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快报,已经送至淮南军事要塞的合肥。
原本这里,所有文武,还在为陈兵江淮的江东战船、兵马议论。
于他们而言,这已经是当下最要紧、最迫切的事情。
此间除了张辽外的第二号人物中护军督军薛悌急的是焦头烂额,烦躁不安。
这是如鲠在喉啊
即便知道关麟已经离开江东,可这些江东兵突然就蠢蠢欲动,就横兵江畔
你若说,他们直接些
大军压境,来攻合肥也就罢了,凭着张文远将军的神武与对江东群小的威慑,也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可可,这些江东鼠辈只是横兵江畔,却没有做出半点进攻的迹象,这就有点儿不让人好好睡觉的味道了。
薛悌可谓是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话说回来,这位中护军督军薛悌,也是当年威震逍遥津的一大功臣。
那时候,针对江东孙权倾举国之兵来犯这件事儿,曹操发来的最高指示是
张辽和李典出战,乐进与薛悌守城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曹操特地安排薛悌为“督军”
什么意思呢
张、乐、李,知道你们三人不合,于是曹操就明摆着薛悌督军。
谁若是暗中使绊子,那薛悌一番禀报之下,少不得有人将被秋后算账。
至于,曹操为何选派薛悌为“督军”,而非李典、乐进、张辽这样的名将
只有一个原因信任。
薛悌是曹操心目中,为数不多能够完全信任的手下
说起来,这位薛悌可是曾经,曹操伐徐州,吕布偷兖州时差点就葬送了大魏基业的人,他与荀彧、程昱联合坚守鄄城县、范县、东阿县,这才给了曹操翻盘的机会
而平定北方后,曹操又任命其为长史、中领军、泰山太守
出征汉中时,特地调他往合肥,参加逍遥津一战,可谓是委以重任,可谓是十足的信任。
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合肥没那么多名将了,能叫得出名字的惟独张辽张文远一人
于此同时,东吴却被荆州给覆灭,兼之这里执掌话语权的是关麟那诡计频出、阴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故而薛悌可谓是整天整日提着十二分精神,生怕人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
反倒是张辽在听得关麟离开江东后,一下子就放轻松了不少。
与薛悌对江东军的陈兵列船紧张、惊惶相反,张辽就一句。
一群鼠辈没有那关麟,任凭他们闹腾能闹腾出什么花样
这
眼瞅着,张辽将军这是有些懈怠呀
薛悌只能变着花样,想方设法的去提醒张辽,不能大意,更不能步了江东覆灭之后尘。
可
怎么劝呢
如何劝呢
要不要准备一下呢
要不要让三军将士严阵以待呢
一系列的问题浮现在薛悌的脑门,他不禁纠结起来。
可是当这一封来自洛阳城的急报传来,一切的胡思乱想都到此为止。
因为
出大事儿了
这是这是要变天了
薛悌忙手持着这份沉甸甸几乎足以将他压垮的急报,当即就往张辽府邸而去。
一边疾驰一边不住的叹息。
“洛阳城都没了那那淮南还守得住么”
当即他迅速拿出舆图,这是一封赤壁之战后,曹魏这边绘制的战略纵身图,一条曲线将整个天下一分为二,西边是江陵与南郡,中间是江夏的安陆郡,再往东是麻城,是商城,是庐江、是六安,乃至于最东端则是合肥。
这是曹操定下的战略防范图,却也是曹操心中的底线。
可现在
江陵那边破开了一个口子,长驱直入,连带着整个襄阳、新野、许昌落入敌手,原本战略图中那“对钩”似的曲线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条可怖的下划线。
这标志着西线战场已经全部瓦解、崩溃
若是东线合肥再有个闪失,那那
“洛阳城丢了那那这战略纵身的防线还还存在么”
言及此处薛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时间后背冷汗淋漓。
征东将军府。
张辽罕见的冷着脸,目光阴沉,不置一词。
洛阳失陷,魏王遁走关中的消息已经传出整个合肥城的副将、谋臣悉数聚集到这将军府中,每一个人都是脸色铁青,却无一人敢发出丝毫声音。
薛悌见人都到齐了,不禁艰难的开口说道“洛阳天下之中,是龙脉所在,是诸方情报汇聚所在可如今这一败,整个大魏在中原的局势就彻底的崩了终究那些忠汉之臣还是有所行动,关家父子,一文一武这般谋算,这般驰援,可谓是恰到好处”
“再加上整个大魏好不容易仿制、训练出的飞球军团一夜间被焚烧殆尽如此这般,从今天起,中原之地我大魏的行动将悉数暴漏于那关家父子的眼皮子之下,这这”
说着,薛悌叹了口气嗫嚅着继续说道“这一败大魏是一败涂地啊”
张辽双眼猛地一瞪,精锐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巡视了一圈,下一刻,手便攒成拳头,猛地砸向桌案,厉声道“如此里应外合,必定是那关四的谋算,是他,灭东吴的是他,破洛阳的也是他,可恶可恶”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薛悌凝眉。
“这倒是”张辽的目光冷凝,他恨恨的说,“当务之急,洛阳沦陷,天子落入关羽之手,大王远遁关中,凭着他的性子,决不会咽下这口气,中原的大战在所难免,失去的洛阳我大魏也势必要攻回来,如今我们淮南这边不能坐视不理啊”
“理怎么理”薛悌凝眉,“且不说,很快洛阳城易主的消息就会传遍三军,到时候三军士气会如何三军将士的战意又会如何单单那那江边横着的江东的水师战船我们驰援中原驰援的动么淮南若是失守了,那那整个徐州、兖州、青州可就都暴露在那关家父子的兵戈之下了”
这
这是薛悌第一次将张辽驳到哑口,这一刻张辽的嘴巴长的硕大,可可,他就是肚子里万般多的话语,这一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薛悌说的是事实士气与战意的问题,江东那边陈江的兵马问题
这些,他张辽根本是无言以对啊
“不好”
就在这时,薛悌恍然觉察到什么。
“怎么”张辽连忙问。
薛悌却一下子更紧张了,他牙齿紧咬,俨然他想到了一件糟糕的事情,很糟糕的事情。
他正想开口讲出。
“报”却见得一名传讯官匆匆忙忙的闯入这将军府的正堂,“张将军,不好了就在刚刚,江东江东所有的战船齐动,他们兵分三路,一路从建邺城,一路从庐江,一路从濡须口直接沿江而上,兵锋直直指向淮南哪”
咕咚
薛悌下意识的咽下一口吐沫,果然果然
他原本想的就是就是他想到了,那些江东战船横江的原因,他们是在等,等洛阳城陷落的消息传回,等魏军士气大溃,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呀
糟糕的情报你真的很糟糕
“哎呀”薛悌双手一拍,急的是垂头丧气直跺脚。
张辽的眼眸却是冷凝,他没有说话,而是踏步走出这正堂,走到院落中。
“将军你这是”有副将询问张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洛阳丢就丢了,那是大王的事儿,可这淮南是我张文远驻守的,这里不能乱”
随着这一番铿锵声音的落下,张辽伸手,“来人,备好战马,取我月牙戟来”
说到这儿,他不忘朝着身后一干副将大声命令,“半个时辰后,各部集结,有贻误军纪者力斩”
掷地有声的话语打破了这夜的宁静。
也再一次将合肥,将淮南笼罩于一片浓密乌云下的血腥杀戮之中
“败了真的败了”
当身处长安的曹真收到了曹操兵败的消息时,他的双瞳爆出,几乎不敢相信所听到的是真的。
说起来,他是与夏侯渊的长子夏侯衡来此征集关中士兵,筹集粮草。
这是夏侯渊的未雨绸缪,是要在汉中与刘备的主力蜀军决一死战。
可刚到这里,就听得此间的太守,大魏的大理寺卿钟繇将洛阳城的战报传来。
“钟寺卿这”曹真连忙问钟繇,“此事可当真洛阳城就就这么丢了那汉皇帝也也这么丢了”
哪怕是再三看过战报上的文字,逐字逐句的凝视过那战报上的字眼,可曹真尤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相信,他还是不相信
反观钟繇,很显然,他也是从不相信那个阶段过来的,他能理解曹真。
但理解有卵用
这次丢的不是襄阳、许昌而是洛阳,是天下之中的洛阳,是大魏历时两年才重建的洛阳,是所有世人心目中最繁华的都城,亦是龙脉所在
毫不夸张的说
局势已经不可逆转了,攻守之势异也
当然,感慨、抱怨、愤怒都没有卵用。
钟繇只能沉下心情,淡淡的回应曹真“大王就快抵达这长安城了这种时候,这种事儿老夫可能开玩笑么老夫还有心情跟你取笑么”
看着钟繇如此严肃的表情
曹真能感受到,他的沮丧与颓然,也能感受到局势的危如累卵与迫在眉睫。
“那那怎么办”曹真急忙问道,语气有些迫切。
夏侯衡年龄大一些,也更沉稳一下,他恭敬的问钟繇,“昔日袁绍势大时,钟老便支身赴此司隶,联合关中诸侯阻击袁绍从并州南下的兵马可谓是匹马定司隶,一人定乾坤都说家有一宝,如有一老,这种时候我等当该如何做还望钟老指点哪”
这听着夏侯衡的话,钟繇那深沉着的眉毛有一丝些许的松动,他“唉”的一声叹出口气,然后说。
“当务之急,你们在武都、天水募集的西凉兵就先不要送往汉中了,你们也留下,此外派快马将洛阳的战报秘密传给贾先生与夏侯将军,除此之外,封锁司隶往汉中的一切官道,千万不能走漏半点消息到汉中那边”
亡羊补牢
钟繇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区别于洛阳通往淮南四通八达有无数条路,关中通往汉中只有一条路,当务之急是不要让洛阳溃败的消息影响到汉中战场。
“这”
曹真吧唧了下嘴巴,然后问“钟老,你说阻绝通往汉中的官道,不能走漏半点消息到汉中,这些我能理解可为何要让新募集来的西凉兵马也按兵不动呢这种时候,不更应该往汉中加兵,釜底抽薪只要能击溃了刘备,那关羽就是再强,那关麟就是再阴险,也不过是无根浮萍,我等何惧啊”
呼
钟繇呼出口气,心头感慨年轻人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他沉吟了片刻,然后细细给曹真、夏侯衡分析起局势来,“现如今,中原的博弈已经以大魏的全线溃败而告终诚然,若是汉中能胜利,那于现如今的大魏无异于注入了一计强心猛药,可洛阳已失,我们却不能放任不管大王在关中,难不成,司隶周遭的兖州、豫州、徐州就统统都放了”
“噢我懂了”夏侯衡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钟老的意思是,只要我们潼关或者是武关陈兵够多,那对洛阳、对许昌、对宛城便始终是个威胁,那关羽即便攻下洛阳,迫于我们这边的威胁也不敢分兵妄动可若是我们把兵都运到汉中,运到阳平关那反而关羽可以肆无忌惮的征伐四方如此这般,大魏危矣”
夏侯衡的一番话,让钟繇显露出了孺子可教般的赞许的眼芒。
曹真却再度张口,“那那汉中的兵力就不够了,夏侯将军那边只有十余万人,而刘备出动的是二十多万蜀军哪”
“没错”钟繇作为老江湖,自是也考虑到这点,“可有古话云,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清”
钟繇露出了疲倦的眼神,“按我说的去做吧这已经是唯一折中的法子,汉中战场,将是大王必须渡过的一劫,这一劫若是大魏赢了,老夫笃定,大魏还能像是往昔般璀璨、繁荣,可若是大魏输了那怕是大魏将”
钟繇本是想说,大魏将步袁氏之后尘。
但这话,显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说出口。
曹真还想说什么,却被夏侯衡拦住,“按照钟老吩咐的做吧”
说到这儿,他拱手朝向钟繇,“钟老,那我们先下去安排了”
“好”
随着钟繇的话。
曹真与夏侯衡走出了这房间,只剩下门外那低沉、厚重的“踏踏”的脚步声。
倒是钟繇,在两人走后他的眼眸眯的更紧了,他从房间的一个秘阁中取出一封书信。
上面的字迹是司马仲达的字眼
他细细的把这封信又看了一遍,这才喃喃轻吟道“司马仲达,你这是在赌啊,赌夏侯渊若真的死了,大魏的兵权就该交由我们豫州联盟的手里了你你这是豪赌啊”
豫州联盟
准确的说,应该是以颍川氏族为首的豫州联盟
这个联盟的代号就叫做寒蝉
这个联盟从诞生的第一天,就不可避免要面临与以曹氏、夏侯氏为首的谯沛武人争夺大魏的军权、政权
这些氏族发展到今,盘根错节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他们可太懂了
他们不希望刘备赢,却也决不能接受大魏倚仗这些武人,如此轻易的一统。
“呵呵呵呵”
钟繇不由得浅笑出声,似乎是在感慨,司马防也真是好胆识啊,敢把“寒蝉”交到这么一个有魄力,有野心的年轻人手里。
“呵呵”
又一次浅笑,钟繇转过身,他的手指夹住这书信,因为有雕版的存在,这书信的分量可不轻
而雕版中的圆孔透出了书信中最后一行的字眼。
唯有汉中失陷,曹氏、夏侯氏无将可用;
那时属于我们的时代才会来临
这是司马懿的手笔
这是鹰视狼顾司马懿的野望
阳平关外,群山环绕,贾诩站在一座孤峰上。
一支黑鸽飞来,落在了他的手上,他接过飞鸽,取下其脚上绑着的信笺。
当信笺展开,一行震撼的大字跃然于贾诩的眼前,这使得贾诩的表情无比的惊恐与震撼。
“爹怎么了”一旁的儿子贾穆看父亲表情不对,连忙问道
“快,准备马车,现在就走,去长安”
“爹这眼看着就要黄昏,现在若走,可是夜路”贾穆挠挠头,“又不是天塌下来了,不至于这么急吧”
呼
伴随着贾诩一声粗重的呼气,他闭着眼睛,像是从绝望中醒转一般,他深吸一口气,这才说,“你还真说对了”
“天已经塌下来了,洛阳没了,天子也也没了”
本章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