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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安陆城,诸葛恪的府邸。
正午将至,正堂之上的桌案处,摆放着数不尽的饕餮美食。
第一道,水煮鹿肉,用小鹿腹部的肥肉,然后搭配竹笋和香蒲一起煮熟;
第二道,炖狗肉。将肥狗肉熬汤,最后再铺上石耳菜便大功告成;
第三道,兽脊肉。将兽的里脊肉切片,然后烤制而成即可。
除了这些外,类似于烤里脊、烫鲤鱼片、芍药酱拌鸡肉这类的下酒菜,也是琳琅满目。
再配上一壶诸葛恪最喜欢喝的清新淡雅的兰香酒,以及那,紫苏配上腌制过的蔬菜,做成的开胃菜,难免让人食指大动
这些,都是诸葛恪为了迎接挚友卓恕而准备的宴席。
一年前的约定,这一年的十二月初八,也就是今天哪怕诸葛恪是在刀山火海,还是在苍穹之巅,是在万里之外,卓恕也一定会登门赴宴,这是两个信守承诺者的“君子之盟”
只不过,眼看着正午就要到了,酒席都摆好了,可这位诸葛长史的宾客迟迟没有到来,一时间,同样赴宴的文吏不由得小声议论起来。
“你说,咱们长史能等到这位挚友么”
“不能吧,听闻那卓恕住在江东,距此数百里之遥,更要经过淮南这等战乱之地我若是他,决计不来”
“是啊,可惜了咱们长史这么费心”
“嘘,小声点儿,至少证明,咱们长史是重义之人”
尽管这些窃窃私语声音调极低,可诸葛恪耳朵灵,倒是听到了一些,只不过,他始终表现的气定神闲,坐在主位上,继续等待着他的挚友。
廖化也来赴宴
只不过,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这宴会上,抬起头看看天,廖化忍不住走到诸葛恪身旁,一屁股坐下,轻声道“举办这么隆重的宴会,当此风声鹤唳的时刻,你还有这心情”
廖化的言外之意自然是关羽。
也是
关羽都中了毒箭了,四处遍寻能“刮骨疗毒”者,可这边诸葛恪还在大宴宾客,甚至,还在等一个似乎绝不会来的挚友,这事儿在廖化看来,已经有点儿诡异了。
哪曾想,诸葛恪大手一甩,他表现出了别样的洒脱,“这本是我答应挚友的事儿,便是这宴会中的菜肴,都是他在一年前定下的,关公的事儿自有云旗公子操持,云旗公子没有让咱们去江陵,那咱们的任务便是守住这江夏,做好本份之事其它的,你、我就不该多费心思”
本份呵呵
廖化淡淡的笑出声来,他也的确想像诸葛恪一样洒脱,可他做不到啊,他此前可是关羽的主薄,这种关系,就类似于云旗公子与他诸葛元逊一般了。
说不担心,那才是假的
可看着诸葛恪如此淡定的表情。
廖化只能“唉”的一声,叹出一口长气,顺着诸葛恪的话道“你说本分,那我倒是听说,云旗公子发往咱们这边一批军械是有这事儿吧”
这事儿,哪怕是掌兵的廖化也只是听说
而且军营中,有关这条消息传得神乎其神,有模有样让廖化都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故而趁着这个宴会的机会向诸葛恪求证。
“嘘”哪曾想,诸葛恪连忙比出食指,他压低声音,“云旗公子特地交代过,这事儿可不能声张”
此言一出,廖化连忙闭嘴,他既惊又喜的意识到,这批云旗公子送来的军械或许大有文章,或许又要让曹军遭受重创。
心念于此,廖化连忙转移话题“这午时眼瞅着时间就到了,可你这位朋友这么好的宴席,都凉了就可惜了,要不咱们先吃吧”
“不”诸葛恪语气坚决,“午时还未到,客人不来,主人怎么能先动食筷呢”
这
突然间,廖化对诸葛恪越发的不能理解,他忍不住再度泼了盆冷水,“会稽与江夏相距何止千里之遥怎么可能有人按时而来呢”
廖化的话方才脱口。
忽听得“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伴随着清脆嘹亮的吟诗声。
一个翩翩然的公子从诸葛恪府邸的正门处踏步而入。
因为诸葛恪提前有过交代,故而大门是敞开的。
曜日之下,只听得这翩翩公子大喝一声
“哈哈诸葛元逊,你这宴席中的酒肉,早在街道时,我便闻到香味了,让我猜猜,水煮鹿肉、炖狗肉、兽脊肉、于烤里脊、烫鲤鱼片、芍药酱拌鸡肉还有你、我最好的那口兰香酒与紫苏腌菜,哈哈还没进门,早已是食指大动,寻香而来”
此言一出,廖化抬头,满座宾客抬头,诸葛恪已是豁然起身,“我就知道,便是千里万里,卓恕兄也必定千里赴期而来”
来人正是卓恕。
千里赴期的卓恕。
一时间,满座寂然
就连廖化也惊在原地,真有这等守信之人为了赴约能能不远千里而来
这也忒不可思议了吧
其实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
何止是卓恕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一个能“刮骨疗毒”的神医,一个东吴最有国士之风的将军
这算是另一种形势的来一赠二
这边厢,卓恕千里赴期,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挚友诸葛恪,而这一条“信守承诺”的行为,注定要被世人传为佳话,传扬千年。
那边厢,当卓荣撕下“刮骨疗毒”的公告后
一干官兵迅速的将她围住,出于保护卓荣,凌统踏步上前,将她拦在身后,用他那满是疮口的身体死死的守护住卓荣
卓荣突然感受到一股很莫名奇妙的感觉
仿佛,身前保护他的男人,不是命悬一线,而是每一处身体都孔武有力一般,充满了男子气概。
这时,此间的统领麋路迅速的上前,他惊喜的看着卓荣,有惊喜的看着她撕下的那封,尤在她手里的告示
连忙问。“姑娘真能刮骨疗毒”
说这番话时,麋路难免多少有些担忧与失望眼前的女子太年轻了,这样的年纪,无论如何,似乎也很难讲她与“刮骨疗毒”这样神乎其技的杏林手法联系在一起。
卓荣没有回答,只是点头示意。
这下,麋路的语气登时间变得恭敬至极,“姑娘小小年纪,不知是师承何人”
这句话一出,卓荣表现出她骄傲的一面“我既敢接告示,便不是糊弄你们的,我说能刮骨疗毒就是能刮骨疗毒,你若是不信,那这告示还你,我还不刮了”
这
随着卓荣的话,当即麋路再不敢追问,连忙伸手示意。
“姑娘,这边请”
是啊,这么大的事儿,他哪里能做主。
云旗公子不在,那么就必须要问过此间的诸葛长史与廖化都尉。
一干官兵小心谨慎的将卓荣与凌统护送在当中,往诸葛恪的长史府邸行去。
人群中也纷纷议论了起来
“这女子年龄这么小能行么”
“她若能刮骨疗毒我自断一臂”
“世间多有虚张声势之徒,只是如此年纪轻轻的女子,倒是少见少见”
俨然,百姓们也多不相信卓荣能“刮骨疗毒”,能救得了关羽。
倒是在议论的人群中,一位翩翩儒雅的中年男人面色大变,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凌凌公绩”
这话脱口,他连忙捂住了嘴巴,左右环望,确保没有人注意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挤出人群。
追上那一干官兵,他仔细的又看了两眼,很隐秘的看确保不被发现的看。
他特别留意的是凌统
还是笃定那女子他不认识,可那男子是是凌统凌公绩啊
“凌凌将军他不是在肥水曹营一战中,在那大火中与敌将张辽搏斗时失踪了么怎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轻吟出这番话的儒雅中年男人乃是诸葛瑾。
骆统归来后,诸葛瑾也算是完成使命,他被孙权召回江东,支援合肥城。
正巧途径江夏
寻思着“侄儿”诸葛恪在这里做长史,许久未见,甚是想念,于是就悄悄然的特地绕了个道儿来到这江夏郡的安陆城。
可不曾想,“侄儿”诸葛恪尚未遇见,倒是先遇见了“凌统”
诸葛瑾是目送着卓荣与凌统走进“侄儿”诸葛恪的府邸,这让本打算去看看“侄儿”的他一时间驻足不前了。
“怎么会这样”
诸葛瑾喃喃自问。
元逊是因为过继来荆州的,伯言是被逼无奈来荆州的,子敬是因为医治伤病来荆州的,可现在就连公绩也来荆州了么
他他又是为什么而来的他还回去么
一时间,诸葛瑾茫然了,他宛若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主公对公绩如何,他十分清楚
“自打主公继位后,对小小年纪的凌统可是不薄啊那么他他为何会出现在此”
这道声音极轻极细,细到唯独他诸葛瑾自己能听得清楚。
他更清楚的是
寿春一战,甘宁与凌统用“燃烧罐”焚了曹军的肥水大营,重创了曹军,挽回了淮南战场的颓势,也让吴侯终于站起来了。
可这一战后,曹军失去了张文远,东吴军失去了凌公绩
这对于双方都是无法接受的损失。
而更让诸葛瑾,乃至于东吴无法接受的是,凌统不是损失,而是而是出现在荆州,这这对与东吴才是一记闷锤啊
呼
呼
粗重的呼气声从诸葛瑾的心头不住的传出,他的脸色难看至极,他重重的凝着眉。
这一刻,他多么想也冲进去,就问那个曾经的“儿子”,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为何凌统会在这里
为何凌统与一个女人要一道为关羽刮骨疗毒
可他知道,他不该冲进去
他与他曾经的儿子已经各为其主,已经渐行渐远了,他不该利用这层关系去获取任何的情报,这不像个使者,更不像个父亲
可
“不行”
终于,诸葛瑾还是过不了心头的那一关,他重重的咬牙,在迟疑了片刻之后,他迅速的转身往城外码头方向行去。
凌统没有死;
凌统在江夏;
凌统要为关羽刮骨疗毒
这事儿太大了,他必须第一时间赶至合肥,将这消息禀报给吴侯,让他让他有所准备
“哎诶呀”
诸葛瑾一边走,一边重重的叹息,他的心情仿佛从见到“曾经儿子”时的期翼,刹那间就变的乌云密布
倒是这一刻,正午的太阳正毒,将他的影子拉的狭长
正午,正是诸葛恪欣欣然摆宴的时候啊
寿春城,衙署之外,立着一根木桩,上面挂着白布三尺,大书“忠”、“义”、“孝”三个字。
从江陵城被放出的司马懿,正被曹军兵士押解而来。
曹操不在此间,曹真作为他的养子,成为寿春城唯一曹氏宗族的代表。
不夸张的说,就是这个年轻的曹氏将军,如今正掌握着此间所有人,特别是“罪人”的生杀予夺。
“司马仲达”
当司马懿被押上这木桩前,曹真怒目瞪向司马懿,他指着司马懿的鼻子大骂道“司马仲达,若不是因为你,那陆逊何至于突然抵达江夏战场,让我军毫无防备,被其突然袭击江夏何至于惨败于此我大魏何至于一夕间殒命十万甲士司马仲达,你罪恶滔天,不容赦免,本将军问你,你可知罪”
“可笑可笑”司马懿笑道“我不过是丞相属官,劝降陆逊也是奉丞相之命,岂知那陆逊是唬骗于我曹将军如此责问于我,究竟是质疑我的劝降,还是质疑丞相的决策更何况,十万大军之所以一夕间殒命,是因为那突然袭来,瞬间点燃,且无法扑灭的大火,是南阳兵的突然背叛,这些又与我司马懿何干”
“何干”
曹真指着身后的木桩,“你可看到了这上面的字,忠、义、孝你助陆逊千里袭击于禁将军,致使江夏战场溃败,深刻影响到襄樊战场、淮南战场,此就为不忠,你葬送大魏十万兵甲,涛涛亡魂无处可依,都是拜你司马懿所赐,此视为不义,你不顾家儿老小,背叛曹魏,投降荆州,视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徒,当枭首视众,以儆效尤”
面对曹真的无妄指责
“哈哈”司马懿淡笑道“曹将军,你、我素来政见不合,你恨我入骨,若我真如你所言,不用不忠、不孝、不义单单其中一条,你怕是已经将我头颅劈砍而下,摆放于这木桩之上了吧”
面对曹真的咄咄逼人,司马懿泰然自若的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惧,“你如今还不动手,怕是你还没有这个权利处置我吧是非曲直,自有曹丞相判断既如此曹将军何必再审呢我司马懿相信丞相的这份公道也相信曹将军不会忤逆了丞相的这份公道。”
“哼”
面对司马懿的狡辩,曹真冷哼一声,仿佛司马懿的话完全说穿了他的行踪所想。
的确
曹操特地派快马来告知曹真,司马懿这个人,先不要杀,也不要用刑,他曹操要亲自审。
当即,曹真无比遗憾的叹出口气,他轻蔑的望向司马懿,宛若望向一只案板上的鱼肉“你以为你逃得了你就这么被那关麟大摇大摆的放回来你以为丞相会放过你”
“丞相是否放过我那是丞相的事儿,就不劳曹将军费心了”
司马懿迎上曹真的目光
其实,他内心中也有紧张,也有畏惧,也有彷徨,但已经到这一步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因为那毒药,他横竖也是一死,只有想办法斡旋其中,才能保命
“押下去”
曹真失去了最后的耐心,的确,他曹真没办法处置司马懿。
且不说司马懿是曹操亲自封的军司马,单单他河内司马氏一族的家底,就让曹真无法手起刀落,削去这个男人的首级。
说起来,曹真与司马懿是同属一个阵营的,他们均是曹丕这一派
可曹真就是看不上司马懿,也看不上陈群、刘桢、吴质他们。
总是对他们有所防备。
或许这就是宗室与氏族子弟间,永远跨不过的那道弯,这也注定,氏族与宗室必将你死我活
“我夫人在哪我要见他”
有兵士来押司马懿入牢房,司马懿大声问曹真。
“哼。”曹真冷哼一声,“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说话间,司马懿就被带了下去,他也不反抗,也不说出哪怕任何一句狠话,可他那坚定的眼眸中却满是信心,仿佛他就能笃定,他这一次可以全身而退
这种眼神,让曹真越看越是厌恶。
“砰”一声,随着司马懿被压下,曹真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上,整个案几上茶盏中的茶水飞溅而出。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迅速的闯入,连忙道“曹将军城门外,张辽张文远将军回来了”
啊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因为司马懿愤懑的曹真,一下子豁然而起。
他惊问道“文文远将军回来了”
说出这一句话时,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惊喜,俨然,张辽张文远在曹魏的地位,哪怕是他曹真这样宗室后辈中的佼佼者,也是必须仰望的存在
“是文远将军刚刚入城”
“快,前面领路,我要去迎接大魏的征东将军”曹真这话脱口,亲卫连忙转身就打算去领路,可曹真方才迈出一步,他就琢磨出点儿不对劲儿来了。
“等等”
他连忙喊停,接着问道“文远将军为何现在才回来那天肥水大营被烧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为何失踪了又为何这么许久才回来这些他交代清楚了么”
方才还是文远将军、征东将军
突然,因为一抹隐晦的猜忌,曹真对他的称呼直接改成了“他”
“不对”
曹真再度“吧唧”了下嘴巴,他的眼眸重重的凝起,他再度重复一句,“不对,有问题,有问题,有古怪”
想到这,曹真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他大手一挥,连忙吩咐身旁的亲卫“查,你去查,倒着查,他怎么回来的这中间见了什么人接触过什么人在丞相归来之前,我要你统统查清楚”
今日本想补一章昨天的,可好像、好像、好像领导也发现我病好了。
然后我早上摸鱼发了一章,后面就一路开会忙到了八点
牛奶糖真是日了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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