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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晚上七点钟,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霓虹为这座城市增添一层繁华。

    宁城老城区的巷子纵横交错,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砖头,电线杆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小广告,空调外机架上挂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街头的馄饨店外摆着几张矮桌小马扎,馄饨在锅里热气腾腾翻滚着。

    这里是与高楼大厦市中心完全不同面貌的旧城区。

    处处充满烟火气息。

    任卓元家在这条街最里面,他一路走进去,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打个招呼,路过那群聊天谈笑的阿姨太太们时,其中一个短卷发的阿姨叫住他。

    “小元你过来。”阿姨朝他招手“过来过来。”

    任卓元不明所以靠近“怎么了袁姨”

    袁姨用手掌心托托发根“你看我这新烫的发型好看不”

    “好看。”任卓元笑“我妈的手艺吧”

    “就你聪明”袁姨嗔他一眼“不过咱们这片区,还真就属你妈活最好。”

    “您喜欢就好。”任卓元问“您找我有事吗”

    “是有事,还是好事。”袁姨人逢喜事精神爽,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嘚瑟“孙豪启不是高一就辍学不上,去穗城闯荡了吗,搞了个施工队,一个月赚不少钱呢。”

    孙启豪是袁姨儿子,读书时跟任卓元一直是同班同学,就像左柯让现在是学校老师们夸赞学生们追捧的对象一样,任卓元在老城区的大人们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每一家教育起自己的孩子来,都会以任卓元做正面例子。

    次数一多,那些小孩难免看任卓元不顺眼,孙豪启尤为讨厌他,带领着其他同仇敌忾的伙伴们孤立他,初中有次体育孙豪启故意找茬,跟他打了一架,孙豪启发育比任卓元早,那时候他瘦小像麻秆,孙豪启一个顶他俩,说是打架,其实是他单方面挨揍。

    闹到老师那里,请来两方家长,袁姨当场劈头盖脸骂了孙豪启一顿,按着孙豪启后脑勺给他道歉。

    都是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而且男生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任母田云英便没计较这件事。

    后面老师把他们俩人的座位特意调成对角线,井水不犯河水两年,初中毕业任卓元考上重点高中,孙豪启到职校,不常见面,生活圈子的重叠部分越来越小。

    再次听到孙豪启的消息,是田云英说他在职校读了一年就去了穗城。

    袁姨颇为感慨“当时我还不看好他,想着他能有你一半学习好我就谢天谢地了,一教训他就拿你做比较,结果不成想人家还真闯出名堂来了,可见这学习还真不是唯一的出路。”

    任卓元面色一淡,他就说袁姨今天怎么这么热情,拉着他唠家常,原来重点是在炫耀。

    当初他考上宁大,人人都来道贺,真心实意的或许有,但更多的是嫉妒眼热,现在终于逮到扬眉吐气的机会,袁姨通体舒畅。

    她见任卓元表情不太好,诶呀一声“小元你别多想,袁姨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着豪启一起干他跟我说他队里缺一个工程师,我一听正好,你不就学这个的吗”

    “袁姨,我学的是航天工程,不是建筑。”

    袁姨不以为意“都是工程差不多啦。”

    她劝说“要我说你还是赶紧赚钱重要,你妈一个人拉扯你还要照顾你爸,不容易的好伐。”

    任卓元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家事,没耐心再待下去,起身“谢谢袁姨您的好意,但我专业不对口,我妈还在家等我,就先走了。”

    “诶”袁姨白一眼他背影,与旁边人不屑一顾得吐槽“航天工程有什么了不起的,学了还以为自己能去外太空了不成”

    她声音不小,就是故意想任卓元听见,他握着书包带的手微紧,大步离开。

    街尾,黄色的灯泡光秃秃悬在屋檐下,刷上蓝油漆的木条包裹着玻璃窗,灰色石墙空白处印着“云英美发”四个字。

    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拿着扫把在清理地上的头发。

    “妈。”任卓元跨进门,放下书包,接过扫把“我来吧,你歇会。”

    “卓元”田云英惊讶“你怎么今天回来了,明天周一上午不是有课吗”

    “想回来了。”扫把有些年头,划拉几下塑料手柄就松得不成样子,他拆下来,塞进去一张卫生纸减少缝隙做加固“妈还有饭吗,我饿了。”

    “有有。”田云英脱下沾满染发膏味道的围裙,边走去后面厨房边回“我这就去端。”

    没想到任卓元今晚会回来,田云英没做他的饭,手脚麻利地烧水切菜,几分钟就做好一碗阳春面,任卓元已经坐在餐桌边等,田云英端到桌上,懊恼想起自己没有打鸡蛋。

    任卓元说没事,拿起筷子挑起一撮吃着。

    任卓元高中就开始住宿,只有周六日或者放假回家,到大学后,回家次数就更少,空闲时间都在兼职打工,难得见到儿子,田云英什么都不想再忙,坐下陪着他吃饭。

    细细打量他一番,田云英面露心疼“好像瘦了。”

    “最近天热,没什么胃口吃饭。”

    “没胃口也是要吃饭的,不然身体扛不住。”

    “知道。”

    母子俩不是同龄段的人,本就有代沟,田云英只会聊家长里短,怕任卓元不感兴趣,也不好意思跟他讲,没有共同话题导致饭桌上只有任卓元嗦面的声音。

    吃到一半有些渴,任卓元去拿水壶倒水,看见田云英欲言又止,主动开口“妈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没有。”田云英还没做好准备,任卓元冷不丁一提,她第一反应是否认,继而嗐一声“是有这么个事。”

    她用抹布擦拭一下桌面“就你袁姨下午来店里烫头发,跟我说豪启的施工队缺个工程师,问你要不要去,听说有时候一个月就能挣出咱们一年的生活费。”

    “妈我还在上学。”任卓元看出田云英眼里的心动,一股烦躁腾起“别人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吗我是学航天工程的,不是工地搬砖的。”

    “了解的了解的。”不知什么时候起,田云英每次跟任卓元相处时,都会不由自主紧张,她搓着手,语无伦次“不想去就不去,我就是听说你这个专业很难学,你又要打几份工,怕你累,那个施工队来钱快”

    “所以你就想我半路退学去给孙豪启打杂,你是不是也跟别人一样认为我学不出名头是在浪费时间做无用功”

    任卓元是个极其要强看重面子的人,被孙豪启揍过的事情是笼罩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一字一顿厉声质问,田云英忙摇头说不是,他神色难看,怒气上头“我之所以会这么累是因为您没把我生在一个富裕家庭”

    他一个口不择言,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田云英愣怔半晌,愧疚低下头,嗫喏道歉“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任卓元挫败捂脸,他长舒一口气,放下筷子“我上去看看我爸。”

    阳春面还剩下半碗,不再像刚出锅那样烫,白炽灯下,田云英独自坐在餐桌边的身影瘦弱又落寞。

    左柯让带邬思黎去吃的一家粤式火锅,在店里还不显,吃完一出去,火锅味道挥之不去。

    知道左柯让不喜欢,回到公寓,邬思黎先去浴室洗澡,左柯让反倒是不紧不慢晃到厨房,在橱柜里找出红糖红枣生姜,一齐丢水壶里,熟练地煮了杯茶,煮好后放在壶里保温着。

    快到邬思黎来例假的日子,她每个月提前一周会小腹酸胀,之前带她去看中医调理身体,一开始症状严重只能先喝中药养着,是药三分毒,喝过一段时间就停,那中医便换了个食疗方法。

    每次经前一周用红糖红枣之类的东西煮水喝,暖宫补气。

    冲邬思黎例假疼得那副惨样,就说明她对自己不咋上心。左柯让不指望她能记住,每个月她经前都是他煮好看着她喝完。

    搞完这一切,左柯让去客卧浴室洗澡。

    他在床上挺能折腾人,不过还是以邬思黎身体为主,她不舒服时他绝不碰她。

    但他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

    他对邬思黎的欲望有时候甚至强烈到他觉得自己像条发情的公狗。

    左柯让的意志力在邬思黎那儿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他可不想闲的没事去挑战极限,眼不见为净。

    左柯让速度快些,邬思黎洗完,他已经坐在床边,单手后撑,另只手举着手机,键盘敲打发出哒哒声响,见人出来,手机扔往旁边一扔,朝床头柜抬下巴“温度正好,喝了。”

    邬思黎用毛巾包裹起湿发,拿起那杯姜茶,左柯让起身去拿吹风机,坐回床上,双腿岔开,拍两下空出来的位置,邬思黎坐过去。

    两人穿着情侣款睡衣,她尾骨挨着他小腹,腿若即若离的靠在一起,吹风机轻轻嗡鸣,他手指穿插在她发间,邬思黎含着吸管慢吞吞喝着姜茶。

    主卧一面是超一百八十度弧形落地窗,可以俯瞰到半个宁城的景色。楼层高,又是单向玻璃,没拉窗帘也不怕什么,光线在落地窗上出两人甜蜜和睦的姿势,窗外万家灯火都沦为陪衬。

    左柯让不期然发现描摹在玻璃窗上的画面,调出相机,摄像头对准聚焦,喊邬思黎看他,在她回头那一秒吻她,落地窗上俩人的影子严密融为一体。

    快门定格。

    拍完,他显摆一番自己善于抓拍的绝佳技能,还非要邬思黎夸他,可能是她不懂欣赏,实在看不出照片有什么特别,但他缠人起来跟三四岁小屁孩没差,她敷衍说句好棒,被他掐着脸咬了一口。

    等头发吹到半干,到给她涂护发精油的步骤,邬思黎再次扭过头,嘴唇滑过他下颚,顺势亲他一下,左柯让动作一顿,扬眉。

    问“你想干嘛”

    邬思黎无辜眨眼,睫毛阖动“不想干嘛啊。”

    左柯让挤出护发精油,在掌心搓热,细致抹上她发尾“有话直说。”

    突然亲他,

    指定有猫腻。

    “思铭你们两个到底说了什么”

    “不是告诉你了,没说啥。”

    邬思黎不说话,一错不错盯着他。

    姑娘眼睛又亮又润,像颗夜明珠似的,左柯让招架不住,轻咳一声,避开与她对视“真没啥。”

    邬思黎信他就有鬼了,她歪着脑袋去寻他正脸,非要跟他有眼神交流,难得见她这么幼稚,左柯让忍俊不禁,掌背抵着她脑门向后推。

    “你好好坐着。”

    “那你告诉我你俩说什么了。”

    这事儿看来是过不去了。

    左柯让在出卖小舅子还是得罪老婆之间衡量两秒,果断选择前一个选项,但他也没全盘托出,删繁就简,一句话带过“他认识了一朋友,俩人意见不同闹矛盾了,问我怎么办来着。”

    邬思黎一下子就猜到重点,侧过身,几乎是跟他面对面“女生吗”

    “”

    这么神

    左柯让装起哑巴,拒绝回答。

    他这一反应彻底使得邬思黎确认自己的猜测“这有什么好瞒我的”

    事已至此,左柯让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他怕你觉得他早恋。”

    “不会啊。”邬思黎迷茫懵懂“有异性朋友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就一定是早恋。”

    异性朋友,

    正常。

    提取出这些字眼,左柯让眼底温情稍退,亲亲她嘴角“或许对于别人来说正常,但是乖乖你不能这样。”

    任何一个异性朋友都不允许交往。

    他能接受她身边除了他出现的唯一异性就只有邬思铭。

    因为昨天他少见的妥协退步而产生出的融洽,又在今天,在此时此刻,因为他的要求而有所破裂。

    邬思黎习惯于这时不时涌现的束缚,或许有一天她会触底反弹,她也不确定这一天具体是什么时候,但绝不会是现在。

    她还需要他。

    邬思铭还需要他的帮助。

    在他认真又蹙迫的注视下,邬思黎柔声答“我知道的。”

    左柯让称心笑笑,膝盖撞了撞她的,邬思黎转回去坐好,他接着护理她的头发。

    有关邬思黎的每一件事,他都亲力亲为,精心呵护,在她的人生轨迹里刻下专属于他的烙印,于他而言,这份满足感无与伦比。

    “想不想出去玩段骏鹏他们嚷嚷着端午放假去海边。”左柯让用手代替梳子轻缓地捋着她的长发“想的话找个地方咱俩单独去。”

    邬思黎无所谓“都可以。”

    “那我研究研究。”

    目的地还没定好,只是有这个计划,左柯让就先兴奋起来,吹着哨将她头发完全吹干,吹风机、精油还有邬思黎手里的空杯都拾掇出卧室,返回来上床搂着邬思黎睡觉。

    黏糊亲昵地蹭一蹭她脸颊,低语呢喃“好香啊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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