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大耳贼,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此刻,东吴的国主孙权,表现出了远超他这个年龄的狠辣。
步骘不由得吓了一跳。
他本该退出去,可还有一件事儿,准确的说,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儿没禀报呢
这让他尽管心有余悸,却再度迎上孙权那阴冷的目光。
“吴侯蜀中,孙夫人那边又来信了”
“可是孤这妹子又嚷嚷着要回来”孙权目光幽深。
这
步骘沉吟了一下。
很明显,孙权猜中了这孙尚香回信的内容。
事实上,让一个正直青春年华的少女委身嫁给一个年长她三十岁,年过五旬,知命之年的“老头子”。
哪怕这个“老头子”是刘备,这位东吴的郡主也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情愿。
更何况
这期间藏着的秘辛与隐情,又有谁知道呢
“这两年,孙夫人已经致信不下五封,陈明要回江东可吴侯”
步骘的声音有些发怯。
果然,诚如步骘所预料的。
在这个问题上,孙权表现出了一如既往的强硬,“合肥新下,交州未平,这个时候,孙刘联盟不容有丝毫嫌隙,让她老实给孤待在那儿,不要胡思乱想”
步骘尤记得,上一次吴侯孙夫人,或者说是孙小妹提及这个问题时,吴侯的回答是“合肥新败,江东上下士气低迷,这种时候,联盟不容有失,让她老实给孤待在那儿”
再上一次时,吴侯的回答是“若能施行湘水划界,长沙、桂阳、江夏三郡归于江东,孤就允许她回来”
再上上一次
可以说,这位孙小妹从未放弃过要返回江东。
甚至,有一次,她提及可以以“主母”的身份,将刘备的独子阿斗带回江东,但最终还是在鲁肃的提议下,被孙权给否决了。
“没有听懂孤的话么”孙权见步骘不为所动,面色更添阴冷。
步骘连忙拱手,“喏下官这就去向吴国太,请这封回信”
孙尚香性子刚烈,以硬碰硬
孙权的话她未必会听,但吴国太的话,她却一定会听
步骘刚刚退后一步,却又想到了什么。
连忙再度禀报道“还有一事关于孙夫人”
“说”
“是这次孙夫人寄回的书信中,除了寄给吴侯与吴国太的外,依旧寄了一封给那位将军也像以往一样烧了么”
“烧了”孙权不假思索,“以后这等问题无需问孤,直接烧了即可”
“喏”步骘这才告退。
反观孙权,待得步骘走远后,孙权迈出那沉重的步子,他行至窗前
他抬头望向苍穹。
他深深的叹道“孤的妹子啊,你已是孤为数不多的亲人了,可你此生返回江东怕是不能随愿了。”
这一刻,孙权仿佛看到天穹中,那一张张面孔。
有他的父亲江东猛虎的孙坚。
有他的大哥,江东小霸王的孙伯符。
有他的三弟,最像是大哥与父亲的孙翊
都回不来了。
一切都回不来了。
那边厢
步骘从孙权所在的宫殿出来后,径直去拜见吴国太。
却迎面正碰到出门的步练师,她带着大虎“孙鲁班”、小虎“孙鲁育”,三人像是刚刚从吴国太这边请安出来。
“子山哥”
看到步骘,步练师拉着“大虎”、“小虎”连忙快走几步。
步骘却是恭敬的拱手,“臣拜见”
“子山哥见我还用这么客气么”说着话,步练师吩咐孙鲁班、孙鲁育给步骘行礼。
孙鲁班小字大虎,她的一双眼睛,就像是一只小老虎般锐利异常。
一张瓜子脸儿,薄薄的嘴唇,眉目灵动,颇有英气,有说不出的古灵精怪。
孙鲁育字小虎,她的眼睛则与孙鲁班截然相反,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般淡雅、平和,一袭白衫翩然而来,有若雪山上那小小的仙子。
这是一种江南水乡的水润清新与诗情画意所赋予的特殊的感觉,轻灵跳脱的纯净美。
只是,她像是有些胆小。
见到步骘时,因为害怕,躲在姐姐孙鲁班的身后。
“我知道你”孙鲁班大大咧咧,“娘说过,步子山是族里最有才华的,颇有祖先步叔乘之风”
孙鲁班提及的步叔乘,是春秋末年齐国人,乃孔子弟子,七十二贤之一,也是步练师家族的祖先。
步家在秦汉时因战功被封淮阴侯,也算是一方大族。
只是在这汉末时代,家族败落,步练师的母亲带着她迁徙到庐江,后又一起东渡长江。
步练师能够被孙权看重,就是因为太漂亮了。
再加上她本人又不善妒,在孙权的正室夫人,大表哥徐琨的女儿殒命后,就数步练师最受孙权宠爱。
她的话,在孙权心目中的分量极重。
而步骘所属的派系,又恰恰与鲁肃、诸葛瑾一样,是既与“淮泗征伐”一派关系密切,又与江东大族保持着亲密关系的“淮泗流寓”一派
还是那句话,在派系斗争这个领域。
蝙蝠人是无敌的
“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能这么失礼的称呼长辈么”
似乎是因为见孙鲁班没大没小,步练师连忙责备。
“无妨,大虎、小虎还小呢”步骘并不介意
步练师看到了步骘手中握着信笺,又是来拜见吴国太,她猜到了什么,让大虎、小虎先跑去玩了,她则郑重的问“又是蜀中孙夫人送来的么”
“是”步骘颔首。
“国太最听不得这个了。”步练师感慨道“可是尚香又想回来了”
步骘没有回答,可深深的一声“唉”的叹息,俨然已经交代了答案。
步练师微微摇头,“方才国太还提起,早知道当年的甘露寺就不该让尚香自己做选择害了她,也害了与她青梅竹马的”
原本这个名字就要脱口。
“嘘”
步骘连忙喊停,似乎这一则江东的秘闻,绝不能昭然于世。
他郑重的行礼,“夫人,天色不早了,臣先去拜见吴国太了。”
“好”步练师会意,轻轻点头,也回个了礼,就呼喊“大虎”、“小虎”,走出了此间。反观步骘,他站在吴国太的门前
“唉”的一声,又叹出口气
终于定了定神乐儿,才踏步而入。
同样的夜晚,寂静的暗夜,难以入眠。
在东吴的一处豪门琼宇之间,一个英武的男人,站立在窗前,他仰头眺望着星空。
有一种情不自禁的感觉,宛若在撩拨着他的心弦。
他不自禁的从怀中又取出了那封早已“皱巴巴”,不知道提起过多少次的信。
上面还清楚的印着一滴滴风干的泪痕
而那些字眼,一个个宛若离别时的哭诉,再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封,伱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决定嫁给年长我三十岁的刘备了,这是我的决定,希望你谅解。”
“我孙尚香,生来便是备受宠爱的孙家大小姐,我的爹爹、娘亲、大哥、二哥都无比爱护我,你最清楚了,我从不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而是我知道无论我面对着什么,我的身后都一定有人在。”
“母亲生下大哥的时候梦到了月亮,生下二哥的时候梦到了太阳,我也是父亲的孩子,我为何就不能做大英雄呢我一定要和两个哥哥一样厉害,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他们的拖累,可娘亲说过我永远是他们的骄傲,我是孙家大小姐,绝不比任何人差。”
“所以我夜夜勤加练习武艺,在江东他们称我为剑仙子、弓腰姬,我不怕辛苦,只希望有朝一日,我也可以像父亲、像大哥、二哥一样,去保护自己的家。你最懂我了,我最喜欢的,不就是孙家军口号中的那一句孙家儿郎,誓死不降宁死沙场,不死温床么”
“可你,自从你与二哥一起读书学习时,二哥让你教我练武,从那一刻,你就出现在了我的心里,可,是什么时候动的心呢我记不清楚了是初次见面,你呆呆的眼神是你陪我练武的那些夜晚还是你总能发现我心中所思所想是你十年如一日的陪伴,还是还是”
“罢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常常会梦见自己穿上喜服的样子,我觉得你陪了我那么多年,你又是二哥信任的人,我最终会嫁给你的吧可一切事与愿违,我不能因为我的冲动为我的家族引来祸端,我也想像我的两个哥哥一样,为这天下、为百姓,为我孙家做点什么。”
“封,我从来没有给你许过任何诺言。但是如今我想许诺给你下辈子,我一定不做江东的大小姐,来生,我定做你堂堂正正的妻子,完成此生欠你的可好可好”
随着最后一个字出现在了男人的眼眶。
铁骨铮铮的男儿,他的眼睛又一次湿润了。
他回忆起了孙尚香,回忆起了甘露寺
外人总是传言,那一日的甘露寺,遍是刀斧手,只要孙尚香没有看上刘备,那刀斧手齐出,登时就能将刘备劈成几瓣儿。
是因为孙尚香看上了刘备,这才逼得刀斧手卸下呀。
可事实上,吴国太之所以约孙尚香,约刘备,也约他赴那甘露寺
是因为吴国太要让她的女儿自己去选择啊
选择孙刘联盟,巩固孙家的江山,共同抗击那曹军的侵袭
还是选择嫁给青梅竹马摧毁孙刘联盟让刘备殒命于江东,让同盟互相攻伐,让亲者痛,而仇者快
他从未忘记。
甘露寺时,孙尚香做出最终选择后的痛哭流涕;
他也可以想象的到,嫁给一个大自己三十岁的“老头子”
对于他呵护了这么多年的孙小妹,是何等悲怆的事儿
念及此处
男人双手握拳,那一双拳头孔武有力。
他恨恨的道
“大耳贼吾恨你,吾恨你,吾恨你吾终与你不共戴天”
“大耳贼,吾终有一日,要用这双手将你撕碎”
张仲景是神医。
往往神医,也一定程度上是“毒师”的一种。
正所谓是药三分毒,不能够知晓草药的毒理,也就无从谈及医治。
而无论是医理中还是毒理中,都会有浓墨重彩的一条以毒攻毒。
这是指当人中毒后,另一种毒物恰好能和体内毒物反应,使其双双失效的过程。
如今,贼曹掾属的偏房内,身中剧毒,躺在床上,面色难看的灵雎就是用此“以毒攻毒”的方法去消减毒素。
要知道,沔水山庄机关暗器中添加的是蛇毒
灵雎的肩膀处中的也是“蛇毒”,而“蜈蚣毒”是克制蛇毒的,将“蜈蚣”制成粉剂,少量多次的服用,按理说一日内就会有成效。
只是,如今一日就快过去,灵雎依旧晕厥不醒,这不免得让貂蝉更添了许多担忧。
貂蝉已经守在床边将近十个时辰,她不断地观察着灵雎,尤其是脉搏,心跳
她不是信不过义父张仲景的医术。
可做娘的看到女儿这副模样,难免忐忑。
“要扛过去啊”
良久沉默后的貂蝉,忍不住轻吟一声,她的手再度提起丝啪为灵雎擦拭汗珠。
俨然两种毒素在体内反应,灵雎的身体也在不断地消耗,在不断地出着冷汗
“嘎吱”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了。
因为外围关麟安排了不少部曲,若是闲杂人等会被拦住,没有人通传,貂蝉下意识的以为是义父张仲景来了。
算算时辰,倒是该第四次服药了。
貂蝉的眼眸依旧盯在灵雎的身上,仿佛这个世界,除了她之外再无什么能拨动貂蝉的心弦。
“还是没有醒来”
貂蝉脱口,以为是与义父说话,并没有回头。
“噢”
随着一个浑厚的声音传出,貂蝉一怔,这不是义父的声音。
而意识到这点,她迅速的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长长的胡须,是那伫立的身形,是那标志性的绿袍绿帽子,也是那标志性的枣红色的面颊。
是是关羽
“关关”
一时间,貂蝉的嗓子哽咽住了,她半天竟吟不出一句话来。
“果然是你任姑娘,或者说是貂蝉夫人”
关羽的声音浅浅的传出
一时间,貂蝉与关羽四目相对,两人像是都有许多话要讲,可两人又默契的保持着某种克制竟是有几分时过境迁,相顾无言的味道。
终于,良久的沉默之后,还是关羽当先开口“关某听下人讲,云旗身边有一名女子,乃张仲景义女姓任名红昌,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多,是你当初临别时告诉关某的,再度听到这个名字时,关某就有些怀疑;”
“方才又听下人讲,云旗遇刺,刺客是一名十五岁的女子,是你拦在了她的身前,还称呼她是女儿呼唤她雎儿那时,关某便笃定,云旗身边的多半便是你们母女了母亲貂蝉和女儿灵雎”
“”
关羽说到这番话时,床榻上,方才始终纹丝不动的灵雎手指突然颤了颤。
她感觉,她一直都在做梦,梦见她在不断的坠入黑暗,梦到了她的父亲吕布在鬼门关拼命的将她推回。
还梦到了有一股力量
不
不是一股,而是两股力量,不断地在拉扯着她,将她硬生生的从鬼门关拉拽了回来
这让她满身惊恐
这梦很长,无法言说。
可突然,一个声音将她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那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那个挡在她身前女人的声音。
是那个呼喊“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啊”的声音。
这道声音宛若一道光,一下子刺破了那梦中、绝境中浓烈的阴霾和黑暗。
让她哪怕因为想要探索些什么,也要努力的醒来。
可有意识后,听到的第一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关某便笃定,云旗身边的多半便是你们母女了母亲貂蝉和女儿灵雎”
“”
听到这儿,灵雎心头咯噔一响,苍白如纸的脸上,霎时多出了几分血色。
那眼睛上的睫毛微微的颤动,而后眼睛猛地张开了一条线。
她仿佛看到了光
而这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顿时又清醒了几分,只是身体却虚弱的很,根本无法动弹
灵雎哪里会知道,这是“蛇毒”与“蜈蚣毒”在体内反复作用的后遗症。
身体早就虚弱到极限了,哪怕意识已经恢复,可身体还不能动。
不过,灵雎已经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已经逐渐的回到自己身体了。
还有那肩膀上,折磨了她许久的毒消失了。
这种从肩膀蔓延至五脏六腑,让她时不时的隐隐作痛,偶尔剧痛如同暴风骤雨一般扑面而来。
可现在这种感觉,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的眼缝中能看到桌案上的几只蜈蚣,身子已经被磨成粉末,可那钳子尤自醒目、森然。
还有半碗药水里面那浑浊的液体,漂浮着那粉末,俨然就是这蜈蚣磨成的
我的毒是解了么
被这蜈蚣磨成的粉末解得蜈蚣毒能解我的毒么
灵雎觉得惊骇莫名
觉得这等解毒的方式,至少在“鹦鹉”内部,从未有人试过,简直匪夷所思。
倒是这个时候,传来关羽的声音。
“能确定么这孩子就是你的女儿”
灵雎看到了关羽
这标志性的样貌,很难不让她联想到那位“美髯公”关云长。
这是是关羽,是我的杀母仇人
灵雎努力的想要控制身体,想要抬起手,下意识的从袖口取下刃片,可浑身的虚弱让她一动都不能动。
而自打关羽进门,貂蝉的注意力都在关羽的身上,自不会发觉灵雎的眼睛已经眯起
此刻的貂蝉语气笃定的道“是她我能笃定是她,她右臂上的胎记,我这做娘的如何能忘记再说了,奉先是建安四年二月七在白门楼上被杀的,灵雎的生辰是是二月十七是在她父亲死后的十日”
“我将她的生辰写成了木牌,挂在她的脖子上,也纹在了襁褓上,料来她她是知道的等她醒来,一一对应她便知道我我就是她娘了,现在现在只需要等她醒来。”
这
貂蝉的话让灵雎心头一怔。
她的生辰的确是建安四年的二月十七。
那么那么这个妇人,真的是她的娘是是貂蝉可可普天之下,不都在传,貂蝉是被关羽杀了么
顿时间,无限疑窦涌上心头。
这时候的貂蝉再度望向灵雎。
可灵雎一门心思要知道真相,她把眼睛又闭上,装作没有醒来的样子,她想要想要接着听,听到一个完整的故事。
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此刻的关羽,他罕见的长长的吁出口气,像是饱含着内疚与歉意。
“当年,关某以你衣袍代替你,挥下那青龙刀,让三弟以为是关某月下杀了貂蝉,也让世人误会关某杀妇孺,不义可又有几人知晓,如今的貂蝉还活着,还成为了神医张仲景的义女世事无常,只是当初关某答应你的,却最终没有做到,是关某有负于你”
听到这儿,灵雎心头一颤。
关公月下斩杀的,只是母亲的衣袍么母亲没有死她她就在我的身边
念及此处,灵雎能感觉到眼眶中那就要涌出的泪水。
可她迅速的收敛住这些泪水
她还想要接着往下听。
“关将军千万不要这么说”
貂蝉款款道“当年曹操欲以我离间你们三兄弟,关将军能放我一马,已经是大仁;这十五年来,任凭关将军杀我的谣言传于这世间,污关将军名讳,关将军却从不曾解释,只为掩盖貂蝉未死得真相,此为大义关将军已经对貂蝉恩重于山,哪里还有负于貂蝉关将军千万不要这么说”
“不”关羽的声调骤然抬高,“关某男儿大丈夫言出必行,一言九鼎,关某当年说要将你女儿交予你,关某没有做到,就是有负于你纵是有千般借口,关某还是有负于你啊貂蝉夫人”
关羽的语气无比的厚重,又无比的恳切
他那丹凤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眼芒中饱含的是深深的歉意啊
当然
这一抹歉意是有隐情的
是有天大隐情的。
但,关羽顶天立地,哪怕是有再大的隐情,也不能成为他失信于人的借口
倒是灵雎。
听到这里,她的心头已经悸动不已澎湃不已。
她心头深深的吟道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如此的话,若非那关四公子,我我险些就要恩将仇报,就要错杀好人了
我该死,我该死,我是真的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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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位开了一天的会,见谅
两章是牛奶糖的底裤,也是底线,还有一章12点前,一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