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染在心中继续召唤。
她在催眠状态,听不见他的声音,可他总能听见她的吧,她总不至于连发出涅塔波的功能也没了。
上次在进站口被催眠的两个人,都被盛明希一巴掌抽醒了,艾夏当时还没有过来,并不知道“扇巴掌大法”,可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赶紧抽她一巴掌呢
他不动手,裴染就抬手给自己来了一下。
脸上的感觉很奇怪,若有若无,钝钝的,并不如何疼,脑中昏沉散乱的感觉也一点都没变。
也许是真实的痛感变迟钝了,也许是手变得没有力气了,裴染分辨不出来。
她又掐了一下自己的腿,同样不觉得怎么疼。
自己唤醒自己这件事,似乎不太可行。
裴染飞快地穿过驾驶室与车厢间的过道,顺手扶了一下隔门。
门的触感正确。
再穿过一号车厢的过道,旁边座椅椅背的触感也正确。
噼噼啪啪。
一阵密集的声响传来,就像列车在枪林弹雨中,车体被很多颗子弹打中了一样,天花板忽然爆出一个接一个的洞,车窗玻璃也跟着哗啦啦地崩裂了。
无数根胳膊粗细的灰色触手,从车外蜿蜒着探进车内,它们柔软黏腻,却速度飞快,从四面八方朝裴染冲过来。
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躲不过来,身上一下接一下的剧痛。
裴染低头瞥了一眼,一根触手捅穿了她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浸透了前襟,另一根触手斜着穿过了她的肚子,片刻功夫,身上就被横七竖八地穿了无数条触手。
剧痛钻心,景象骇人,大概是希望她叫出声吧。
触手们满车厢疯狂乱窜,周围的乘客全都吓得不敢动弹。
一条触手找到机会,猛地穿进裴染的耳朵,尖锐的疼痛袭来,另一条触手直奔裴染的眼睛,裴染迅速偏头躲开。
她已经冲到位了。
印娜亚原本站在过道上,现在这里没有人了,周围座位上坐着几个乘客,全都在惊慌地看着裴染。
她过来得很快,只有这么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催眠者跑不远。
裴染一把抓住其中一个乘客的肩膀,然后立刻松开,再抓住旁边的另一个。
是真实的肩膀的触感,幻象里的人和现实中的人是一一对应的。
就像刚刚在驾驶室,基里尔变成了艾夏,艾夏变成了基里尔,催眠者似乎能力有限,没法凭空造个人出来,也没法让存在的人消失,只能改改他们的模样。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太好了。
触手是幻影,动作快得像鬼魅,找准机会,终于成功戳中裴染的左眼,顺着眼眶深深地扎进裴染的头颅。
脑内传来一阵剧痛,不过裴染已经看清楚了。
往前几步的下一组座位里,坐着那个塞着口球的年轻男人,和其他人一样,满脸的惊慌失措。
这人
实在让人印象太深刻了,裴染记得很清楚,他原本的座位不是这里。
裴染冲过去,抓住年轻男人的肩膀。
手掌硌到了东西,是麻花辫的触感。
找到人了。
触手们更疯狂地进攻,裴染无视满身穿得密密麻麻的触手,一把把年轻男人拎起来,按在地板上,死死地掐住他的咽喉。
年轻男人吓坏了,疯狂挣扎,裴染手上不松,手指用力。
在幻象中,感觉迟钝,手上没有轻重,裴染心想,要是不小心掐死你了,真不怪我。
年轻男人挣扎不出她的掌控,终于头一歪,昏过去了。
就在他晕过去的同时,就像虚空破碎,大地平沉,裴染猛地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周围的一切刷地变了,各种声音也跟着冒出来了。
和她猜想的一样,被她按在地上,掐住脖子的是印娜亚。
她被掐得脸颊通红,闭着眼睛,不省人事。
周围的乘客也有点慌,主要是看见她突然把人按在地上,倒是没有幻象里那些看见满车厢乱窜的触手的乘客那么害怕。
糯米团被印娜亚藏在胸前的衣服里了,它钻出来,飞到旁边的座椅背上,扑扇着翅膀,大声嚷嚷
“杀人啦”
“杀人啦”
耳边还有的声音,正在叫她“裴染裴染你醒了没有”
裴染松开印娜亚,站起来,“你干嘛不想办法弄醒我是不敢抽我耳光吗”
他还真是客气。
“你终于醒了。”仿佛松了口气,“我刚才调大了和你对话的音量,又怕声音太大,会永久伤害你的听觉神经。”
他说“我当然也在用痛觉唤醒你,打耳光只有四级痛,我用机械爪在你身上持续制造了七级以上的疼痛,你都不醒。你找时间看看自己的腰、腿和胳膊,我怀疑我把你掐青了。”
七级痛也没能唤醒裴染,她的催眠程度明显比其他人更深,有人怕她很快就清醒过来。
说“你的动作很快,我刚想采取进一步的措施,你就已经醒了。”
裴染梳理了一遍思路。
印娜亚刚刚站在过道里死盯着她时,眼中绿光一闪,她就陷入幻觉,印娜亚一昏迷,催眠的效果就自动消失了。
一种可能,是催眠者就是印娜亚,另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故意让这几件事同步发生,栽赃给印娜亚。
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也更说得通。否则印娜亚没理由站在过道上盯着驾驶室瞧,后来又躲在这边的座位里。
如果催眠者确实是印娜亚本人的话,那她发起催眠的时候,看起来是要盯着催眠对象的。
基里尔一个人在驾驶室里开火车时,也是在被催眠的状态,印娜亚当时正趴在小桌板上睡觉,或者假装睡觉,驾驶室的门也关着,以她的角度,就算抬起头也看不见驾驶室里的基里尔。
也许说明,进入催眠状态后,就不用再继续盯着被
催眠对象了。
可是这次,印娜亚一直死盯着她不放,直到把自己伪装成塞口球的男生后,也没有让她离开过她的视线。
裴染猜测,这就是自己的催眠状态比其他人深,无法轻易唤醒的原因。
然而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还没法验证。
裴染突然冲到客车厢,艾夏也早就跟过来了,一脸莫名其妙。
她点点手指,问怎么了
你刚才忽然抓我胳膊,摸我肩膀,又转身就走
裴染我还差点就把你的胳膊卸了。
裴染又发现一点艾夏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看来催眠者一次只能给一个人制造幻象。
催眠者的目的是让她们自相残杀,如果能给艾夏也制造出幻象,效果会更好,不会不做。
裴染指了一下地上昏迷的印娜亚,举起手点指节
我刚才看到幻象,估计就是她干的。
在耳边说“裴染,记得我们两个打的赌么,我赢了。”
“有可能,但也未必。”裴染说。
她看了一眼后面的车厢,过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裴染从包里摸出胶带这回总算找到便宜的那卷了,绑住印娜亚的手脚,又用围巾把糯米团也兜头包住,递给艾夏。
她对艾夏点了一长串指节找东西蒙住她的眼睛,如果她要醒了,就再敲晕她。
艾夏立刻点头,比了个稍等的手势,嗖地冲回驾驶室,很快就攥着一把又大又重的扳手出来了。
裴染“”
她这一扳手下去,估计大象都晕了。
艾夏把围巾解下来,牢牢地绑在印娜亚头上,打了死结,遮住她的眼睛。
她很靠谱,裴染自己带着金属球,往车尾走。
列车还在飞快地倒退,唐古大坝的分道岔应该很近了。
轰隆隆
从什么地方忽然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声音,像是在打雷。
“要下雨了”裴染瞥了眼车窗外。
车窗外,还有一点黯淡的月光,旷野和树木依稀可见,不太像是天阴到会下雨的样子。
裴染想着,一边打开下一节车厢的门,扫视一遍。
她一把揪起坐在最靠近门口的座位上,靠着椅背闭着眼睛的尤连卡。
这位明明一直呆在车尾,现在假惺惺地跑到这里装睡来了。
“裴染,你输了,不能这么耍赖,愿赌服输。”
裴染“呵。我还是觉得他在搞鬼。”
无奈“你坚持说是尤连卡在搞鬼,你有什么证据”
裴染扭住尤连卡,“我要什么证据我又不是治安官。我只要把他撕成两半,直接看看他身体里有没有绿光,如果有的话,再试试绿光的功能不就行了”
“”
裴染“是你刚才教我的。你说管他呢。快,动手宰了他,“多
简单,多方便”,我觉得很有道理。”
尤连卡被她抓住前襟,这才睁开眼,看清裴染,满脸都是讶异,一双蓝灰色的眼睛仿佛在说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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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染根本不理他,揪着白大褂,把他拎起来,利落地把他转了个身,按在车厢的隔门上。
她说要把人撕开,是真的撕。
她横起左胳膊,用胳膊肘抵住他的脖子,右边的机械手牢牢地攥住尤连卡的上臂,猛地往外扯。
骨骼喀地一声响。
她蛮不讲理,都不给人机会解释,说动手就动手。
尤连卡的脸贴在车门冰凉的玻璃上,人吓得魂飞魄散。
他这几天,自觉已经很适应这种末世状态下的新规则了,而且很享受这个全新的世界
弱肉强食,强者掌控一切,决定一切,弱者像玩物一样被摆弄,只能战战兢兢地苟活。
现在肩膀剧痛,快被撕开的这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真正理解末世是什么意思。
思路仍然停留在正常世界的框架内。
他一路上想的都是躲躲闪闪,该怎么隐藏自己,怎样做才能不留下任何证据,让任何人都抓不到把柄。
然而身后这个女孩,才真的像是来自末世的魔鬼。
她怀疑你的时候,根本不找证据,不管什么把柄不把柄,也不给你机会解释,说干就干,直接动手杀人。
管你无不无辜。
她的机械手太可怕,要是再不反抗,胳膊就真的要脱开身体了,等她扯掉他的右胳膊,估计就要用那只恐怖的机械手,给他开膛,掏出他的肠子,就像对付进站口的闸机融合体一样。
生死存亡,千钧一发之际,尤连卡终于不装了,张开嘴。
一抹绿光出现在他黑洞洞的嘴巴里。
车门的玻璃反光,映出那抹明亮的绿色,裴染在心中冷笑一声你终于不当你的圣洁柔弱白莲花了
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他的异能究竟是什么,裴染已经早早地在脑中召唤了会写字绿光。
这次绿光一号很乖,大概睡足了,一召就到,精神抖擞地停在脑海中。
裴染手上也没闲着。刚才攥住他的胳膊撕人,只是虚张声势,这回是用了真力。
身体却忽然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
是倒行的列车,猛地一个急刹,轮子擦过铁轨,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停下来了。
与此同时,眼前骤然黑了。
裴染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又是幻象
就在一秒钟之前,透过面前车厢隔门的玻璃,明明看见印娜亚还在隔壁车厢地上晕着,艾夏认真地攥着扳手,守在旁边。
难道这个尤连卡的特殊能力,也是制造幻觉
裴染趔趄的瞬间,机械手里,尤连卡的胳膊忽然变形。
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挣脱裴染的机械手,尤连卡的胳膊却奇异地骤然细下去,脱
开裴染的手,滑溜溜的,像条蛇一样,嗖地溜走了。
裴染本能地往前一抓,摸到了他的脖子,他的脖子却也是一样,在黑暗中倏地变形,扁下去,不见了。
一阵奇怪的声响传来,悉悉索索,不是人的脚步声,更像是什么东西贴着地板滑动的声音。
“噗”的一声,接着又是连着“噗噗噗”的几声。
耳边传来的声音“我开枪了。”
的声音还在,说明没有被催眠,列车只是单纯地熄灯了。
他的金属球耳聪目明,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得很清楚。
说“尤连卡突然变形成了一个奇怪的样子,看上去是变成了疯癫态的融合体,疯癫态的融合体非常危险,会严重威胁其他人的安全,我有权限开枪。”
裴染心中有点纳闷。尤连卡刚刚明明还是正常的,就算有异能,也是正常状态的融合体,人的形态,怎么说疯癫就疯癫了呢
“我对准他开了几枪,消音减光的隐蔽模式,一枪命中头部,其他几枪命中上腹部,可是没能阻止他逃跑。他顺着过道去了车尾。”
裴染明白他为什么会对着上腹部开枪。
上次在管道工身上发现那颗怪异心脏的位置就是上腹部,以对付管道工和闸机融合体的经验,好像那颗心脏一停跳,疯癫态的融合体就死了。
裴染“会不会他不是疯癫态,异能是变形”
“不会,”答,“正常的融合体身体和人类没有区别,也不会改变结构,承受不住我这么多枪,这么打早就死了。”
忽然说“裴染,看外面。”
裴染转头看向车窗外。
窗外漆黑一片,像一大团凝固的墨。
今晚有月亮,模模糊糊地藏在雾霾后,可也有点亮光,刚才还看见过,不应该黑成这样。
周围非常安静。
突然熄灯,又变得这么黑,车厢里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敢弄出任何动静,寂静得就像车上没有活人一样。
裴染问“我们到哪了”
回答“按我的计算,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了唐古大坝。”
从地图上看,唐古大坝是一道巨型大坝,建在雅拉河上,夜海七号的轨道就从大坝旁边经过。
浓重到化不开的黑暗,忽然被一点亮光撕破了。
左边车窗外,一大团鬼火一样的绿光浮在半空中,不紧不慢,幽幽地飘过。
绿色的光映在车厢里乘客们的脸上,人人一脸惊恐这是在闹什么鬼。
这不是闹鬼,这是融合体的光团。
裴染的身体内,绿光一号和绿光二号立刻蠢蠢欲动起来,好像看见了美味的夜宵。
裴染心想你俩先别激动,人家这么大一团,还不一定谁把谁当夜宵呢。
问题是,绿光过处,不止照亮了车厢,还有别的东西。
车窗外的景象也变了,并不是一路行来,那一望无际的旷野和树木,而是一堵高墙。
这墙距离列车只有几米远,向上延伸,从车窗看出去视野受限,根本看不见顶。
墙体是灰白色的,还有水渍未干,平整的墙面像是老化了,布满龟裂的纹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