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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晋升:有知者
    范宁坐在床上,看着亮堂堂的睡房,一时间愣住了。

    直到他察觉到房间的亮度其实在逐渐变暗,才开始到处转头观察。

    他很容易地就看向了枕头边,那里有一大摊光质的液体,色泽介于淡金和白炽之间。

    液体在凹凸不平的被单上蜿蜒流淌,还有更多地顺着床沿滴落在地,让地面上也聚集了一片近乎刺眼的白,甚至隐约有类似燃烧的焰影。

    那是自己睡前,顺手摘下钥匙后放置的地方

    “这是耀质灵液烛之相位的耀质灵液这得有多少超过100毫升了吧”范宁惊呆了。

    粘稠的液体像光一样流动,大量的耀质蒸腾到空气里,形成闪耀的光团,最后变成普通的灵感逸散到世界表象的各处。

    在这样的房间中,范宁觉得自己的灵无比舒适。

    他把手伸进了枕边的白炽里,捞出了那条项链,灵液的温度接近人的体温,除了有稍微的水波感,没有任何异样。

    钥匙没有任何沾染,仍旧是原来的样子。

    “它把那个梦里聚集的灵感析了出来”范宁不是很确定,因为他刚刚主要的心思放在了与俩人对话上。

    “不对,还想这些做什么快来不及了”看着房间的光线逐渐变暗,范宁如梦初醒。

    他飞一般地下床,在床头柜的外裤兜里手忙脚乱地找出“四折线”移涌路标,一只手捧着路标,在稍低于床沿处接着,另一只手从枕边把所剩不多的耀质灵液划拨了下来。

    符号凹槽被填满后,范宁重新躺好,把路标置于小腹之上。

    辉煌的白炽光幕亮起,“四折线”的符号虚影浮现在上方,外圈的坐标弧线开始急速地旋转。

    范宁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的灵穿过它们。

    他对睡眠的控制能力已经很强,很快意识就归于宁静。

    “嗯我在自己家公寓里醒来啦”

    范宁从床上坐起,不甚明亮的煤气灯光下,视野所见是青黑的木质地板,墙角的横木桌和书堆,以及老式的立式钢琴。

    但当他看向钢琴前挂的画时,发现自己找不到音乐家吉尔列斯、卡休尼契的两幅肖像。

    而是一些画着乱七八糟的色彩和线条的画,彷佛前世的那些抽象艺术作品。

    于是他成功地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

    范宁轻飘飘地从床上弹了起来,飞出窗外又折回来,四处观察几个呼吸后,目光对准了钢琴前那幅最大的抽象画。

    他想象着手里有一根不存在的软棍,整個人一个撑杆跳加后空翻

    以一个现实世界中自己根本做不到的姿势,直接跌进了画里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灵已彻底地独立开来,在一个折叠了诸多风景的,如万花筒般的通道里急速地坠下。

    “舞台”

    范宁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教堂的礼台”

    脚下是浅褐色的木质台面,四周墙壁上开有彩绘玻璃窗,被植物纹样的厚重垂帘半遮,里边深处有向上延伸的台阶虚影。

    范宁顺着台阶往上方望去,看到了高处的金色氤氲雾气里,由三排手键盘和一排脚键盘组成的管风琴演奏台,以及无数根排布在贮气风箱后方的哨管和簧管。

    管风琴闪耀着黄金般的色泽,整体看起来像一台与教堂建筑墙体共生的巨大机械装置。

    他又转身看向礼台下方,数排长条红木椅、排满蜡烛架的廊台、饰有弧形石膏线的廊柱、透出微光的穹顶天窗。

    “这是已经到移涌层了吗”范宁有些疑惑,“怎么是个教堂”

    在昨天一窥的记忆里,移涌是无数悬在虚空的荒原,再远处是环山和核心处高耸入天的辉塔。

    虽然维亚德林说过,移涌中的情况千奇百怪,逻辑跳跃断裂,而且在不断地发生变化。

    但眼前是个室内场景,让人不免怀疑。

    范宁试着在意识中具现钥匙的形象,成功地让其挂于自己胸口,但并未有耀质汇聚其上。

    他之前在清梦里都有耀质汇聚的现象。

    “难道这里不是移涌我还是在星界层的边缘徘徊”

    “可是我灵感消耗的速度比在清梦要快很多。”

    范宁不敢耽误时间,他轻飘飘地从礼台上跳了下去,穿过一排排长条的红木椅,走向远处的教堂大门。

    门的材质是整块的大理石,巨大螺旋状的凹槽凿刻其上,由里向外一共绕了很多圈。

    “嗯中间有一块浮雕。”

    他看向了螺旋中央的处,正是那四段起伏交汇的折线符号。

    范宁习惯性地做了一个验梦的动作伸手尝试能否穿过物体。

    掌心贴在大理石浮雕,和真实的物体一样,触感冰凉而通透。

    他觉得有灵感被摄入了进去。

    仔细分辨灵感的来源,准确地来说有一、二、三、四四个部分。

    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肖邦的幻想即兴曲和第二钢琴奏鸣曲第三乐章“葬礼进行曲”,柴可夫斯基的船歌。

    异变突起,自己眼前的淡金色光幕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变成近乎白炽的颜色

    395100的数字,如开闸放水般降低。

    300100、200100、100100

    在数字回到0100的那一刻,整个字幕的光芒最后闪了一下,然后彻底消失了。

    而范宁手上的浮雕处,开始溢出金色的流光,像“充能”一般,沿着螺旋状的凹槽从里向外填充,约接近第一小圈的一半时停止。

    所以这个教堂就是那条神秘短信和字幕,最终指引自己到达的地方

    对于记忆中音乐的重现进度,以后就转移到这里了

    如果自己未来把整个螺旋纹路全部填满,会发生什么

    不等范宁细想,他突然觉得手上的冰冷触感消失了,而整个大理石门如同水波纹一样荡漾起来,逐渐模糊。

    范宁心中一动,跨步向前。

    这回,他没有感到任何阻碍,径直穿了过去,来到了教堂门外

    此处空间似乎没有重力,他漂浮了起来。

    在更深沉的睡眠中,他的意识比清梦朦胧得多,勉强可以维持半清醒的状态。

    这是这是

    夜色之中,眼前陡峭的环山覆盖着奇异的植物,巨大的瀑布如闪电般从山巅劈下,将山体一分为二,然后裂分成无数的支流,在地势稍缓的山脚处蜿蜒如小溪。

    更远处是澄澈的辉塔,下沿被环山遮挡,上端高耸入天。

    范宁的位置是环山山脚的河流之中,虽然漂浮,但下身仍旧浸没在冰凉的河水里。

    但他无暇顾及。

    因为此刻,他正凝视着辉塔穹顶之上的那个存在。

    千万重光与暗的帷幕背后,辉光折射出的某道不完全的侧影,映照着他的灵。

    范宁觉得自己难以呼吸。

    这种窒息感与崇高感,就像要压倒人的陡峭的悬崖、密布在天空中迸射出迅雷疾电的黑云、带着毁灭威力的火山,势要扫空一切的狂风、惊涛骇浪中的汪洋大海以及从巨大河流投下来的悬瀑之景注1

    这道“初识之光”似声又非声,似景又非景,甚至不似以语言为载体的信息。

    它超越了五官所能感知的范畴。

    如果非要形容

    这道“初识之光”是类似于教堂管风琴般的音响齐鸣,是一个渺小之人在巨大天体的运转间被碰撞和碾压,是眼花缭乱的光,是极端狂喜、迷离、眩晕的情绪,是顿悟般的流泪与超脱

    在这样的状态下,范宁脑海中似乎被植入了某段隐知或密传

    「“烛”是希望,

    是启明,

    是辉光最真实的侧影,

    是世界最神圣的火焰。

    “无终赋格”指引攀升艺术之顶,

    祂栖居于居屋花园的圣临中,

    那上方正是你的灵所诞之处,

    祂劈裂己身,洞开的创口璀璨如星辰,

    祂播洒燃料,喷涌的血流辉煌如炽火。

    灵感与洞察的王座因此被高举,高举,高举

    祂将你的名号与祂的服侍者分开,

    那颂念你们中一位的灵乃是迸烧的烛火,环聚的烛火,

    聚风的煤,炽燃的煤,涌出光芒的煤,

    皆为可怖者,所爱者,受宠者,沉思者,至高所选者,接受密传者,

    在狂喜中述说,唱诵,抬眼,喧闹高歌,

    向那与至高居屋之下的苍穹致敬,并被祂垂听,

    于每一日,灵感奔腾,

    满心欢喜,昼夜不停,

    正如此言所说

    圣哉,圣哉,圣哉,见证之主。」

    这种感觉,唯有范宁两世在现场聆听某些交响曲片段时有所体验

    “颅内高潮。”

    无数“烛”的隐知或密传涌入范宁的脑海。

    “这道四折线符号所指向的见证之主,祂的名叫做无终赋格”

    范宁的灵感急剧增长,以夸张的速度壮大。

    同时,灵被辉光的这道侧影赋予了某份馈赠。

    他久久凝视着千万重帷幕后的那个存在。

    直至数十个呼吸之后,移涌中事物的一切色彩在自己眼中都化为白炽。

    他仰面倒下,灵的形体穿透身后教堂的大门,坠入地表。

    睡房依旧黑暗,内外寂静无声,范宁睁开眼睛。

    用手摸开床头的煤气灯,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路标在使用后凭空地消失了。

    墙上的时针指向凌晨1点40分。

    他走到窗户跟前,将其轻轻推开。

    冬夜寂寥无声。

    他看着玻璃外高大的板栗树枝上的积雪,以及间隙中院内的风景。

    “一切跟往常一样,一切又跟往常不一样了。”

    淡金色的流光从范宁的眼眸中一闪而过,随即回归正常。

    注1改编自康德判断力批判中对于“崇高感”的论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