这两天范子明一直跟着他,总说他看起来吓人怎么吓人了,是变丑了么
最近好像都没怎么在意自己的外貌,在工厂里泡了几天,不会看起来很糟糕吧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只好深吸一口气,忐忑地打开了门。
果然,家里空无一人。
难得休假一天,出去放松也是很好的,她应该多活动活动。
今天阳光充足,许馥把客厅的窗户打开了一些通风,桌上的鲜花隐隐有些开败的趋势,陈闻也重新更换了,花瓶下面没有给他留下的便笺纸。
他洗了个澡出来,猛地从极其忙碌的状态中突然松弛下来,一时竟不知道干什么好。
陈闻也在沙发上坐下来。
哦,对。要把公司的事情抓起来了这几天也没有去车队,凌祺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地催着,他也该去露个面才是。
家里没人,和工厂对比,这里的世界显得实在是太安静了。
安静得有些可怕,让耳鸣声叫嚣得更厉害了。
他打开了电视。
异形沙发大而柔软,是米黄色的暖色调。许馥喜欢在沙发上窝着,选的沙发除了坐位以外,躺位格外大,是云朵的不规则形状,足足能躺下几个人。
她会在沙发上放一堆各式各样可爱的卡通抱枕,人就懒懒地窝在那里,被一切的柔软包裹着。
沙发上有着许馥的气息。
陈闻也觉得今天好像格外冷,脑袋昏昏沉沉,身体也沉重得出奇。尽管已经洗了澡,但工厂的声音和味道好像都还留在他脑海,让他很反胃。
只有闻到那熟悉的淡香可以让他好受一点
她什么时候回家
陈闻也很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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