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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下雨
    次日,姜榕带领重臣在园中散步,看见山石之上有一大凉亭,处于浓荫之中,想来甚是凉爽。

    于是,他率众人便拾级而上,登入凉亭,极目远眺,远处景色尽收眼底。突然,姜榕听到一阵欢笑声,转身望去,只见一群儿童在草地上玩耍嬉戏。

    因着瞧见一堆宫女寺人,便猜想小花就在其中,他笑道“这群孩子倒是玩得开心。”

    魏国公瞅了下,道“好像我家的孩子也在里面。”离宫中的小孩要么是年幼的寺人,要么就是这次随行重臣家的子弟。

    又有几人说仿佛也有自己家的。姜榕心中纳罕,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小花能找到这些人,并和他们玩到一起。

    “看样子他们玩得很开心。”姜榕将疑惑抛到一边,对于此乐见其成。

    姜榕几人毕竟站得远,看不清小孩们的情形,小花等年龄小的玩得十分开心,但年龄大的就有些生无可怜恋,无精打采。

    骑着竹马打仗,这是多么幼稚的小孩游戏啊,偏偏小孩子们喜欢得紧。

    八岁的何泰手里拿着一跟木棍,假装是刀,神情木木地来回走动,假装自己在城楼上巡视。因为在城楼的缘故,他不用骑竹马。

    攻城的小伙伴嗷嗷叫着往上爬,和守城的小伙伴打得有来有往。旁边又有几个骑竹马的小娃娃,高声嚷着冲过来。

    “不要真打,不要真打”

    “别把小孩子撞倒了”

    “小心”

    几个大点的孩子维持秩序,窜在其中救场,结果他们不是被打了,就是被撞了,真是心累。

    打得气喘吁吁的众人终于分开了,何泰这方胜利,同阵营的小孩忍不住欢呼起来。

    “我们再来玩一场吧。”这话刚一出口,就让何泰更加焦虑了。

    他看着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娃娃,顿时脑袋疼起来。小些的孩子不懂什么,但是他已经进学知事了啊。

    说话的这小娃娃乃是中宫之子,身份贵重,非比寻常,他们兄弟三人的分量都抵不过这小娃娃一人。

    何泰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婉言拒绝道“天气渐热,大家也累了,你们饿不饿,渴不渴,咱们去吃些东西,好不好”

    一说这个,小孩子们七嘴八舌地有说饿的,有说渴的,也有继续要玩的。

    何泰赶忙让跟着的仆从送水过来,姜灿也喝起水,他又要来糕饼,不仅自己吃,还分给众人。

    姜灿抓着一块豌豆糕,对何泰道“你是不是嫌我们玩的幼稚”

    何泰的口水差点噎着自己,忙道“不不不是这样。”现在的小娃娃都鬼精鬼精的。

    姜灿哼了一声,道“我带你们去看真大马,很大的马。”

    其他小娃娃听了,忙叫好,何泰的头又疼起来。他突然觉得,打败兄长,来木兰离宫好像并不是好事。

    带弟弟才知道当兄长的难处啊,何泰在心中哀叹一声。

    大点的孩子明白姜灿身份的含义,哪怕他的年纪小,也敬着他。小点的孩子就是姜灿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一群人吃饱喝足,又呼啦啦地跟着姜灿朝马球场而去。

    后日便是马球比赛的日子,这几日每日都有人去马球场练习,因而十分热闹,被姜灿这个满离宫溜达的人发现了。

    一群人兴匆匆去了,心里隐秘地想着或许有真马骑,然而他们没有想到马球场里的人都是他们的母亲姐姐辈,一进去就被人发现,被亲近的女眷抱在怀里嘻笑着摩挲抚弄,除了几个小的,其他人都不自在。

    “太可怕了。”何泰退后一步,心有余悸道。

    这些小孩精力旺盛,眼睛明亮,活泼可爱,大人哪有不爱逗他们的于是连马也不跑了,抓着这些小孩逗起来。

    “太可怕了。”姜灿逃回来,躲在何泰后面。他是皇子,除了几个辈分高的关系近的,其他人对他倒是尊敬。

    “昨天,我还看她们骑马打马球呢。”姜灿嘟囔道“现在怎么这么可怕”

    姜灿说完,招手让金珠过来,吩咐她把小孩带回来。

    “咱们去那边凉快的地方等他们。”姜灿仰着头对何泰等人道。

    这群人只好跟姜灿走了,不一会儿金珠把人带回来,他们无精打采地又去其他地方玩了。

    清溪园内只有郑湘一人批阅奏疏,窗外鸟声啾啾,微风将竹林吹得沙沙作响,又有潺湲的水声顺着纱窗传来,正是读书的好地方。

    姜榕出去会见重臣,将政务都留给郑湘,她无奈只好接了,因而整个上午都在案牍中度过,整个人昏昏沉沉。

    独自一人草草吃过午膳,郑湘就歇午觉去了。这个家不能没有姜榕,平常不觉得,但是今日郑湘批了姜榕素日的量,体会到了姜榕的“痛苦”和“枯燥”。

    正睡着,郑湘突然感到脸上一阵痒意,拂也拂不去,烦得睁开眼睛,就看一张大脸若落日般朝自己砸来,惊得“啊”了一声,随后双手搬着脖颈用力往下一拉。

    姜榕若非慌乱之中抓住床栏,差点就跌倒在郑湘身上,庆幸道“要是我跌在你身上了,说不定会压断你的肋骨。”

    郑湘才醒,脑子里一片混沌,听到这话彻底回神,被打扰的不悦散去,松开手不依不饶道“谁让你吓我的”

    她又接着道“你又不是不没有置身我之上过,少吓唬我。”

    郑湘说着起身倚床,夺过姜榕手中的蒲扇扇风,睡了一觉,心中燥热。

    郑湘对着姜榕鼻尖轻嗅,眉头微微一皱,道“你喝酒了”怪不得做出疯魔之事。

    姜榕双臂伸展,解释道“推辞不过,喝了两杯酒,已经沐浴过了。”说着还将手臂凑到郑湘面前,让她细瞧。

    郑湘伸手触摸,只觉肌肤有几分凉意,再抬头发现他的头发带着潮意。

    “你往里边坐坐,我靠一会儿。”姜榕道。郑湘往里面凑了凑,留出空间,两人并肩半靠着。

    姜榕将蒲扇打过来,为两人扇风。“哪来的蒲扇”郑湘笑问,她在宫中几年都未经过蒲扇。

    姜榕笑道“从别人手里拿来的,这个扇风凉爽畅快,比别的都强,我小时就用这个,当了皇帝反而不大见这个了。”

    郑湘坐着,嫌弃床头栏杆太硬,便挪动身子靠着姜榕的胸膛,姜榕也随她的意。

    两人闲话起来,郑湘说着奏疏奏的事情,姜榕接起上午的事。

    “我说呢,小花这孩子这些日子就像没了笼头的马,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原来是找到了玩伴。”郑湘笑道。

    姜榕笑道“他胆子大,和七八岁的小孩都能玩,上山爬树,折柳摘花,没有他不敢做的。”

    “这点倒是和我小时很像。”姜榕补充了句,脸上的表情十分满意。

    郑湘冷哼一声“就是没一处像我。”

    姜榕低头,左手握住郑湘的脸,道“咱们小鱼不是像你吗玉雪可爱,我上午还见代国夫人抱着她看水缸里的荷花。”

    一阵清风透过窗户吹进来,驱走暑意,带来几分凉爽。姜榕怀里抱着佳人,所闻皆是醉人的馨香,所见皆是雪白的肌肤和柔顺的乌发,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天气燥热,姜榕和郑湘少不得又洗一遍,才浑身清爽。郑湘的脸上带着红晕,不愿理孟浪的姜榕。

    姜榕牵了几次,才成功牵上她的手,笑着陪不是。郑湘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没好气道“瞧着是个正人君子,其实一肚子坏水。”

    姜榕笑起来,抓着郑湘的手揉捏,道“我若对你是正人君子,你早该嫌弃我枯燥乏味了。”

    郑湘用力抽手,没抽出来,又被姜榕拉到怀中爱抚,气得要骂,又被堵上嘴,连脾气都发不出来。

    这人越发放肆了。

    姜榕伏低做小赔了半响不是,最后才将人又哄好。他看来是极享受这个过程的。

    两人坐在窗下打双陆,再一抬头外面天就黑下来了,不觉时间竟然过得如此之快。

    “现在什么时候了”姜榕问。

    梁忠满脸堆笑回道“启禀陛下,快到酉时了。”

    郑湘闻言探过身子,往窗户外瞧,只见天色昏暗,天空中堆着乌云,眼瞧着要下雨。

    “梁公公,你去吩咐人派车去接小皇子和小公主回来,免得淋雨。”郑湘担忧道。

    梁公公连忙应了,下去吩咐人。

    “湘湘,你不必担忧,小花和小鱼的侍从都带着油伞蓑衣斗笠,这宫中又随处可见楼榭亭台,淋不着他们。”姜榕笑着宽慰她。

    郑湘听了,将心放下,皇子公主出行,随侯的人有数十,再有金珠和蕙香两人在,出不了什么乱子。

    果然不到半刻,陆凤仪将小鱼送回后殿,而她将人送来后,忙又去了。

    郑湘担忧道“你们怎么不留代国夫人万一路上淋着雨怎么办她年纪不小了。”

    蕙香笑道“奴婢苦留,只是夫人不肯留下,奴

    婢就自作主张叫来一辆羊车,但夫人不肯坐,只说无陛下旨意。奴婢就让羊车跟在后头,忙过来向陛下请旨。”

    姜榕笑起来“代国夫人上了年纪,何必这么见外朕允她在皇宫行宫之中坐车便是。”

    姜榕说这话时,是真将自己与代国夫人视作两代人,一来是因为代国夫人素来打扮老气,平日都是酱色、褐色、土黄、暗红、深紫之色;二来事因为代国夫人经常带他的儿子和女儿,而他们是代国夫人的外孙外孙女。

    郑湘闻言笑着欠身谢恩“我和阿娘承你的情。”

    蕙香禀告完事情,就回去照顾小公主。天阴沉得厉害,但是小花仍没有回来。

    郑湘又派人去催,这天只怕要下大。她又想起后日的马球赛,若天不好,少不得要推迟,终究不能完美。

    一道闪电照亮晦暗,俄而霹雳之声乍起,大滴的雨砸在竹梢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这时有小寺人过来禀告,说四皇子在凝翠堂,四皇子说等玩伴们都被接走,他再回来。

    郑湘气笑了“小孩子还没有腰高,竟然说起大话。”

    姜榕则笑起来“这孩子讲义气,像我。”言语之中都是自豪。

    郑湘无奈地摇头,对小花的做法倒是满意。诸小孩之中,也唯有他带的人最多,若他走了,这样风雨如晦的天气,小孩呆在昏沉沉的室内,只怕会吓着。

    “你送些雨具灯笼和羊车过去,谁若想走或雨小些,就护送他们回去。他们都是一群小娃娃,这样的天气别被吓着了。”郑湘想毕,吩咐道。

    小寺人领命,披着蓑衣蓑衣,冒雨而去。

    殿内点起了蜡烛,一片温馨。郑湘将心放下来,拈起一块桂圆干往嘴里放。外面的雨淅淅沥沥,打在竹叶芭蕉之上。

    雷雨声将其他的声音遮住了,喧嚣之中竟然透着一股静谧。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雨才渐渐变小,而姜灿也从凝翠堂回来了。他从羊车里跳下来,来不及撑伞,踩着水就往室内跑。

    金珠追着喊“天黑地下滑,小皇子慢些,慢些。”

    姜灿进了正厅,不见父母,蹑手蹑脚,扒着东暖阁的月亮门,往里面探头。

    “快进来,吃饭”郑湘叫道。

    姜灿笑嘻嘻地跑过去,姜榕上下打量一番,身上的衣服干燥,只有鞋子边缘湿了,便道“换了鞋,再过来。”

    姜灿撇嘴,只好去了,换好回来坐在专门的椅子上吃饭。

    “你娘为了等你,这会子才吃饭。”姜榕说了一声。

    姜灿转头看向郑湘,笑道“阿娘最好了。”

    “吃吧,赶紧吃完,赶紧睡觉去。”郑湘笑道。

    用膳毕,姜灿突然问“爹,阿娘,我什么时候能读书啊”

    郑湘听了,想起姜灿今年四岁了,搁在有些世家倒是可以启蒙了,刚想说话,就听姜榕思索道“读书啊,看你表现,你表现好了,就给你找师傅。”

    姜灿闻言

    ,认真地点头,道“我一定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

    郑湘听到这话,突然笑起来,见姜灿看过来,摆手道“对对对,你爹说的对。”

    姜灿心满意足地和爹娘一起坐车回了碧梧院。待他回去了,郑湘才问姜榕道“你为何那般说小花既然想认字,就教他罢了。”

    姜榕抻了抻双臂,一面脱下外套抛到屏风上,一面道“认字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他年纪还小,且让他玩两年,等他上学了,就要肩负起自己的担子。”

    郑湘听了,想了半响,最后道“你说的有道理。”小花是中宫之子,姜榕又喜欢她们娘三,将来的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一旦立了太子,朝中的文武大臣只怕要紧盯着他,一言一行若不合乎规矩,就要加以弹劾了。

    两人伴着雨声安置睡下,次日天竟然晴了,天空与离宫经雨水冲洗,变得极为明净,窗外的梧桐也洗得新翠至极。

    郑湘看着洗去尘埃的殿宇,心情也跟着放松起来。又过一日,郑湘早早起来,坐在梳妆台前打扮,换上簇新的衣服。

    “你难得穿明黄的衣裳。”姜榕坐在榻上,见郑湘穿了一件明黄色绣凤凰牡丹的宫装,头上满是金银珠翠,华丽雍容,恍若神妃仙子。

    郑湘在姜榕面前转了个圈,笑道“今日算是正式的场合,得把皇后的披挂穿上。”

    姜榕赞道“倒是这个理。”姜榕今日见状倒是想去看看,只是不合乎身份,只能耐着性子等几日后的决赛,再帝后同行。

    郑湘用过膳,坐上轿辇往马球场而去。此刻马球场的坐席上,人几乎都到齐了,只待皇后前来。

    众人拜见之后,郑湘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女官呈上签筒,让十六支队伍抽签组队,上午两场下午两场,决出八强后继续比赛。

    第一场比赛开始,郑湘坐在高台之上,眼睛盯着场中的女娘策马奔驰,飒爽矫健不输男子。

    其中有一女执缰挥杆,动作之利落,时机把握之准确,令人叹服不已。

    “哪个穿红衣骑黑马的女娘是谁”郑湘问道。

    右下首的高老夫人笑着回答“启禀娘娘,她叫万晴,是京城富商的女儿,擅长打马球,臣妇孙女听说了,就邀请她过来。”

    高老夫人自荐自家孙女高秋芳为队长,当初宫外为求擅打马球的女娘争疯了。平民之家只要马球打得好,就会被邀请参赛。

    郑湘颔首,又继续看场上的比赛,倒是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人。比如徐绫墨那么清秀文弱的人,上了场,竟然是另一种风姿,令人惊叹不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