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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乐章 天使告诉我(5):Erlk?nig!(二合一)
    已经到了深夜凌晨一点多,这场持续超过五个小时的对决,却在此时陷入了最大的不确定性争议中。

    “塞涅西诺诗人,您认为整个此事该怎样”菲尔茨大主教问向当事人一方的老师。

    “舍勒先生实属南国当代的恋歌之王。”塞涅西诺闻言愉快地笑了两声。

    “从吕克特之歌到美丽的磨坊女,再到最后一部诗人之恋,此人或有新月之姿,我虽然同样身居锻狮之格却也心悦诚服”

    “所以,呵呵幸亏今晚不是我和舍勒先生一决高下,幸亏比赛内容不是作曲而是演唱”

    他的这番评价和感慨毫无毛病,充分满足了听众们对于舍勒狂热又高涨的情绪,又在暗中完成了“区分”和“铺垫”。

    接下来一番话,终于直逼矛盾核心,说得可谓是滴水不漏

    “至于确定人选的问题,我们这些运动员不适宜代替裁判员表态,如果非要问意见,只能说,建议主办方先明确规则是否遵守,再明确事实是否相符吧。”

    规则是否遵守,事实是否相符

    大厅持续低吵,台下众目睽睽,评委席上则又是一阵沉默。

    几位名歌手看着自己的老师吕克特久久未开口表态,便知道事情还并非对方表面上的质疑那么简单。

    埃莉诺亲王所针对的,表面上是要求夜莺小姐的支持者们证明,“花束复燃异象是诗人之恋所致”,但实际上,他挖的“主坑”并不是这一层

    因为他说的前提是“退一步讲”,是“如果教会不承认其一,再论其二”。

    光芒更加璀璨者得胜名歌手之誉,这是南国历年明确且唯一的规则。

    哪怕吕克特或教会或舍勒本人,把这个难以证明的问题真给证明出来了那也无法等同于夜莺小姐身上光芒更胜,如果因为“证明出相关性”就认定她为名歌手的话,就意味着教会真的不承认自己历年定下的传统

    不能因为一个人实现a事,去认定她在“以b事为标准”的比赛中获胜。

    而且花束逐渐复燃后,很多听众尝试过重新弯折,看看能不能重新将光芒送给演唱中的夜莺小姐,但这次复燃的确和原始状态不同,弯折没有任何反应,这个埃莉诺亲王之前正是观察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笃定地为自己的家族千金如此质询。

    他抛了一个不仅很难证明,而且证明了也没什么用的命题。

    无论是吕克特大师的“格”,还是主评职务,还是非凡实力,他都能把事情给强行定下来,甚至还可以延续他年轻时候“一言不合拔枪劝服”的风格,但那样,名歌手头衔的含金量还剩几成就“见仁见智”了

    这才是其中更“坑”的地方。

    在表面断断续续,实则激烈交锋的气氛中,安不由得偷偷望了自己老师一眼。

    “老师这都不看看大家在说什么的吗”

    范宁既没有看听众也没有看评委,不知何时,他将自己的乐谱本放在了钢琴谱架上,正在以适中的笔速书写着什么,时不时又运笔停下作深思状。

    其实早在诗人之恋进入“冬季”后,他高深的那部分思绪就沉入了整个比拼过程对自己的启示之中,旁人耳中那些神妙的钢琴伴奏,只不过是另一部分灵感的本能挥洒而已。

    “今夜名歌手大赛过程本质”

    “本质就是塞涅西诺带着芮妮拉以高深的酒神式艺术碾压了其余选手,哪怕是瓦尔特这位来自名门世家的日神式演绎也逊色一筹”

    “而兼具声色魅力又得悉渴慕深沉的夜莺小姐,争取到了相当部分的光华,这让她没有像其他选手那样被即刻请出对局,但直到我携诗人之恋亲自相伴,事情才真正出现转机”

    “民众和评委们只谓高深的“酒神激情”为更高深的“酒神激情”所臣服,殊不知我这个不属于旧工业世界的人,从来都不拘泥于某一流派,我所寻求的是理性与激情的调和,是日神式艺术与酒神式艺术的融合”

    “融合对了,这里的人根本没有这两个哲学名词一说,但两种对立的本质如此,为什么我在选择夏日正午之梦后续乐章的声乐文本时,一定要苦苦在这一世的诗歌之中寻找呢”

    “论及酒神与日神,我应该第一时间想到、我早该第一时间想到的应是”

    “尼采

    ”

    数分钟前,当范宁奏起最后一曲往昔的悲歌海浪般的尾声o时,他的思绪终于打通,那位前世德国哲人的画像让他的灵感高涨他感觉到了全场那些“不凋花蜜”的火光与己方二人的灵性联系,也开始决定在尼采留下的言辞中搜寻起合适的文本。

    “那舍勒先生这边是否有什么想说的”

    菲尔茨的声音在漫长沉默后又起,将范宁的思绪暂时打断。

    这位主办方首脑只能先继续看看,参赛另一方的个人意见又是什么。

    但就是这一问,听众才意识到,这位舍勒诗人好像全程都沉浸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就连刚刚诗人之恋演完他都没有谢幕

    演奏家结束演奏不站起来行礼,这一举动也算是惊世骇俗了,但发生在舍勒身上,大家觉得好像有点奇怪,但不多。

    “嗯”范宁终于抬头侧身,看向全身浸没在蓝紫色光华中的少女,“夜莺小姐唱得很好,我很喜欢。”

    呃被表扬后的安一方面心旷神怡,一方面额头也在冒出黑线。

    评委们不是在看,双方有没有什么自证的内容可以先说的吗

    老师当然觉得自己学生唱得好啦

    表扬我的话可以回去再说啦

    一直沉默的吕克特都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道

    “舍勒小先生,事关最终结果裁定,大主教的意思是,先让二位在广大听众面前作个意见陈述,比如对于适才异象的论证,或对于评定方式的建议。”

    范宁瞥了一眼吕克特右手边的几处席位

    “几位远道而来的长官,怎么今天又没有指导意见了”

    今晚全程都没表现出什么存在感的何蒙,听到舍勒这语气,还以为他是在借机揶揄讨论组考察瓦尔特一事,想到他的性格也澹然置之,低沉笑了两声开口道

    “讨论组尊重音乐人才,也尊重艺术规律,唤醒之咏要实事求是,名歌手大赛也是自然如此了。”

    奇怪啊,特巡厅这帮人还真不在乎,是“舍勒”一方还是“塞涅西诺”的愉悦倾听会一方斩获名歌手头衔、并顺势取得主持“花礼祭”音乐典仪的可能性。

    嗯,也不是不在乎,而是完全让其自然竞争,更能收割民众爱慕者获胜。所以教会作为主办方,对待争议也变得自由不定、还让当事人作陈述,这和特巡厅的态度有关

    其实不凋花蜜的灵性联系感应,早已让范宁心中有数,刚刚不过是一番态度试探。

    和特巡厅短暂交流完后,他便点了点头表示知悉,随即瞧向自己的学生

    “累么”

    夜莺小姐迟疑片刻,老老实实说道

    “站着有点累,高跟鞋穿久了不舒服,还有点口渴,凉饮喝干了”

    范宁“哦”了一声,转回正对钢琴,继续在乐谱本上书写起来

    “那你自己考虑吧,保护嗓子比拿个小破奖重要,能唱可以再稍微唱几句。”

    小破奖听到这比拼到深夜、众人争论不休的赛事被舍勒如此称呼,在场众人不禁心中一阵狠狠抽搐。

    一旁的芮妮拉眨着眼睛摇着头,作出一幅“难以理喻”的表情,而夜莺小姐脸上绽出发自内心的清澈笑容

    “谢谢老师关心。”

    “还可以再唱唱,不过这个难道”

    谁知她的话还没说完,听到一半的范宁就随意把笔往边上一扔,右手直接撑开八度,在中音区的两个g音上极速反复地敲击了起来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之前那个优雅孱弱的诗人形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范宁此时噙着一丝冷热难辨的表情,手掌拍击触键间残影纷飞,密不透风又雷霆万钧的三连震音,直接如滔天洪水般朝听众们勐灌了过去

    这第一下,就拍出事了

    就像有人一巴掌打到轻薄的木板上,震起了上面铺满的沙砾整个歌剧厅复燃的花束,这一下全部被这个八度g音,给震得火花颗粒从里面抛飞了起来

    看着漫天如扬尘般乱飞的桃红色光点,听众和评委们顷刻间惊呆了。

    “xidorei,rexi”

    左手在震音第二小节加入,g小调音阶极速上行六度,再以顿音记号调跃回落,动机如此间隔反复。

    骇人夜幕之中,森林冷风飒飒,马蹄风驰电掣,惊恐的呼救声三番五次地从黑暗深处传来

    从群岛返程时老师在火车站弹过的曲子听到前奏的夜莺小姐即刻间会意,她顷刻间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和呼吸,提起冷酷的笑容旋走而唱

    “这是谁在黑夜和风中奔驰是那位父亲带着他的孩子;

    他把孩子抱在他的怀里,他把他搂紧,为他保持暖气。”

    范宁此番所弹奏的,正是舒伯特最具代表性的艺术歌曲魔王erknig

    这首采用歌德同名诗作为文本的歌曲,舒伯特在完成它时只有18岁,被编为自己作品的第1号,全曲一气呵成、气势宏大又难度惊人,演唱者须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分饰四角,通过不同的音调和唱腔,扮演出叙述者、父亲、孩子及魔王四个性格完全不同的艺术形象

    前面十多个小节,夜莺小姐还在闲庭信步,以抽离的旁观者姿态陈述画面,而一转眼,她就开始东张西望,表现着生冷迟钝的父亲和惊慌失措的儿子在逃难中的对话。

    “我儿,为何藏起你的脸爸爸,你,没瞧见那个魔王

    那魔王戴着冠冕,拖着长裙。我儿,那只是一团烟雾。”

    第二诗节,范宁的伴奏变成了左右手交替的极速三拍子,每一个休止符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来,跟我去,可爱的孩子我要和你一同做有趣的游戏;

    海边有许多五色的花儿开放,我妈有许多金线的衣裳。

    爸爸,爸爸,你没有听见,魔王轻声地对我许下诺言

    闭嘴,孩子,你要安静那只是风吹枯叶的声音。”

    在异常紧张的音乐氛围下,夜莺小姐又以一种危险而魅惑的嗓音,扮演起了魔王对于少年的诱惑耳语,可转眼又回到了父子间对话的腔调中去。

    “什么情况”

    “转起来了,它们转动起来了”

    “何等的奇观”

    如此富有戏剧性的作品,听众却根本来不及欣赏台上少女的精彩表现。

    因为,那些从花束中震飞的光质颗粒,竟然在整个歌剧厅上空汇聚盘旋了起来,就像一大团欲要将人吸入其中的桃红色漩涡

    “伶俐的孩子,你可想跟我同行我的女儿们会伺候你十分殷勤;

    她们夜夜跳着圆舞,跳着、唱着、摇着你使你睡得香甜。

    爸爸,爸爸,你没瞧见那处,魔王的女儿们站在阴暗的地方

    我儿,我儿,我看得清楚,那只是几棵灰色的老杨树。”

    魔鬼的诱惑低语摧毁着人的神智,而迟钝的父亲却浑然不知,这无疑听得人心急如焚。

    第三诗节,伴奏织体换成了在低音敲击声中上下起伏的琶音。

    范宁完全一改此前忧郁沉凝的气质,众人只看得他那一头飘逸的长发随着落键力道的回弹而前后甩动,出来的强拍震击声快要砸断琴弦,钢琴在残影如飞的指尖下,变成了一台侵略性十足的杀伤机器

    “我爱你,你的美貌使我喜欢。你要是不肯,我就要动用武力。”

    爸爸,爸爸,他现在抓我来了魔王抓得我疼痛难熬

    父亲心惊胆战,迅速策马奔驰,把呻吟的孩子紧抱在怀里,

    好容易赶到了家里,他怀里的孩子已经断气”

    最后一小节,钢琴伴奏织体变成了效果更为爆炸的双手同步震音

    在范宁疯狂到歇斯底里的敲击下,那在歌剧厅上空盘旋的桃红色漩涡,就像遭遇了一只巨大的“真空泵”或“吸尘器”一样,被迫屈服于君王的号令,一缕缕地被“抽”到了夜莺小姐身边

    倒数第三小节,范宁弹下一个降ii级的拿波里和弦,的弱力度,全曲钢琴唯一的静态时刻。

    安的唱腔继续圆融地在角色中切换,并在最后回到低沉而冷酷的叙述者语气里。

    “他怀里的孩子已经断气”

    当最后一个音节“artot”断气被咬出时,范宁大臂再度发力,两声干净利落的终止式和弦,带动着他的长发抖动飘舞,也直接宣判了某位人物失败或死亡的事实

    全场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后方尽皆起立的几千道身影,就像木凋般僵在了原地。

    而夜莺小姐重新浮起一丝浅笑,提着裙摆面朝观众翩然行礼。

    那原本被震飞在上空盘旋的千万颗红点,在她的身后汇聚成了一条长达七八米远的光质“拖尾”,以及,两只浮动在肩后亮如烈焰的深红色双翼

    范宁在演奏完这曲“erknig”后依旧没有起身谢幕。

    他重新拿起笔,思考一番后,状若无人地在乐谱上继续书写起来,不过嘴里还是平静地吐出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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