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禁带着一队轻骑赶至安陆城北城门下,望着这片眼前,关麟与他约战的场所。
董衡与董超小心的注视着周围,生怕这里事先有什么埋伏。
于禁倒是显得气定神闲,仰头看着遥遥远处的两侧山峰,以及这一片平原之地,口中吟道“这关麟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此一处约战之所,既无地形庇护,又无丛林埋伏,正面对垒他以为他是关羽么”
的确,诚如于禁所言
如此地形约战,考验的是军团的作战能力,是赤果果的战力,若是关羽,或许于禁还会有些忌惮,可关麟
呵呵,他算哪根葱也配跟他于禁正面斗兵
董衡也环望四周,感慨道“是啊,周围的山峦太远,又无丛林,更无深沟,不会有任何暗伏此关麟约战,是自寻死路。”
董超也附和道“于将军,这约战能接呀”
“呵呵”于禁笑了,他眯着眼眺望向那正前方的安陆城,心头感慨道“难道,是我高估这位关四公子了他不是秦国十二岁拜相的甘罗,而是赵国纸上谈兵的赵括”
言及此处,于禁的笑声愈发的爽然。
“这约战,本帅接了”
董衡兴奋的说“这小子他不会是放了个哑箭吧”
董超幽幽的说“但愿,他不是缩头乌龟”
江夏,衡山军营。
朱灵正在磨剑,儿子朱术神神秘秘,极为小心的进来了,朱灵好奇的问“怎么看你这模样,有进展了”
朱术笑吟吟的说“爹,那关麟总算上钩了,他接受了爹的请降,让爹带着魏军的囤粮布防图赴安陆城,共商大事,还要替爹向关羽,向刘备请个上将军呢”
“好”朱灵兴奋地在朱术的身上擂了一拳,笑出声来,“好小子不是为父自夸,虎父无犬子爹没白教你”
“只是爹”朱术疑惑的问“爹真的要将囤粮布防图交给那关麟么还是交上一封假的”
“必须是真的。”朱灵笑道“这关麟不是寻常人,他或许并不擅长统兵作战,可揣摩人心,鬼魅伎俩却是一绝想要用一封假图骗到他,那才是万难”
“可若是真图那岂不是”
不等朱术把话讲完,朱灵的语气中就多出了一分慈父的谆谆教导,“吾儿,爹今天再教你,只有纸上谈兵的将帅才会执着于布防图,用兵之道,变幻万千,布防永远是死的,可人是活得,他关麟以为区区一封布防图就能烧了衡山粮仓,这才是小儿之见”
说到这儿,朱灵的语气中添得了几许振奋、昂然,“吾儿,此战若胜,这次你与爹立下的功劳,可能堪比曾经那东吴的周瑜与黄盖了”
这
说到这儿,朱术猛地又想起一事儿,他一边替父亲磨剑,一边提醒道“爹,还有一事儿,那关麟竟然向于将军约战。”
“约战”朱灵一愣。
于是,朱术将关麟约于禁在明日巳时,在安陆城外野战、斗阵的事儿;
将于禁将军特地查探地形后,答应了此约战的事儿。
还有将于禁已经调集两万兵马,分别由董衡、董超两位将军率领去迎战的事儿,一股脑的娓娓讲出。”
唔
朱灵沉吟了一下,连忙问“那于禁将军呢”
朱术解释道“于禁将军一向谨慎,哪怕安陆城北不像是有埋伏的样子,可于禁将军依旧决定坐镇中军,防止敌军趁机奇袭我军大营、粮草”
“不愧是于将军”听到了于禁的如此部署,朱灵不由得感慨“别人只看到了于将军分扎两营互为犄角,却不知道这关麟与关平也是互为犄角。以少敌多,却敢如此约战,这有悖常理,于将军保存一些实力,坐镇中军,统筹调度,也无可厚非倒是”
“倒是什么”朱术连忙问。
父亲朱灵的每一番话,他都能从中学到无数道理,这让他受益匪浅。
朱灵顿了一下“其实这约战的结果无外乎三条,第一条两位董将军大胜,趁势攻占敌城,这个难度最大,可能性最小,第二条则是两位董将军小胜,挫了敌军锐气,让他关麟意识到他面对的是一个怎样强大的对手第三条,则是两位董将军败了,被这关麟打出了气势不过,无论是第二条,还是第三条,为父的投诚都将变的更有价值奇货可居”
朱灵一大番话,朱术一时间还不能完全理解。
他吧唧着嘴巴问道“父亲这是为何为何小胜与小败,父亲都会变得奇货可居”
“因为年轻人都会气盛,有小胜,就想要大胜,有小败,那关麟就更想翻盘,而为父带去的囤粮布防图,便是这大胜、这翻盘的关键”
说到这儿,朱灵顿了一下,方才继续感慨道“你爹也是关麟那年纪过来的,很难有年轻人,能够不被胜利冲昏头脑,能够不在小败的时候,妄图逆风翻盘,而这种心态,往往会暴漏出全部的弱点,呵呵,人嘛都要有一个成长的过程,你爹如此,他关麟亦是如此,术儿,这话你需牢记”
又是一番谆谆教导。
朱术拱手“孩儿受教了”
朱灵则缓缓起身,行至军帐的门前,眼眸抬起,遥遥望向那安陆城的方向。
他的心头再度怅然
明日斗阵,呵呵,总算,这场南征真正的博弈要开始了
洛阳城。
一连三天,曹丕与李藐、刘桢、吴质等人将这里逛了个遍。
最后,他们一行人又回到了曾经那赫赫有名的皇宫“南北两宫”的余址。
曹丕尤自回想起
曾经,这南北两宫中郁郁与天相连,那高耸入云的德阳殿,那两宫复道相连巍峨雄壮的苍龙、朱雀、白虎、玄武四门,那皇帝养狗的西苑,那皇帝让宫中女子果身于其中的游泳胜地望舒荷还有那鸡鸣堂,那武库,那皇帝开设的商业街
因为曹嵩曾担任过大鸿胪,皇宫中的一切他如数家珍,自是会当成一桩桩趣事向曹丕讲起。
以往曹丕很是好奇,特别是那遍布果身美女的望舒荷,她无比想去其中一睹为快,没其它想法,就是想去看一眼。
可曾经,是身份与地位将他阻拦在宫门之外;
现在,则是一把大火将往昔的繁荣与今朝的破败泾渭分明的彰显。
“董卓、李儒的那场大火,还真是把这里烧了个一干二净”
曹丕幽幽的感慨。
一行人在王宫中慢慢地走着。
往昔那一座座恢弘的宫殿如今峥嵘又破败,宫内生着野草,跑着兔子,狐狸则追着兔子
曹丕带来的部曲正将粮食、物质繁忙的运入宫中。
一个士兵一扑,扑住了一只兔子,他的同伴哈哈大笑,不远处,几个乞丐靠着宫墙晒太阳,有士兵去赶他们,“起来,起来,洛阳要重筑了,以后这里就是魏公的宫殿,都出去”
一个乞丐嘟嘟嚷嚷“魏公是什么东西天子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公”
听着这无知的话
看到这面目萧条的一幕,刘桢感慨道“如此洛阳,重建的话,怕是不容易啊”
李藐仰望着宫殿,却是轻叹“洛阳是天下之中,有着太久远的故事,无论是哪个王朝,最终还是要定都在这里的”
吴质顺着李藐的话,“可丞相为子桓出了一道难题啊,如今战事吃紧,许多资源都要供给前线,这洛阳城该如何修小打小闹,还是大张旗鼓,还有这宫殿,既是魏公的宫殿,那该修的更恢弘呢还是低调些呢”
吴质的问题,引得曹丕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望向李藐,“李先生觉得季重吴质的这个问题,该如何解洛阳该如何修”
这
李藐略微顿了一下,方才张口“子桓可清楚,为何曹丞相要你这个时候修筑洛阳么”
“为何”
“因为曹丞相他”说到这儿,李藐欲言又止,俨然是因为刘桢与吴质在,接下来的话有些顾虑。
吴质与刘桢会意,连忙借故往一边去了。
曹丕伸手示意李藐,“李先生,现在能说了吧”
“丞相是有两重考虑,其一,襄樊、南阳、寿春一线如今的战况并不乐观,丞相表面上不漏声色,泰然自若的迎敌,可暗地里丞相已经要提前做准备了,万一此一线失守,那关羽兵锋向北,直接指向的便是许都重地,许都离樊城实在是太近了,若天子与关羽内外勾结,则大魏危矣”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天子在许都,许都就变成了关羽牵制曹丞相的棋子,一旦战局不利那就将陷入既不敢弃,又不能守的尴尬境地,所以,丞相在考虑将天子迁往别处”
这
李藐的话让曹丕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可他又疑惑了,“那为何不能是邺城迁都邺城,岂不是比重建洛阳更容易许多”
“因为邺城是魏的王都,曹丞相当年将王都定于邺城,就是为了摆脱汉庭的掣肘,若是把天子迁往邺城,那曹丞相居于何处况且还有第二条,邺城地处东北,是丰饶战守之地,却不是一统王霸之地,曹丞相可以此兴兵,却不可以此治国,如今的曹丞相垂垂老矣,他想的已经不是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是如何荡平天下,如何克成一统如何让曹魏合理的凿空汉室乃至于创造出迈出那最后一步的契机”
李藐越说语气越是严肃
眼前的场景,口中的这些话,他早与关麟排练过无数次。
关麟笃定,按照计划他早晚能走到这一步。
而这一步,对蜀汉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李藐的话还在继续,“千年以来,华夏有两都,西都长安,东都洛阳,洛阳地势居中,河山拱戴,又汉代两百年的基业,王气兴盛,若洛阳重筑,曹丞相随时可以将王都迁回洛阳,南可威慑东南孙权,西可防守西南刘备,较之邺城远在东北,每次兴兵都要大军跋涉,可谓是方便许多如此孙刘梦寐以求之地,丞相若弃之不用,岂非可惜”
这
听着李藐的一番话,曹丕望着这满目疮痍的洛阳,一时间沉默了。
良久,良久
曹丕才张口问道“那李先生我该怎么做”
“这里是未来的魏都啊这里是丞相留下来的退路啊,自是当大兴土木,大肆征召民夫,将这洛阳城筑造的比往昔更繁华,也更坚固除此之外”李藐的眼眸刹那间眯起,“下官还有一言,必须得在问出子桓公子一个问题后,方才能道出。”
“什么问题”曹丕连忙道。
李藐的话郑重其事,“若有朝一日,曹丞相进位为王后,迷离之际将大业传给子健公子那子桓你是要认命呢还是要放手一搏这才是你曹子桓在筑造洛阳城之前,必须当先考虑到的”
这
突然间,话题就趋于迅猛
曹丕的眼瞳也刹那间瞪大,几乎爆出
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
他他会如何做呢
放手一搏破釜沉舟,与子健决裂背水一战;
还是听之任之,至少子健的宽仁与慈爱,能让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江夏,安陆城。
自从上一场雪过去后,这已经是连续第六日的艳阳天。
忽冷忽热的天气,最容易引发喉咙处的各种病症。
此刻,艳阳下的阳光透过飘在空中的一两朵薄云射下,风儿摩挲着飘来的枯叶沙沙作响。
枯黄的叶儿从遥远的山峦中,那些光秃秃的枝头飘下,山峦上露出的唯有灰黑色的枝桠,从唯美的角度,倒是只差了几许白雪的点缀
安陆城外,廖化所带的兵马与董衡、董超所带的兵马,就在城外那一望无垠的平原上遥遥对望。
廖化军在西,董衡、董超军在东,两军陈列,戎装整齐。
廖化所部有将近八千兵,其中两千为骑兵,董超与董衡则带着两万兵,均是步兵。
太阳渐渐的爬高,天空上云缓缓流过,几万大军一触即发。
号角声响起,廖化骑在马上缓缓行近,他们终于能看到彼此了
董衡、董超凝神望着廖化那双犀利的鹰眼,从面向上看,鹰眼犀利,善于用心。
除此之外,廖化的下巴上翘,明显突出,脸型狭长,身材也是瘦长。
这等模样与其说是个将军,倒不如说更像是个术士。
唯独廖化那饱满的上庭让人过目难忘。
“来将何人”董超提起长枪,询问廖化。“本将军手下不斩无名之鬼”
廖化自报家门,“荆州襄阳人,江夏都尉廖化,字元俭”
一般将军自报家门,没有报的这么详细的甚至往往还会再放回去一两句狠话。
这么看来,廖化的声音就显得有些儒雅了。
果然
“哈哈哈哈”
廖化的话传出,董衡与董超一阵大笑,觉得来了个弱鸡,战场上的规矩都不懂,这等将军便是来十个又有何惧
身侧的亲卫则禀报道“廖化本为关羽手下的主薄,被关家四郎关麟征辟为江夏都尉,此前从未有过战绩是新将”
“哈哈哈哈”
董衡与董超笑的更大声了
董超枪指着廖化,嘲讽道“本将军给你些时间考虑,本将军可以饶你一死,速速回去在私塾里老老实实当个教书先生,免得这战场上刀剑无眼白白送了性命哈哈哈哈”
嘲讽的狂笑止不住的在曹军中响起。
面对敌人的挑衅,廖化身旁的副将有些坐不住了,跃跃欲试。
廖化却是喜怒不行于色
他甚至还在吩咐手下的将士,“都看好自己的兵,让他们别激动,按照这几日演练的打法有违抗者,军法处置”
“喏”
副将一口答应
只是,副将是答应了可将士们能不激动么
他们的媳妇可是被重新征召,分别给其它的军户了,现在保不齐在谁的身下那画面,想想都是一阵怒意
如此夺妻之恨下,廖化身后的这八千兵士,早就磨刀霍霍,一个个热血沸腾,后槽牙都在咯咯直响。
他们砍不到曹操,可眼前的曹军无异于将替他们的“主子”承受这份滔天的怒火
“不要激动,按照演练的打法,否则打输了,命都没了,还拿什么去夺回你们的妻子那什么去杀那曹贼”
一干副将连续安抚着将士们几欲爆发的情绪。
安陆城上,关麟、诸葛恪、张星彩、士武、鲁肃、骆统都在他们望着城下,望着两边蓄势待发的阵仗。
关麟的眼眸时不时的望向天,像是在算时辰
诸葛恪连忙提醒道。
“还有一刻钟到巳时。”说话间,他也微微抬头望向天,不由得感慨一句,“这鬼天气好生奇怪,以前只听闻洛阳有过,炎炎夏日,冰雹下的大如鸡子,倒是不曾想,如今的江夏雪后的太阳,也能变得这般毒辣”
关麟笑着感慨道“大旱之后必有大涝,大涝之后之后必有大疫,天气其实是有一些规律的,就像是赤壁之战时,孙刘联军就知道,江面上一贯挂起的是西南风,但每年会有一小段时间,这西南风会转为东南风甚至通过一些预兆能够提前判断。”
“当然,近些年天灾不断,一些诡异的天气也是时有发生,只看这些天气对谁有利”
关麟与诸葛恪在聊天气。
张星彩都快急死了,她指着那廖化,着急的说“你们还有心情聊天气你们也看看那廖都尉啊他这哪像是带兵打仗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儒生嘛现在是骂不还口,待会儿怕是打不还手了,我就说嘛他此前一直做主薄,怎么能带好兵就该让我去领兵的”
士武也提议道“云旗公子,要不让末将去替换下廖都尉吧”
张星彩说话不留情面,士武就委婉许多,言外之意都一样,这位廖化将军不靠谱啊
一点没有将军该有的霸气
张星彩还不住的小声嘀咕,“主薄就当主薄呗,就不是说当文官不如做将军的,干嘛非要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呢”
面对张星彩与士武的质疑,关麟笑了,“我爹当年也是个看家护院之徒,对了,还卖过绿豆呢,我大伯不也有过织席贩履的事迹星彩姐你爹也有过屠猪贩狗可那时候,他们谁能想到,现在这桃园三兄弟,一个个混的也算是人模狗样”
呃人模狗样
关麟这话,让所有人一怔。
得亏关羽不在,得亏张飞与刘备都不在
否则,这一番话,可够扎心了
反倒是鲁肃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计算着敌军的数量,“这于禁只派了两万人,甚至不是他亲自统兵,看来,他也尚有顾虑啊”
“有顾虑是对的。”关麟笑了笑,“毕竟这几个月曹魏死了那么多人,于禁又是个谨慎、擅守的将军,这一仗咱们是认真打,他至多算是试探下咱们的虚实所以,优势在我”
鲁肃的语气幽幽“哪怕是试探,兵力依旧是云旗你的一倍啊不容小觑”
“一倍”关麟笑了,“一倍,可不够这群江夏部曲泄愤的”
心念于此,关麟再度抬头,越发毒辣的阳光,让关麟已经有些被晃到,晃的睁不开眼睛
他不由得心头感慨
今天的阳光比昨个儿,毒的更早一些,也更辣眼一些这是天助我也
心念于此
“执迷不悟,那爷爷我送你上路”
敌将董衡的声音响彻而出
紧随而至的是曹军的号角声再度吹响,这次是进攻的号角
与此同时,多出了军阵后的擂鼓呐喊声。
董超也指挥将士们
“弟兄们,随我杀”
在董衡、董昭的号令下,那“踏踏”奔袭的脚步声越踏越响彻,渐渐地变成了“隆隆”的声响
两万汝南军如猛虎扑狼一般,朝廖化的八千兵士冲了过去。
反倒是廖化,依旧是泰然自若,整个江夏军不动如山
终于
当曹军奔袭过半。
在间不容发的气氛中,城楼上的关麟心头轻吟道
时机已到
死神,来收人了
果然
就在这迫在眉睫之时
千呼万唤之中,廖化总算亮出军旗。
刻间,那八千跃跃欲试、磨刀霍霍的江夏军团,他们宛若训练有素,他们开始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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