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西堡城南两英里,一处刚刚被攻占的村落里烟尘和火苗还未被扑灭,显然一场烈度不小的战斗刚刚结束不久。村子里除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侍卫亲兵列队巡逻或是持械哨岗之外也就没有活人的动静了。
村中央一座较为宽阔整洁的府邸中来来往往着忙碌的人,他们都身穿灰白色紧身罩袍,腰间挎剑挂斧。府邸中间的厅堂里,亚特正在沙盘旁托着下巴仔细研究科多尔省的地形地势和敌军兵力部署。
蒂涅茨主教兼威尔斯军团随军顾问罗伯特穿着一身褐色的修士短袍急匆匆地走进了大厅,“大人,给宫廷的飞鸽密信这会儿应当已经送到宫廷了。一旦我们攻占了马尔西堡北线的光复军就该全力进攻了。”
亚特将思绪从沙盘世界收了回来,抬头看着这位衣着朴素的新晋主教,等待他的下文。
“可是前不久我听说宫廷已经分成了两派,主和派的声音不小。若是我们决心打下马尔西堡并死守待援,而宫廷和光复军又迟迟不在北线行动,到时候科多尔省和索恩省数千军队压过来,我们的处境就”
“主和派全都该死都什么时候了敢妄图划境而治。”罗伯特重重地在沙盘木框上拍了一巴掌。
亚特绕着沙盘边缘靠近了罗伯特,“罗伯特,你放心吧,新君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被老派权臣左右的,如今新君的光复军已经被昔日的隆夏军团渗透控制,只要新君不想和解,光复军就肯定会大举进攻。”
亚特拍了拍罗伯特的肩膀以示宽慰,“恰巧我们的新君是一个不会与敌人共枕同眠的人。”
“你让书记官拟写一份密信,一旦我们攻下马尔西堡就立刻发往隆夏领,让隆夏山民立刻陈兵边界。”
罗伯特应声点头,但眼角仍有一丝忧虑。
“值哨官值哨官”亚特朝着大厅外喊了两句。
一个挎剑披甲的侍卫队军官从门外跨了进来,“大人”
“派人去马尔西堡看看军队是否开始进攻战况如何快马回报。”
马尔西堡,战火横飞。
一个昼夜匆匆赶制的攻城器械在地势陡峭、坚固异常的马尔西堡面前就像孩童用柴枝搭建的玩物一样无力。
人头大小的擂石根本无法在投石机的抛射下越过墙头,落在石墙之上也只能砸出一道浅浅的刮痕;仰射的弓弩箭矢在飞过漫长的上行轨道之后也变得格外绵软无力,数百支箭矢或许才能刺伤一个在墙头晃悠的倒霉鬼。
相反,马尔西堡墙上不时俯冲而下的石块箭雨总能放倒几个苦命的劳役,此时这些苦命的农夫本该在自家的土地里刨食,却不想被一群突然而来的军队掳掠。
“这仗没法打连个突破口都没有,就算用填人头都不知道往那儿使劲。”躲在简易投石机后面提盾格挡墙头箭矢的小军官扭头朝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浓痰,他身前已经倒下了两个劳役,后阵的医护兵正在盾兵的掩护下将伤患拖回后阵救治。
汉斯抬脚轻轻踢了踢那位小军官,“伯里注意你的言辞,阵前扰乱军心,你有几颗脑袋等着被砍”
说罢汉斯缓缓扭头看了一眼斜后方手握牛角弓的军法军士,胸前鸢盾叉矛意味着这是一个小队长级别的军士,白羽盔和腰间的特制箭囊表明他特殊的身份。这样的军法军士每个旗队都有,这些隶属于军法督战队的军士只有一个任务杀自己人。
汉斯斜后方的年轻军法军士名叫马修,自侍卫队转隶而来,年纪不大狠劲却不小,对敌人够狠对自己人也狠。
他立于战场后阵,腰间箭囊中装着特制的箭矢,这种箭矢用蘸了红色颜料的棉布头替代铁制箭镞,但凡临阵畏缩、冲锋不利的人都会被这种箭矢射中,待到战斗结束这些罩袍上有红色标记又没有立下折罪军功的人可就不好过了,轻者降衔罚饷,重者直接斩首。
不过从昨日下午到今日傍晚,马尔西堡的战火已经燃了一夜一天,但实质的进攻却一次都没有,所以马修腰间的箭囊也还是满满当当。
身强体壮的伯里当然不会害怕一个个头比自己小一圈地家伙,不过他代表的整个军队的法纪,所以伯里只得悻悻闭嘴,然后顶着盾牌看着马尔西堡上不时射下的箭矢。
突然,一声悠长的号角响起。
“要强攻了这是不是太过草率了现在天都快黑了,还能打多久再说怎么也得等后阵那些抓来的劳役把攻城塔和破城锤造好了再强攻吧指望我们扛着木梯攻城”伯里倒吸一口凉气,活着结束战斗的机会恐怕不大了。
抱怨声刚停,连队传令兵就来到了前阵,“第三旗队所有人听令立刻撤回后阵集合整备,准备强攻北城。
这次汉斯和伯里都懵了,马尔西堡南面好歹还算平坦而且有一个缓坡可以借以拼命攀爬,而城北干脆就是山崖陡壁,搭着云梯都不一定能靠上墙头。
“这是怎么回事集结兵力攻打北城,这不是送死吗瑞格长官呢”汉斯忍不住打算转身问问旗队长瑞格,却不见了踪影。
“汉斯兄弟,这是韦玆大人亲自下达的军令。瑞格长官已经到韦玆大人那儿接受任务了。”
虽是满心疑惑,但众人却也丝毫不敢违背,四五十个士兵立刻开始往后阵集结。
“伯里,把盾牌给第二小队,你们小队一会儿专门负责登城梯,第二小队掩护你们,北面的城墙又高又陡登城梯可没那么容易搭上去,其他人我是不放心的。”军队扩编之后汉斯成为了瑞格旗队下的一名中队长,屠夫伯里也成为了汉斯中队的主战小队长。
“靠登城梯攻打北城,真不知是谁的命令”伯里一边将长剑归鞘盾牌负背,一边嘟囔着招呼小队战兵扛起登城木梯一同往后阵撤退。
马尔西堡城内,战争氛围已经燃到了极点。
这是一处险要之地,但多年来也没有发生过战乱,即使占据易守难攻的险峻要塞,城堡中的守军士兵也是十分紧张,仅仅一天的时间他们已经向城外的敌军抛射了无数的箭矢擂石
城西堡墙箭垛后,刚刚披上一套破烂棉甲的斯坦利领着五个力工杂役模样的男人扭头观望着城南的战斗,城外威尔斯军团粗制投石机抛射的火球偶尔能越过高耸的堡墙掉落到墙后的木棚草屋上砸出一个窟窿,但缺乏力道的武器实在很难让守城一方造成更多损失。相反,城内守军高势抛下的火油陶罐和箭雨擂石每次都能让攻城方心尖颤抖。
“幸亏大人早早就谋划了攻击策略,若是真指望强攻获胜的话我们不知要填埋多少具尸体才可能打开马尔西的大门。”奥利弗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他不仅是因为天气炎热。
斯坦利看着又一只火油陶罐被城内投石机划着弧线抛往城南主战场,忍不住蠕动一下喉结,“这枚陶罐扔过去不知又得有多少战兵兄弟要遭殃。科多尔人打仗不怎么样,修城筑堡的本事却是真厉害,如此居高凭险的城堡优势全在守城一方。”
“伙计们都准备好没有”斯坦利没有时间理会城南一边倒的攻势,他必须将注意力放到西城这边,能否攻下马尔西堡全在此举。
“你放心吧,伙计们憋了几十天,为的就是今晚一仗,不会有差错的。”奥利弗声音极低。
斯坦利瞥了一眼旁边隔着好几个自己人的守城士兵,扭头附耳“我要对付城头的守军,城门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记住,就算拼光最后一个人你也得把堡们给我打开迎接罗恩大人攻进来。”
时间回到数日之前,当马尔西堡的守军得到南方突来的警讯之时立刻陷入了慌乱,他们一直防备着可能通过山区险道突袭而来卢塞斯恩军队,却不曾想敌军已经撕开了南方两个边郡的裂口,直奔而来。
传言敌军一路烧杀抢掠、来势凶猛,马尔西堡守军一边将周边村寨庄园的领民往城中收拢,一边从城中挑选精壮发给简单武器盔甲作为守城农兵民兵。
在马尔西堡辛苦劳作月余,为坚固城防付出汗水的力工杂役当然也在挑选之列。斯坦利领头的十几个劳役力工就组成了一支守城军队。
不过马尔西堡的守军指挥官显然也是有一些头脑的,他对威尔斯军团阴谋诡计的恶名也是有所耳闻,他担心有敌人趁乱混入农兵队伍,所以那些临时征召的青壮都被打乱编组。
那些确认来源于周边村寨庄园的农兵被编入了最重要的南门补充防守兵力,来路不明或是有敌兵嫌疑的人通通放到相对次要的墙段或是干脆就做一些苦力活,更本没有机会得到武器盔甲。
斯坦利手下那批人可不算有嫌疑的人。他们在月余前就来到了这里,几乎参与了加固马尔西堡的所有力气活。最主要的是斯坦利本人已经和某位守军的军官成为了朋友,那位守军军官没少从斯坦利那儿领受从力工手中克扣的薪酬。
斯坦利率领的那支十几个人的农兵民兵队伍负责协住马尔西的治安官守卫西城,这是斯坦利争取的结果。
西城并非马尔西堡正门,或者说这里根本就不算是一个城门,南城前地势虽高到至少也有宽阔的缓坡,敌人可以推着攻城器械自缓坡往上攻击,但西城堡门仅为不足十英尺宽的单扇铁门,门外通往山下的道路崎岖狭窄,这座堡门的主要作用是方便城内派奇兵出城袭击敌军侧翼。
这里不会是敌军攻击的重点,估计也没有那支军队愿意排着弯弯曲曲的队伍自下往上攻击。既然不算重要的防守地段,自然也就派不太重要的人把守
就在斯坦利与奥利弗交头接耳之时,一支百人规模的敌军从城南的主战场绕过城西往城北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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