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乌灼扣住了郁汀的手,手指强势地插入了他的指缝间。
乌灼的体温很高,握得很紧,有点用力。
郁汀的手指很轻地蜷缩了一下,心里痒痒的。
一整个暑假,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朋友之间的接触也很多,郁汀随时随地可以握乌灼的头发,搭他的肩膀,拽他的手腕,但不是现在这样。
乌灼很认真地看着郁汀,在他的脸上很难看到这样的神情,他是那类做完事从不会回头再看的人,因为没有必要,就像投篮那样,他确定会有怎样的结果。
而现在,他似乎是在确定着什么,沉默了几秒钟后“男朋友。”
郁汀低着头,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好热,幸好乌灼的手不会出汗。
他捧着花,莫名有种把脸埋进玫瑰里的冲动,想要逃避现实,残余的理智拉住了他。
郁汀摆弄着花瓣“好漂亮。花是你自己弄的么”
乌灼说“买的好像没什么诚意。不知道刺会扎破你的手。”
他半垂着眼,或许是夏日的阳光闪闪发亮了,连他漆黑的眼眸都被照亮,他的语调很轻,带着点难以描述的感叹“你好脆弱。”
郁汀抬起眼,看着乌灼,欲言又止,感觉乌灼对“脆弱”的概念有误,注意力又转移了一下,不明白握着的这只手明明看起来和自己的差不多,甚至皮肤上一点茧子都没有,为什么像是一双无情铁手,完全没被未经处理的玫瑰扎到。
但现在问出来就太奇怪了。
郁汀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乌灼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他只好把花放到一边,拿起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吃融化了的冰淇淋,企图压下泛滥的热意。
他问“这个地方怎么没人”
乌灼说“我提前预定了。”
郁汀想,原来如此,所以地图上才没有这个地方。
不过他没考虑太多,过热的大脑忽略掉了种种不合理之处,只是没想到乌灼还挺浪漫的。
以后看到玫瑰,就会想起乌灼对自己说“我喜欢你”时的脸了。
吃完冰淇淋后,太阳稍弱了一些,郁汀抱着玫瑰,回握住乌灼的手,问“要回去坐摩天轮吗”
乌灼点了下头,他说“再闭上眼吧。”
郁汀狐疑地问“还有什么我不能看的秘密吗”
乌灼的眼神一顿,说“嗯。”
郁汀没有追根究底的决心,很好说话“那好吧。”
他闭上了眼,脚下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了云朵上。
来的时候还是朋友,现在变成了男朋友。
回去的路上,郁汀一直晕晕乎乎的,感觉像是在梦与现实的交界,分不清真实和虚幻。
他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对待乌灼的正确方式。
郁汀交过很多朋友,朋友之间的相处方式有迹可循,所以和乌灼认识的第二天就能一起出门玩。
但男朋友是第一个。
在郁汀人生的前十七年里,他从没考虑过这种事,没产生过这种念头,会和某个人谈恋爱。所以毫无经验。即使是再天才的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掌握恋爱相处的精髓。
可是要怎么学习呢一向很擅长学习的郁汀第一次陷入无奈的境地。
游乐园里的人太多了,即使郁汀捧着玫瑰,和乌灼十指紧扣,也没人会投来惊讶奇怪的目光。
在摩天轮下排队时,郁汀的手机震了震,是朋友发来的消息。
路允哈哈哈哈哈哈,我和大刚在游乐场玩,刚刚看到个人,背影特别像你,穿的衣服还是你那件超级贵的限量版球衣。
郁汀
他吓了一跳,本能地回过头,想要寻找路允的身影,又压低了帽檐,紧张地抓紧了乌灼的手。
乌灼朝他看来,挑了下眉,问他怎么了。
郁汀没说话。
路允又发来一条语音我差点就上去拍人肩膀了,想着你小子出来玩不叫我们,太不讲义气了。要不是那人捧了束玫瑰,还和一个男的牵着手,啧,就很肉麻的那种牵法,一对儿
就完全想象不出你会那样,所以直接走了
郁汀
路允开个玩笑,怎么不笑
当然是笑不出来。
该怎么说,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今天提前给乌灼扣了顶帽子吗不然路允再弱智,看到乌灼的白发,也该看得出来那人就是自己了。
而郁汀还没做好准备,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还不知道该怎么对朋友坦白自己早恋了,恋爱对象还是个男的,隔壁四中的很肉麻的牵着手的那对儿。
哦,他曾经还说过对恋爱没兴趣。
想一想感觉自己就要冒烟了。
之前偶尔的几次聚会,朋友们都是躁动的青少年,待在一块除了激情的电子游戏,热血的篮球比赛,就是不可或缺的情感故事了,成了的,分了的,没成的,埋在心底的,还有幻想的,五花八门。
郁汀基本都是在听,没有发表自己的故事。
终于有一次,损友非要问他难道就这么清心寡欲,没有一点感情方面的想法时,郁汀做出了回答。
“我对恋爱没什么兴趣,想象不出会喜欢什么人,”郁汀拿着冰凉的啤酒罐,大脑倒是很清醒,“非要说的话,我喜欢物理和我的模型。”
朋友们都觉得他很欠揍。
郁汀想到当时的场景,捂了下脸,果然话不能说的太满。
乌灼低下头,可能是屏幕亮了太久,他看到了路允的名字,于是说“我刚刚看到他们了,你的那几个朋友,没和你说。”
郁汀瞬间毛骨悚然,怎么路允和乌灼都看到了对方,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是瞎子吗
乌灼语气平常地问“你要去找他们吗”
郁汀“不要。我绝对不要。”
乌灼竟然点了下头,说“没和你说是因为我也不想你去找他们。”
郁汀“”
有时候,他真怀疑乌灼是故意的。
一个多小时后,总算排上了摩天轮。
此时还没到黄昏,但日光已经减弱了些,没那么晒了。
当摩天轮缓缓升至最高点,郁汀往下看的时候,有点晕,与恐高无关,人在这么高的地方会害怕是正常的。
乌灼似乎察觉到了他异常的情绪,稍稍偏过身,遮住了郁汀的一半视野,他只能透过乌灼的肩膀,看到远处的风景。
成片的树林,蜿蜒的河流,巨大的游乐场标志,到处升腾着的气球和飘扬的彩带。
以及乌灼宽阔的肩膀,他侧脸处的干净流畅的下颌线。
郁汀的喉咙忽然很干,他将这归咎于冰淇淋太甜了,并不能解渴,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抬手抱住了乌灼。
摩天轮很平稳,但在半空中缓慢旋转着的感觉,和地面还是不太一样,郁汀揽着乌灼的肩膀,本来是想搭着抱一下,结果整个人都栽到了乌灼怀里。
乌灼的身体一僵,像是也没预料到这样的状况。
郁汀的鼻子被砸的痛了,他想抬起身,纠正这个错误,结果被人按了一下,根本没有逃离的可能性。
他的后背有点敏感,乌灼的手掌压在脊背上,郁汀浑身都软了,他自暴自弃地将脸往上蹭了蹭,解救了受伤的鼻子。
帽子挤的掉在座位上。
乌灼的动作很轻,像是一个适应的过程,只是比之前要快得多,抱得更用力了些。
郁汀的脸埋在乌灼的颈窝,半响闷闷地说“你也没有经验啊。”
乌灼说“嗯。怕弄疼你。”
郁汀待在他的背上,和在他的怀里的感觉不大一样。
在背上是看不到的。而在怀里,乌灼能看到郁汀的身体,雪白的,柔软的,需要小心翼翼地抱起,需要缓慢地探索。
并且不能出错。因为郁汀可能会在过程中受到伤害,而他痊愈得很慢,很怕痛。
抱着乌灼时,郁汀想通了一件乱七八糟的事。
好像有些事无师自通,不需要可以学习,并不遵循理智,而是跟随自己的心。他忍不住靠近,忍不住拥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