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猢狲要散
    这个时间线,义忠王老千岁还没犯事,权势煊赫,各方投靠。

    贾政原先那个先生想投入门下也是人之常情。

    九岁的贾敏已经能说出一二,真是担得起一个敏字。

    再长几年,宁荣二府里,政治敏感度最高的可能是贾敏了。

    史苗又忍不住,上手捏捏贾敏的小脸蛋。

    “我就说,我家丫头最聪明。”

    不知贾代善有没有遗憾过,为何偏生最聪慧的孩子贾敏,是个女儿身。

    “太太,三位姑娘过来请安。”

    现在家中史苗当太太的最大,贾府里除了原主亲生的三个孩子,还有三个姨娘生的姑娘。

    年方十六的贾姝、刚刚豆蔻年华的贾娴和贾媃,依着礼数,每日都来请安。

    “都进来。”

    三个姑娘进来,模样齐整,皆是一样妆饰,她们也很拘束,和下司见领导差不多。

    史苗像导师似的说过几句场面话,就打发她们先回去。

    大概有原主的感情在,史苗对三个姑娘,没有对贾敏这样的亲近感。

    原先史苗一直身体不适,总想着哪一天昏昏沉沉睡过去,又回到现代社会,在荣国府像是接着贾母的壳子来看戏的。

    现在头不疼腿不酸,似乎和原主的身体已经完全融合。

    恐怕回不去了。

    她叮嘱几句让乳母好生照顾贾敏的话,问一下贾赦的状况,勉强将一日流程走完,史苗歪在塌上发呆。

    庭院深深,正月里春花未开,家中守孝,各处院落入夜之后静悄悄的。

    若贾代善还在,现下年初流水戏都吃不完,看戏杂耍,好不热闹。

    贾姝对着铜镜,卸了残妆。

    说是残妆也只摘下头上几个素银簪花罢了。

    父亲大丧,她们做儿女的岂能有装扮的心思,今日听说大哥犯事,她连像样的簪子都不该戴。

    丫鬟月季正在捣腾箱子,眼看春日要来,须得把春衫拿出来熏一熏。

    姑娘今年又长了点,国公公爷一走,素淡的衣裳都没几件。

    现下太太病着,不知什么时候想起来要给姑娘们裁衣裳的事。

    那边国公爷还在庙里停灵,谁都不敢提这一遭。

    贾姝看见月季翻出的包袱露出一截艳丽的红,像是她绣好的盖头。

    脸上一阵落寞“好端端拿出来做什么,如今家中一点红都不让见,平白无故犯忌讳。”

    贾姝话里有几分怨气的。

    她今年四月里出嫁,如今婚期不得不推迟。

    怨又如何,总归是她时运不济。

    贾姝的奶嬷嬷端来上来一盏羊乳茶,见贾姝愁眉不展,安慰她。

    “戏文上说,人有旦夕祸福,老爷一伸腿走了,也是没法子的事。姑娘且安心,三书六礼都走过,这桩婚事错不得。”

    眼看着就要出嫁的亲事,京中多少人家过眼,就算贾赦袭爵,也是一品的大官,还有太太超品诰命在,对方当然不敢出尔反尔。

    就如谁都料不到贾代善壮年过世一样。

    谁知这一二年,京中光景如何。

    嬷嬷给贾姝分析“别看那一位是太太养的,现下老爷不在了,将来的婚事怕还不如姑娘呢”

    嬷嬷说的不无道理。

    贾姝虽是姨娘养的,但也是国公府正经姑娘,又头一个出嫁。

    国公爷和太太对她的婚事很上心,定给济安伯家小儿子。

    那也算京中不错的人家了,知根知底,家里老太太和宫中的太妃是手帕交,姑爷瞧着也不错。

    国公爷一走,大爷不像靠得住的,再过几年去,别说后面的二姑娘和三姑娘,就说太太膝下的四姑娘,未必能说得大姑娘这样的亲事。

    贾姝放下梳子,没有说话,轻声叹息,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奸笑。

    “哈可叫我逮着了你们鬼鬼祟祟说什么,老爷还尸骨未寒,咱们大姑娘就想着汉子,说出去也不怕臊”

    贾姝吓得脸都白了。

    父亲走后,他院中的几个年轻姨娘另被分了住处,赵姨娘就住在隔壁院。

    两个院说是院子,其实没有隔开,顺着一个小夹道就过来了。

    大晚上的,她怎么往这边来

    月季机灵,连忙隔着窗户道“姨娘怎能红口白舌乱说话,大姑娘分明是叫我们把东西都收起来。”

    赵姨娘听见是月季的声音,心里越发气了。

    刚刚她看见月季老娘拎着食盒从自己跟前过。

    一打听才知道,早前赵姨娘三催四请要厨房送酥酪,毛也摸不着一根,那边给大姑娘送东西倒很勤。

    府中谁都知道,大姑娘有一门好亲,捧着供着,指望将来沾上一星半点的光。

    赵姨娘不甘心,悄悄过来,原本想装神弄鬼,吓她们一回,却叫她听到这一堆主子奴才编排太太和四姑娘。

    赵姨娘十分得意,插着腰“哟骗鬼呢刚是谁说姑娘的婚事最好,打量我和你老子娘一样老,耳朵聋了”

    说着赵姨娘变本加厉,虽进不来屋子,就在外面敲窗户。

    “走,咱们找太太评理去”

    贾姝连忙把今日没带出去的几根银簪子往嬷嬷手里塞。

    嬷嬷给又想回嘴的月季使眼色,让她住嘴。

    三两步出门,绕到窗户下。

    赵姨娘只得自己一个人,身边也没个丫鬟,身上披着一件旧棉斗篷,昏惨惨的月色下愈发弓腰缩背。

    嬷嬷将簪子塞到赵姨娘手里,赔笑道“想来这当中是有误会,姨娘不要和她们一处见识。”

    赵姨娘把几根簪子掖进怀里“什么见识不见识,我才懒得理那老货”

    说罢,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贾姝被吓得一声冷汗,当下是打发走了,这姨娘早前瞧着像规矩人,如今却是个难缠的泼妇样子,万一她说出去,自己岂不是

    奶嬷嬷一进来,立马跪下磕头请罪“姑娘,是我多嘴,给姑娘惹了麻烦。”

    奶嬷嬷稳住贾姝,“我瞧着赵姨娘也没件像样衣裳,日子不太好过,姑娘不如赏她点,她记着姑娘的好,兴许就不提此事了。”

    贾姝让嬷嬷两件自己的大毛衣裳送去。

    奶嬷嬷将东西送去,回来就说赵姨娘已将东西收下,让贾姝放心。

    为着这件事,贾姝心神不宁好几天,一打听才知道那个赵姨娘是老爷去吃酒,瞧着喜欢,外面人送的。

    仗着颜色好,掐尖要强,在府里没个根基,老爷一走,她日子就不好过,收了贾姝的东西,还算安分,也没说出什么。

    太太那边还不知,一切如常,荣国府的日子逐渐回到正轨,让四个姑娘继续管家。

    管家这件事,原主比史苗来得。

    贾府丧事之前,原主就让几个姑娘料理家事,史苗只是继续执行原主的安排。

    世家的姑娘们有个极为重要的功能便是联姻。

    贾母不是那种恶俗嫡庶文学里争宠斗姨娘的主母,对家中姑娘教养该有的一样不落。

    姑娘教不好,嫁出去丢荣国府的脸面,贾敏年岁最小,为着亲生女儿能找个好人家,贾母真是用心良苦。

    还好贾代善死了。

    史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的能力目前搞不出推翻封建帝制的惊天壮举。

    荣国府的结局不好,书里除了提到贾敏病故,后面并没写到贾家嫁出去的姑奶奶。

    是她们不和贾府往来了

    曹公的残本里,荣国府还没彻底败落。

    史苗心底一阵悲凉,这些娇花一样的姑娘,兴许也和贾敏一样,死于操劳疾病,或死于产育,不然就是夫家犯事败落,成了荣国府的废棋。

    总之,没一个好结局。

    四个姑娘一管家,裁剪春衫的事情总算被提起来,月季再不用担心自己家姑娘没有衣裳穿。

    这件事落在最小的四姑娘头上,她是太太亲生,素来大方,后面有太太撑腰,大姑娘必定不会吃亏。

    有一件事,却不能交给几个孩子去办。

    史苗心里大概理出一个章程,查旧例,就将贾代善的姨娘、通房都召到跟前来。

    除去早前病死的两个,现下一共来了九个人。

    生养贾娴的王姨娘问“太太找我们来,有什么吩咐”

    史苗淡定看一眼为首的王姨娘和张姨娘。

    “你们倒也罢了,生养了姑娘,府上不会短了吃穿。”

    然后又看看后面几个更年轻的姨娘丫鬟,有二十来岁的,也有十七八的。

    贾代善艳福不浅,真是造孽

    可是这些人也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和她们说什么人人平等,她们反而觉得史苗发神经。

    史苗“你们身后也没个儿女,有愿意出去的,给你们些安家银子,比照旧例,每人多添五十两,等日子差不多,各寻门路去吧”

    史苗一开口,果然好几个人都差点压不住嘴角。

    前儿就听了风声,太太居然真不打算把她们配人或者发卖,还要给银子放回去。

    赖嬷嬷又道“太太说了,若有为难你们的,自有府上为你们做主。”

    这是史苗能给的善意。

    现代社会彩礼都不一定能回到女方手中,得了荣国府赏钱,这些姑娘的家人肯定也要动心思占去。

    也不是谁都上赶着为奴为婢,手里有钱,将来做个生意也能活。

    “太太心善。”

    姨娘通房磕头谢恩,后面有人回报,有愿意拿钱走人的,也有自来就是荣国府家生子没去处,要留在府上。

    赵姨娘肯定要走,一看给的银子,立着眉毛问送钱的嬷嬷

    “周家的那个通房丫头都能得二百两,我怎么少她二十两”

    人家都叫她一声姨娘,一个没服侍过老爷几回的通房竟敢压在她头上

    嬷嬷本就看不得赵姨娘轻狂样,冷笑道“周家是祖辈跟着的老人,你是什么东西”

    赵姨娘惹一肚子气,称一回银子,只有一百八十两,有两块成色还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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