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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零一章 荀令留香,一出好戏,粉墨登场!
    司马防正在指挥小吏将迁都令挂在城门边的城墙上,一大群百姓正在围观。

    司马懿与弟弟司马孚背着菜筐,提着鸡,也来到了人群外,他们本是来采买,今日要做顿丰盛的,给家里人补补。

    可看到了父亲,两人均是一怔,司马孚连忙说“二哥,快看爹”

    司马懿嘘了一声,“别打扰爹的公事”

    说罢,他认真的看着那封迁都令。

    一个文士打扮的人为大家念着,“许都故好,不如洛阳,如随陛下迁都洛阳者,丈量家中田亩、宅院,至洛阳双倍返还,予以安置,如留恋家乡不愿北迁者,魏王尊崇人望,特此下令,从上到下不得强求,予以便利”

    一名百姓听到这儿,嚷嚷着“这是要迁都么若是迁都,居然给双倍的田亩、宅院”

    旁边的人接话,“我可听说洛阳修的可比这许昌大多了,也气派多了,一山之隔,迁过去到也无妨”

    这时,有人提出疑问,“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迁都了呢”

    当即有人回答“这不明摆着,襄樊溃败,宛城已失,如今荆州军距离许都仅仅百余里,朝发夕至,这要不迁都,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大王这也是无奈之举。”

    这时,一个混混挠挠头,“你们说这么多,可到底咱们是迁还是不迁哪”

    这

    随着混混的这一句话,众人都沉默了。

    北迁还是留守,这是一个问题。

    若是北迁,那自是意味着追随曹操,追随大魏;

    可若是留守刘备那“惟贤惟德,能服于人”,关羽那“神武盖世,爱兵如子”似乎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近年来,自打那关家逆子一鸣惊人后,曹魏就鲜有胜绩了

    这种时候,任凭谁都会有一种感觉,曹操是大势将倾若跟着他北迁,是不是有种一条道走到黑的既视感

    司马孚看过这迁都令后,也大为震撼,“大王大王他竟真的会迁都二哥难道大王已经被那一对关家父子逼迫到这般地步了么”

    司马懿一边看,一边不住的叹息点头,他却没有直接回答司马孚的疑问,而是反问“这几日夜晚,三弟可举头望过夜空中的星星”

    啊

    司马孚一怔,没想到二哥会如此问,他回道“没没有,可这星星这与迁都令又有何干系”

    司马懿悠然看着迁都令,淡淡的提示“今晚你不睡觉,就盯着天穹上的星星看,明早之前,你的疑问就能找到答案”

    疑问,自是司马孚那一句“大王已经被关家父子逼迫到这种地步了么”

    而解答的话,再没有什么,比看到夜空时许都城上空那飞球漫天的“震撼”一幕更让人心有余悸。

    司马懿喜欢看星星,倒不是因为擅长看星象,而是这多事之秋,他根本睡不着。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偶然发现,许都城、魏王、他司马氏一族,还有这许都城万万千千的军民,这些命早已掌握在那关麟的手里。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一声令下然后,就能成为被历史铭记的第二个武安侯白起,第二个杀神。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种感觉,司马懿反正是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

    看着二哥如此严肃的表情,司马孚沉吟了一下,他忍不住问“这些百姓许都大族会追随魏王迁都么”

    呼这个话题让司马懿长长的吁出口气,他感慨道“这就要看民心与民望了”

    司马孚接着说,“大王治理许都城将近二十载,他或许在徐州、兖州、冀州杀戮过,可从未害过许都百姓啊至少这里的民心与民望”

    不等司马孚把话说完,司马懿嘴角一咧,露出一抹淡淡的、讥讽的笑,“民心与民望要建立起来很不容易,可要失去或许只是在一瞬之间,我好像已经知道那关麟打算如何做了”

    “如何”

    面对司马孚的疑惑,司马懿眯着眼,只说了句,“拭目以待吧”

    言及此处,司马懿面色幽幽,心头不自禁的想。

    许都城的民心与民望,其实只需要争取一个家族没错唯有那么一个家族,能让曹操的名望一夕间从高高在上,变成人人喊打他关麟会这么做吧

    这边,司马懿还在遐想。

    另一边,百姓们的议论还在继续

    “大王为了征募兵马,强行推行征寡令这可是天怒人怨之举随他迁都,难保这征寡到自己家门头上。”

    “这征寡令归征寡令,可大魏这征寡令何曾征过咱们许都城的寡妇这些年,只要是好事儿,准少不得许都,只要是坏事儿,准不会牵扯到许都大王对咱们许都百姓不错了”

    “那还不是因为当年的荀令君帮大王打下的这天下作为交换,大王自然对许都百姓善意有加”

    似乎是因为提到了荀令君

    原本哗然的议论声突然就戛然而止了。

    过了半晌,才有一名老者张口“是啊,与其说是大王善待我们许昌人,不如说是荀令君替我们争取的,荀令君是咱们许昌颍川人,这里的百姓都感恩荀令君哪可惜啊,听闻他最后是积劳成疾病逝了,他的侄儿荀攸不久后也病逝了唉,可惜啊,可惜啊留香荀令千古啊”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出,“谁说一定是病逝的万一不是呢”

    这

    随着这一道声音的出现,让此间迅速的陷入沉默,也让司马懿瞬间警惕了起来。

    他心头不由得小声嘀咕道。

    果不其然,哪怕是荀令君已然千古,可百姓们依旧记着他,许都城的民心与民望依旧在荀家

    呼

    心念于此,司马懿的眉头倒竖,他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什么。

    许都城,荀家府邸。

    祠堂内光线幽暗,一排排的灵位上,写着荀氏祖先的名字,每个牌位下都点着一盏灯。

    荀彧位列倒数第二席,荀攸则是最末席,但很明显如今,这祠堂里几十人,多是来拜荀彧与荀攸的。

    是他二人凭一己之力,将荀家的地位向上抬了无数个台阶,哪怕现如今他二人陨落,可如今的荀家门生故里遍布大魏,荀家的门楣依旧备受尊崇。

    此刻,荀彧的长子荀恽代表族人正提着油壶,在为这些灵牌前的油灯添油。

    这时,六子荀顗匆匆跑入,门突然的打开,吹来一阵风,灯光摇曳,荀恽用手护住父亲的灯火,可灯火依旧熄灭了。

    六弟荀顗道“大哥,大王发来诏书封你为嗣侯,虎贲中郎将,并且将其女安阳公主许配给你”

    唔

    不等大哥荀恽回应,六弟荀顗似乎是注意到了二哥、七弟,乃至于与父亲荀彧并列为“荀氏三龙”的荀谌之子荀闳,荀衍之子荀绍也在,于是连忙道

    “大王对诸位兄长、弟弟的封赏也一并传至,二哥被封为御史中丞,七弟被封为散骑常侍,仲茂荀闳兄长为黄门侍郎,绍弟则直接位列太仆之位还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魏王送了整整十余箱更是派人告知,在洛阳城已经为荀家置办好了府邸、宅院、田亩一应俱全”

    随着六弟荀顗的话,众人均是一惊,年龄最小的荀粲疑惑的问道“自打父亲陨落后,魏王除吊信时封赏过田亩、宅院、金银珠宝外,再没有过多关注过我荀氏,怎生这个时候突然对所有人大肆封赏”

    荀粲毕竟年龄小,知道的少,阅历也不丰富,如今还被蒙在鼓里,倒是几个兄长彼此互视,已经揣摩出曹操的心思。

    还是大哥荀恽叹息一声,他一边慢慢走过那些令牌,将被风吹灭了的烛火一一再度点上,然后看着那一排灵位,特别是每个排位上的字眼

    那“汉故”二字,这一刻显得格外醒目。

    这时,他才张口“魏王要迁都洛阳,这个时候为了收揽人心故而大肆封赏我们,意图是让荀家表态北迁,让许都百姓也追随着北迁呵呵,被那荆州的关家父子逼迫到这种地步的魏王,还真是煞费苦心,不遗余力啊”

    “那我们荀家是迁还是不迁哪”几个族人同时张口。

    排名老二的荀俣则感慨道“昔日父亲带领颍川荀氏投靠魏王,又引荐了颍川许多人才给魏王,这才有了魏王一统中原的基础”

    “父亲时长对我们讲起,当日他弃袁绍而投魏王,是因为万古长夜之中,哪怕是一盏微光,都让他不得不追随这光明,至死方休可二十多年过去了,时局的发展却屡屡背离了父亲的期望,天下大乱未定,人心的初衷却已是渐行渐远父亲时时长叹,他这一生究竟又成就了什么”

    荀俣这一张口,迅速的引起更多人的回忆,荀谌之子荀闳道“伯父卧病在床时,也时而感慨,说是常常想起我们颍川的故居,想起我们的父辈、祖辈我们的曾祖父为天下名士师长,被称为神君,我们的祖父遁隐者治学,出仕者救国,或着作等身,或慷慨赴难后来,祖父把整个颍川荀氏的命运托付给了伯父,可伯父一直在沉吟,魏王背弃高祖留下的非刘姓者不得称王之言,公然建立魏国,定都邺城伯父开始质疑,他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他是不是帮错人了”

    话题突然就变得沉重

    老六荀顗凝眉,“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对魏王的迁都不予理睬么还是说我们要把父亲的疑窦表露出来,让许都城的百姓背弃曹魏,选择留守”

    “嘘”

    不等老六荀顗把话讲完,大哥荀恽总算张口,“隔墙有耳,这些话就不要再说,如今的时局,迁都迫在眉睫,不是你、我能够阻挠、抗衡,父亲把这家留给了我,那对我而言要做的就是保全荀氏一族,魏王既封赏,你们就受着,其它的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说到这儿,在大哥荀恽的带领下,一干荀家子弟再度向灵位扣首然后井然有序的走出。

    七弟荀粲有些不解,拉着二哥荀俣走在最后,他悄悄的问“大哥难道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么”

    荀俣脚步一顿,面色也变得郑重,他压低声音“正因为大哥什么都知道,所以这个时候才不敢轻举妄动,祸及全族”

    说到这儿荀俣的目光幽幽的瞟向院楼外的大门,他最后语气艰难的补上一句“再说了,你以为现如今,我们荀家想说什么,想散布什么,还能散布的出去么”

    呃这

    被二哥这么一说,七弟荀粲的目光也转向那院落之外,隐隐他就有一种感觉

    荀府的门外,满布着杀气

    倒是此刻,另一边的陈群正在拜访钟繇

    作为颍川“荀”、“钟”、“陈”、“韩”四大家族的两位族长,无他,这次见面陈群询问的依旧是迁都之事。

    “钟老这事儿,怎么看”

    “很简单”

    面对陈群的疑问,钟繇幽幽的说,“颍川四大家族,韩家的韩馥昔日离开颍川去冀州争霸,最后被袁绍夺了果实后身死他乡,事实上,韩家已经没落,颍川四家只剩下咱们三家再算上与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司马家,只要我们四家稳住了,豫州氏族就会追随,至于这些百姓,他们哪有什么判断力不过是跟着大族的风向罢了”

    钟繇不愧是荀彧死后,接替他成为豫州氏族领袖的存在,一针见血的指明了问题的核心与关键。

    只是

    呼陈群露出了几许担忧,“钟、陈、司马家这都好说,可可唯独荀家,荀令君怎么死的那些百姓们不知道,可可你、我该是清楚的呀荀家会会配合大王的迁都么”

    这

    面对这个问题,钟繇也迟疑了一下,他方才说“此事休要再提,若是一个不好便会引火上身,荀令君怎么死的这件事儿魏王不想让我们知道,也不想让各大族知道,我们且静观其变一切都在于荀氏一族的选择了”

    王粲、阮瑀

    当这二人出现在许都城驿馆,出现在诸葛恪的面前时,诸葛恪有点懵。

    因为就在半天前,他收到了关麟的信,说是争取人心、民望这件事儿上,关麟已经派往许都几个高手。

    保管能让许都城的风向大变,乃至于让曹操一夕间沦为众矢之的。

    但这二位

    说起来

    王粲的话诸葛恪并不陌生,一本大汉英雄传颇有名气;

    阮瑀诸葛恪也略有耳闻,建安七子之一,所作章表书记极其出色,昔日大魏的军国书檄文字,多为阮瑀与陈琳所拟。

    一首驾出北郭门行更是传扬颇远

    似乎,年轻时,曾受学于蔡邕,被蔡邕称之为“奇才”。

    可就是再奇才,那这两位怎么看也就是个书生啊

    在这等争取许都城民心、人望的关键时刻,云旗公子派俩书生来能干什么总不至于是打算靠游说的方法,去一个个劝说此间百姓吧

    故而诸葛恪迷茫了,整个面颊上显得很错愕,很挣扎。

    王粲与阮瑀自然从诸葛恪的表情中看出了几许这个味道

    王粲面朝阮瑀,“元瑜啊,看来这位诸葛公子是信不过你、我呀”

    阮瑀一摆手,笑着回道,“你、我本是书生,作作文章还行,真到这等关乎军心、民望的大事儿上,被人小觑也是情理之中。”

    随着两人的对话

    诸葛恪哪怕心里头满怀疑窦,可面色上却是大变,“云旗公子看人素来极准,他既派两位前来,那两位定然有扭转乾坤的本事只是,晚辈有些担忧,距离迁都的时间可仅仅只剩下四日了,这么短的时间,争取民心与民望似乎并不轻松啊。”

    说到这儿,诸葛恪的神情变得异乎寻常的凝重,他继续补充道“这里是许都,不是徐州,不是平原,不是兖州,更不是新野城曹操没有在这里屠杀过,更是屡屡施恩于此间百姓,再说了昔日刘皇叔在许都时,虽有煮酒论英雄的故事,可大体每日是惶惶不可终日不是种韭菜就是种青梅,从未施恩于此间百姓啊”

    俨然,诸葛恪一股脑的把他遇到的争取民心、民望的难题全盘拖出。

    他这是要把困难摆到明面上

    毕竟,时间对他们不利。

    哪曾想,伴随着诸葛恪这一番严肃的话,伴随着他那凝重的神情。

    阮瑀与王粲彼此互视一眼,然后笑了,“哈哈哈哈”伴随着这一阵笑声,诸葛恪彻底哑然,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还笑了呢

    这时,阮瑀已经伸手一边拍着诸葛恪的肩膀,一边笑着说“元逊公子,来先不说这些个,我俩带你看一场戏”

    “戏”

    “没错,这可是我们在江夏排演了许久。”王粲笑吟吟的补充说,“更是云旗公子讲述,经我之手写出的戏本,你所有的疑窦都将在这戏本中完全解答”

    说着话,王粲与阮瑀已经拉着诸葛恪往门外走。

    而这驿馆门前早已搭好戏台

    只等着一出好戏隆重上演。

    襄阳城,一处硕大的戏台已经展开,关麟与陆逊坐在前排,身后是一干襄阳城的文武。

    再往后则是一排兵士将这些官员与百姓分开,警惕的护卫着关麟的安全

    百姓们则是闻听此间有戏,于是蜂拥而出。

    不多时,这里已是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终于,千呼万唤使出来,一出好戏如期而至。

    一个儒雅的公子缓缓走出,因为有报幕的存在,百姓们知道,这儒雅公子扮演的是大名鼎鼎的留香荀令“荀彧”

    不准确的说,是早期的,是尚未出仕的荀彧,是怀才不遇的荀彧。

    也因为这“戏子”惟妙惟肖的表演,大家伙知道,这是一场荀彧与父亲荀绲关乎“是否退婚”的对话。

    大背景前面的部分有所交代,是荀绲带荀彧去汝南月旦评求评。

    但许劭却拒绝给荀彧评语,理由是,一个与宦官之后定下娃娃亲的男子,纵有些才华,也难逃自甘堕落之嫌,要评语可以,先退了那与宦官之后的娃娃亲再说。

    诚然

    许劭说的没错,昔日桓帝时期,有“五侯”之称的宦官唐衡权倾朝野,把持朝政,为祸一方,原本唐衡欲将女嫁给名士之后的傅公明,却被傅家拒绝,于是唐衡就退而求其次与荀家定下了这门娃娃亲,荀彧的父亲、“荀氏八龙”之一的荀绲碍于唐衡的权力,于是就答应了这门婚事,也正因为如此,让早年才华横溢的荀彧一再的受清流党人的讥讽与嘲笑,举步维艰。

    更是求评、求官无望。

    但其实中间是有一个机会,荀彧是可以退掉这门婚事的。

    且一旦退了这门婚事,无论是士人还是党人,亦或者是月旦评都会高看荀彧一眼,甚至将他视为对抗宦官阉党的急先锋,作为典型大肆宣扬。

    这出戏的高潮也正是从这里开始。

    “唉”

    戏台上,一处马车旁,一名中年男子饰演荀彧的父亲荀绲。

    此刻的他幽幽的叹了口气,“昔日唐衡权倾朝野,那时他汝南傅公明傅家便敢公然不娶唐衡之女,如今唐家没落,吾儿为何就不敢拒了这门婚事呢我荀家昔日比不上傅家,难道今时今日唐家没落,我荀家还是没有这份胆力么”

    伴随着荀绲的话,荀彧那黑帮白底、绣花的干净靴子,轻轻的踏进干净的“雪”中,他向父亲拱手一拜,然后郑重其事的讲。

    “父亲大人,关于婚事,请听孩儿一言”

    “当初陈群的爷爷家里穷,他来拜访咱们时,咱们遣退了所有的仆人,只留下您和叔叔们坐陪敬酒,这是我们荀家的善意吧族里侄儿辈荀攸,当初他叔叔醉酒,误伤了他,他遮着伤不让叔父知道,不想让叔父内疚,这也是我们荀家的善意吧”

    “孩儿从小耳渲目染,聆听您与诸多叔叔的教诲,孩儿又怎能对这世上的人不存善意唐氏的父亲,中常侍唐衡,这个手中沾满鲜血的宦官,士大夫当然讨厌他、憎恶他孩儿虽没有见过这位未过门的妻子唐氏,可她是无辜的。”

    讲到这儿,荀彧顿了一下,擦拭了下面颊上的雪,继续说道

    “她爹当年与傅家定下娃娃亲,傅家不要,他爹又与我们定了娃娃亲,世人说您是攀附权贵,笑话,我们荀家哪个不是人中之龙还比不上傅家么唐家祖辈有做到过京兆尹,有做到过司空,又如何我六叔三个月从平民做到司空,父亲做到过济南相,我荀家比不过他们么”

    “当时答应这门娃娃亲,除了因为不想给族里带来灾祸,还有的依旧是父亲大人的善意吧女孩儿家几次都嫁不出去,多伤她呀,若然我们再拒了这门婚事,那她还嫁得出去么”

    “现在二十年过去了,局势变了,唐衡死了,唐家没落了,宦官也式微,所有士人审时度势,族里人闲言碎语的逼您退婚,甚至拿儿子的评语,拿孝廉头衔相威胁还说什么唐氏是宦官浊流之后,有辱我们士人清名,哼”

    这扮演荀彧的戏子,整个表情中都是戏

    都是讥讽。

    他仿佛已经完全进入状态,语调更甚“说起审时度势,族里的荀巨伯看到好友被盗贼包围,他怎么没有审时度势他为何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之以大义保全无数生灵所以不管谁笑我攀附权势,不管谁笑我傻,孩儿主意已定,誓娶唐氏为妻,且永不纳妾我们荀家不改诺言,我荀彧一生宁死亦不改诺言宁人负我,我荀彧绝不负人”

    整出戏剧也随着这一句“宁人负我,我荀彧绝不负人”而落下帷幕

    紧随着的是满场寂然,仿佛所有的官员、百姓悉数沉浸其中,浑然忘记了这只是一出戏。

    大家都被年轻时期荀彧的话,荀彧的执着,荀彧的坚守,还有那句“诺言不改,不负他人”所深深的折服。

    坐在第一排看戏的陆逊也是良久才回过神儿来,他忍不住喃喃望向一旁的关麟“云旗你从何时起就开始为今天准备了”

    俨然,陆逊已经看出关麟的目的。

    他是要塑造起一个圣人般纯洁无瑕、让人敬佩人物,然后让他在最后一幕时毁在曹操的手里

    荀彧荀令君留香荀令他他是许都颍川人哪

    哪怕此间所有的襄阳人看到这戏都沉浸其中,不能自已更莫说是许都人了。

    这是明谋,也是诛心

    “伯言问我何时起”

    这时,关麟仿佛也从这戏中走了出来,他沉吟了一下,像是思索

    思索了好一会儿,方才回答“可能是从我觉得,我爹这个对手已经不够看了的时候吧”

    这

    关麟的这一句话很轻很细,可在陆逊听来,震耳欲聋,振聋发聩啊

    许都城,驿馆门前的戏台上,正在演绎第二场大戏。

    之前是荀攸请教荀彧。“徐州主公屠了太多百姓,纵是报父仇,可这样的杀戮太甚了我听闻单单一个彭城就屠了几十万人,整个泗水为之不流,若是这样的杀戮持续下去,那这曹操终将是第二个董卓啊

    面对荀攸的质疑,荀彧只说了句,“我知道了”

    然后就是他内心的旁白

    如何让曹操停止杀戮呢曹操为何这样杀戮呢他原本似乎并不是这样这一切的源头在哪里

    这一位饰演荀彧的“戏子”表情亦是惟妙惟肖,他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最后恍然抬眸。

    他的内心旁白再度响起。

    我懂了主公之所以杀人、之所以屠城,是因为这些人在他看来,是敌人而非自己的子民,只有让他对这些人改变看法,让他意识到这些百姓就是他的子民后,屠城方能停止

    想到这儿大幕拉起再拉开时,已经是荀彧面见曹操。

    而荀彧一开口,便是振聋发聩的话语“奉主上以从名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故下一步的战略,臣提议挟天子以令诸侯”

    饰演曹操的是一位中年魁梧男人,他的表演也极其到位。

    面对荀彧的提议,露出了巨大的惊喜与震动。

    而荀彧的话还在继续,“德之大道,以人为本主公啊,你年轻时铸五色大棒,棒打权贵你忘了么你任顿丘令时颁十罪诛,还百姓青天,你忘了么担任议郎时,你议郎谏言,担任济南相,你捣毁邪祠,董卓无道,你屈伸侍董,图谋诛董,举兵讨董你忘了么”

    “你“诸君北面,我自西向”的豪言与明智,你忘了么你怎么能跟袁术、吕布、公孙一样乱打乱屠呢当天子在手,你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天下百姓是天子的,也是你曹公的呀哪有人屠戮自己子民的道理”

    一出戏将“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条荀彧提出的曹魏进化的终极战略淋漓尽致的完全体现。

    比起同阵营毛玠提出的“奉天子以令不臣”。

    无疑荀彧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更高级。

    不是对待敌人的高级,而是对待百姓的高级,他是间接的劝曹操善待百姓,可万不能再兴屠城之举

    而这一番话,这一出戏也让整个许都城无数围观百姓感激涕零,泪湿衣衫。

    同样,目睹了这一出戏的除了阮瑀、王粲外还有诸葛恪、诸葛瑾、吾粲等人

    诸葛瑾忍不住问儿子“这样的戏还有几场”

    诸葛恪摇头,在看过前两场后,他的脑袋都是嗡嗡的。

    “我我不知道,但但我知道”

    “对曹操而言,最致命的一定是最后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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