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从人鱼的实验室回来后,江清辞做了一晚上的怪梦。
醒过来后,脸颊红彤彤的,团着鱼尾巴坐在贝壳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好一会,突然在脑海里道001,我昨晚做的梦,你能看到吗
看不到。
看不到闻言,江清辞有些失望,我好像梦见有人欺负我了。
特别过分,要是让我看到他,我一定要欺负回去
001
这还是001第一次听到有人因为做的梦记恨别人。
但它还是哄道嗯,欺负回去。
所以那人是谁
明明只是一个梦,算不得是真实,001却还是顺着江清辞的话问道。
江清辞不知道。
他对自己的梦只有点朦朦胧胧的印象,还以为001能看到才问的001。
没想到001看不到他的梦。
江清辞只记得,梦里那人好像一直在唱歌,绕着他唱歌,却听不懂唱的是什么歌。
神经兮兮的。
想不起来,江清辞便干脆不再想了。
然而,这个时候,掉在一旁的东西却是忽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将其捡了起来,水光透过那东西,在他脸上映出蓝紫色的光。
小人鱼的眼睛都睁圆了。
那竟是一片蓝紫色的鱼鳞
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跟过来的,正在江清辞一头雾水之时,鱼缸外忽地传来了一声嘶哑而平静的声音“人造人鱼,那是人鱼送给你的礼物。”
江清辞被这幽魂一样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当即又缩回大贝壳里,只露出半张脸。
这才看到,此时轮椅男人居然就在鱼缸外,平静的灰眸倒映着小人鱼被吓得缩进大贝壳的样子。
见是活人,江清辞一下子就来了胆量,终于从贝壳中直起了身,将手中的蓝紫色鱼鳞亮出来,“你说这个是人鱼送我的”
轮椅男人颔首。
江清辞背在身后的鱼尾巴翘起来。
不愧是万人迷人鱼,居然还送他这个劣质品鱼鳞。
鱼鳞捏在手上,摸着有股玉石般的质感,边缘并不锋利,漂亮得像是艺术品。
但一听是人鱼送他的,小人鱼就哼地一声,随手把那鱼鳞丢到了一旁,“原来是他送的,那我就不要了”
“今天是不是也要做实验我要把鱼鳞丢回去,气死他”
似乎是没想到人鱼会这么说,男人眼中的死寂有了一丝波澜。
昨天,人鱼在送出去藏着鱼鳞的贝壳后,所有指标都有了一定的上升。
在人鱼中,这个行为一定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我希望你能收下,”他说道,“这对实验有利。”
但江清辞却不是轻易就会改变主意的,他的鱼尾
挑衅一样歪来歪去,“我就不”
然而,不”完了之后,他又改口道“除非嘛”
“坐轮椅的,你答应我件事,我就勉强不把鱼鳞还回去。”
作为研究院的院长,从未有人敢在轮椅男人面前,这么叫他。
轮椅男人于是顿了一下,眉头微皱,冷淡嘶哑的声音缓缓道“我叫云砚舟。”
“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只要不损害实验,我都能答应。”
闻言,小人鱼盯着他的双眼果然亮了起来。
仿佛漫天的星辰,都收拢在他眼中般,而此时此刻,那装满星星的漂亮眼睛,却是注视着云砚舟。
似有预感,云砚舟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竟是微妙地微微收拢。
“我对你的轮椅很感兴趣”江清辞盯着的,却是云砚舟坐着的轮椅,“我也要坐轮椅”
云砚舟收拢的手松开。
这个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先前江清辞叫他“坐轮椅的”,并非贬称。
而是羡慕。
与他一般无法走路的小人鱼,想要坐在轮椅上,靠着自己行动。
“我会为你定制一台轮椅。”他说。
云砚舟以为这样做,小人鱼就会满意。
却没想到,江清辞这条人鱼可难伺候得很。
听到云砚舟说会为自己定制轮椅,他却还不满足,“我今天就要坐你的轮椅”
“你坐我的轮椅,我坐什么”云砚舟缓缓问道。
江清辞却早就想好了,“那多简单呀。”
“你坐在轮椅上,我坐你身上,不就等于我坐轮椅了吗”
江清辞觉得自己的办法简直太完美了。
根本没注意到,云砚舟脸上莫名的神色。
可江清辞想做的事,最后都能做成。
尽管当他说要坐在云砚舟身上时,遭到了封秦和云锦南的一致反对,但到最后,封秦仍是将他从水里抱到了云砚舟身上。
云砚舟的腿上,常年盖着一层薄薄的毛毯,江清辞坐上去,湿漉漉的鱼尾巴便是隔着毛毯,坐在了云砚舟失去功能的腿上。
尽管隔着层毛毯,另外两人的目光中,却还是带上了几分嫉妒。
就连云砚舟的养子云锦南,都忍不住道“父亲,还是我来抱宝宝吧,您的腿”
云砚舟平静地拒绝了他“不用。”
“我已经答应了他。”
他们的对话,江清辞并没有在意,一坐上云砚舟的轮椅,他就忘记了云砚舟的存在,兴致勃勃地研究起了轮椅扶手上的控制面板,只把云砚舟当成个有点硬的座椅。
“前进按这个。”
男人苍白的手指在面板上一指。
江清辞便在云砚舟所指处按了一下。
然而,云砚舟的手指却没能来得及从那面板上撤离。
他只感觉到小人鱼带着凉意的手指与自己的手指相
贴,再往下一按。
那凉意像是渗透了指尖,一路攀升至周身。
轮椅忽地开始前进。
小人鱼在惯性的作用下,倒向了云砚舟。
然而云砚舟却没有躲闪。
而是用胸膛接下了这含着湿意的怀抱。
在江清辞驱动着云砚舟的轮椅,在研究院里横冲直撞时,轮椅后却是紧紧跟着一堆人。
每个人都盯着坐在云砚舟腿上的小人鱼,生怕他玩着玩着从云砚舟腿上滚下来。
然而,奇怪的是,无论江清辞如何驱动那轮椅,却竟是都稳稳地坐在云砚舟腿上。
封秦作为保护江清辞的保镖,自然也是这些人中,跟得最紧的人。
他一开始把江清辞放在云砚舟腿上,本就抱着坏心,没把小人鱼放得特别稳当,小人鱼坐在云砚舟腿上的薄毯子上,很快就会不稳顺着男人的腿滑下去。
到时他再趁机去抱小人鱼。
可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却是根本没把云砚舟的反应算计在内。
毕竟轮椅上的老男人那双灰眸平静而冷淡,看着是一潭死水的沉默模样,仿佛半边身子都已经埋进了土里一样。
以至于当小人鱼即将从他腿上滑下去时,封秦是根本想不到,云砚舟会突然伸手,搂住小人鱼的腰,将他重新捞回怀中。
苍白病态的手放在小人鱼纤细的腰上,像是要镶进小人鱼雪白柔软的腰肢一般,每每小人鱼下滑,都能将他捞回。
就连鱼尾上的水渗进毯子,将裤子浸湿也没松开。
偏偏那张脸上,却还是一副无欲无求的冷漠模样。
封秦咬肌都绷紧了。
妈的。
那是什么表情
馋宝宝就直说。
装什么装呢。
真是个伪君子
江清辞开着云砚舟的轮椅玩了一会,感觉到尾巴开始变干,便终于听话地将轮椅开到了蓝紫色人鱼的实验室中。
一进实验室中,便与鱼缸中的蓝紫色人鱼照了个对面。
人鱼立刻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意识到江清辞对他的笑容有反应后,他便常常对着江清辞笑。
看着傻乎乎的。
然而下一刻,人鱼却是看到,他的小人鱼竟是坐在了另一个男人腿上。
还正是昨天小人鱼指着要抱的人类男性。
蓝紫色人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江清辞却并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蓝紫色人鱼脸上的表情发生了这么多变化。
只有云砚舟看到了蓝紫色人鱼朝自己投来的阴冷视线。
完全不同于先前对外界毫无反应的冷漠模样。
这至少说明,这一步实验是正确的。
可以开始进行下一步了。
云砚舟想着。
然而在江清辞终于将轮椅开上鱼缸顶部,就要从男人腿上跳
入鱼缸时,却是被云砚舟放在腰间的手紧紧控制住▊▊,整条鱼都无法移动。
江清辞眼中冒出一丝疑惑。
“云砚舟”小人鱼不太高兴了,鱼尾巴在云砚舟腿上用力地拍了拍。
那双腿本该毫无知觉,可不知为何,云砚舟竟是莫名感觉到了一股麻意从腿上传来。
他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实验远胜过一切重要。
小人鱼顺利进入了人鱼的鱼缸。
激起的波澜平息后,却是倒映出了云砚舟平静灰眸中掩藏的失落之色。
江清辞一进到鱼缸里,蓝紫色人鱼就立刻接住了他。
人鱼绕着他游了好几圈,像是在检查他的身体。
江清辞不由得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好奇,直盯着蓝紫色人鱼看,一双红眼睛随着人鱼的动作转来转去。
但他没想到,人鱼绕着他转了几圈后,最后竟是低下身,忽地朝他身后的鱼尾游近。
扑来的水流吓得江清辞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朝前一游,躲开了人鱼靠近的动作。
江清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本来在水中,水流对他是比风还要没有存在感的存在,可此时他却是浑身都泛起了粉,就连雪白的鱼尾都没有幸免。
但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异样放在心上,只是在躲开人鱼的动作后,生气道“你这个大笨鱼想干嘛怎么跟条狗似的闻我的屁股变态臭狗鱼”
被骂成是变态臭狗鱼,人鱼却仍是一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模样,只是露出一个笑。
“宝宝。”
如歌的悦耳声线高兴道。
好笨哦。
被骂了还不知道。
江清辞的气一下子消了。
他才不跟傻子鱼计较。
这条笨鱼话也不会说,也听不懂他的话,偏偏为了坐云砚舟的轮椅,他还答应了云砚舟教人鱼说话。
可现在,人鱼却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只会说“宝宝”两个字。
江清辞决定给他取个名字。
但江清辞本来也是个取名废,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合适的名字。
总不能真的叫大笨鱼,或者变态臭狗鱼吧
越叫越笨怎么办呢
想来想去,江清辞却是忽地想起了昨晚的梦。
其实他在昨晚的梦里,并没有受欺负,只是梦境带给他的感觉怪怪的,好像被一股驱散不开的热意包裹住一般,才让江清辞觉得自己受欺负了。
现在记起梦境的内容,江清辞惊奇地发现,其实梦境的内容很简单。
他只是梦见了眼前的人鱼,围绕着自己,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
那似乎并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歌声一般的奇异声音。
然而在梦境里,江清辞却是奇异地听懂了那句话的内容。
“缪奚。”江清辞有些疑惑地念出了那句话的内容。
可就在他念出那两个字的同
时,蓝紫色人鱼那如同精心雕刻出来的完美容颜,却是瞬间布满了红晕。
他那双海洋般深邃的深蓝色眼眸亮得出奇。
人鱼的反应太过激烈,于是江清辞奇怪道“那么高兴,缪奚不会是你的名字吧”
他随便做个梦,梦见的内容,居然是人鱼的名字
这也太巧了吧
可人鱼却是立刻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灿烂到了极致,“缪,奚。”
“缪奚、缪奚”
“宝宝,缪奚。”
江清辞听他将这两个词颠来倒去地念来念去。
似乎是高兴到了极致,甚至绕着他,唱起了歌。
人鱼的歌声,就正如传闻一般,动听迷人到了极致。
就连人类世界最负盛誉的歌手,都无法与之相比。
江清辞作为人造人鱼,就没有这个天赋。
随便哼哼的几声好听是好听,却一点也不在调上。
全靠声音弥补。
再看鱼缸外的人,果然被缪奚的声音吸引住了,望着这边,眼睛连眨也不眨。
江清辞立刻就不高兴了,觉得缪奚在炫耀自己唱歌好听,张口就想让缪奚闭嘴。
可他没想到,张嘴后,从他口中发出的声音,却是几乎如呜咽一般。
“不呜”
江清辞有些茫然。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颊,已在缪奚的歌声中,渐渐变得通红。
就连眼尾,都染上了潮红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