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整个惊魂的一日一夜,整个关麟布下的星落密布的棋局,最终以三万五千名曹军兵士的丧命,以庞德四个儿子的丧命,以襄阳城彻底异主而宣告终结。
如今的襄樊战场,除了那高挂“麟”字、“糜”字与“傅”字大旗的襄阳城内,不断的传出的“振奋”、“欢呼”、“雀跃”的呐喊声、呼啸声外,与之对应的就是樊城中那一道道幽幽的叹息,那悲凉的情景。
襄樊一水之隔,两座城池的心境截然不同。
襄樊一水之隔,两座城池背后的势力,襄樊战场的局势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
在襄阳东南处的庞德大营,烈火如日,大火像是有生命般包围了整个大营,点燃了整个大营,火焰在大营中跳动,将一具具“千疮百孔”的尸首给点燃。
熊熊大火在无情的燃烧,肆无忌惮的吞噬着一切。
渐渐的,这赤红的大火变成了一个狂妄的漆工,用手中的刷子将整个大营都漆成了黑色。
“噼噼啪啪”的燃烧声良久不觉
仿佛是荆州军再向魏军庄严的宣战
这些人的今天,就是尔等逆贼的明天
最心悸的是,这一夜,三万余军的统帅,四个孩子的父亲庞德,他始终站在樊城城楼上。
他凝视着那大火的方向,他的拳头因为握紧,乃至于指甲都嵌入了手中,手心里的血渐渐的流出。
他恨哪
恨他的三万五千兵,恨他的四个儿子全部死在了那里,就连尸骨,都要被这大火焚烬。
在持续几个时辰的握拳后,他的手仿佛又一次松动,紧握的拳头最终松开。
这一刻,他已经恨不动了
这一仗输的这么惨烈怪谁不就是怪他么不就是从他那一枚毒箭射中关羽开始么
一枚毒箭,换回了一百万枚弩矢,换回了他庞德彻彻底底的成为孤家寡人
这买卖让庞德心胆俱碎
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庞德深深的后悔,当初关羽要跑,他他干嘛要射那支毒箭,他干嘛要去招惹这个战神
“咳咳”
突然,庞德猛地咳出声来,他的腰杆子再也无法笔直,他整个腰身弯倒。
“将军,将军”
身旁还有几十个亲卫,他们因为跟随庞德来樊城,这才躲过一劫,他们的心情也不好受,那大火中焚烧的是他们的战友啊
“将军”
一名亲卫扶起了庞德,却看到了庞德手中都是血。
有指甲嵌入肉中流淌的血,也有口中咳出的血
这下,亲卫吓住了,连忙呼喊“快快送将军去医署快送将军去医署”
十余名亲卫将庞德搀扶着往医署走去。
火把之下,他们的影子被拉的狭长
而庞德方才站过的地方,地面粘稠的很,湿润的很,那是血,也是泪
太惨了
不夸张的说,这是庞德自出道以来所遭逢过的最惨的一回了,曾几何时,他怎会想到终有一日,他他庞德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庞家没根了呀再也站不起来了呀
庞德大营处的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一整个晚上。
大营中的帐篷、倒下的尸骸都是这大火的养料,这样的火势,根本无法扑灭,原本赶来的三万新兵,许多都是刚刚被分配了一方寡妇,还未尝到过那男女干柴烈火的滋味儿。
这些人中,许多都琢磨着这一仗回去,好好的展露下男人的雄威。
却不曾想,他们连同他们的雄威都已经被烧成了灰烬,那些分给他们的寡妇,在大魏征寡令之下,即将重复再利用,再分给下一批征召而来的新兵
源源不绝
只是,这些被大火正焚烬着尸骸的主人,怕是他们都不会知道,他们三万人的惨死,将会给未来大魏的征兵,带来多大的麻烦与影响。
哪怕是“征寡令”之下
第二日,当清晨薄薄的霜雾落下,覆盖在那薄薄的灰尘上,大火总算停了下来。
到处都是骨骸,到处都飘荡着黑色的碎末到处都焚烧过的痕迹。
而就在这时,那荆江与黎明汇聚于一线的尽头,一支两万人的曹军疾驰而来,他们是看到了这边有火,故而先赶至这边。
可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得茫然了。
特别是这两万军士的将军于禁,不知何时,他仿佛患上了“火症”,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病症,他时刻担心着周围有大火生起,却又忍不住向火的方向前进,宛若飞蛾扑火一般
这种矛盾复杂的心情,自从江夏安陆城外的那场大火后,就始终弥漫在他的心头。
甚至,涌进他的梦魇
让他便是睡觉,也至少要惊醒三、四次,有的时候,还会跑出军帐,在大夜晚检查军寨外的壕沟
说起来,这两万兵马是曹操临时拨付给他的,这都是源于曹操的那个梦,那个关羽没有死的梦
故而曹操将寿春仅剩下的六万兵,又抽出了两万交付给南阳的于禁,由他去支援襄樊确保襄樊局势的万无一失。
事实上,在曹操看来,徐晃、庞德、曹仁、于禁襄樊战场,这已经算是曹操能摆出的全明星阵容了。
再加上襄阳城一万多兵马;
樊城三万多兵马,其中过半的还是骑兵;
还有庞德三万新兵,五千西凉骑兵;
也正是因此,如果再加上于禁这两万兵马曹操觉得,哪怕关羽是诈死,可襄樊的局势,还是能稳住的。
只是,事与愿违在于禁大军还未急行到襄樊战场时,他就听闻了庞德军全军覆没的噩耗,听闻了敌军弩阵那百万枚弩矢从天而降,不间断射落的事实。
这太恐怖了
而不等于禁醒转过来,他又接到了襄阳城正在被进攻的消息。
他立刻下令急行,可还是晚了一步
“将军,襄阳城已经失陷了”有探马禀报道。
于禁轻声道“我看到了”
作为五子良将之首的于禁,他的想象力极其丰富,根据现有的情报,他足以幻想出,昨夜这边发生了什么
上次江夏那边是燃烧罐,是滔天的大火;
这次是万弩齐发,是百万弩矢从天而降,是固若金汤的襄阳城被攻下于禁已经不敢接着往下想了,他怕以后他的梦魇会来的更深重
“先去樊城吧,等见到子孝将军再议”于禁的声音中带着几许沮丧。
不止是他,就算是他的兵马,也根本无法遏制住的议论
“又,又输了”
“这已经是几个月以来,第四次大败了吧”
“许多将军都死了,许多兵士也都死了,这这究竟怎么回事儿。”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传出,“好像,好像自从传出关家父子不和的消息后,咱们大魏就没再打过胜仗了,便是射杀关羽的大捷,可最后换来的还是大溃败啊大魏大魏还能赢么”
随着这一道声音,整个军团沉默了
与其说是传出关家父子不和的消息,不如说是传出,那逆子关麟“不鸣则已,一鸣冲天”的消息
“将军”亲卫看出于禁心情的彷徨,忍不住张口。
于禁摆摆手,“传我军令,去樊城吧”
这一声比方才的声音更沮丧。
是啊,三军将士都在沮丧,于禁也不可避免。
话说回来,几个月以来,各路战场,齐齐败退,损兵折将,他他于禁又如何能看懂这个局势、这个局面呢
不是
不是“优势在曹”么
可怎么感觉,突然间,这优势就改姓“关”了,关羽的“关”,也是那关麟的“关”
这是一笔写不出来的两个“关”字啊
江陵城,官署之内,一张地图摆在桌案上。
关麟与陆逊一边议论着地图,可很明显,关麟有些心不在焉,他望眼欲穿的等待着前方的战报。
终于,“报”随着信使的抵达,前方战报总算报出“襄阳城攻陷了”
说着话,信使还呈上了战报,这是傅士仁攻下襄阳后,第一时间汇总出来战损,就给关麟送了过来。
关麟扫过战报,不由得“吧唧”了下嘴巴,眼眸变得凝重,可到最后,他还是释然了,感慨道“伯言兄,你看这战报,哪怕我如此部署,如此攻城,攻下这襄阳城也都死了六千多人”
关麟的言外之意
这可是在曹仁、徐晃、庞德大意之下;
在襄阳城外三万五千兵当先被歼灭之下;
在徐晃困在樊城回不来的情况下;
在至少有三成的曹军兵士被允许回家探亲的大前提下。
哪怕如此,攻下襄阳城,都折了六千多人
襄阳号称贯穿南北的第一军事要塞,不是说说而已,可不是闹着玩的仟仟尛哾
陆逊也扫过战报,按照傅士仁这封战报中显示,襄阳城的守军还不足一万人,哪怕最后攻破城池,也仅仅只折损了三千多人
足可见,这座三面依山,一面靠水的城池,是多么的硬朗,多么的坚如磐石。
不过不论如何,还是攻下来了。
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而襄阳攻下来了,这对于荆州而言,就是一个全新的篇章了。
陆逊把目光转移到舆图上,他的手从江陵划到襄阳,再从襄阳划到荆江以北与它一水之隔的樊城,感慨道“襄阳陷落,那么对于曹操而言,宛洛最后的屏障就是樊城了,樊城若失,则许都之地、宛洛之地将彻底暴露在荆州军的兵戈之下,故而曹操一定会派重兵支援樊城。”
“没错”陆逊的分析惹得关麟颔首,“不足一万人的襄阳都这么难攻,那缩头乌龟曹仁驻守的樊城里面可还有几万人呢哪怕曹操不派兵来支援,怕都不好攻可偏偏,如伯言兄所言,这樊城又是北上宛洛最后一道屏障。”
坦白的说,无论是按照关麟的哪一条战略,樊城都是必须要突破的。
最理想的情况是关麟突破了樊城,然后兵锋直指许都,曹操被迫迁都,无论是迁往洛阳,还是迁往邺城,天子这么一动,机会容易出现了。
只要让“天子”从曹操手中消失,甚至于将天子消失的罪过,嫁祸给曹操,那局势可就大不一样了。
中原与北方,各地反叛之声势必此起彼伏,别说曹操九个半矿,就是十三个矿也挡不住这滔天的声浪,这才是关麟最理想状态下的“统一战线”,是“全面战争”,也是“人民的战争”
而老爹关羽和关家军那时候就可以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一举占据中原。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而这份最理想的战略宏图,当先绕不过去的大前提,还是樊城
由曹仁这个擅“据守”的缩头乌龟驻守的樊城
“破樊城你可有什么想法”陆逊主动问关麟。
关麟揣着下巴,看着地图沉思了许久。
陆逊也不催促,就这么看着他,耐心的等着他的思虑。
过了足足百息的时间,关麟突然伸出手,将手划向荆江汉江的方向。
他淡淡的说,“伯言兄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可以借着涨水期的时候,把这荆河的堤坝给凿开了,然后放水淹了樊城”
这
关麟的话让陆逊一下子愕然住了。
而关麟之所以这么说,是参考的历史上老爹关羽水淹七军的故事。
当然,这个故事经过三国演义的渲染,更多人知道的版本,是老爹关羽先蓄水,再掘开了堤坝,引汉水倒灌,发动水攻,直接把于禁、庞德率领的七军给淹了。
至于曹仁所在的樊城,水都被淹到城楼上了要不是徐晃的突袭,奶了曹仁一口,樊城就丢了
好像是这一切都是因为老爹利用天文、水利,又是蓄水又是引水倒灌,才成就的威震华夏之名
事实上,如果按照三国志的记载,老爹关羽哪有那么传奇
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谁能想到,在三年后的八月,连着下了十多天雨,汉水暴涨溢岸发生了巨大的自然水灾。
大水沿着汉江故道,河床低洼地带分三路涌向罾zeng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到团山铺一带。
再加上唐河、白河、小清河及西北的普沱沟、黄龙沟、黑龙沟等地的山洪暴发之水,使罾zeng口川、鏖战岗、余家岗、团山铺等区域内的水平地五、六丈深。
当然,这些都是废话。
唯独一条不是废话,那便是倒霉蛋庞德与于禁正好驻军在这几个区域
那么问题来了为啥老爹关羽没有被淹
因为老爹关羽手上有船哪
关家军是“水军陆战队”,随时随地就带着船呢,可不是关羽提前准备他远没有那么传奇
说到底,这就是老天爷帮忙,让关羽“瞎猫碰到个死耗子”,或者说是“守株待兔”,捡到只现成的兔子借此威震华夏。
可不是老爹关羽真的那么牛逼,又蓄水,又掘开堤坝
又能引汉水倒灌,发动水攻
需知,哪怕在后世,蓄水、泄洪、掘堤都是一个精密的技术活儿,与之相关的领域包括天文、地利、气象等等
不是关麟诋毁他老子,他觉得他爹关羽,没这本事。
当然,关麟也可以等到三年后,等到这场连续十多天的大雨,但时间太长了,迟则生变,关麟不敢等,他必须得主动出击。
那么
既然老爹关羽是“靠天吃饭”的,那他关麟就靠本事吃饭,他不等雨了,他打算去细细的研究下这蓄水、泄洪、掘堤
研究下这天文、地利、气象
看看能不能有机可乘。
事实上,荆州地区每年的七到九月都是雨期,汉水上涨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件。
甚至按照后汉书志第十五五行三中的原文,荆州地区的汉水溢出,倒灌襄樊一共发生过三次。
分别是
建安二年九月,汉水流,害民人。是时,天下大乱。
建安十八年六月,大水。
建安二十四年八月,汉水溢流,害民人。
也就是说距今三年前,这里洪水爆发过一次,三年后还会大水一次,而凭着关麟的经验这中间的六年,尽管没有大水,但也一定不会太平。
所以
他的思路,水攻、水攻,还是水攻
还得水淹樊城
心念于此,关麟继续问陆逊“伯言兄,你对这襄樊的气候可有了解都说枯水期,涨水期那么涨水期是不是对应着暴雨期以往在襄樊,水灾年份的暴雨能有多恐怖水位能涨到多高,寻常年份的暴雨又如何水位能达到灾年的几成这灾年与寻常年份的暴雨,是否有一些细微、可察觉的规律”
关麟一股脑的问出了一大堆问题
这些,特别是襄樊一线的气候,这对他的计划太至关重要了。
只是,这些仿佛触碰到了陆逊的知识盲区。
陆逊只能无奈摇头“你若是问长江流域,我还能给你说出个所以然,可若是襄樊这里,这汉水,百姓口中的荆江,那”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连忙摆了摆手,意思很明确,这方面的气候、水利他不精通,更不擅长。
不过
陆逊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眼珠子眨动,连忙道“不过,倒是有两个人此二人均是隐居于襄樊之间,久居于此几十载,又精通天文地理如果是他俩中的一人,或许在天文、气象、水利上能给与云旗你可靠的帮助。”
陆逊这话脱口
关麟连忙问“是谁”
陆逊也不隐瞒“其一是隐居于这襄樊之间,鹿门山中的庞德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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