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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章 诛心,才是行动的目的
    围城,里面的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

    如今对于田豫而言,里面的人是不是想出来,他不知道,可他却是想进去也进不去。

    甚至,事实上,现在的局面比围城还要可怕。

    因为阻隔他们的不只是高耸的城墙,更是那一个个深埋在地底,但凡踩踏上去就就会被炸上天,支离破碎的不明物体。

    可怕

    何止是可怕

    在田豫的眼中,在那万千魏军的眼中,剩下的只有绝望,太绝望了

    “绝了呀。”

    反观汉军阵营的将军,侯音吧唧着嘴巴,一边啧啧称奇,一边不由得感慨道。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炸药包的威力,还是因为关麟这般精妙的部署,总之,他是觉得目眩神驰,应接不暇呀

    话说回来,尽管是旁观者,可侯音却又有无数疑问,他一边挠着头,一边忍不住问道“这炸包到底是怎么引爆的怎么又能操纵它炸又能踩上去就炸这工艺我愈发的搞不懂了也看不透了”

    朱灵笑着回道“这些或许在你、我看来颇为复杂与繁琐,但在沔水山庄那位黄承彦黄老看来,在刘晔刘先生看来,在那位极其低调的黄月英夫人看来,不过是添加了些许机括与触发开关,莫说是这引爆,这踩爆,再给她们点儿时间,或许咱们直接抛掷过去就炸开了那打起仗来才热闹呢”

    听着朱灵这一番话猜想,侯音不由得颔首。

    的确,就连最难的爆炸,都经由云旗公子绘制的图谱解决了,其它的这些,诸如添加些机括,触动方式,无疑就是小菜一碟了。

    事实上,这炸药包的触发装置是一分为二的,一种是通过埋在地下的引线管道点燃,可以做到短时间内多处爆炸,另外一种便是类似于后世的地雷,只要有重物按压在上面,触碰到其中的机括就会炸开

    当然,无论是哪一种,威力都是巨大的,范围内只要敌人不是第一时间爬倒,巨大的冲击波都足够将敌人炸飞在天上,支离破碎。

    事实上,即便是遭逢过这般劫难的魏兵,能意识到要爬倒在地的依旧为数不多

    更多时候,未知的恐惧会让他们丧失理智。

    比如此刻的田豫,此刻外围的魏军。

    当一轮爆炸炸飞了他们百人,没有一个魏军兵士还敢踏前一步,他们茫然、无措、惊魂甫定的愣在那

    绝望的望着那废墟中的同袍

    他们与城门只有短短的几十步之隔,可那又仿佛是一道无情的天堑,将他们生生隔断。

    “彰公子,彰公子”

    绝望中的田豫只剩下高喊,他起初喊的还是彰公子,可后面,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嘶吼,“曹彰,曹彰,你还活着么你你还活着么”

    声音哀痛至极

    到得最后已经是泣泪交加。

    是啊,怎么能不动容了,十万人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回不去了

    彻彻底底的回不去了

    “都别愣着了,都跟我一起喊,快喊,高声喊”

    田豫向身旁的兵士吩咐。

    顿时,整个河内城外,诸如“彰公子、彰公子”这类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声音极其、极其的悲恸

    反观汉军

    看着这些魏军兵士畏惧的脸庞,歇斯底里的模样,侯音与朱灵、朱术互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走了”

    侯音一挥手。

    朱灵也要招呼手下,收兵该回去向云旗公子回禀了。

    朱术倒是还有些意兴阑珊,于是问道“这就走不管他们了”

    “管什么呀”朱灵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些魏军,胆都给吓破了,保不齐,要不了几天就都会变成咱们自己的战友了”

    听得朱灵这么说,侯音也笑了,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这炸药包,最利害的不是威力,而是对敌人的恐吓是心灵上无法承受的一击这么想来,朱将军提到的敌人便战友,呵呵,很有可能”

    就在愉悦的气氛中,以朱灵父子、侯音为首的汉军悉数打道回府。

    他们似乎心情大好,还高唱着汉人的军歌。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歌声激昂、嘹亮,活脱脱的与那些哀痛呼唤的魏兵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河内城已经沦为一片废墟。

    超过五万魏兵的尸骨就散落在这片废墟中到处都是断臂残肢,到处都是已经干涸了的血,这些血铺洒在废墟上,笼罩出一层薄薄的血红色。

    这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打什么这还打什么”

    “不打了,回家,不打了,我要回家”

    “打不过的,天上的火,地上的火,还有这突如其来的的真的打不过的谁能打过那火神哪”

    “天堑,这这是天堑,是天堑哪是在警示我们,不该助纣为虐”

    侥幸活下来的魏军兵士三、五成群的聚拢在一起,一个个蜷缩着身子,发出各种各样的嘶吼。

    然而他们只敢坐在那方寸之间的土地上,他们的眼神迷茫、无措,仿佛经历了昨夜那惊魂一刻后,他们所有的战意都一齐化为乌有。

    心有余悸

    哪怕那个梦魇般的夜晚已经过去,可大多数的魏军兵士依旧是心有余悸。

    甚至,纵贯他们的一生,都不可能从这份阴影中走出。

    曹彰醒来时,他是被牵招用身体给压住而牵招的身体上还有一层重重的灰尘,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怖的是,就在曹彰的面前,一个头颅就立在那儿面色狰狞的看着他。

    尽管这头颅蓬头垢面、灰头土脸,可曹彰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昨日前来禀报消息的信使。

    是他说出那句在现在看来无比重要的话语快跑,快跑

    那时候的曹彰还给了他一巴掌还

    一想到这里,曹彰的心情就哀婉痛惜到极致。

    “该死的”

    他不由得努力的撑起身子,可身上太过沉重,他根本挣脱不了这份束缚。

    倒是因为他的用力,他背上的牵招也醒了。

    太幸运了,他们趴倒在这高处,避开了战马的冲击,也避开了那密集的爆炸。

    “彰彰公子”

    牵招努力的呼喊

    这时,“踏踏”的脚步声传来,“三公子在这边,快快搬开这些木块儿,快,快”

    是阎柔,他也是侥幸活下来的那个。

    只是,此刻的他已是披头散发,身子上还有几处殷红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那些被炸死的同袍的。

    不多时,曹彰与牵招便被救了出来,却是不知为何,曹彰的身体一直在不住的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惊悚,还是由衷的畏惧。

    “咳咳咳”

    “咳咳”

    不断的有咳嗽声传出,这是因为那爆炸之后,引发的大火,从而烧出的大量灰尘

    左右环视,曹彰看到身边的魏兵,多是瑟瑟发抖,仿佛那宛若梦魇一般的恐怖,至今仍然盘桓在他们的心头。

    曹彰从来不是软蛋

    这些冀州的骑兵也是大魏最骁勇的军团,他们性子照理来说极为坚韧。

    可骁勇也好,坚韧也好,那是在对抗活生生的敌人。

    一旦这个敌人变成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变成能旦夕间能取他们性命,让他们防不胜防的杀手锏,那所谓的骁勇与坚韧只会变得可笑。

    莫说别人,就连一贯眼高于顶,一贯高傲的曹彰,如今都茫然不知所措,都惊魂甫定。

    输了么

    攻下一座城,然后十万大军在城中被炸飞,这这就是他曹彰心心念念的战场么

    有那么一个瞬间,曹彰真的是服了,也如这些魏军一般,认输了

    这种转瞬之间让十万骁骑伤亡殆尽的打法,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认知,是他一切战场的经验与阅历无法解释的。

    最关键的是,这所谓的“炸”,他没有找到任何破解之法

    没错,荆州军的飞球因为移动速度,是可以通过化整为零克制的;

    连弩再强,也是可以通过盾阵克制的;

    再不济,那偏厢车,那十牛弩,打不过,大魏还可以加入嘛

    可是可是

    面对这“爆炸”,曹彰甚至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更不会想到这会有什么破解之法

    试想一下,这爆炸不是只能出现在河内城的。

    鬼知道,未来大魏的骑兵踏过之地,会不会突然就出来这么一番爆炸

    然后大魏骁骑的冲锋旦夕间沦为笑话

    这,这才是最致命的。

    “彰公子,彰公子”

    城外,诸如这样齐声的呐喊将曹彰从那可怕的梦魇中惊醒,他猛地睁开双眼,就宛若是黑暗中突然有了一道光束。

    这一刻的他只想拼命的去抓住这道光束。

    乃至于,他他从绝望中清醒的意识到,他是曹操的公子,他是大魏公子中最骁勇的战将,他是要做大魏世子的男人

    他怎么能倒在这里

    “快,快去往城门快去”

    曹彰豁然起身,也顾不得身上的痛感,他那粗重的眉毛凝起,黄色的胡须无风自动。

    可是,包括牵招,包括阎柔,包括所有身旁的魏军兵士,没有一个人动哪怕是一步。

    “怎么本将军的话不好使了”

    曹彰愤怒的咆哮

    阎柔连忙解释道“将军息怒,兵士们都被昨夜那炸响给吓破了胆,如今谁都不敢妄动,生怕生怕再踩到什么引发那炸响”

    阎柔这么一说,身旁的一干副将、兵士悉数低下了头。

    倒是曹彰,他的一双眼瞳瞪得硕大,他昂起头凝视着眼前自己的属下,不由得怒目圆瞪,“反了,反了”

    “唰”的一声,他拔出剑抵在一名兵士的脖颈上,“本将军让你往城门处移动你动还是不动”

    “将军这地下情况未知,冒然移动这这是送”

    他本想说这是送死啊可送死的“死”字还未脱口,只听得“唰”的一声,曹彰的剑已经削去了这兵士的首级,全然没有半分怜惜。

    就在此间所有人惊愕之际

    曹彰的剑又抵在另一名兵士的脖颈上,这兵士方才还拼尽全力搬开巨木将他救出。

    可曹彰的话却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本将军让你当先往城门处移动你动还是不动”

    “将军,将军我我”俨然,这兵士也在忌惮那城中遍布的炸响,他不敢,但他却又因为对曹彰的畏惧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废物”眼看着曹彰手腕用力,就要一剑也夺去这兵士的性命。

    “够了”阎柔大声吼道“彰公子你在干什么这些都是我们的同袍啊”

    “我大魏军纪严明,不听军令者杀无赦”曹彰狠狠的吟出,连带着,“唰”的一声,就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这名魏军兵士的脖颈亦是被曹彰的剑划过。

    “彰公子”

    阎柔声嘶力竭的嘶吼。

    曹彰却是置若罔闻一般,他再度挥剑,就要去寻找新的倒霉蛋儿

    阎柔直接用自己的脖颈迎上曹彰的剑,“若彰公子还要杀就先杀我这个副将吧”

    “你以为我不敢”

    眼看着曹彰就要手起剑落

    “我去”牵招瞪大的眼瞳大声嘶吼道“不就是没人敢探路么我牵招走在最前面,你们跟上了”

    说着话,牵招已经踏步向前,他独自一人走过那废墟中仅存的小道,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蹚这未知的炸响,场面,极其英烈。

    “哈哈哈哈”

    与河内城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如今的洛阳城头,当朱灵、侯音将河内的消息传来,不少文武都大笑了起来。

    “好啊”傅士仁笑的最是开怀,“也不枉费我演了这么大一出戏,将他们骗入城中,不对,不对,这叫什么来着,这叫请君入瓮哈哈哈哈,这些曹军就是那只鳖啊哈哈哈哈现在好了,他们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那曹彰多半很是绝望吧会不会像那三岁的小娃一般嚎啕大哭呢啊哈哈哈哈”

    说着,傅士仁又笑了起来。

    他这么一笑甘宁、凌统、侯音、朱灵,大家伙儿都笑了。

    不费一兵一卒,不费吹灰之力,一夜轰杀数万曹军,另外几万曹军更是被困在那炸包阵中,进不去,出不来这种感觉,想想都是一阵心情激荡

    倒是在这些大笑声中,陆逊展现出了特别的冷静,他压低声音问关麟。

    “就这么围困着那曹彰么让这支魏军自生自灭”

    很显然,比起现在的局势,他更关注的是,未来这局势的发展

    “张辽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向么”

    关麟没有直接回答陆逊,而是反问

    “没有”陆逊回道“自打你三姐与那张辽见过一面,张辽退军三十里后,那里的魏军安营扎寨,莫说是行动,便是出寨都要小心谨慎三分,生怕地下突然冒出个炸响”

    “呵”

    陆逊的话惹得关麟也忍不住浅笑了一声。

    当然,这便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依旧没有回答陆逊方才的询问,他接着问“曹真的那支军队走到哪里了”

    “再有两日就抵达河内了”陆逊如数家珍一般,“只不过,到时候那曹真看到河内城这般景象,怕是会吓一跳吧”

    “不至于”关麟淡淡的说道,“这河内城并不是一个死局,那曹彰与手下侥幸得生的兵卒是能够出来的”

    啊

    关麟的话惹得所有人都是一惊,傅士仁一边敲着脑门,一边问“外面有那么多炸包埋在地下,那曹彰怎么出来呀他不怕自己炸死了呀”

    “很简单”关麟眯着眼,“他会逼着手下的魏军去送死,去用血肉之躯为他的逃脱觅得一条路”

    这

    坦白的说,若不是关麟如此说,还真没有人去往这个方向想。

    倒是仔细一琢磨,倘若曹彰真的不在乎手下兵卒的存亡,那还真的能用几百,甚至千余兵士的死,去蹚出一条没有爆炸之后绝对安全的路

    只是,这有些太残忍了。

    “云旗,那曹彰会这般残忍么”陆逊有些疑惑,他拿不准,毕竟这种事儿一旦开了头,那这个所谓将军的威望与名望势必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不论何种原因,残杀同袍,这个罪名足以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足以让整个大魏的三军背弃

    倒是关麟,他依旧眯着眼,沉吟了片刻,方才说,“曹彰,为了一匹骏马,他能够用自己最疼爱的妾室去换你觉得,这种关头,为了自己的命,他会在乎手下兵卒的生死么”

    这

    关麟的话让此间所有人沉默。

    反倒是关麟,他不再言语,他双手搭在城墙上,感受着城楼上徐徐的微风,仿佛这些风中都饱含着他设下的“诡计”

    没错,他就是算准了曹彰会这么做

    他就是要逼曹彰这么做

    炸药包威力再大,不可能把所有魏卒悉数炸死,可曹彰一旦逼迫、残杀同袍,那这支来自大魏北方的军队,人心会刹那间离散

    诛心

    这才是关麟最终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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