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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地
    喻南渊出现在上次“下线”的老位置,四下却是陌生的风景。

    鸿蒙天里正下着瓢泼大雨,喻南渊不慎被雨从头到脚浇了个落汤鸡,连忙树起灵力护罩将雨点挡在身外。

    他抬首一望,即知鸿蒙天里已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变化,正在他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演。

    他上次离开前,此处是满眼光秃荒芜的沙地,烈日炙烤着漫山遍野的碎石块,地面蒸腾出模糊摇晃的暑气,连一个巴掌大小的水洼都找不着。

    如果不是用飞的,而是以双脚丈量,他须走很远很远的路途,翻过一座又一座山脊才能见到日复一日翻滚着波涛的浊海。

    而现在,喻南渊的头顶盖着厚厚一层积云,遮挡了火辣的日光,丰沛雨水从浊海而来,化为甘霖洒落,降临在大地,催生出埋藏在层层土壤底下的勃勃生机。

    或许因喻南渊是水木灵根,水木灵气充盈的结果便是植被的苏醒。

    山上每粒石子都被雨水冲刷得光洁水润,一颗接着一颗青翠欲滴的嫩芽顶破泥土,穿过石子间的缝隙冒出头来。遥看去,那绿意扩散的盛景犹如有一只无形的手握着沾饱了绿色颜料的画笔自山脚一气描绘到山顶,郁郁葱葱,浓淡相宜。

    喻南渊的脚旁也在钻出草来,那草受了灵雨福泽,见风而长,眨眼就窜至喻南渊膝盖高度,开出一蓬不知名的美丽花朵。

    地上有的嫩芽则是长成了灌木、苔藓和参天大树,将曾经光秃秃的山脊覆上绿意盎然的织锦,像最慈爱温柔的母亲忧心风雨摧残,为幼子盖上了一床亲手所制的棉被。

    这位母亲也没忘了关照远在诸多山脉之外的浊海,当喻南渊意念微动瞬移至打造了温泉汤池的海岸边时,见到浪潮已涨溢到汤池边沿附近,他那把大理石躺椅的椅子腿有一半浸在海水中,一个浪头拍来就能轻松将之淹没。

    喻南渊庆幸他前些天特地在高山上造了间石头宫殿,其中家具摆设采选土中挖掘出的各色玉石山岩所制,他丢进鸿蒙天的那些家当物什、闻师弟的画像,套娃式塞入的储物戒与乾坤袋等等全都藏放在这山顶宫殿里,因而免受了被海潮雨水泡坏的惨剧。

    一身黑色的泥偶呆呆立在躺椅旁待机,身上也早就湿淋淋的,头发如水帘洞似的往下滴着雨水,贴在身体上的黑衣衬得他皮肤更白,唇色更红,看得喻南渊一个愣神。

    小师弟本尊是不会让自己落到这个凄惨境地的,喻南渊趁机多看两眼,然后念着非礼勿视驱使泥偶去山上那间石宫。

    偶兄在前头走着,喻南渊顺便也以意念把大理石躺椅移到鸿蒙天外。

    他尚无法移山填海,也不能隔空移物,可以在鸿蒙天里瞬移的只有他自己和随身物品,所以喻南渊总是如此取巧,将东西拿出,自己先瞬移至目的地,再把东西从外面拿回来放到想放的地方。

    这回他却是不急,等偶兄走远,他转过身再看向了面前的群山大海。

    雨下到一定程度,远处连绵起伏的高山都染成了青色,与此同时,山上的每一株嫩芽都凝聚出一丝无色至纯灵气,恍如有灵地朝喻南渊飞来,就像是被天地中心的他所吸引,又像是雏鸟归巢般眷恋着父亲母亲。

    身处这场浩大的慈悲灵雨,当这些至纯灵气进入喻南渊的身体,他登时感到七窍顿开,通体舒泰,紫府敞亮,灵台清明,前所未有的精神抖擞。

    就如获得了新生。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也变成了山间的一粒碎石,正为灵雨所打磨洗刷。

    在这玄而又玄的状态下,他的体表逐渐被生机化作的灵气镀上了一层无形的透明壳子,明明是薄如蝉翼的罩子,却近似有着能承受下同阶修者全力一击的强度,若这罩子能再厚上几分,防御效果一定非常惊人。

    鸿蒙天为江然所用时,只有等世界里衍化出文明,产生了功德才能以功德防身护体,而喻南渊身为云氏后人,连这初诞的生机都愿各自分出一份力量为他保驾护航。

    喻南渊能感应到浊海中也有精纯生机,径直主动往海中走去,有灵力罩护体,海水不能进入他的口鼻,即使没入浪中,喻南渊也能保持着呼吸继续下潜。

    身为鸿蒙天之主,他能随心所欲上天入地,亦能随心所欲在浊海海底畅通无阻,便是发梦,梦中的奇遇也不外如是。

    海底摇动着的色彩比之陆地上的山林更为瑰丽,五颜六色的珊瑚营造出梦幻的氛围,而在珊瑚林左右,喻南渊第一次邂逅了鸿蒙天中的生灵。

    隔着海珊瑚妖娆魅惑的倩姿,喻南渊看见长得像史前巨物般奇形怪状的大鱼在珊瑚后方的海域悠闲地游了过去,其个头魁梧,小山一样伟岸,在距其千米开外的地方也只能窥得凤毛麟角,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最令喻南渊讶异的是,大鱼身侧竟泛动着仿若澎湃汪洋的生机,如同有一整个世界的生灵在其背上与腹内安家驻户,无色至纯的灵气从它周身散出,荡漾开圈圈波纹。

    随着大鱼笨重缓慢的游动,生机的波纹或旺盛或枯竭,枯竭掉的立刻又能由新的生机补上,渐渐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在大鱼体周打转,而与这种大鱼同类的鱼类,喻南渊在之后又连续见到了好几条。

    这种史前大鱼灵智懵懂,只知生存必要的吃喝而不知那以外的欲求,无法和人相互沟通,但已算是最早一批获益水木灵气滋润的异兽,喻南渊甚至发现每一条大鱼都还身负修为,虽都只是练气低阶水平,长此以往却不容小觑。

    出生便有练气境界,日后又当如何呢

    鸿蒙天的雨下了整日方停,留下的水汽则在山岗海面又多徘徊了半日。

    雨停过后,喻南渊进入山顶石宫炼化方才所得的生机,偶兄在他旁边坐着,素手破新橙,替他剥着灵橘。

    直至把所得生机都炼为严密的一张护体网罩,从头发丝武装到牙齿,喻南渊终于睁开眼睛。

    他效仿闻雪舟逼出冰灵气的法子在指尖凝出一柄水刃,试着往手背上划去,那水刃一触生机护罩即散碎为无数水珠,不再成型。

    他又凝了一柄,这次将手背周围的生机护罩开启一道豁口,锋利水刃划过皮肤,血珠顿出,刺痛后至,但还未等那滴血珠留下手背,伤口的肌肤就迅速地愈合了。

    喻南渊用指腹抹去那滴血珠,手背完好无暇,不见任何受伤的痕迹。

    不能说神功大成,也能说是卓有成效。

    鸿蒙天里的生机只要形成良性循环,就会不断为他海量的灵气,便是单纯放置着撒手不管,和鸿蒙天紧密相连的他也会缓慢地增长修为。

    喻南渊将水刃散成水花洒去空中,让生机护罩重新把手背紧密细致地包裹起来。

    练气期的江然要想再刺他一剑,他也无所畏惧了。

    前提是练气期的江然。

    现在的江然又成长成了什么样的怪物,喻南渊是不敢想。

    细想下去就显得自己窝囊了,喻南渊站起身来,从泥偶跟前的银碗里抓起几瓣橘肉吃着玩。

    他刚随手就想要去喂偶兄吃橘子,这段时间请小师弟吃了许多瓜果点心,他已是喂习惯了。

    闻师弟顾及行止端方,虽不会就着他的手吃,但逗着师弟玩还是很有意思的。

    喻南渊吞下橘肉,看着石宫前一大片开拓空地,若有所思。

    这一方空地是他特意开拓的,他老早看空间文时就羡慕主角们能在空间里种地,想吃什么了就能从空间里采摘,如今自己也有了差不多的小世界,不种点什么岂不是太浪费了。

    种田华国人刻在基因里的种族执念。

    他不止是留了一片地,他还挖了一口湖,将来他还想在山头洒满草种,让那一带变成可爱的绒绒青草地。

    到时候地里面是绿油油的草药灵植,湖里头是肥嫩嫩的鱼虾蟹龟,山顶上风吹草低见牛羊,何其美好富足的幸福图景。

    要实现这等图景,首先,需要松土耕田,躬身播种,以及后续的挑水灌溉,施肥捉虫。

    喻南渊的目光逡巡一圈,落回到泥偶的身上,他已给泥偶换了身干净衣裳,依然是黑色。

    没有得到命令指示,闻雪舟模样的泥偶就只在那儿静静地剥着灵橘的橘瓣,等所有灵橘都剥完后才熄火一般停下活动,类似机器人进入节能休眠模式。

    这种单调的机械性动作,他捏的蠢泥偶还是可以胜任的,就是不知诸如耕土浇水之类的复杂动作行不行得通了。

    想验证也容易,让泥偶试试便是。

    喻南渊将灵橘的籽粒捏在手中,拉着偶兄一块儿走到石宫外的空地。

    他让泥偶伸出手,把籽粒放到泥偶雪白的手上,又给了泥偶十分钟前搓出来的农耕用具“偶兄,劳烦帮我把这个种在地里。”

    泥偶当然是听不懂的,就算鸿蒙天里满溢生机,泥偶也只是一尊没有思想,未得命令就不会有任何行动的泥偶,而泥偶要行动,也须得喻南渊这个主人以意念和灵力下达命令,调遣泥核。

    喻南渊话说得恭敬,不过是他爱好自言自语。

    泥偶缓缓动了起来,尽力地还原喻南渊想象中的动作流程,当喻南渊看见偶兄像模像样地开垦田地,把种子种下,埋起土壤,又去附近提着水桶打水,以木瓢浇在土上,他心道成了。

    喻南渊把兜兜里剩下的种子都交予泥偶,这些都是他吃完瓜果剩下的核,被他挑挑拣拣着专门攒了下来。

    他满怀冀望地拍拍偶兄的肩膀“加油,偶兄,美好的未来就寄托在你的身上。”

    才下过雨,剩下的种子就不必浇水了,他刚才让偶兄浇水是想验证该动作的可行性。

    泥偶开始弯腰低头在田野间忙碌,喻南渊感慨地躺在大理石躺椅上晒着雨后初阳。

    他想要附庸风雅地吟诵几句农耕诗词,最后也没想出来什么,只得没文化地凑上一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喻南渊就是那丑陋的封建主义地主阶级,田里无知无觉“挥汗如雨”的泥偶就是那兢兢业业不言一声苦的卷王长工。

    都卷王了,没有其他惨遭被卷的同事怎么能行。

    喻南渊观望了会儿,决定再捏几个泥偶去田里陪偶兄。

    灵雨滋润后的土壤松软湿润,极适合用以塑偶,他招了招手就有大把聚来供他取用。

    喻南渊吃了上次的教训,坚决不再用熟人做模特,索性就捏了一堆辨识度极低的网游默认脸型,就是那种美则美矣,毫无特色,乍一看都分不清到底出自哪款游戏的烂大街长相。

    喻南渊给这些新生泥偶一人发了件衣服,反正他是不缺穿的,之后他就把它们都赶到田间劳作。

    田地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十几尊泥偶井井有条地给喻南渊打起白工,他腐朽腐败的酒池肉林生活浅浅拉开了帷幕。

    而这些泥偶当中,最初的那一尊混入其中是如此的鹤立鸡群,哪怕是蒙着眼睛都能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脱俗清俊。

    喻南渊又感觉这些捏得敷衍宛如复制粘贴的泥偶有些配不上偶兄脱胎自师弟的体貌了。

    不满归不满,暂时也聚不出更多蕴灵沙土给他挥霍了,喻南渊躺着监工了一炷香时间,就回到石宫去打坐修炼了。

    若是筑基后期修为动不得师弟那阵盘上的星罗瓜子,他早些修至筑基圆满就总配了吧

    一名锦衣玉带的弟子神情恹恹地走在苍吾峰通往望云峰的索桥上。

    那边是云意宗外门弟子与记名弟子的居所,灵田药园也都在此处,记名弟子们平时就在望云峰的灵田和药园里做杂役。

    他乃是人间与皇室贵胄沾亲带故的旁支嫡子,在凡俗界也是受尽了追捧,众星捧月一般的人物,因有灵根,有幸遇及仙师收徒,从此开启一段仙途,拜入了东华州最负盛名的云意宗。

    岂知这里个顶个都是神仙人物,一名扫地的记名弟子都可能比他有更高深的修为造诣,他在人间所习武学尽无发挥之地。

    筑基才能升至外门,他在云意宗空耗十数年岁月都不得进境,仍在望云峰打着转,没有资格接近乾元正殿,更不要提去坤衍峰听传道院长老授课。

    他早听闻苍吾峰上的玉枢剑尊喻慎涸长老有一不成器的独子,所有修为全靠丹药累叠所得,为人也甚愚蠢,很是好拿捏,但身家颇丰,法宝灵石可以撒出去当雨下。

    玉枢剑尊不耐独子的驽钝,愤而拂袖离去,那独子一时就如小儿持金过闹市,怎么看怎么像只等人去宰的大肥羊。

    这些年他的高傲心性已被仙门激烈的竞争磨尽,自知是平庸之姿,而凡间的金银珠宝在修仙界便如随处可见的大白菜不值什么价钱,他想要更多的修炼资源,还得依靠外力人脉。

    这外力人脉,就是玉枢剑尊之子喻南渊。

    攀附上喻南渊比他想的还要轻松容易许多,喻南渊脑袋空空,不辨是非,又好散财扬名,慷慨解囊,他在喻南渊跟前忍辱负重,这些年总算是搞到了不少宝物,只要再从喻南渊那儿敲诈点灵石,他就也能冲击一番筑基,搏一搏外门弟子的名头。

    而他的如意算盘,被江然在试炼中的一剑给彻底击碎了。

    喻南渊于苍吾峰上养伤后,他就发现有哪里不对劲了,掌门下令闲杂人等不许靠近喻南渊的洞府,所以他一直找不到上访的机会,这其中唯独闻雪舟天天登上苍吾峰,宗门里的闲言碎语也没少传,但他一直没放在心上,因为他是知道喻南渊有多为萧清音神魂颠倒的。

    喻南渊那痴人怎么可能移情别恋闻雪舟还什么喜欢的其实是闻雪舟,他认定多半是江然编出来骗人的,别以为他看不出来,江然一定也觊觎萧清音,才出此下策污喻闻二人的名声。

    可是今日

    锦衣玉带的弟子转回身,眼神晦暗不明地望着苍吾峰顶。

    他好心好意去提醒,倒碰了一鼻子灰。喻南渊竟连提及萧清音也不为所动了,还对闻雪舟十分亲昵,莫非莫非谣言所传竟皆属实,喻南渊真的喜欢闻雪舟

    纨绔弟子想起洞府前那一幕敢怒不敢言,心里却愈加惊涛骇浪。

    那,这,喻南渊看上了闻雪舟,闻雪舟难道还能看上他吗

    这比追求萧清音还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毕竟那闻雪舟可是天资卓绝,又受闻长老与叶长老的宠爱,喻南渊对萧清音还可以权压人,要是对着闻雪舟,那些伎俩就都不管用了。

    这喻南渊,真是一天比一天的痴心妄想,也就仗着自己有剑尊做爹,掌门为舅,就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斤两了,要是没有丹药法宝,他能成功筑基

    纨绔弟子脸上神色变来变去,最终定格为一个鄙夷的表情,扭头往苍吾峰啐了一口,就想速速离去。

    前方一人挡住他去路“我记得,你以前常在喻师兄左右”

    纨绔弟子抬起头,脸色巨变。

    江、江然怎会在这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