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上午, 每节课课间都会有人找到邬思黎,说自己不该不清楚事实就随便发表评论,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
大多都是这个流程,且不是单独叫邬思黎出去,当时教室里有多少人算多少,就当着他们面诚恳道歉。
坐在她周围的三个舍友近距离观看全程, 顺便帮忙检阅他们态度是否良好。
又送走一个, 邹念桐倚在桌子上鼓掌“真行,真爽,真解气。”
赵月雯范云薇也赞同点头,昨晚帖子才开始传播, 管理员就开启禁言模式, 她们只来得及和臭蛆们对骂一两句,一口气在胸口堵了整晚,现在可算是消散干净。
“我有点好奇,你男朋友咋找的他们, 咋都一个个这么乖。”范云薇从前排转过来,趴在邬思黎桌上“脸上也没挂彩, 难不成是内伤”
“nonono”赵月雯竖起一根手指晃晃, 神秘莫测地半眯起眼“据说左柯让背景挺牛逼,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一两句话的事, 比如”
她不熟悉左柯让, 只能凭借想象编词造句,半仰起头,一副吊吊的样子“你要不给我女朋友道歉, 就收拾东西从这所学校里滚蛋”
“”
其他三人一起尬住。
邹念桐挠挠额角,伸手摆正赵月雯歪斜的脑袋“雯雯,咱少看点言情小说脑残剧行吗天凉王破多少有点不现实。”
赵月雯不服气“那你们说是怎么个事。”
“当事人说说。”邹念桐把问题抛给邬思黎,戳她胳膊“你男朋友咋搞的”
“我也不知道。”对于她们的好奇心,邬思黎爱莫能助“他叫我别管,他来解决。”
她话音刚落,手机叮一下,提示有新消息进来,邹念桐她们仨不约而同朝亮起来的屏幕看,莫名有种预感是左柯让,催着她快问问,满足一下她们过盛的八卦欲望。
邬思黎拗不过她们,识别人脸解锁,三人怕涉及邬思黎隐私,很有分寸感的先挪开眼,等邬思黎问完,手机摊桌上给她们看,她们脑袋又齐齐凑一起。
aos都去给你道歉了吗
邬嗯。
邬你怎么跟他们说的没打架吧
唰。
左柯让回复没有啊宝宝,我都跟他们好好商量来的。
三位吃瓜人士看到这条消息,暧昧眨眼,异口同声拉着长音咦声“宝宝”
邬思黎立刻盖住手机,脸有些红“你们别叫”
“好好好,我们闭嘴。”范云薇掰她手“宝宝别挡,我们还没看完。”
邹念桐也上手抱住邬思黎,阻止她乱动。
又一唰。
左柯让的解释过来就查了查他们那些人的烂事,不来道歉我也曝光咯,我们的事是造谣,他们的可都是事实。
好一个好好商量。
“威胁”俩字都怼人脸上了。
不过对待这些人也没必要留情面,先撩者贱,左柯让的作法不过是正当防卫而已。
“可以。”邹念桐身为娘家人表态“小左同志办事不错,顺利通过组织考验。”
“那商量商量吃啥呗。”赵月雯对吃饭这件事更感兴趣“新街口那边新开了家串串店,巨香”
范云薇白眼翻上天,她随便卷起一本书当作话筒“我请问,你看的偶像剧里哪部是写男主请女主朋友吃饭去吃串串的高大上一点ok”
赵月雯眨眨眼,比手势“ok。”
下午全校放假,上午第四节课下课,铃声结束音乐响起,tayor的crue sur伴随着正午时分炎炎烈日传遍宁大每一个角落。
结束课程的学生们三两结伴走出教学楼,就在这时,一条道歉声明贴由论坛转发至朋友圈,是一段三十秒长的视频。
视频中的男生戴眼镜,挺干净书卷气的长相,鼻梁贴着一个创口贴。
“我是2019级航工二班的任卓元,因我不明事情真相,前两天在学校论坛擅自发布不良信息,跟踪偷拍造谣同校女生私生活混乱,给对方造成一系列伤害,对此我深感抱歉”
统一下课时间,哪哪都是人,其中有一个看到朋友圈就会传递给身边所有,都不用再费事切换去论坛评论,即刻就能和同伴当面吐槽
“航工二班的啊,那就更能理解为啥单独给左柯让打码了,嫉妒又怕被报复。”
“我记得他和邬思黎还在同一家店一起兼职,而且平常上课他还经常跟左柯让同组,背地里捅人家俩刀子捅得可真利索。”
“不过这个道歉视频有点过了吧,这样一搞他以后应该挺难了吧。”
“你这圣母心泛滥的也有点过了吧,他不先造谣生事会得到这个结果吗他污蔑人女生的时候咋没想过人女生以后会不会难以生活”
“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啊,不明事情真相,就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打击报复呗。”
“也不见得是因爱生恨吧,没准就是闲得找事,小透明做久了想博关注。”
“”
道歉稿是左柯让审阅过的,段骏鹏问过他为啥不把任卓元喜欢邬思黎这点加上去,得不到就毁掉这个理由动机更有说服力,更能为邬思黎博同情好感。
左柯让不同意,任卓元是个什么东西,还不配跟邬思黎的名字一同出现,他不想以后别人提起邬思黎就能联想到任卓元,进而牵扯出这桩破事。
而且同情好感这两样,邬思黎也不需要。
总之,沉寂许久的宁大校园论坛最近这两天因为这件事又热闹了一把,左柯让在朋友圈发合照将事情发展推向高潮,任卓元这条道歉视频则是作为结束,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
有几天没有去看邬思铭,左柯让提前订好午饭,和邬思黎去医院陪邬思铭待了一下午,晚上约好请邹念桐她们吃饭,六点钟在医院离开。
范云薇再三强调要高大上,她们现在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邬思黎,绝对不能在左柯让面前丢份,于是三人下午在宿舍叽叽喳喳讨论半晌,聚餐地点最后定在新街口一家有包厢的大排档。
段骏鹏他们听说左柯让今晚要请邬思黎舍友吃饭,吵吵着也要去,未免被拒绝,理由找的还挺得当,说他们这群兄弟不去,就左柯让一男生跟四个女生一起吃饭太过尴尬,
于是最后聚餐队伍多出十来号人,等在包厢落座,饭局两位主角坐在中间,双方朋友分坐在他们两边,现场一度有种由邬思黎左柯让牵线搭桥促成两批人联谊的感觉。
左柯让那边明显人数多,所以界限划分也不是特别清晰,邬思黎肯定挨着左柯让,另一边是邹念桐,范云薇这个对熟人社牛对生人社恐的选择性交流者坐在邹念桐赵月雯中间,赵月雯另一边是人高马大的安浔,剩下大半张桌子都是左柯让朋友。
比例悬殊。
双方会晤,一开始都琢磨着要端着点,庄重点,毕竟是一顿包含特殊意义的饭局,做完自我介绍后,段骏鹏潘瑞阳一唱一和抖机灵调节气氛,绝不叫一丝一毫的尴尬局面产生,邹念桐她们也很配合,问问题就答,答完再反抛回去一个问题,这么你来我往的,包厢里就没有片刻安静时候。
到这时候,一切都还挺正经。
烤串小炒之类的菜品陆陆续续端上来,段骏鹏拿着起子将桌上一瓶瓶冰啤酒撬开。
酒就是个标志,一口接一口下肚,若有似无的拘谨消失,一个个都抛弃掉矜持稳重的外壳,逐渐放飞自我。
段骏鹏横跨半张桌子,抱着酒瓶从靠近门口的位置插到邬思黎和邹念桐之间的空位,带着满脸疑惑问邹念桐自己哪里得罪过她,她为什么讨厌他
左柯让正戴着一次性手套给邬思黎剥小龙虾,脚伸到邬思黎凳子底下,卡着横杆把她连人带椅往自己边上勾,远离段骏鹏。
邬思黎瞬移瞬得有点懵,惊呼一声,去扶左柯让,稳住身体后,龙虾肉递到嘴边,她咬着吃进去。
余光一晃,是段骏鹏在扩大的空间里直接坐在地上,邹念桐以为他要碰瓷,蹭一下站起来,说我不讨厌你。
段落鹏没喝多,些许上头,抓着她手腕拽她重新坐下“你不讨厌你对我翻什么白眼,我都看见两次了”
邹念桐拒不承认,咬死是他喝多眼花。
段落鹏就突然哭起来,说自己第一次碰到邹念桐这么莫名其妙的人,讨厌他不讲清楚理由就算了还反过来污蔑他。
邹念桐目瞪口呆,这哥们眼泪说来就来,学什么航工,应该去电影学院学表演,影帝奖杯分分钟是他囊中之物。
邬思黎也吓一跳,扭头瞅左柯让“他哭了。”
左柯让简单解释“失恋了,甭管他。”
范云薇手边也有几个空酒瓶,不确定她喝几瓶,但看她反应就知道喝不少,拉着赵月雯一起跟安浔划拳,一条腿还特豪迈地踩在凳子上,衬得赵月雯这位御姐都娇小起来。
一个包厢,好几个戏台。
就在这么个鸡飞狗跳的环境里,这场饭局的二位主角早就被人遗忘,左柯让乐得不被打扰,谁也不看谁也不管,稳如泰山地给邬思黎剥虾投喂,邬思黎边吃边新奇地享受着现在的热闹。
她性格内向,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每天放学都赶着回家帮父母照顾邬思铭,从来没有跟朋友出去玩过,减少一大部分加深关系的机会,感情自然而然变淡,社交软件手机号一换再换,上大学前的那些朋友有的失去联系,有的则变成偶尔出现在点赞列表里的一个头像。
和左柯让以前偷摸着恋爱,而且他也更喜欢和她单独相处,所以这种场景是第一次在邬思黎体验。
不会再担心晚一刻回家会遭到父母的批评,也不用考虑压在肩上的责任,此时此刻她只是一个上完一天课和朋友出来放松聚会的普通人。
她在沉重枷锁中窥探到一丝自由的气息。
哒一声,一只盛着汤的白瓷碗放在她面前,邬思黎调转视线,看见左柯让戴着红绳徐徐收回的手。
哦对。
她还有个男朋友。
并且附加在她身上的一份束缚来源于他。
可眼前所见的温馨幸福也是因他产生。
邬思黎盯着那碗汤半晌没动,左柯让打个响指唤她“想什么呢”
“没什么。”邬思黎摇头,拿起勺子舀汤喝。
这家大排档烤北极贝一绝,左柯让夹过来一个,弄干净覆着的辣椒姜丝,送到邬思黎嘴边。
地上的段骏鹏哭累了,还有点饿,抬头一看自己好兄弟格外贤惠地在喂自己女朋友,凑过去“阿让我也要吃小龙虾。”
张大嘴巴“啊”
左柯让就一个字“滚。”
段落鹏被骂,打个酒嗝嘴一扁又要哭,邹念桐刚被他整得脑瓜子嗡嗡响,都说男人的眼泪女人的兴奋剂,可如果流眼泪的人是段骏鹏,邹念桐就萎得不行。
迅速在桌上拿起一片烤面包塞他嘴里,堵住他即将倾泄的哭声。
潘瑞阳这时才发现段骏鹏在哭,一点不顾及兄弟面子,大声嚷嚷起来,恨不得昭告天下,左柯让那边都知道段骏鹏失恋分手这事,于是饭桌上各玩各的几拨人又统一起话题,聊着感情问题。
还不是干聊,配着真心话一起玩,问题就是谈过几段、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位、为什么分手等等。
大家都有那么点经验可讲,酒瓶转到左柯让,人还在剥虾,只眼皮子掀了下确认自己是否中招,又垂眸继续忙“不好意思啊,没分过手,我跟我老婆初恋。”
平淡的语气里透露着一种“别太羡慕”的优越感。
听得人只想揍他。
段骏鹏昨晚上分的手,正是创伤严重阶段,最为受刺激,跳起来就扑向左柯让,左柯让一边应付他一边叫邬思黎躲远点,别碰着她。
一顿饭吵吵闹闹吃了将近三个小时,要不是有些人住宿得赶门禁,估计还得有下半场。
左柯让也喝了点酒,吃饭的地方就在公寓附近,他不知道又抽哪门子疯,不叫代驾不打车,非要跟邬思黎手牵手步行回家。
夏季的宁城就像一个火炉,酷热难当,路灯一盏挨一盏,满街梧桐树笔直矗立,树叶在晚风吹拂下沙沙作响。
俩人十指紧扣,漫步在街头,这个天气呼吸都能出汗,他们掌心相贴,没一会儿就泛起潮湿。
邬思黎嫌不舒服,要撒开,左柯让攥着她手腕在自己t恤上胡乱一擦,又扣住。
邬思黎拿他没办法,随他去。
他有选择性洁癖,选择对象只有邬思黎一个,段骏鹏穿过一次他的外套,他直接送人,邬思黎穿一次他衣服,他能一辈子不洗天天套身上。
再打个比方说家里人跟他同喝一瓶水他不能接受,换成邬思黎,别说同一瓶水,就从她嘴里吐出来他都能面不改色咽下去。
形容很恶心,但是很恰当。
地面他们的影子也亲密,沿着路灯往前走,影子从清晰到模糊再到清晰。
左柯让的好心情还在持续,看什么都欢喜,边上一女生牵着一只德牧路过,他那欠登劲儿上来,对德牧嘬嘬两声逗弄。
不成想碰到的这只德牧脾气不太好,梗着脖子冲左柯让呲牙咧嘴嗷嗷两嗓子,左柯让条件反射先护着邬思黎后退,女生扯着牵引绳喊闭嘴。
女生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它不咬人的。”
“没事没事,是我们先招惹它的。”邬思黎上前一步,半挡着左柯让,以防他再闹。
左柯让乖巧站邬思黎身后,弯着腰下巴搭在她右肩膀,耷拉着脑袋跟德牧对视,然后摇两下邬思黎胳膊,小声嘟囔“我靠好凶啊它,瞪我。”
“”
不能再放任他丢人,邬思黎朝女生一笑,说声再见,忙不迭带着左柯让往前走。
左柯让故意卸去一半力气,由邬思黎推着,还不忘委屈巴巴地告状“那狗真超凶,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吓人啊宝宝,你快安慰我一下。”
就是个小插曲,女生本也要往与他们反方向走,腿迈出去一条,就听见这么不要脸的一句话。
不禁回头观望,就瞧见那长相挺不好惹但很帅的男生黏糊糊缠着女朋友要亲。
及其辣眼睛,她一言难尽地摸摸自己狗儿子的脑袋,指着左柯让背影“看见没,他比你还狗。”, ,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