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之主的状态,有问题不是特定,是都有问题比如,都在发疯的边缘或者濒死的边缘
备忘录中,文森特的语气一贯轻松平常,却让范宁感受到了极度恐怖的重量份量。
如果是邪神也就算了,正神也这样的话,比如“不坠之火”也这样的话
不,不可能吧。范宁总觉得不相信,情况会有这么普遍。
「妈的,还真是这样」
结果文森特的下一条日志,落在了范宁内心呼声的反面。
「南大陆这个地方绝对有问题,谁待在这谁倒霉,明天就动身离开这个鬼地方」
「要是见证之主一个个都快不行了的话,“芳卉诗人”绝对是最先出事的那位」
父亲去过南大陆不奇怪,但竟然预测到了“谢肉祭”事件这条日志是什么时候的,进失常区之前还是之后
范宁无从判断,也不知道文森特是通过什么得出的上述这么肯定的结论。
见证之主的演化对人类和历史进程的影响太大了,如果文森特的推测正确,那这过于恐怖,过于疯狂。
仅仅一位“芳卉诗人”陨落,就直接让一块大陆的环境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四分之一的人类和其他生灵死于非命。而目前所知的见证之主超过了二十多位,单单按这个影响比例来算的话,整个世界的人类都不够死的
“你在看什么东西”琼问道。
“我爸以前留下的一些工作日志。”范宁如实回答,依然较为笼统,“没事,先继续找墓碑。”
有必要继续保持对备忘录的关注,但行动也不能有所延误。
在“钥”相无形之力的托举下,范宁的身影在木屋顶上如弹丸般跳跃起来,已恢复半个执序者实力的琼利用神性投影跟在其后,就像在地面上如常行走。
放眼望去,下方一片片微黄色灯光像紧密相连的蜂巢,将一切衬托得更加黑寂。
“你刚才说在探索这片区域时,身边人全都摇起了铃铛,还有人说话成了f先生的声音,然后都死了或者疯了”琼复述询问着范宁的话。
“是的,不过你好像不在。”范宁“嗯”了一声。
“现在则同样有这种可能”她侧过头,“你现在的身边人是我。”
“无法回答,也许吧。”范宁沉默了片刻,“这或许意味着什么,但也或许什么都意味不了。”
“也许在你的视角里,在某段之前的起止时空中,我也对你摇起了铃铛。也许我们都死过或者疯过,不止一次。也许还发生了很多别的事情。也许我们的某一个视角逃出去了,回到了提欧莱恩,回到了特纳艺术厅,但若干年后,突然发现另一个自己又从失常区里睁开了眼睛”
“那这么说,我将你带出去、或你将我带出去的希望在哪”少女问道。
“灯塔里面一定有方法。”
范宁的语气维持着坚定。
“叮”
手机的日历备忘录提醒又响了。
「这些人肯定没救了。」
「不要对随行的人抱有任何希望我现在要先争取出去,办成该办的事,但出去也并非万事无虞,只要有一朝进到过这鬼地方,想彻底地摆脱其影响难上加难」
「那个“x坐标”,那个未知的扩散源头我肯定还会回来,我必须还得回来」
文森特的记录再一次“精准”落到了范宁预期的反面。
随行的人,不要抱有希望即便出去,也难以摆脱
范宁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飞行中的琼的侧身上。
当对方回过头来时,他当即“顺路”眺望远方,视线落到了环绕视野边界的浓厚黑雾之中。
什么样的认知会让文森特的判断如此笃定
「失常区的本质是腐烂的秘史,愈往深处,年代愈加久远。」
「过往时空中人物与事件的肌理已经溃烂,层层叠叠,杂糅堆砌,脓水如绚烂的肥皂泡般溢出,每一置身其中的个体都被感染同化,每一遭遇都是不同场景的混乱拼凑,它们映射的出处可考,却无逻辑可循。」
腐烂的秘史愈往深处愈加久远范宁仔细咀嚼着这几个关键词的含义。
这一篇日志很长,而且信息看起来相当重要,他开始试图追溯脑海中混乱场景的来源,发现有一些片段是的确可以对应得上的
绿色的血肉、向西飞去的鸦群、花粉与孢子的瑰丽色彩“裂分之蛹”、“渡鸦”以及“画中之泉”,这是新历;
村民在彻底融入“天国”时所选择的7种分工,“乐师、铁匠、士兵、隐士、播种者、生育者和占卜家”这是第3史;
自己在洞穴中醒来,高声谈论介壳种之歌,山川河流中无数对翅膀与眼睛在颅内振翅对视,队员们有人生出钙沸石,有人析出覆皮与盐,有人变成一道倒影,有人彻夜飞旋这是第2史。
一段段支离破碎的见闻,并非单纯的重置循环,自己在持续往更深的地方坠去。
范宁一边飞行搜寻,一边继续这篇长日志。
「连相位都可以被扭曲,还有什么自然规律是不能扭曲的呢秘史纠缠律在这里达到了一个泛滥的程度,侥幸出去的人也必将终身受到牵连。但只要能离开,这倒算细枝末节的事情,一个表皮既已污秽不堪的世界,如何期待表皮之下的色彩还能维持圣洁」
接下来是一段异于上下文字体的斜体字,似乎是文森特后来新插入的“补充性”日志段落
「唯一的例外因素,是“格”。」
「“格”自然也是过往,是历史,是铭记与认知。但“格”的特性建立在强烈的秩序与美感之上,这天然就处在腐烂与崩坏的秘史的对立面。」
「据我观察来看,“格”对于异常地带的局部修正作用,就是通过“稳定的历史投影”暂时替代“混乱的历史投影”来实现的。那么理论上说,如果手头有一个系统性更强的“大历史投影”,将其植入到异常地带里面,站稳脚跟,抵御感染,吸纳周边的“格”,缓慢培育壮大,是有可能划出一片稳定区域,同这些异常地带形成对抗之势的」
「但这仅仅只是理论三道关卡全部难如登天首先,要能找到一个规模足够庞大的“大历史投影”,其次,要能将其控制或收容,最后,自己还要进入失常区并能保持清醒,将其“培植”到这里面来对了,还要考虑b105地带的不相容问题,如果“培植”的区域涉及到了多个地带,或者“大历史投影”中的“格”涉及到了那些出处迥异的“高贵之举”,原本稳定的结构也可能变得不稳定而坍塌」
「这个结论的拓展,其实有些赘余了,正常情况下第一点就不可能实现。」
“大历史投影”吸纳周边的“格”,制造一片稳定区域形成对抗范宁读到日志中的这一段插入斜体时,不由得联想到了收容在自己手机里的那件事物。
南国的“历史投影”算么够庞大么,够系统么
文森特所设想的这个理论,条件确实过于苛刻了,他在写这段话时,恐怕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手里会有这么一个事物。
即便他当时预测到了南国可能有问题,也不会想到后来的范宁能创作出夏日正午之梦,把“红池”残骸连同南国投影一起收容了
设想近乎于猜想。
但是,范宁仍觉得把握甚小,时机难寻。
一方面,人是历史的核心因素,现在那个南国的“历史投影”里是没有人的,只是一个“铭记之壳”。
另一方面,现在自己的状态非常差,如果要将其抛出植下的话,能否抵抗住扭曲,他没有丝毫把握。
周边是有很多的“格”可供吸纳,但腐烂的秘史与滥彩的脓水更多。
很有可能落地即崩坏,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我倒是猜测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范宁想起了之前有一条自己看得似懂非懂的备忘录,文森特表示“b105是第三种形态,没有带来拂晓,只有失落之时,异常地带的修正依靠的是另一类格,另一个世界的所有高贵之举的总和”
结合后来自己的观察,再结合文森特又提到的“要考虑其他地带与b105地带的不相容问题”
范宁这下终于知道了,前世的古典音乐、前世的那些艺术大师的“格”,好像和这个世界的“格”存在冲突
这种冲突恐怕是“旧日”残骸存在污染的深层次原因,它们不仅会在人的灵性中撕扯,而且在对抗异常地带时,一旦范围足够大,产生了交集,同样会互相“打架”
细想的话,这就很可怕了。
现在自己的“格”到底是在b105里面修正失常区,还是在其他地带里面发挥作用
之前自己大肆再现前世古典音乐的事情,为自己埋下了未知隐患不说,还有没有可能,在某种程度上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对立面
范宁突然冷汗岑岑。
字体回归正文段落
「见证之主们在害怕,祂们在害怕
诸位调查者们,你们难道就没有发现吗在初入失常区时,绝大部分秘仪的执行效果就已大打折扣,而只要一觉醒来后,你所有的祈求就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了
就连有些所谓的邪神都是如此
数万年下来,也许祂们尝试过一些事情,施加过一些影响,试图改变过一些情况,但是祂们从来不敢亲自窥探这里面过深的地方」
“卡洛恩,你把我叫过来,为什么一直在盯着手机”这时前方传来了琼的声音。
“你知道手机这个叫法”范宁抬头。
“在某段交流之中,你应该告诉过我。”
“哦,我在梳理消化一些事情,有简洁结论或有空余之机时会告诉你的。”
范宁的回应一如之前不够具体,不过他暂时收起了手机,长日志的最后几个段落被他迅速掠进眼底。
「在这种局面下,真还有人敢晋升执序者」
「攀升路径的高段节点已经烂成了这个样子,呵呵你们以为用秘史搭建“支架”通路是个取巧的办法,却根本没有考虑过,这根本不是以往成千上万年来获取真知的“正规”攀升路径现在的“普累若麻之果”也是人能吃的谁知道是从什么腐烂的秘史里长出来的东西」
「升得越高,跌得越痛,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不敢老老实实待在邃晓三重的高度,保持观望才是最优解,呵呵,以为谁都是那种能自创密钥、自我凝结“普累若麻之果”的奇人么甚至我怀疑,所谓“第八相位”的理论就是那个危险份子刻意宣扬出去的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就等着暴毙吧」
日志的最后一段读完,范宁感到整个神秘侧的情况更加往凶险诡谲的方向而去,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文森特过于偏激多疑,还是事实真的与其所说的接近。
他组织起措辞,试图先旁敲侧击一些情况“琼,关于你的晋升问题,后来有没有搞清楚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比如你成为钥之执序者所需的”
话语没来得及得到回应,前方少女突然扬了扬手中的银色长笛
“看,那边是不是你说的墓碑”
范宁循着她的指向望去,在木屋分布的不连续边界之外,看到了同之前一样泛着单调白色夜光的水塘面。
不过这次在27时,水中没有竖立着高大的方尖碑和锻铁围栏,只有一片不太起眼的、略微隆起的漫坡。
上面近乎水平地“镶”着一块金属板。
两人很快飞掠水面,落在了这片漫坡之上。
范宁皱起眉头,在这块黄铜金属板的跟前蹲了下去。
“所以这是你说的墓碑吗是谁的”
“白色弥撒的歌声变弱了,好像响起了新的琴声诶,这不是你弹过的那首键盘变奏曲的咏叹调么”
琼站在后面问道。
范宁一时没有回应。
金属板黯淡,不甚平整,有略微锈迹,但是,上面没有任何字样。
耳旁的音乐声是哥德堡变奏曲不错,果然是音列残卷的第3张和声进行,对应第3个失落之时“27时”不错。
但是,这次的墓碑上怎么空无一物
作者巴赫的名字呢
“上次聊到哪里了”突然耳后传来的是男人标准但陌生的中文声音,“哦,对,狡猾分子”
“你再自己拖延时间,可就没力气飞了,走吧,去灯塔吧。”
蹲在地上的范宁在黄铜金属板反射的画面上,见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f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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