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殿, 首相办公室里。
宋斐然看见了自己一周前就递交上来的母体基因试验申请书。
很显然首相看过却又暂时压着了。
首相放下手机,也看到了她在留意那份申请书,笑着和她说“我看过了, 母体基因确实很惊人,但现在是关键时刻,我希望全力开展基因进化,清除联盟叛军, 尽快实现帝国统一。”
他点了点那份申请书,“下一年这项试验再考虑也不迟。”
宋斐然笑了笑说“明白。”
她当然明白首相的意思,下一年首相大选就要开始了,而母体基因必定会面临巨大的舆论和改革,让男女都可以自己选择孕育生命本身对男性就没有诱惑力。
很好笑的是, 男人歌颂母爱, 却不愿意成为孕育生命的人。
因为他们深知孕育生命的“成本”,也深知得到一个愿意生孩子的女性资源多么轻松。
“我明白首相的意思。”宋斐然再次肯定“实现帝国统一最重要。”
她早有预料,也早有其他方案。
首相对她很满意的笑了,又像个长辈似得问她“蜜月玩的开心吗看得出纪安乐开了花, 可惜明天他就要丢下你陪我去帝国军驻地了。”
她知道,明天是帝国军最后一轮的基因进化注射,非常重要,首相亲自去也是为了送女儿去开始基因进化注射。
原本她也是要一道去的, 但刚好赶上今天林家这场大闹, 她决定还是暂时不要去见林颂的好,所以一来就和首相申请,推掉了同去驻地。
“你真不打算一道过去”首相又问“最后一轮注射,纪安要在驻地待小半个月,新婚燕尔就让你们分居两地。”
“不了, 虽然今天闹成这样,我父亲的丧事也总是要办的。”宋斐然无奈地苦笑说“况且,林颂今天因为身世的事恐怕不会想再见我了。”她一来就告知了首相来龙去脉,当然隐去了林颂故意开枪的事。
她很清楚,只要不影响基因计划,她和林颂对首相都有巨大的利用价值,首相不会在意这些“家庭内部的事情”,当然会宽容林颂和她。
首相理解地点点头,安慰了她两句,又惋惜说“林颂也是一时接受不过,或许过段时间他就想明白了,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你对他是用心栽培。”
宋斐然叹气“但愿吧。”
首相看着她失落的表情,一面遗憾林颂不是她亲侄子,一面又觉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林颂如果真是她亲侄子日后重用他就要考虑考虑了,帝国上将已经是她丈夫,林颂再加封那她握住的就太多了。
他乐得她和纪安结合,是想更好地掌控的,却不能让她有太大自己的权势。
现在刚刚好,林颂被她亲自揭穿不堪的身份,恐怕记恨上她了。
“你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首相安抚她。
宋斐然疲惫的点点头,从办公室出来,离开了圣殿。
刚出圣殿就看见了纪安的车,他站在车边等着她,望见她就温柔的对她展露笑容,过来抱了她。
“我们不吵架好吗”纪安抚摸她的背,“是我不好,不够了解你。”
宋斐然在他怀里轻轻叹了口气,回抱住了他,他很好,不好的是她。
他和音音是健康善良,温柔的好人,而她不是好的恋人、伴侣。
她到底是上了纪安的车,和他“失而复得”一般地接吻,吻到两个人都快要擦枪走火才开车往绿岛回去。
刚进绿岛,宋斐然就看见有人在别墅外,可看见纪安的车子那人就跑走了。
纪安也留意到了,他戒备心强就问了门卫跑走的人是谁
门卫是王卓的人,只是回答纪安“是来向太太推销产品的人。”
但私底下和王卓汇报说,是个意大利人,婚礼那天来送过礼。
宋斐然立刻就知道是谁,不就是那个浮士德剧院的阉伶歌手赵小飞吗是亚当又派他来做什么
王卓留意到她脸色不太好,就问要不要他去处理
“等送走纪安再说。”宋斐然说,明天纪安就要和首相去帝国军驻地了,有的是时间处理。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林颂打来了电话。
她没接,而是给林颂发了个消息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等忙完这阵子再谈吧。
现在不是“复合”的好时机。
谁知道,第二天赵小飞一早又来了,正好撞上宋斐然一家去机场送纪安。
纪安对赵小飞有印象,浮士德的阉伶歌手样貌很好辨认,但他不知道原来斐然和赵小飞有交际
“小姐。”赵小飞低着头不敢看纪安,把手里的歌剧剧票递给宋斐然“很抱歉来打扰您,今天是我最后一场演出,想请您来看。”
昨天他来也是为了送票
宋斐然接过票,不是吧,送票用得着看见纪安的车子就跑吗
“谢谢。”宋斐然淡笑着说“有空我会去的。”
赵小飞见她要上车离开,欲言又止的强调“我很希望您能来,这场演出之后我就要出国去读书了,恐怕以后见不”
没说完,宋斐然就关上了车门“走吧,你飞机快要赶不上了。”
纪安开了车子,去机场的路上他想问斐然和赵小飞是朋友
但又怕她觉得他管着她,也就没问。
他想等他回来,可以好好地和她谈谈,他希望能更多地了解她,了解她的好和“极端”,他不是不能接受她的其他面,他可以的。
军用机场,首相和他的女儿皇甫敏也到了。
帝城飞往帝国军驻地只需要个多小时。
而这个多小时里,林颂没有一刻不在紧张,她会来吗她会来对吗至少见他一面。
他会冷静的,她已经说了需要冷静一下,他就会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她还没有戴上手环,他迫切地希望见她一面,就一面也好。
可是飞机抵达,从飞机上下来的只有纪安和首相父女。
她没来,她不想要见他了。
林颂耳鸣的很厉害。
宋斐然收到了纪安报平安的信息,很简短平安到了,晚上和你电话好吗
她知道,进入基因强化的实验站要上交所有电子产品,纪安这趟还要陪着皇甫敏注射强化剂,估计忙完也就是晚上了。
她回了个好。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昨天阴云密布没下的雨在今天下了。
宋斐然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是午饭的时间点。
她要去一趟浮士德剧院,她猜赵小飞这么没有分寸,一定是亚当吩咐的。
上了王卓的车,很快就到了剧院。
剧院外放着赵小飞的舞台照片,今天确实是他最后一场演出,票早就被一抢而空,外面有不少赵小飞的粉丝。
她被从通道引进去,还没在自己的包厢坐下,赵小飞就匆匆忙忙来了。
他已经上了妆,穿着华丽的歌剧服,戴着夸张的假发,请她去他的休息室,有些紧要的话和她说。
宋斐然心里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想,亚当要么是快死了,要么是
她跟着赵小飞进了他后台的休息室。
这是一间不大的套房,摆满了各种服装和假发,一排亮着大排灯的化妆台,是休息室也是化妆间。
王卓紧紧跟在她身后,赵小飞想请他出去,却根本请不动。
然后,洗手间里走出一个人,在一架子华丽服装中笑盈盈的歪头看她。
王卓的脸色都变了,亚当亚当怎么敢来帝城出现在这里他疯了吗他可是通缉犯他怎么敢在这里约见小姐
他忙上前两步。
宋斐然抬了抬手,低声对他说“出去等我。”
王卓既想让小姐马上掉头就走,又怕外面有人进来看见亚当,只能先和赵小飞退了出去,关上门就守在门口。
赵小飞很歉意地说“你放心,他换过脸和指纹,和以前不一样,不会有人发现的。”
王卓却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没忍住低声说“你就那么喜欢做他的奴隶吗”明明已经被解救出来,却还要为曾经坑害他的人卖力
赵小飞顿了顿,浓厚的妆容下掩盖不住他愣怔又受伤的眼神,他喉咙动了动,很低很低的说“他对我很好他没有打过我,他还帮我找到了姐姐的遗体,让她入土为安”
王卓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个曾经的奴隶却觉得奴隶主对他很好就因为不打他,替他埋葬了姐姐
休息室里。
亚当笑盈盈的朝宋斐然走过来,“你看起来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宋斐然把手包丢在了梳妆台上,没脱戒指抬手一耳光重重扇在亚当脸上。
他的皮肤白得像是不见太阳,一耳光下去登时又红又肿,戒指在上面留下很长的划痕。
亚当痛得微微皱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抓着脖子“咚”一声按倒在旁边的梳妆台上,脸贴在冰冷的镜子上。
他在镜子里看见宋斐然平静到可怕的双眼,她在生气,她很生气的时候就会很平静。
她很用力地扼着他的喉咙,卡得他被迫抬起头,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原来她的力气这么大。
亚当在困难的呼吸里,晕眩的看见她那张毫不留情的脸,她对他说“你毫无分寸的找死来见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在窒息的痛苦中产生一种异常强烈的快感,拼命地去抓她卡住脖子的手。
他真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才猛地松开他,看着他站不稳的趴在梳妆台上拼命呼吸,好像这样气才能消一点。
可亚当从镜子里看见她依旧没有表情。
她下达命令一样和他说“除掉赵小飞,你马上滚回荒芜星。”
真狠啊,她不觉得赵小飞很可怜吗
亚当喘匀了呼吸才说“你放心,他过了今晚就会远离帝城,再也不回来了,他不会带来麻烦。”
宋斐然厌恶地皱眉看他“少装好人了,你阉割他的时候怎么不可怜他你让他替你一再联系我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不会留他。”
“那我呢”亚当在镜子里看着她,唇角挂着笑,眼眶却是红的“如果我对你没用了,你现在是不是也要灭了我的口”
她毫不留情说“不然呢”
“真绝情啊。”亚当笑了,笑得有点难过“你放心好了,我这张脸、指纹、身份是换过的,帝国通缉令里查不到现在的我,我既然能入境来到这里,就说明我这个身份是干净安全的。”
他转过头看她“我怎么会忍心连累你从认识你到现在,我有做过一次连累你、伤害你的事吗”
他连给她发讯息都小心谨慎,奴隶岛被帝国占据,他东躲西藏没有敢联系过她一次,这些她难道一点都不领情吗
她并不领情,抓着手包说“你见我要是为了说这些就不用了,我很忙。”
亚当怕她真走了,立刻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我来拿我的报酬。”
报酬,那名中年司机的调查报酬,她许诺过他的。
他的手很热,贴着她的皮肤。
宋斐然这才发现他没戴手套,细滑的手指像是没有指纹一般握着她。
他眼眶还在微微发红,仿佛很真诚似得“我怕我再不来就没有机会了,奴隶岛没有了,联盟已经穷途末路没有能力再庇护我了,或许在联盟覆灭之前我就会先死了。”
宋斐然仔仔细细看着他,他的银发有些凌乱,脸颊红肿的流了一点点血,这些话或许是他最真心的一次。
奴隶岛被帝国清剿之后,他应该就很清楚他走到陌路了。
帝国军最后一次基因强化之后就会发动清剿联盟叛军的战役,那些躲藏在荒芜星的叛军根本不可能是帝国的对手,不过是穷兵誓死一战,而他也注定死路一条。
他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说不定下次再见就是一具尸体了。
“我这辈子也没有真正快乐的时候,小时候受烧伤的痛苦,大一点受治疗烧伤的痛苦。”亚当语气难得的情真意切。“走到穷途末路最想念的居然是你。”
连他自己都自嘲的苦笑了一下“你的许诺还算数吗”
他问她,在自嘲里包裹着唯一的一点真心。
宋斐然慢慢抽出了手,转身走到小沙发坐下,吐出一口气说“当然算。”
亚当站在那里,有一瞬间想泪涌,谁能想到在他穷途末路之时,最绝情的人却又最守诺
“来这里。”她对他说。
亚当下意识朝她走过去,她又说“跪着过来。”
他跪在柔软的地毯上,朝她过去。
她只是抬起手摸了摸他脸上的血,他就真的落泪了。
她拉开沙发旁的小冰箱,从里面取出了一瓶冰水,轻轻贴在了他红肿的脸颊上。
他颤抖着眼泪越流越多,到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他想要的是羞辱时的快感是肉体的快乐不是的,或许只是抚摸。
她拉起他的手,让他握住结出冰花的水。
他凉的发抖,指尖透出粉红色。
“嘘,亚当。”她坐直身体看他那张流着泪的脸,那真是好漂亮的一张脸,哭泣时颤抖着,“你哭成这样,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想要抚摸、拥抱、亲吻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凑近她,想去吻她。
她却抓住他的脖子将他轻轻推回原地说“要回答我。”
他像是被掌控着,羞耻在这一刻也合理化了,他流着泪说“抚摸,你亲我抱一抱我好吗”
她的眼神在准许他,她拉着他刚刚握过冰水的手放在了她短裙下的膝盖上。
亚当感觉到她被冰的微微颤抖,仿佛情动时一般
她握着他的手,抚摸过她的肌肤。
他跟着一起颤抖起来,然后她准许他抚摸了她的脸,她的鼻子,她的嘴唇
他跟着她的每个动作神魂颠倒,多想去吻她。
然后他听见她准许“现在,你可以亲我了。”
他探头想去亲,快亲上她又说“不是嘴巴。”
那是哪里
他愣愣看着她往后靠近沙发里,抬脚踩在了他跪着的腿上
她的眼神准许他。
他无法抑制快燃起来的自己,低头去亲吻她
外面的舞台上,赵小飞用尽所有力气唱这最后一场,在终曲时他情难自控地流下眼泪,在厚重的妆面上流下两道湿湿的泪痕,像滑稽的小丑。
他这一生就是个滑稽的小丑,卖力的小丑,努力讨好每个鞭打他的人换得一点点怜悯
但高高在上的亚当不是吗幸运高傲的林颂不是吗
歌声高昂的震颤着每个人的心。
王卓守在丝绒红的休息室门外,再一次低头看了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过去了六个小时,小姐还是没有出来。
他在五个小时之前曾因为担心推门进去看了一眼,却立刻退了出来。
这几个小时里,他一直在想小姐喜欢纪安吗应该是喜欢的吧,不喜欢怎么会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还和他结婚了
那小姐喜欢亚当吗喜欢林颂吗
或者说,小姐有没有真正喜欢的人
他想不明白。
休息室里灯全部关了,厚重的丝绒窗帘密不透风。
一片黑暗中只有亚当沙哑的声音,“要是你见到曾经的我,一定会觉得恶心”
他和宋斐然挤在狭小的沙发里,他紧紧抱着她,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和幸福感。
他和她说了很多,从他父母是奴隶开始,到他7岁父亲发疯一把火点着了房子要一家人同归于尽,母亲死了,他逃出来却被烧成了丑八怪。
他让宋斐然抚摸他的脸,他知道这是一张漂亮的脸,她喜欢,她会主动亲吻这张脸,会着迷地抚摸这张脸。
“我换了几次皮肤,才修成这个样子。”他说,感觉她手指很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像个恃宠生娇的孩子“你为什么会和纪安结婚他不丑吗”
脸上的手指顿了住。
宋斐然从他怀里坐了起来说“你配提他吗你是快要死的帝国通缉犯,他是帝国上将。”
亚当怀里空落落的,看着她那么不留情面的离开,对着镜子穿好衣服。
他躺在沙发上叹息一般笑了一声“是啊,我这么下贱的人怎么配提他他是帝国最勇猛的上将,是你法定的丈夫,我是通缉犯,是你看不上的奴隶。”
可是没关系。
他眼神里充满的恶毒的快乐“我这次来还为了给你带来一个消息,联盟被逼的走投无路,打算最后一搏了。”
宋斐然从镜子里看他,如果只是这个消息根本不用他说,他一定是憋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果然,他扭过头来看着她的背影说“你知道联盟的新统帅是谁吗是黄征。”
这个名字熟悉得让宋斐然瞬间转过头去盯着亚当。
他勾起得意的笑容说“没错,就是那位纪安上将最得力的副将黄征,想不到吧他才是联盟老统帅的亲生儿子。”
宋斐然第一次脊背发僵,黄征是联盟叛军的人,那现在他就在帝国军驻地陪同着纪安和首相
她快步走去捡起地上的手包。
“联盟叛军打算鱼死网破,在这最后一搏里劫持首相,不成功便成仁。”亚当看着她说“所以我才怕你跟着去帝国军驻地,我能不能继续活下去就看联盟叛军这殊死一搏了。”
她从手包里拿出手机,现在给纪安打电话,告诉他这些还来得及吗
“任务在七点开始,黄征会劫持首相和他的女儿,劫持失败就直接击杀。”亚当和她说“你要救纪安吗”
宋斐然拿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
手机在她掌心里亮起来,微光照亮她的脸。
亚当看见她微颤的手机和紧蹙的眉头,她眼睛里翻涌着很多情绪,似乎很久,又似乎只有几秒,她“咔哒”一声按灭了手机。
房间中一片漆黑,她没有拨打那个电话。
亚当在陷入漆黑那一瞬间浑身毛骨悚然,他看见她在原地静默了几秒,慢慢站起身,声音很哑的和亚当说“今晚离开帝城。”
然后拿起自己的外套,打开那扇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歌声和空气涌入小小的休息室,亚当整个人冷极了。
她、她不要救纪安吗那不是她选定的爱人吗
她走进廊下的光中,侧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静至极。
门重新紧紧关闭。
亚当在沙发上突然笑了,笑的浑身发抖,她不爱纪安,她谁也不爱,她只爱权力和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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