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这关云旗,他好好坏啊
关麟与诸葛恪的交谈,灵雎悉数听在耳中。
每个字她都认得,可连在一起却又云里雾里,她试着问“云旗公子是要以此二子威胁那交州的吕蒙么”
“不”关麟的回答掷地有声,“威胁吕蒙的不是我们,我是一个如此高尚的人,当此孙刘联盟之下,又怎么能威胁荆州的盟友呢”
啊
灵雎更是云里雾里了,明明方才关麟说的话,就是要威胁吕蒙,还要以此逼迫陆逊弃吴投蜀啊。
她还想问,关麟已经浅笑着走开了,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看着灵雎一头雾水的样子,诸葛恪替关麟解释道“哪里用我们去威胁交州的士燮家族,可是最适合的人选哪”
说到这儿,他感慨道“逼陆逊弃吴投蜀的不是我们,而是交州的士燮家族啊”
随着诸葛恪的话脱口。
经过了一个短暂的脑回路,灵雎好像一下子就悟了。
这位云旗公子,他好好坏啊
交趾,这个在先秦被称之为“百越之地”。
在三国动荡年间被奉为“世外桃源,书香土沃”的地方。
很难想象,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在蜀汉灭亡,爆发钟会与邓艾的反叛时。
这一方“世外桃源”也会因为吴国贪婪的将三千头孔雀征调入建邺,从而引发交趾百姓不堪暴政宣布起义,联合九真、日南两郡一起叛乱东吴
历经两任东吴君主方才平定。
这证明哪怕是兔子急了,它也会咬人
而此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东吴与交州提前交恶,不惜大打出手,剑拔弩张
一时间,宁静、祥和的交州,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战火,大军压境。
这比历史上足足早了五十年
“呼”
此刻,站在交趾城楼上的士燮长长的吁出口气,他望着那刚刚从江陵运送,此刻正运往前线郁林郡,运往前线合浦郡的二十驾“八牛弩”。
他朗声问道“这八牛弩,真能射这么远么”
“八百步完全不在话下”
身旁的儿子士徽如实回答。
“那,你们都学会了么”士燮接着问。
“基本上问题不大虽然精度还不能做到百发百中,但数十人操作一驾八牛弩,各司其职,也足以将箭矢射入敌营。”
儿子士徽的话无疑让士燮添得了许多底气
他颔首点头,“如此就好,你也动身吧,赶往郁林郡,那里由你叔父士壹驻守,配上这八牛弩,方可保万无一失。”
说话间,士燮的眼眸眺望着远方,仿佛越过层层山峦,已经能看到了郁林郡战场上的紧张与诡异。
紧张的是陆家军大军压境,就驻扎在边境。
诡异的是,陆逊已经足足十几日没有进军了。
当然,此间的缘由,士燮知道,是因为陆家的真族长陆绩
也是因为那位关四公子献出的这一策。
不得不说,这一策让那陆逊投鼠忌器,十分好用,为交州争取了许多时间哪
“父亲放心孩儿这就去。”士徽连忙拱手,当即下城
他亲自护送八牛弩往郁林去了。
士燮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看着这巨大的八牛弩,总算那忐忑的心能够安然落地。
一个陆绩,一个八牛弩,这算是万无一失了吧
却在这时,“父亲,父亲”是士燮的二儿子士祗匆匆赶来,他迅速的登上台阶,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脸色无比难看。
“何事如此惊慌”
“陆绩那陆绩被放跑了”士祗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凄惋,眼神彷徨,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士燮一把年纪,听到这一句,双腿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
士祗接着禀报,“是是父亲聘用的那长史程秉,他说是奉父亲之命提审陆绩,孩儿以为他是当代名儒,断不会骗人,就把人交给了他,可谁曾想谁曾想他他早已投靠东吴,他是东吴的人”
这
“咕咚”一声,士燮猛地咽下一口吐沫,他的双目凝起。
陆绩是,是他们交州的守护伞哪
没了,现在陆绩没了。
那无异于陆逊与陆家军脱离了桎梏。
郁林郡危若累卵
“程秉程德枢,我待他不薄啊他他是郑玄的弟子,是我儒门中人,他为何背弃于我我我待他不薄啊”
士燮年轻时,赴洛阳随颍川人刘陶学习左氏春秋,从那时起他便自诩为儒门中人。
而儒门中人,最敬仰的无有例外,是那位网罗众家,通融为一的“经神”郑玄
也正是因此,作为郑玄弟子的程秉避祸交州时,士燮对他可谓是委以重任。
一州之长吏这是心腹、幕僚级的人物啊
可谁能想到,他他竟背叛了士燮,将陆绩“偷”走
“枉枉”
士燮被儿子士祗扶着站起,他怒骂道“程秉狗贼,枉我如此信任于伱,你竟竟两面三刀,你枉为经学中人,你不配做经神的弟子你”
一番怒骂,士燮的声音都在颤抖。
骂过后,他是出了一口恶气。
可可局势已经彻底翻转。
“爹”士祗想劝父亲,可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只觉得大难临头。
反观士燮,在短暂的惊骇过后,他的胸脯跌宕起伏他双手握拳,仿似从绝望中看到了希望,抓紧了这份希望一般。
他感慨道“陆绩没了,陆家军势必大举进犯,现在现在也只能把宝押在那八牛弩上了”
这一刻,士燮再没有了往昔的淡定与从容
他意识到,别的什么也靠不住。
唯独这百万金钱砸下来的八牛弩它最靠得住,它也最有可能力挽狂澜
郁林郡边界之处,陆家军营寨。
陆逊与孙茹正在研究地图,陆逊的儿子陆延走了进来,他原本是负责为陆家军运送粮草的,可一纸军令,如今押运粮草的重担交给了吕蒙。
三万陆家军的命,也死死的握在吕蒙的手里。
陆延闯入营帐,高声问道“父亲,我听说吴侯要你一个月内打到交趾”
陆逊轻轻嘘了一声“不要扰乱军心。”
陆延跺脚,“这里距离交趾还有两个城郡,快马加鞭都来不及,如此慢悠悠的怎么可能打到让儿子出战吧,那吕蒙回去了,可那步骘还在啊,至少打个样子给他看也好啊”
陆逊摇头“你打个样子也瞒不了步骘,更瞒不了吴侯”
“难道坐以待毙就就因为陆绩”
“那是你祖父。”陆逊责怪儿子的无礼,然后凝着眉,吩咐道“多派探子,注意查探郁林军的动向”
“你儿子说的没错,查查查查什么查”这次换作孙茹开口了,“交州郁林郡的守军不过万人,粮草充足,守将士壹是士变弟弟中最年长的一个三十年来,就没打过仗,更没守过国这这些我背都要背下了。”
陆延惊骇的望向孙茹,他第一次觉得,他与这位继母想到一块儿去了。
“延儿,你先出去。”陆逊一声吩咐。
陆延无奈告退。
这大帐内一时间只剩下陆逊与孙茹两人。
陆逊宽慰着孙茹“怎么连你也沉不住气了”
孙茹抿着唇,“伯言,你总是说会出现转机、转机可转机究竟在哪里”
这
陆逊沉默了一下,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孙茹期期艾艾的道“那孙权如此对你,为何你你非要这般死心塌地的效忠于他呢”
“为何”陆逊沉默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方才讲道“陆家始祖乃齐宣王孙儿,封平原县,由此得姓陆,是为平原陆氏;到了汉代,先祖陆烈这一支迁入吴地,称之为吴郡陆氏,在江东立足;除此之外,还有颍川太守陆闳立颍川陆氏,也为陆氏的一支”
“可时过境迁,他们那两支已经无迹可寻了,根本的原因就在于迁徒氏族不能轻易的迁徙啊。一旦迁徒,那关系、资源、能量,几代人的经营就都白费了,也没根了,氏族一旦没了根,那就是虎落平阳,那就是猪狗不如,不到最后不到最后一步,陆家不能离开吴郡”
陆逊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孙茹抿着唇,“你的意思是,除非东吴不姓孙,否则否则”
呼
伴随着一声重重的呼气,陆逊沉吟道“我在赌,不只是在赌这一个月内,能出现转机,更是赌赌吴侯虽残忍,可步骘与吕蒙不至于背刺自己人,如果他们能为我说话,或许或许这一个月内便是没有转机,陆家也也还有一线生机”
孙茹咬着唇“那吕蒙那步骘他们会会为咱们说话么”
这个问题刚刚抛出
陆逊还未回答。
“踏踏”的脚步声再度响彻而起。
陆延又一次闯入了军帐。
只不过,这一次比方才那一次更显得亢奋了许多。
“不是让你出去了么怎生又回来了”
陆逊连忙问,语气中带着责备。
陆延激动的道“来了,转机来了方才急报传来,急报传来陆绩陆绩救回来了,是程秉他将陆绩救了下来,如今已经、已经通过水路,正往这边赶回,至多至多一日就能抵达郁林”
“什么”陆逊豁然起身,不可置信的望着陆延。
他的眼眸渐渐的睁大,一双瞳孔中饱含着的是压抑许久后几乎就要爆发的颜色。
他还是克制的问
“此言当真”
“当真哪探马就在门外,”
随着陆延那无比肯定的回答,陆逊一股脑的将桌案上的笔墨推翻,他迅速的从一侧的壁挂上,取下郁林的地图,迅速的展开。
他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凝在舆图之上。
这一刻,郁林郡的地形仿佛变换成了一条条进攻的陆逊,摧古拉朽
“夫人,替我取铠甲与剑”
“延儿,即刻替为父传示三军,整军备战,明日公纪归来之时,便是我陆家军攻破郁林郡之日”
“喏”
随着陆延的传令,沉浸了许久的陆家军寨,仿佛突然爆发了一般。
原本寂静无声的军营内,开始有大量的军士走出营帐,斗志昂扬的练习着刺杀,攀爬,口中高声呼喝“嘿,哈嘿哈杀”
孙茹亦是颇为兴奋为陆逊穿好铠甲,配好剑,两人一道走出军营。
诸将士看到陆逊,都激动的行礼。
“拜见将军”
这一声斗志昂然,震耳欲聋。
陆逊知道,这不是因为即将攻城的军令,这是因为陆家军知晓,他们的族长陆绩还活着,他们的族长陆绩被救了,被陆逊救了。
这一刻,陆逊在陆家军中的威望空前。
“诸位将士们,为了陆家,为了夺下这交州,你们辛苦了”
三军沉默了一下,忽然齐声高呼“陆将军英武,陆将军英武,陆将军英武”
这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直上云霄,惊破天际。
连埋伏在远处的交州探子也被这气势惊得一哆嗦。
而将士们的呐喊声,如同一股暖流,让陆逊也久违的振奋了起来,他佩剑一挥。
下令道“明日攻城,今日演攻城阵”
陆家军队伍顿时集结,变幻阵型,一时间风云雷动。
就连留守在这边的步骘,听到声音,都不由得走出军帐,他看着陆家军昂扬的气势,感慨道“总算要攻城了么”
郁林郡城楼之上,本正在布置八牛弩,整整十枚
士壹还在问“这玩意看着这般笨拙,操作起来又需要兵士百人,看似如此繁琐,到底行不行啊”
士徽指着正前方八百步处的山脉底部,“叔父放心,若是陆家军敢在那里列阵,孩儿用这八牛弩,能一箭洞穿了他们的指挥台”
士徽的声音刚刚落下
忽然,雷动一般的声音响彻而起,像是数万人的脚步声在不断的响彻,甚至引得这四处的山谷中回响不绝。
“这是什么声音快去打探”士壹以为是敌人要攻城。
斥候飞奔而去。
整个士家军一个个紧张的握着兵器,严阵以待
士徽也凝眉望向远方。
探子飞奔回来“报将军,陆逊在对岸练兵,演攻城阵并非真的攻城。”
士壹先是松了口气,继而想到一件恐怖的事,他抓着探子的肩膀问道“陆逊在演攻城阵你看到他亲自在统御演攻城阵”
“正是陆逊本人。”
士壹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喃喃“他为何要演练攻城,难道难道”
果然,就在这时。
一名信使疾驰而来,“七郡督让小的带信给将军,陆绩被救走了。”
此言一出,士壹仿佛被打垮了一般,步履沉重的向后退
就像是突然失去了希望。
士徽连忙问“叔父何必如此惊慌”
“我总算懂了”士壹的语调发颤,“为何为何陆逊要演练攻城阵,原来是因为陆绩被救走了,如此如此怕是要不了多久,他就要真的攻城来了。”
与士壹紧张的情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士徽
士徽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他来他陆家军敢来,咱们这八牛弩,就让他陆逊葬在这里”
长沙郡,一方酒肆之中。
季汉忠臣韩玄请士燮的二弟士出来议事。
案几上摆放着菜肴,却没有酒。
“既无酒,又设宴,想来是有要事了。”士已经不是第一次与韩玄见面了,因为交州与荆州军火买卖的往来。
军械的运输、水路的修缮、乃至于金子的清点,韩玄这里都是第一关。
两人几乎每天都见,数落得很。
听士如此说,韩玄一捋胡须,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竹简,另还带有一双玉佩,均摆放在案几上。
他张口道“是云旗公子那边有吩咐了”
“是军械还是金子”士连忙问。“这玉佩、竹简又是什么意思”
如今多事之秋,士方才又听到交州传来消息,陆绩好端端的竟能被“偷走”,交州的局势已经可以用危如累卵来形容了。
不夸张的说,八牛弩已经是交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容有失啊
“都不是。”韩玄摆摆手,他指着这玉佩,指着这竹简,语气郑重,“这玉佩是东吴上将军吕蒙两个儿子的随身信物,这竹简则是他俩亲笔的书信”
“什么意思”士疑惑的问。
“意思就是如今吕蒙的两个儿子在江陵使坏,被云旗抓到了。”
这
随着韩玄的话脱口,士还是挠头,“吕蒙可攻可进攻交州的是陆逊,是陆家军哪抓住吕蒙的儿子,又不是陆逊的儿子,这能有何用”
“哈哈哈”
听到这儿,韩玄笑出声来,“这就是你的眼界与云旗眼界的差距,你是只看到其一,看不到其二啊,呵呵你还不知道吧,为这陆逊与陆家军供应粮草的正是这位吕蒙他手中的粮食就是陆家军的命”
啊啊
士豁然起身,他像是一下子就懂了,“云旗公子的意思是以此要挟吕蒙断了这陆家军的粮然后将这陆家军剿灭”
“如果是我或许会这么做。”韩玄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是今早收到关麟送来的急件,也正是这一封急件,深深的震住他了。
眼界呀
这就是眼界呀
他韩玄活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发现,论及眼界,他甚至比不上关麟这小子的一根鼻毛
如此良机
如果是他,一定与士想的一样,琢磨着的是怎么杀陆逊,怎么灭陆家军,借刀杀人,永绝后患。
可
关麟急件中写到的,却是逼陆逊,引导陆家军弃吴投蜀
且把详细的步骤已经列出来了。
事无巨细,都想到了
这小子,不服不行啊
韩玄一声感叹
眨巴了下眼睛,“关四公子是想要陆逊,也想要陆家军,这事儿还得有劳你们交州鼎力相助啊”
“当然,关四公子也不会让你们白忙活,剩下的八牛弩,关四公子在给你们打个对折”
听到打对折
士不干了,连忙摆手,“说钱就没意思了”
“云旗公子此前教授我们一计,已经成功的拖延了陆家军的进攻,我等感激还来不及”
“唉若不是我们自己的错,让那陆绩跑了,如今哪里还会如此紧张如此如履薄冰是我们的疏忽啊可云旗公子能做到这一步,帮到这一步,他已经是我交州士家的朋友,我交州士家对朋友,那素来慷慨,但有吩咐,绝不会推辞”
“至于这打对折的事儿,就休要再提了,若是传入我大哥耳中,还以为是云旗公子看不起我们交州呢”
这
韩玄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这是几十万金子啊,交州这份对朋友的慷慨那是真慷慨啊
“咳咳咳咳”他连忙轻咳一声,郑重其事的道“那具体的计划,我就细细的跟你说说咱们都是朋友,也不瞒着你们,这事儿,可不能让东吴以为,是我们荆州在暗中使坏呀”
“这个都好说。”士的语气变得严肃,“我现在只担心,那陆绩跑了,陆逊与陆家军势必大举进犯,如今的八牛弩只有二十驾,郁林郡顶得住么”
听到这个
韩玄也刹那间凝起眉来。
俨然,他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而看到韩玄的这样子,士更担心了,“韩老也担心,二十驾八牛弩顶不住陆家军的攻势么”
“啊”韩玄一惊,他疑惑的望向士“我想贤弟是误会了”
“我的担心是这八牛弩千万别把陆逊给射死了,若是死了那就可惜了,死人就没办法弃吴投蜀的”
啊啊
韩玄的话让士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与惊诧之中。
韩老这话啥意思
韩老对八牛弩,不,是韩老对这位云旗公子这么有信心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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