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这江山你若要,我便让给你
此刻的驿馆院落中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菊,争奇夺艳。
有蕊若莲房的万龄菊;
有灿黄浑圆的黄龄菊;
有个大清纯的喜容菊;
还有桃花菊、木秀菊、冠群芳、大夫黄、大金铃、大金黄,等等。
大片大片的菊丶花花瓣掉落在地上,一地的金黄。
关麟站在这一片菊海中,大有一种“菊丶花残,满地伤”的感觉,他的笑容都渐渐地有些“泛黄”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阳节还没过多久的缘故。
就连桌案上摆放着的,也都是各级官员送来的“菊丶花酒。”
关麟一边走,糜阳一边向他解释。
“郡中的功曹掾说,菊丶花锦簇,那是友爱,就与关四公子的性格一样。”
“郡中的王都尉讲,菊花不多争养,这是秉性不贪,也与关四公子的人品一般无二。”
“郡中的贼曹掾吏说,菊花为人观赏,这叫与人为善,关四公子不拘一格,与人为善正是如此啊”
“就连廖立郡守也送来菊花,说菊花扎曲莫测,送给关四公子,这是因为关四公子满腹经纶啊。”
呵呵
还满腹经纶,听到这儿,关麟就“呵呵”了。
倒是张星彩看到这片菊林,高兴坏了
女孩子嘛,就是喜欢花。
从小到大,还从未看到过这么多菊丶花呢
当即摘下了一朵特别的红色菊丶花,插在了头发上,相传这能驱邪避灾。
又把一朵黄色的戴在了耳后,不忘问关麟。“云旗弟好看么”
关麟是一丁点兴趣都没有,敷衍着说“好看好看。”
却心里琢磨着。
我是满腹经纶不假所以,你们就拿这些不值钱的菊丶花,来糊弄我
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心念于此,关麟忍不住感慨“看看,人家这些长沙郡当官的就是有水平,这一番寄语下,送个菊丶花,都能送出金子的味道”
糜阳没有察觉,依旧在说,“他们的意思是,之所以送菊,是因为菊性喜露冷霜寒,偏向深秋时节而开放,却是与云旗公子一般都是好品格啊”
糜阳还傻傻的很单纯的介绍着这些“礼物”呢
诸葛恪已经听出关麟这话中的反话。
“哈哈。”他当即笑道“也不该都是菊花吧这世间之人那么多难道就没有品格差一些些更喜欢趋炎附势一些的”
别说
关麟发现,有的时候,有的话,他不方便说。
诸葛恪这小子心思机敏,由他说出来很不错嘛。
当即,关麟抬起了眼眸,俨然对这个诸葛恪提及的这所谓的“趋炎附势”更感兴趣。
这个
糜阳忽然想到了什么,“若是趋炎附势,倒还真有一份礼物”
说着话,糜阳将关麟等人引到了院落的另一边,依旧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案几,案几上依旧摆放着一份“品格高洁”的菊
而在关麟的眼里,这盆“菊”一出,整个院落中所有的菊都刹那间黯然失色。
不外乎别的。
这是因为,这是盆名贵的“金丝皇菊”。
当然,就是这“金丝皇菊”再名贵,也就是个菊
可偏偏,它非同凡响的地方是浑身上下,每一处花蕊,每一处花瓣,都是由金子雕筑的。
这“金子”,啊不,是这“金丝皇菊”造型巧夺天工
花形圆润爆满。
那一束束金花瓣,像绣球,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的亮眼,绚丽多姿。
扑面而来的就是满满的“土豪金”的气息,让关麟一时间都有些迷醉。
他都不由得心头暗道
这才像是考验干部的样子嘛
口中连忙问“罗庚糜阳这是哪位干部啊不,这是长沙郡哪位官员送的”
糜阳连忙道“这位乃长沙郡五官掾韩玄送的,如今,他与其它送礼的官员们均悉数侯在门外,等着拜见四公子呢”
“啊韩玄”
“他还没死啊”
关麟这话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的
只是
此言一出,糜阳一怔。
四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这个韩玄该死么还是四公子想要他死
不等他细问
关麟已经陷入了沉思。
的确,韩玄这名字,乍一听到,挺渗人的。
这不是当年老爹“关公战长沙”时,被手下手起刀落给劈了的这货么
而“韩玄”这个名字,给所有人带来的印象,都是一个坏到骨头里的坏人。
三国演义写他“平生性急,轻于杀戮,众皆恶之”
后世,各种三国的影视作品里,也将他塑造成一个小人得志,残暴无能的诸侯,让人恨得牙痒痒。
可谓深入人心哪
可事实上,如果按照三国志的记载,关公是来长沙了,可还没打两回合呢
人家韩玄就直接开城投降了。
且在投降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依旧担任长沙太守。
而韩玄墓,位于后世长沙市四大名校之一的长郡中学内。
其韩玄墓记也为韩玄正名
“玄与三郡俱降,兵不血刃,百姓安堵,可谓识逆顺之理,有安全之德矣。”
从这个角度去看
韩玄的形象完全颠覆了
他是个深受百姓爱戴、爱民如子、且颇识时务的好太守啊
那么这纯金的皇菊什么意思
拿这个考验干部
安的是什么心
关麟当即补上一问“罗庚你数学好,算算这一盆金丝皇菊能值多少粮食”
糜阳略微思索,在一个短暂且复杂的计算过程后,他回道“单论金子的重量,至多也就两万斛,不算多,可这金丝皇菊贵在它的雕刻技艺上,如此做工如此匠艺,怕早已远远超过原本的价值,说是进贡给皇帝的也不为过,这样去看怕是至少也值十万斛粮食了。”
“十万斛”关麟揣着下巴。
廖化不由得惊呼,“好大的手笔啊”
诸葛恪也感慨道“廖都尉说错了,是这位前长沙太守、现五官掾的韩公为了见云旗公子一面,特地花费的这好大的手笔呢”
诸葛恪这话是阐述事实,却也是提醒
提醒关麟,“见面礼”都如此贵重这韩玄势必有事求他关麟
关麟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微微颔首,自言自语道
“要不,那就见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关麟发现他堕落了,他没有经受住这“金子”的考验。
不过,关麟更感兴趣的是,韩玄来见他干嘛
凭着关麟的刻板印象。
一个人如果能用“十万斛”去做见面礼,那这买卖绝对是“百万斛”起步
“其它送菊的就算了。”关麟再度补充道“就这韩玄,请他到偏房喝酒,就说我关麟请他喝菊花酒”
合肥城,黑云压城惨烈的攻防战已经持续了一日一夜。
曹军守的艰难,东吴军攻的也并不轻松。
终于“当当当”的铜锣声响彻
整整一日一夜,如潮水般的攻城以东吴军鸣金收兵落下帷幕。
首次攻城战,孙权没有如愿攻克
合肥城外
诺大的吴军大帐被黑幕吞噬,白日攻城本就已经很疲惫的江东兵,却一个个强撑着那几欲惺忪的睡眼,纷纷打起精神,他们不敢睡
哪怕是他们的统领孙权让他们睡,他们也不敢睡。
上次十万人就是在睡梦中被一阵“突突”
如今的江东兵都学聪明了,他们知道,夜晚才是最危险,也是最要命的。
此刻,一个沙盘摆在中军大帐,合肥城就屹立在沙盘的中间,孙权想不通他已经把最能打的将军悉数派出去了。
攻东城门的是甘宁;
攻西城门的是蒋钦;
攻南城门的是徐盛;
他亲自带兵攻的是北城门,乃至于不惜以“吴侯”之尊亲临战场,亲自擂鼓。
可
不知道为何,这合肥城就、就、就、就是攻不下来。
每一处城门都像是钢铁焊铸起来的一般。
坚如磐石、固若金汤
如今的孙权都特喵的已经掉泪了,他感觉他已经快要绷不住了。
他就被打尿了
他的心态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上一次,他亲率的十万人被突突了,闹出了东吴小儿止啼的悲剧。
可那是因为张辽与他那些山西兵忒能打了
也是他孙权大意轻敌了。
可这一次。
张辽不在呀,山西兵也不在呀。
甚至,他孙权与所有将军更不敢有丝毫大意。
无论是从心理层面,还是行动上均是无比重视这座合肥城。
重视城内的每一个守将。
不夸张的说,李典与乐进的情报他们的用兵特点,他们的习惯,他们擅长的兵种,详细的就摆在案几上,孙权已经能倒背如流
可偏偏
偏偏这合肥城就像是一道天谴一般,他孙权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此刻的孙权面色阴郁,他望着沙盘“唉”的一声叹出口气。
“为什么为什么就打不下来呢”
粗重的声音从这位三十三岁东吴国主的口中吟出,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就要失禁的感觉。
他感觉他要尿了呀
就在这时,孤零零的中军大帐外,突然想起一道声音。
“吕将军容我等去通传。”
“我有急事向劶禀报,速去”
随着门外的声音,孙权认出了这道声音,他的眼眸微眯,口中轻吟。
“子明怎么来了”
这一刻,他那碧绿色的眼珠子迅速的转动,心头暗道
子明不是在调查陆伯言么怎么突然来这儿了
心里这么想,孙权大声吩咐。
“让子明进来。”
亲卫这才放行
吕蒙迅速的步入大帐,单膝跪地,当即行了一个军礼“主公”
“子明怎么来合肥了”孙权连忙将这个昔日的“吴下阿蒙”,今日他最信任的将军扶起。
可就扶起的瞬间,孙权的语气骤然阴郁,他问了句。
“陆伯言那边查清楚了么”
之所以这么问。
是此前,吕蒙与关麟的交谈中,关麟无心插柳提到过的一句“吕城”,引起了吕蒙的注意。
考虑兴建吕城的事儿,只有孙权、吕蒙、陆逊三人知道。
故而在吕蒙的背刺下,孙权对陆逊生出了猜忌。
让吕蒙去查陆逊、查陆家,也留意陆逊南征的进展。
孙权希望陆逊是忠诚的。
可
若他忠诚那关麟口中的“吕城”从何而来
这位关四公子的话绝非空穴来风。
尽管尚未查明真相,可孙权已经对陆逊生出了重重的怀疑,甚至已经从心里将陆逊归为“周瑜”、“太史慈”那样的威胁。
而往往被孙权视作威胁的人,下场都不好
“主公”吕蒙压低声音,“陆家依旧在查,不过有件事儿,末将却不得不立刻禀报吴侯。”
“何事”孙权的眼睛凝的更紧了,碧绿色的眼芒摄人心魄。
“陆逊在攻下交州的南海郡、苍梧郡后,便停止了继续进军这原本倒是没什么,但有一个特殊的人却突然赶往交州。”
“是谁”孙权急问。
“已故伯符将军之女孙茹。”吕蒙毫不隐瞒,脱口而出。“也不知是她私自赶往,还是陆伯言将她接去的,倒是走的很是隐秘,像是刻意隐瞒行程,若非末将专程留意,绝不会注意到这里。”
呼
吕蒙的话脱口,孙权轻轻的呼出口气。
他发现,他已经坐不住了,他一边踱步,一边思索了起来。
攻下南海、苍梧后,再不进军
或许陆逊只是为了休整。
也或许是他不敢继续进攻,不敢将整个交州吃下
孙权是制衡大师,他如何看不出,陆逊是个对时局无比透彻之人。
“太史慈”前车之鉴,他如何敢成为第二个“太史慈”了
他不敢再继续进攻了。
而这本没什么。
可
出征在外,却突然将妻子秘密接去,恰恰他的这位妻子,乃是孙策的女儿,是他孙权的侄女儿
这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见孙权沉默,吕蒙继续道“主公可还记得鸿雁”
唔
吕蒙的话,让孙权那碧绿色的眼芒,一夕间瞪得浑圆硕大。
他的情绪像是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也激动了起来。“你说什么鸿雁不是十年前就已经被铲除了么”
孙权与吕蒙提到的“鸿雁”是一个暗中的秘密团体。
这些人成分很复杂。
多是曾被小霸王孙伯符救过之平民、百姓
他们联合起来,组建了“鸿雁”这个组织,目的是为了调查小霸王孙伯符之死的真相。
所谓,江东官府公告的,小霸王孙伯符是被“许贡三门客”刺杀
这事儿,疑点太多,他们一个字也不信。
鸿雁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还原真相。
孙权以“鸿雁”蛊惑人心,煽动叛乱,挑拨离间为由,曾在十年前,专程委派吕蒙予以清剿。
也正是因此,十年来,江东再无“鸿雁”
可今夜,这个名字却突然再度被吕蒙提起
如何能不让孙权脸色大变心情悸动连连。
吕蒙沉吟了一下,继续道“十年前鸿雁是消失在东吴,可近来却隐隐有风声,鸿雁尤自存在,且存在于交州的苍梧地界似乎,对于伯符将军的死,他们很是执着,依旧在暗中调查。”
“子明的意思”孙权的脸色已经变得阴沉至极,“伱是说孙茹不,是这陆伯言,是陆家,它与这鸿雁有关”
“目前还只是猜测”吕蒙如实道“或许是巧合,但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儿那关四公子能说出唯独主公、伯言、末将三人知晓的吕城兴建一事,那陆伯言在攻下苍梧后停止进军,那孙茹在这个时间点秘密的潜往交州还有还有鸿雁在交州秘密调查”
不等吕蒙把话讲完。
孙权几乎暴走。“查,这陆伯言,这孙茹,这鸿雁,给孤查到底”
孙权的心情像是刹那间爆发,他的手都在颤抖,颤巍巍将手中那名唤“百里”的宝剑塞入了吕蒙的手中,“此剑名唤百里,乃孤用天石所铸六剑之一,见此剑如见孤”
孙权的声音愈发冷凝、阴郁。
“孤将此剑赠予子明,调查此事期间,子明便如孤一般,子明莫不要有任何顾虑,不管是他陆逊,还是孙茹,亦或者还牵连到其它家族,凡是涉及到鸿雁者,你替孤诛了这些人诛了这些家族”
言及此处,孙权的手重重的拍在吕蒙的肩膀上。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宁错杀一千,也莫要放走一个”
这一刻的孙权,他的言辞冷冽至极。
反观吕蒙,他诚惶诚恐的接过了孙权的佩剑单膝跪地,重重的回道
“喏”
如果说,以往吕蒙只是在调查。
那么现在,有“百里”剑在手,吕蒙就不止是调查了,这是要真真切切的“背后动刀子”了
所谓背刺
吕蒙可太擅长了
不多时,吕蒙手持着“百里剑”走出了此间中军大帐。
一时间,这军帐中又只剩下孙权一人。
而此刻的孙权,他哪里还有半点心情去关注沙盘,关注这合肥城,关注这战事。
一个“鸿雁”,不是“鸿雁”背后,兄长遇刺的真相,已经深深的将他填满
他像是整个脱力了一般,无比虚弱的坐在竹席上。
“呼”
“呼”
粗重的呼气声不断地响起。
仿佛,十五年前的那一幕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建安五年的五月初五。
他的兄长,小霸王孙策在丹徒山中打猎,被刺客用箭射中面门
那是在医治三个月后,孙策病情好转,他独自从床榻上坐起,取来了镜子。
曾经的他“美姿颜”,乃是与“美周郎”并称的江东第一美男子
可如今,他的面颊只剩下丑陋。
后来
传言说,孙策是看到了镜子里自己那丑陋的面颊,激怒攻心,病情加重最终不治殒命。
可事实真的如此么
这中间的真相。
唯独那一日,同在屋中的孙权一人清楚。
大哥孙策是拿起了镜子,可他看到的根本不是自己的面颊。
而是而是镜子里,他最亲爱的弟弟啊
孙权尤自记得,大哥激怒攻心,乃至于吐血前的最后三句话。
“你来了”
“何必如此算计”
“这江山你若要,我便让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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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就两章,当我恳求诸位读者老爷,给作者小放个假
不敢出远门旅游,怕耽误更新,可我家这边的曹操墓开了,总得去看看哈
我去替诸位读者老爷问候下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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