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爬上了树梢,密林中的积雪开始消融。或许是没有人畜行走,灌木草丛展现了它超强的繁殖能力,三个月前刚刚整理过的林间小路再次被灌木草丛覆盖,亚特不得不拔出短剑边走边砍,勉强开出一条小道。化雪后的丛林更显泥泞,当亚特踏过山丘溪流穿过密林曲径依稀能看到密林边缘草地的时候,一个上午已经过去了。
林间小道没有延伸到密林边缘,亚特担心栖息之地被仇人寻到,所以密林里的小径入口被刻意隐藏了,尽管三年来他从未发现过从这边经过的行人。
从原主残存的记忆和自己浅薄的学识中,亚特知道身处的这个世界和他原来世界的历史并不完全重合,不过无所谓,反正他对两段历史都一样陌生,靠着原主的记忆基本摸清眼前这个世界便已经够了。
据说在这个帝国鼎盛的时期,这里是一个重要的商道,来自北方大陆的麦粮、亚麻布、毛呢、天鹅绒等货物源源不断地穿过北端的这片密林,经过峡谷平原,南出蜿蜒曲折陡峭幽深的山涧直达富庶的南欧平原,而南方大陆的黄金、珠宝、香料、染料、生丝甚至东方的丝绸瓷器也通过这条路线流向整个北方大陆
不过,沧海桑田,数百年的荒芜已经让这里已经变成了山禽野兽的天堂,曾经的繁华富饶已然变成了土层上浓密的森林草丛。
穿过这片密林,汗水已经浸透了亚特的内衬,伫立在眼前的这片荒原上,一阵冷风袭来,让亚特感到寒意之余又有了一阵轻松畅快,他将沉重的山货放到草地上,敞开熊皮大袄,一团白雾从他的胸膛升起
取下猎弓箭囊和短剑,席地而坐,打开鹿皮水囊,一口凉开水灌得太猛呛得他咳嗽不止。稍事休息,就着凉水勉强咽下几口杂麦面包后,亚特又收拾行装启程了,他要在太阳落到山头前赶至荒原北边的一条小溪边,那条小溪是整个荒原里唯一的水源
夜幕降临,在一片广袤荒原的中,横亘着一条细细的水带,水带边燃起了一堆微微的篝火,啪啪作响。火上烤得滋滋作响的野猪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用枯枝串着的杂麦面包已经烤出了焦香,鹿皮水囊被搁在稍远的地方吸收着篝火的余温,也慢慢变得温热。
亚特背靠一堆皮毛山货,抽出腰间的木柄单刃猎刀,伸手割下一块焦黄色的猪肉,再小心的取出盐包,捏一小撮盐粒均匀地撒在烤肉上,然后就着烤面包享受着味蕾的满足
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让亚特热气上涌,四周的寒气也被这堆微微的篝火驱散不少。亚特起身再次到营地四周收集枯枝灌木,小溪上游有一大片灌木林,许多的枯枝落叶顺着溪流漂到这里,在溪水两岸的河滩上留下不少,这些枯枝落叶倒也勉强够篝火弱弱地燃烧一整夜,要知道在这冬季的雪夜荒原,没有篝火的夜晚将是地狱。
夜已经很深了,一天的旅程让亚特感到些微疲倦,他眼皮越来越沉
“嗥”
亚特猛地惊起
“嗥嗷呜”狼嚎声越来越近。
短短的一息,亚特已经系好短剑猎刀,几支铁头轻箭扣在握弓的左手上,右手已经引箭搭弓,眼睛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动不动
半晌,他缓缓放下了猎弓,他仔细辨析了狼嚎,这不是群狼,只是两三匹在荒原上追猎的荒原狼。
也仅仅是稍稍放松了一点,亚特凭借原主的本能和一年来的实践立刻做出反应将所有的枯枝落叶全部堆在了篝火上,霎时间篝火猛烈的燃烧起来腾起高高的火焰,照亮了四周的旷野。
亚特赶紧从火堆中抽出了一支燃烧的粗树枝当做火把,不断在营地附近的河滩上捡拾枯枝落叶和未被融雪浸湿的干草不断加入火堆中。
“希望这堆明火能让野狼们畏惧”亚特祈祷着。
尽管亚特不停地向四周搜寻可供燃烧的柴草,但是在这荒原中植被有限,而他也不敢摸黑跑到更远的地方收集,火堆越来越小,没有火光的保护,天知道狡黠的荒原狼会不会从他身后突然出现。
他已经在森林里生活了三一年,深知狼的凶残与狡猾,在有充足准备和陷阱的帮助下,面对一匹被困三天的丛林狼,尚且有些吃力,这是没有遮蔽的荒原,是荒原狼主宰的狩猎场,此刻他变成了猎物。
残月一点点下坠,已经快要接近荒原尽头的山峦线,寒气越来越浓,篝火的余烬还在微微泛着红光,亚特抱剑侧卧在火堆旁,大半夜的极度紧张抽空了他的精气,困意一阵阵袭来,但他始终不敢沉睡过去
上半夜,在篝火剧烈燃烧后,狼嚎渐渐远去,在这片多年无人踏足的荒原上,明火对狼的震慑作用很明显。
周遭的安静和困意让亚特渐渐放松了警惕,他的眼皮又越来越重越来越沉,意识开始慢慢模糊了
“啪”
“该死”
亚特被一截炸裂木炭弹起的火星烫了一哆嗦,他赶紧抖去手上的火星
拍完火炭,亚特潜意识瞥了一眼残月的位置。
这一瞥,吓得他一个激灵。
离他不到十步远的两块小岩石之间,两只射出幽幽绿光的眼睛正盯着他
一匹离群的荒原狼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摆出一副向下俯冲的架势,那双尖耳朵并不象别的狼那样竖得笔挺,毛色灰暗,牙齿变黄,体形削瘦,唯有尾巴是雪一般的白色,在月色的阴影下就像是断了一截尾巴似的,肯定很多天没有吃东西了。
昨晚,被火光震慑的那几匹荒原狼在远远的伫立观望后,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去,它们不怕两腿的直立动物,但它们畏惧那团明晃晃的烈焰,就在几匹荒原狼消失后不久,一匹年迈体弱的老狼又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暗影里
大雪覆盖后的荒原,年迈的孤狼已经追赶不上荒原蹬羚和体型稍大的猎物,它已经很久没有饱食过,炙烤食物的香气将它吸引过来,它畏惧火光但又无法抗拒食物的诱惑,在静静地潜伏了大半夜以后,远处的篝火正在一点点变得微弱
当亚特的警惕开始下降昏昏欲睡的时候,孤狼的机会终于到了,它用绵软的脚掌着地身体贴紧地面,悄悄地、缓缓地挪向燃尽的火堆,猎物一步步靠近,就在孤狼即将扑向猎物的时候,火堆中传来一声爆裂,孤狼被吓得紧退了几步,缩回了暗影中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孤狼摄于亚特手中的发着寒光的利刃,亚特恐惧孤狼泛着绿光的眼睛和龇咧的尖牙,一人一狼就这么对峙着
“不能这样僵持下去,我可没有满身的皮毛”身旁火堆越来越弱,亚特紧绷的思绪不停地飞转。
他不想死,好不容易幡然觉悟,准备谋划一番事业的亚特怎么能恶心地死在一匹瘦骨嶙峋、赖皮赖毛的老狼口中。
孤狼似乎也察觉到了猎物眼中发出的凶光,它轻轻地向后退了半步,身躯下伏,鼻翼翕动。
亚特眼睛死死盯住孤狼,右手持剑,左手轻轻地摸到腰间,缓缓地拨出猎刀,左脚向前轻迈半步,右脚微微弯曲,身体略略前倾。
“吼”孤狼快了半步,一息间已经冲到了跟前,纵身一跃扑向亚特。
亚特双腿一顿,半曲身形,堪堪躲过孤狼致命的扑咬,孤狼摔在地上腾起一片尘土,旋即折身伏地冲回。
亚特已经失了半步,孤狼也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他只得委身半伏,转身直面孤狼,此时他已经不再颤抖,体内的狠劲一股股上涌,右手持剑砍向孤狼,左手的猎刀从腰腿间向上刺去,孤狼一口咬住了短剑,可是却没躲过来自侧下方的猎刀。
“嗷”右肋被刺中的孤狼吃痛哀嚎一声,跳到了几步外。亚特乘胜甩手掷出左手的猎刀,刀把狠狠地敲在孤狼的后腿骨上,孤狼“呜”的又是一声哀嚎
出于本能,受到致命威胁后,孤狼开始呜咽着后退,在亚特一声大呵作势要冲上去持剑挥砍后,孤狼终于认识到了猎物的强大,侧身开始撤退
缓过一口气的亚特眼盯着缓缓后撤的孤狼,疾步退到火堆旁,扔下短剑,迅速曲腿下蹲,拿起猎弓,拔出一支轻箭,搭弓急射向十余步外的孤狼,箭矢直直地钉进了孤狼的侧腹,巨大的冲劲将孤狼猛地击倒。
一阵热血倒冲亚特脑门,熬了一夜的眼睛变得赤红,猎人的狠劲回到了亚特的身上,他再次捡起短剑,跨步腾身,瞬时就冲到了还未挣扎起身的孤狼身边,扬剑便朝孤狼的头部猛地劈砍而去
直到雪地里溅满了红白相间的脑浆碎骨,亚特才停止了动作。他扑腾一声坐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白气,“d,还能让你个老畜牲把我吃掉”
说罢亚特抬起了手中的短剑摸了摸被孤狼头骨砍出的一道道小卷口,“杂种,骨头可真硬,险些砍废了一柄上好的短剑。”
“杂种”亚特狠踢了一脚死得不能再死得孤狼,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
天刚微微发亮,亚特就着昨晚剩下的烤肉咽下几口杂麦面包,匆匆收拾好刀剑猎弓,扛起整理好的皮毛山货,快步离开溪边营地。至于那匹变成碎肉的掉毛老孤狼亚特可没什么兴趣,就留在荒原中给那些想把亚特当晚餐的荒原狼们做个样吧。
中午,亚特没再生火烤肉,将就着在一片荒原巨石堆中割了一片熏鹿肉吃了几口,在遮阴处在躺了一会儿,日头刚刚西斜便再次起身上路。
当太阳坠到山头的时候,亚特已经接近荒原北部边缘,荒草地的尽头出现了一大片稀疏的桦树林,桦树林北边半日路程的地方,有一个名为莱恩的庄园村落,那是勃艮第伯国边疆男爵巴泽尔克里斯的一处庄园。
亚特加快了脚步,从去年春天开始,这条通往北方的道路上开始出现了零星的盗匪,为了以防万一今晚他要在桦树林中休息,那里有一座废弃的猎人小屋。
来到废弃小木屋,天已经黑透了。亚特摸黑捡拾一堆枯木树枝,在木屋的火塘中生起了火,简单吃喝后,木屋里很快响起了阵阵鼾声,一夜无话
次日中午,亚特已经看到人类活动的痕迹一大片平整过的农田,冬小麦已经种下了,农人们只需要等待春风唤醒幼芽。
穿过大片农田的尽头,有几棵高高的橡木和赤松,树下稀稀疏疏的分布着二十来间用石头、松木和茅草搭建的矮顶小屋,屋顶冒着烟气,烟气被寒风吹向村子中心,在那里有一个长约两百英尺,高约五十英尺木石堆砌的圆形堡垒,圆堡顶部是环形垛墙和一个简易木制瞭望塔,一扇铜扣铆钉橡木大门镶嵌在圆堡底部,几口四方小窗从下至上排列大门上方
那是巴泽尔男爵的庄园城堡,但是巴泽尔男爵并没有住在这里,这只是他名下的一个小庄园,由他的胖管家照管。
亚特走进村子,泥泞道路两旁的小屋里走出了一些农民,他们裹着破旧的亚麻布,里面鼓鼓囊囊的塞满干草,佝偻着腰,用呆滞而警惕的眼光打量着亚特。
他们在去年夏末的一个傍晚见从南方来的亚特,不过亚特并没有在村中停留,所以当管家带着两个庄园守卫赶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莱恩村,当时管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信条没敢去追这个村民口中貌似森林强盗的家伙。
今天中午,当瘸腿铁匠向管家汇报说去年夏天那个家伙又来村里时,管家心里一紧:“怕是被强盗盯上了”
“他们来了多少人村外还有没有”管家立即追问道。
“没没有其他人就那一个年轻的猎人”瘸腿铁匠答道。
管家犹豫片刻,让仆人紧闭庄园大门,吩咐仅有的两个庄园守卫穿上皮甲带上武器随他去看一看。
而此时,亚特正栖身盘坐在村口一颗橡木树下,不远处坠着个手持农具木棍稍显敌意的农夫,他有点后悔进村子了。
以前为了尽量不惹人注意亚特都是远远绕过村子,但是现在的亚特心态有些变化了,他想看看自己身处的时代究竟如何,不过亚特实在该打听一下这个巴泽尔老爷是个什么东西
管家早已来到村口和农夫们嘀咕了好一会儿,又派了一个腿脚利索的家伙出村探查,便领着守卫和几个农夫走向亚特。
亚特没有等来巴泽尔男爵,却等来了一个秃头大耳、满脑肥肠的家伙,那家伙略微靠后,借农夫的身形将自己挡住,探头看着亚特。
“我就是莱恩庄园的管家,你是哪里来的强盗,你可知道这是巴泽尔男爵的庄园”管家吼了一句,又缩回了头。
亚特看着眼前这个外强中干的家伙,不禁一阵鄙夷,松开了握在剑柄上的手。
打狗看主人,亚特微微躬身,“请允许我向英勇的巴泽尔男爵致以敬意,如您所见,我并非森林强盗,我只是一名来自南方的猎人。”亚特说着瞥了一眼身边的山货。
“只是猎人”管家从农夫背后挪了出来,瞧了瞧亚特身后的一大包山货皮毛。
此时,村外哨探的人回来在管家耳边嘀咕了几声,管家顿时变了嘴脸。
“你最好没有在我家男爵大人的领地偷猎,不然有你的罪受”确认了来者真正只是孤身猎人后,管家仰头踱步来到亚特身后,用短腿踢了一脚皮货堆,转头示意庄园护卫们放松些。
“贱民,这里面都有些什么呀”胖管家问道。
“皮货和干果,准备与大人老爷们交易”亚特已经有些不爽了。
管家根本没有理会亚特的话,他收起裙摆,蹲身弯腰,扯开包袱,挑出一张颇有卖相的鹿皮,转身离去的时候还顺手扯了两张兔皮扔给两个守卫。
望着一脸淡定准备离去的胖管家,这t是打算强拿呀昨日险些被荒原狼吃掉,今日又遇到比荒原老狼更恶心的家伙,亚特心中阵阵血气上涌。
“管家先生,您手里的鹿皮价值六十芬尼,他两位手中的兔皮十芬尼,不议价。”亚特压着怒火冷声说了一句。
管家停止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像是瞧见怪物一样盯着亚特。
“伙计,你以为你是上帝的使者吗你脚下踩着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男爵大人神圣的领地,你带着一大堆来历不明的猎获踏上男爵大人的领地,还敢向我要钱”
“我问你,你说你是从南方而来,可有漆印文书我现在怀疑你这些皮毛都是从东边巴泽尔男爵的森林里偷猎来的”管家瞪眼抖着八字胡,一脸的凶恶
亚特闭眼冷静了一下,没有答话。
管家只当亚特被镇住了,瞪眼道“怎么样,伙计,现在这张鹿皮还值钱吗赶紧带上你的烂货给我滚”说罢又转身准备离去。
“啊”胖管家刚刚走两步,突然觉得脖子一紧,一只粗壮的胳膊已经将他牢牢锁住,锋利的猎刀已经快抵到了眼仁。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几个围观的农夫农妇吓得连连后退,两个庄园护卫也只是将短矛对准亚特,不知所措。
“你,你,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巴泽尔男爵的领地,你敢杀人”胖管家借着平日欺负贱民积攒的淫威支撑着。
“就你这样的肥猪,我每年都要杀几头。”亚特猛地勒紧。
亚特狠劲上来,胖管家立刻就翻了白眼,“伙伙计,你松松开点,我错错”
亚特微微松了一点,但猎刀仍然随时可以捅下。
“我给钱,我给你钱,你别乱来。”胖管家呼了几大口气,带着哭腔向亚特服软。
“你们两个混蛋,还不快去取七十芬尼钱过来”胖管家一边用手握着亚特持刀的手,一边超护卫骂道。
“现在是两百芬尼,一枚铜板都不能少。”亚特冷声道。
“两百好好好,两百”胖管家激动了一下,但随着脖子再次被勒紧又立刻服软了
望着快步离去的背影,胖管家终于忍不住一屁股瘫坐在了庄园门口,脖子已经被勒成了乌青一片。
“管家老爷,我们追不追”手持短矛的庄园护卫看亚特远去,刚刚消失的“悍勇”突然又回到了身上。
瘫坐地上的胖管家抬腿踢了一脚护卫,“追个屁你们两个杂碎”
“那家伙手中的刀子还带着血丝,说不定真的是刚刚杀过人的”
“哎哟,我那两百芬尼的铜币哟可心疼死我了你们两个杂种还站着干什么,赶紧去向巴泽尔大人告警呀,莱恩庄园遭匪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