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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零章 莫学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
    江陵城,牢狱中。

    卓恕又在牢房的墙上用石块写下了一句话,墙上已经写满了字,凑成了八个风雅的名字。

    凌统轻声念“严子卿的棋艺,皇象、张子并、陈梁甫的书法,曹不兴的画,宋寿的占梦,郑妪的相面,范淳达的算命你写的难道是东吴八绝”

    “不”不等凌统把话吟出,卓荣当先道“兄长是记录下,这已经是咱们关入牢狱的第八天了”

    “其实是十一天。”卓恕解释道“前三天不在牢狱,是关在关家军军营中。”

    “已经十一天了么”凌统自言自语他下意识的低头去望向他的伤口,十一天服用那奇怪的绿色汁液,外敷那带着剧烈蒜味的粘稠液体,可伤口中的脓疮一日好过一日。

    早在三天前已经结痂,再没有半点感染的征兆。

    倒是不曾想,已经关在这里十一天了。

    “不至于啊”卓荣轻声自言自语。“怎么还关着我们”

    “你还是不够了解那关麟哪”卓恕皱眉“或许,这本就不是什么计策,他只是单纯怪我们刮骨疗毒要把我们关在这里一辈子”

    卓荣鼓了鼓腮,她没有说话,可她笃定,关羽一定是无恙的。

    就算她的医术会骗人,可仲景神医的话绝不会骗人。

    这时,张仲景带着狱卒进来,“几位,事已办成,尘埃落定这些时日委屈诸位了。”

    说话间,张仲景取出了一个小包裹,“这里面是云旗公子备好的盘缠与粮食,云旗公子说,你们愿意留下来,他十分欢迎,你们若是要回去,他也绝不阻拦,总而言之,这些时日委屈你们了,也多谢你们的配合才让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什么计划”凌统已经忍不住去问。

    “关将军本是诈死,刮骨疗毒是他强忍着疼痛,一动不动,也正是因为这刮骨疗毒,成功迷惑了敌人,因为这一则迷惑,云旗公子大获全胜,就连襄阳城也攻下来了诸位也都是功勋之人哪”

    张仲景只是简单的解释了几句,旋即关心的问凌统,“你的伤都好了么”

    这

    听到这儿,凌统来不及回答。

    此刻的他,正在被关羽“诈死”,还有刮骨疗毒时“强忍疼痛”这一桩事给震撼。

    他心下喃喃。

    刮骨疗毒,一声不吭,这还是人么

    却又惊骇于,关麟的部署,借关羽诈死赚襄阳。

    天哪,这一对关家父子,是一个真敢诈,一个真敢刮

    还对,对于敌人,他俩又是真敢迷惑,这仗是真敢打呀

    心念于此,凌统尤自被这一对关家父子的惊人之举给震到。

    倒是卓荣见凌统发呆,连忙扯了下他的袖子,提醒道“凌大哥,仲景神医问你话呢”

    这下,凌统连忙拱手。

    “多谢仲景神医施以援手,已经无大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张仲景感慨道“凌统将军哪,其实云旗公子早就认出你来了,他知道你来江陵是有不得以的苦衷,如今回东吴,自少不了一番口舌,云旗公子已经命我去告知你们的大都督,言明你有伤在身,来此江陵治病的苦衷如今,船已经备好,凌统将军可以随时离去。”

    “多谢仲景神医也多谢那位云旗公子。”凌统再度拱手,他深深的被关麟的大度与慷慨折服

    事实上,在关麟看来,类似于凌统这样有国士之风的男人,是不可能因为一些恩惠就改变阵营,改变立场。

    所以,关麟表现的也足够大方,放他离开,算是赚他一个顺水人情。

    一个东吴武艺高强,又负有国士之风的年轻男人,他的顺水人情再未来可是十分珍贵的。

    说完了凌统,张仲景把目光转向了卓恕这边,“至于卓恕公子,云旗公子可是听到过你那重信的美名,也托老夫向你问一句,他愿征辟公子,公子可愿意留下,与你那挚友诸葛元逊共事”

    这

    卓恕微微怔了一下,旋即他爽然的大笑了起来,“云旗公子有此美意,实乃吾之荣幸,只是晚辈此行是为了履行承诺,千里赴期如今承诺已履,自当归去何况晚辈生于东吴,长于东吴,即便是出仕也该效力于东吴才对,不过,孙刘联盟,效力于东吴也便是效力于此联盟还望仲景神医转述晚辈的这番话,替晚辈谢过云旗公子的美意”

    张仲景颔首“好,好”

    这下轮到卓荣了,卓荣将张仲景递来的包裹递了回去,“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天职,刮骨时我方还怀疑,关将军不像是重疮,可他一声不吭又消除了我的怀疑,如今听来,只觉得震耳欲聋至于帮关四公子攻下襄阳,这我等万万不敢居功,这些盘缠还是留下来吧”

    “收下吧”张仲景捋着胡须,“云旗公子还说了,你若是遇到什么事儿,可以随时来找他,还有卓恕公子,凌统将军也一样,云旗公子必定会不遗余力的去帮扶”

    “多谢仲景神医,也多谢云旗公子关心。”卓荣款款道“我等就不麻烦云旗公子了”

    说着话,她们三人朝张仲景深深拱手。

    张仲景回了一礼“马车在门外已经备好,那就启程吧”

    说话间,卓荣、卓恕、凌统三人就走出牢狱,迈向那黑漆漆的、长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是明亮的光束。

    可方才走出牢狱迈出两步,卓荣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连忙转身郑重的又向张仲景行礼,“晚辈方才想起,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是是那药”卓荣开口时,眼眸望到了凌统身上的伤口处。

    凌统连忙提醒“我这些伤口均已结痂,不用再上药了所以”

    卓荣摇了摇头,也在这一刻,她的脑海中却是闪过另一个病患的身影。

    特别是那晨曦之中,他提起赤红的烙铁烙向伤口时的模样,哪怕现在想来,尤是一阵触目惊心。

    “仲景神医,那个那个治好凌大哥的药,能给我一些么”这话脱口,卓荣觉得有些失礼连忙解释道“是我还有一个病人,他之前用烙铁烙过伤口,可我担心烙铁的残留依旧会让伤口感染,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这才”

    卓荣语气变得迫切,“所以,我只要一点点,一个葫芦的药就好。”

    “这个”张仲景沉吟了一下,可想到她是华佗的弟子,又是要救人,还是自作主张的答应了,“好,你们在门外马车等候我些许功夫,我为你们去取药”

    说着话,张仲景当先走开了。

    倒是凌统,他如何听不出卓荣要救的是谁呢

    只是,他莫名感受到心头的醋坛子,像是突然打翻了一般。

    他必须接受,他喜欢的女子如今要为了救另外一个男人,还是他死敌的男人,而

    终于,望着张仲景离开的背影,凌统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打算去寿春城救那张文远么”

    他不忘补上一句苍白无力的话,“这世间病患千千万万,若每一个都要你去救,你救得过来么”

    卓荣迎上凌统那满怀醋意的目光,“世间病患我自然救不过来,可只要我经手过的病患,我我就必须要救”

    卓荣的语气异乎寻常的坚定

    凌统望着她的那果决的眼眸,最终他深深的叹出口气,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阻止不了这位华佗女弟子济世救人的决心

    这不是他对卓荣生出无限好感的理由嘛

    晨曦微明,关麟的马队终于抵达了襄阳城。

    很低调。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故而也并未有人前来迎接。

    关麟先找了一处驿馆住下,然后就在等待黄承彦的到来。

    老人家睡得着,也起得早,故而关麟特地嘱咐士武请黄老的时候,不用急,他很快就睡醒了,果不其然,还未到辰时,黄承彦就被接到了关麟这边。

    关麟与陆逊坐在一边,黄承彦坐在另一边

    看着陆逊这个翩翩公子,黄承彦像是颇有好感,他哪里知道,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进程,在荆州鱼腹浦,诸葛亮布下的八卦石阵中,黄承彦还救过陆逊一次。

    至于原因,不为别的,因为黄承彦看陆逊顺眼

    当世之中,能让这老头看顺眼的人还真不多。

    关麟也不绕弯子,直抒胸臆,他想要寻找一个懂得天文地理,又久居荆州,通晓襄樊天气、水利、灾害之人。

    他要推断这一年汛期的暴雨与水势,甚至判断出,如何炸开堤坝,能够达成引水倒灌樊城的后果

    原本这算是很难的一个题目,可黄承彦二话不说,直接就默写了一卷竹简,关麟看署名是物象测天

    关麟还本想引出陆逊提到的鹿门山的“庞德公”与水镜庄的“司马徽”,可一看黄承彦写的内容,竟还有点儿意思。

    燕子高飞晴天告,展翅低飞雨天报。

    蜻蜓低飞江湖边,必有大雨雷闪电。

    蚂蚁搬家蛇过道,倾盆大雨即将到。

    蜜蜂晚出早归巢,天气有边雨将来。

    鸡早宿窝天必晴,鸡晚进笼天必雨。

    池塘翻水雨浮面,暴雨洪水现眼前。

    这是通过动物和自然现象去推断晴天、雨天,去推断暴雨来临,去提前做出防范

    关麟与陆逊都琢磨着有点儿意思,正看的起劲儿,突然黄承彦这笔锋一落,不写了关麟疑惑了,连忙问。

    “老黄,接着写啊别断哪你这不吊人胃口嘛”

    哪曾想黄承彦一摊手,很坦然的道“后面的,老头子我不会了”

    呃

    这就尴尬了呀

    关麟连忙追问,“这物象测天谁编纂的呀是个人才呀”

    关麟是觉得其中提到的许多内容挺靠谱的,不像是瞎杜撰的,若是再往下看,保不齐就有能预测到暴雨、山洪的句子。

    事实上,在古代预测天文、气象,虽然看着挺不靠谱的,但往往古人的智慧,是能够从一些自然现象中寻觅到一些规律。

    比如,赤壁之战,西北方秒变东南风,风向一变,致使局势也发生了变幻

    也使得曹操一统天下的雄心彻底被一场火焚烧殆尽

    当然,这东风可不是诸葛亮站在九尺高的七星台上借来的。

    而是他通晓天文地理,通过勘察地态和生物的变化,继而推断出十一月二十甲子日有东南风。

    具体的推断思路在于

    长江中下游,冬季盛行西北风,可如果是在小阳春的这三天,几日暖阳天气后,就一定会刮起三日的东南风

    这就是规律

    也是铁律

    而很明显,能编纂出这本物象测天的人,他就掌握了许多气象、天文、水利相关的规律。

    这正是关麟急缺的。

    此刻的关麟正琢磨着怎么去寻找到这位物象测天的作者

    黄承彦已经轻声张口“编纂出这物象测天的正是小女黄月英”仟千仦哾

    “啊”关麟与陆逊一惊

    他俩想到了了庞德公,想到了司马徽,想到了黄承彦,没曾想这物象测天的作者竟然是黄月英这个奇女子

    这下关麟有些疑惑,“黄夫人的学识不都是学自于荆州的名士么还有她懂的老黄你们不懂的”

    “非也非也。”听关麟的话,黄承彦直接摇了摇手,他取出腰间的酒葫芦,往口中灌了一口酒,一下子神清气爽起来,“庞德公、水镜他们虽也是小女的授业恩师,可论及天文、气象之法,那可是小女从天、地、人三书中学得的,她的师傅是一位婆婆,却也是一位世外高人名唤酆公珠”

    酆公珠这个名字

    关麟回忆起来,倒是在前世去汝南灵山旅游时,听说过汝南灵山有个神人着有三才秘录、兵法阵图、孤虚旺、大战奇观,人称酆公玖

    他又有个妹妹叫做酆公珠,着有三步奇书天书、地书、人书,囊括天地间一切关巧奥秘,天文地理,水利星象。

    黄月英也曾拜她为师

    可这毕竟是传闻,关麟也没有特地去求证过如今这么听来。

    他迫不及待的问“那这位名唤酆公珠的婆婆,如何何在”

    黄承彦回答“早已仙逝久益”

    这关麟恍然意识到,那么现在问题出现了,也解决了,能在天文、气象、水利上给与关麟帮助的就只剩下黄月英了

    这

    关麟不由得“吧唧”了下嘴巴,他不由得犯难了。

    现在当务之急问题是,黄月英在巴蜀啊

    巴蜀距此千里之遥关麟又走不开,去哪请教呢

    再说了,这事儿必须黄月英在襄阳,去亲眼看看现有的气象,以此推断汛期时的气象、暴雨

    甚至决堤之处也需要实地考量,万一决不好,直接把襄阳淹了,樊城安然无恙,那可就尴尬了

    黄承彦不知道关麟在想什么,他侃侃讲述起女儿与女婿有关这天象的故事。

    “当年孔明初拜水镜为师,期间在百工上有一些感悟来请教于我,那一日天降大雨,他刚到我黄家湾,雨就停了,就看到月英忙碌着清理稻场,准备晒粮。”

    “孔明还嘲笑我这女儿,说他头发长、见识短,刚才才下过雨,怎么会有太阳,怎么能晒粮可我女儿却与他打赌,依中午为限,中午若没有太阳,我女儿便拜孔明为师,若有太阳,孔明需拜我女儿为师,还要帮她晒一个月的粮食”

    “哪曾想,还不到正午十分,太阳便把稻场晒的热气腾腾,孔明这小子倒也讲信用,就拜我女儿为师,却不曾想,哪里只帮我晒了一个月的粮食,这是一边晒粮食,一边把他也晒成了我的女婿”

    别说,黄承彦讲述的故事,关麟没工夫听,可陆逊却太有兴趣了

    他焦急的问“后来呢”

    “后来就是这荆襄朗朗上口的莫学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黄承彦像是开打了话匣子还打算接着讲这段故事。

    关麟连忙打断,心里琢磨着

    老黄,这都啥时候的天儿了,你还给这儿水呢你是要帮我爹水淹七军么

    心中这么想,关麟口中却无比关切的问。

    “老黄,你闺女一般啥时候回来呀”

    关麟琢磨着要时间不久,就等等

    哪曾想,黄承彦直接回答“女大不中留啊,我这闺女,自打嫁给孔明这臭小子后,就从未回来看过我,唉”

    俨然,关麟的话引得他想到了伤心的故事

    话聊到这儿,黄承彦感伤了,不聊了,一边起身往门外走,一边吟诵着女儿根据天文气象,为黄家湾的农人编纂的农谣。

    “初一落,初二散,初三落月半”

    “雨浇上元灯,日晒清明种”

    “上看初三,下看十八,立春落雨至清明春寒雨多,冬寒雨散,早春晚播田”

    “二月二打雷,稻尾较重锤”

    “春风有雨病人稀,雨打五更日晒水”

    随着黄承彦的话,他已经徐徐走远了

    关麟也不去喊他,他太了解这老头了,这老头想一出是一出,喊也白搭

    只是,他这话关麟简直听了个寂寞。

    他与陆逊彼此互视,一脸的茫然,还是关麟当先问“伯言兄你能听懂”

    “第一句好像是初一如下雨,初二则会放晴,初三若下雨则会落到十五其他的嘛”陆逊摇摇头,俨然,也是一知半解。

    得了

    关麟叹出口气,他现在对这些谚语、农谣不感兴趣。

    他唯对一件事儿,望眼欲穿。

    那就是求求了,天上就给我掉下来个黄月英吧

    社会我英姐。

    没她,水淹七军,不成型

    这边厢,关麟望眼欲穿的盼着黄月英。

    那边厢的寿春城,“噗”今日一早,张辽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鲜血殷红

    也就是这时,他注意到了他伤口的变化,本已结痂的伤口,突然多出了许多脓疮,这让他又一次回想起当初卓荣说的话。

    “谁告诉你这烙铁就一定能避免四六风了使用烙火防止四六风的病患中,最终能活下来的,绝不超过一半”

    这

    这

    张辽望着他的伤口,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身体迅速的糟糕。

    说起来,昨日还请战的他,今日就已经

    “难道”

    “难道,我真的会因为这四六风死去么”

    当任何人直面死亡时,都不会像是当初慨然无畏的吟出那“生死有命”四个字时那般坦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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