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元朝横征暴敛之下各地揭竿起义者比比皆是,但都雷声大雨点小,不久就被元军镇压下去。但久而久之,仍旧消磨了不少元朝兵力。
至正四年,黄河口岸白茅大提决口,朝廷放任不管,导致洪水泛滥,一路北上,民不聊生。到了至正十一年,拖无可拖之下,元廷任命贾鲁为工部尚书、总治河防使,强征十五万民夫进行治河。韩山童、刘福通等将一后背刻着“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独眼石人埋于河道上,待民夫挖出,他们就势起义,打红旗,扎红巾,被称作“红巾军”。
汝阳王此次率兵前往江淮地区正是为了剿灭红巾军。他顺利地捕获贼首韩山童,并在阵前斩杀了他,可惜是一时不察被刘福通逃走。
率兵凯旋之际,他收到从汝阳王府发出的信件。信是哈总管亲笔所写。
信中写道小王爷某夜在书房留下了一封书信后出走,第二天清晨侍从们发现时已晚,马厩之中的马匹皆被下药昏迷,待他们调到马匹前去追赶已是来不及了,至今未查询到小王爷的下落。
信后附有小王爷当时留下的书信。
汝阳王一一看过,皱起眉头,他了解扩廓帖木儿,这绝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定有其他事情发生。不过,他尚来不及细思,路经袁州时,发现袁州一地主周子旺呼应红巾军,自立为“周王”,当下率兵前往。
周子旺已被汝阳王围困整整一周,粮草所剩无几,眼见便要断了,急得团团转。
是夜,州府内烛火通明,纷纷嚷嚷。
只听靠窗的赤膊男子说道“鞑子围了袁州已有整整一周,如今我们即将弹尽粮绝,如何是好”
一人环视屋内“我们一众当中只有彭大师武功超群,凭他武功,倒有机会一博,冲出鞑子围剿。”
“光彭大师一人冲出去有何用他一人又击退不了这么多鞑子骑兵”
“至少可传个信出去。棒胡兄弟手下众多,他来增援,我们可与鞑子官兵一战更何况他的师弟布袋和尚说不得同我们彭大师一样,都是明教五散人。大家同是明教兄弟,想他也不会对我们的求助视若无睹。”
“信阳离我们袁州有多远这一来一往,我们能坚持得到他们赶来”
“要我说我们干脆就跟鞑子们拼了”有人重重掷下茶杯,“我们一起冲出去,能杀多少算多少。多杀一个鞑子就算我们赚了,死了也不算虚度此生。”
方思阮躲在暗处观看着这一切,见他们议论纷纷,却久久拿不定主意,刚欲现身,却听那人又道,“彭大师武功高强,就由他掩护周王趁机逃出去,也好为我们抗元大业保留一点薪火。”
方思阮微微蹙眉,脚下一停,这人明明说得并无不妥之处,她心里却生出些许奇异的感觉,总觉得有不对劲。
厅内众人闻言都沉默下来,一时陷入安静。他们心知也只有此法可以一博,但都心有不甘,刚起义就遇到如此困境,无法大展宏图。
此时,坐在主位的年轻男人开了口“王兄弟此言不妥。我周子旺怎能贪生怕死,丢下众兄弟独自逃命去。兄弟们信任我,才愿意随我一同起义,又推举我为首。如今情势危急,该是他元朝命数未尽。我周子旺在此立下誓言,与众位兄弟一同进退,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先前谈论时,周子旺一直沉默不语,心里默默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过了一遍,都无法解决今日的困境。他自打定抗元时,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韩山童被杀的消息已传了过来,他作为首领,必逃不过一死。
左右不过一个死字。
他想得越多,心中反而越发坦然,不在像之前那般心乱如麻,只一点有些放不下。
周子旺看了眼身侧的白衣和尚,做出决定“明日我们就冲出去,与那群鞑子决一死战”
果不其然,方思阮瞧见刚才那姓王的男人低下头,嘴角极快地勾了勾,再抬头时已恢复如初。
厅中人闻言面面相觑,周王都不怕死,愿意与兄弟们同生共死,心中顿时生出万分豪气,站起来。
“愿与周王共进退。”
“我们今晚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就将那群鞑子杀个片甲不留。”
“好”
群雄纷纷回应。
周子旺毫无困意,与身侧的白衣和尚一同往书房走去。他一路不语,垂着头,眼含纠结。彭莹玉了解自己徒弟,撵着佛珠,说“子旺,有什么事就说。”
周子旺有些凄然道“师父,我从未怕过死,但心中还有一人放不下。我妻薛氏自嫁与我之后孝顺长辈,为我操持家事。当年我父母病重,都是她侍俸在旁,最后又独自操办葬礼。我这些年忙于抗元,冷落于她。我我对她多有亏欠。师父,明日大战你可否护她离开。”
彭莹玉怔然,没想到他纠结这么久是为了此事。
周子旺说开了,胸口那股滞塞感尽消。他想,以师傅的武功,定能护一人安然逃出。只要婉玉不被他拖累就好。好在这些年他们之间一直没有孩子,没有牵绊,她也更加容易忘了自己。她再寻个良人好好过就是。
彭莹玉张了张嘴,正欲回答,耳朵忽地微动,将周子旺护到身后。
周子旺见状直视前方,暗自屏息运气。
霜凝桂湿,秋风乍起,桂花簌簌落下。寂夜之中连一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听到。两道身影一跃,从树上翩然落地,他们避于树影之下,树梢轻晃,叫人看不清面容,更分不清来人是敌是友。
周子旺谨慎地问“你们是何人”
矮一点的身影向前踏了一步,露出一张素晖映雪般娇艳容颜,秋水为眸盈盈望来,羽睫轻眨,是个极美貌的妙龄少女。
心中谨慎更重。
他拜彭莹玉为师,算是半个江湖中人,自然清楚行走江湖最忌讳以貌取人。说不准身边人看似貌不惊人,泯然众人,实则是个隐藏的绝世高手。
女子尤为特殊,越是美丽越是不可小觑。
因为她行走江湖,却有能力护住自身免于受人掠夺。
方思阮微微一笑,道“你们不用知道我是谁,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们的就好。”
彭莹玉“咦”的一声,面带惊疑,客气道“姑娘能够潜入府中不被人察觉,和尚我当然相信你的武功。但外面可是千军万马,你们二人难道敌得过”
“我一个人自然做不到。”方思阮停顿了一下,朝王保保望去,他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看着她,她转回头不紧不慢道,“可我身边的人却是汝阳王之子王保保,他自然有办法令汝阳王退兵。”
周子旺与彭莹玉惊诧地对视一眼。
方思阮避开王保保目光,揭开杯盖,啜饮一口热茶,轻声道“你放心,只要汝阳王退了兵,我便放你离开。”
房中只她与他二人。
在得知王保保的身份后,周子旺欣然将她们留在这家卧房当中休息。
王保保与她一路相伴,原以为已是很了解她,今日却像是新认识她,冷冷开口“你是峨嵋派弟子,怎么帮着这群明教人士”
他方才将厅里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得也一清二楚。
那白衣和尚正是明教五散人之一的彭莹玉,在教中地位仅次于光明左右使和四大护教法王。方才厅中那说话的赤膊男子背心书写个“佛”字,这分明是明教当中弥勒宗一派的记号。
这群人都是明教之流。
她可是峨眉灭绝师太的亲传弟子。灭绝师太认明教为邪魔妖道,见到必杀。她如今却特意赶来相助明教。
王保保此前已猜到方思阮掠走他是为了威胁父王,但只以为她费尽周章是为了帮那群红巾军脱困。他料想以父王多年来行军打仗的实力,拿下这群不成气候的反贼必定不在话下。等她带他赶去,早就尘埃落定。不过是徒然跑一趟。
他却能多一点时间与之相处。
方思阮放下茶盏,淡淡道“同是抗蒙义士,又有什么门派之别。”
对于中原武林各派与明教势同水火的原因,她心中有数。除却一些鱼龙混杂在其中的败类以外,明教人士虽行事诡异,但抗蒙志坚,非大奸大恶之人。
更何况她的生父生母是明教教主、教主夫人。虽缘浅,但好歹是他们给了她这一世的生命,她总要为他们做上些什么。
她毫无波澜。王保保一腔情意好似付诸流水,他从未这样在意过一个女人,愿意为她不顾安危地从大都赶赴袁州。
原来自己从头到尾不过只是她的一枚棋子。
连看他一眼都不愿。
王保保忽然嗤笑一声,是自嘲,他走近方思阮,捏住她的下巴转向自己,迫近她艳丽的面容,近到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方思阮不适地想要扭过头去,却被他另一只手紧紧按住,雪白的下巴浮出一抹红印。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一个变换的神情,问
“在你心中,我竟连那群邪魔妖道之人都不如”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