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戈从外面回来找了玉京楼的秦妈妈,他刚刚追去了,只是并没有追到人。
“我想见似卿姑娘一面。”他开门见山道。
“林将军,不是我不让你见,而是按规矩,似卿姑娘准备花朝宴劳累了许久,按理是要叫她好好休息一翻的,所以今晚是不见客的,若是林将军想见她,可以十五过来,无论是想畅聊还是听曲都没问题。”老鸨开口道。
“我说让我见他一面。”他冷下脸来。
老鸨笑容不减,仍旧软刀子顶回去了。
若是往常,她是不敢如此得罪林戈的。可今日要见似卿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且多是权贵,她若是开了这口子,便是将权贵大人们尽数得罪了,而且她身后也并非没人。
能在这上京位列四大秦楼之一,哪能没点靠山呢
林戈知道自己心急了,他神情稍稍缓和,“似卿姑娘赢得那件彩头,你问她能不能卖给我。”
“那您稍等,我现在就去问一问。”
转身后,老鸨那副谄媚的表情一收,去了似卿房里,似卿正在洗漱打扮,她调笑道“女儿啊你今日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妈妈都羡慕你呢若是年轻时,有谁为我这般打算,何至于还在这烟花之地做个老鸨,今后你前程似锦,可莫要忘了妈妈。”
似卿看向她,“你这般利用她,不怕她找过来吗”
“不是我利用她,利用她的人是你才对。她若是真的敢找过来,何至于二十年杳无音讯。说不得是人老珠黄,自己都不敢出来见人,也或许是死了。做都做了,哪还有瞻前顾后的道理,你说是与不是。”
“妈妈说得不错。”她没有反驳。
“这便对了。”
她满意地扭着身子往外走去。
一会,便借口打发了林戈,又是哭诉,又是为难,软刀子不断。
林戈不好在这风月之地牵扯太多,只能离开。
离开前,林戈同样耐心尽失,冷着脸道“那便请似卿姑娘将东西好好保管。”
老鸨眼神闪了闪,别说这武人还真有些唬人的。
花朝宴后,花朝仙子似卿姑娘胜过南笙的传言一时传得整个上京满城皆知。
孟绍庭一路风尘仆仆赶回上京,原本是前两日就能到的,但因为路途有所耽搁,便晚到了许多天。
回府后,妻子廖氏来寻他,夫妻二人多年相敬如宾,但也只是如此了。
“相爷此行南下可还顺利”廖氏问道。
孟绍庭点了点头,不欲与她多说。廖氏来此本就另有打算,和他稍稍寒暄过后,话锋一转,像是同他分享一则趣闻。
“相爷要是早回来几天就好了,前些日子京城里可是发生了件有意思的事听闻那玉京楼里的头牌在花朝宴上得了魁首,当时那场面可真叫一个热闹,接着便出来了一个人,相爷不妨猜猜这人是谁”
孟绍庭眉头一皱,自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他虽
未至京城,但京城里的消息每日都会有人传递给他。
见他脸色不好,廖氏不由抿唇轻笑,“我便不与相爷卖关子了,那人正是南笙,当年天下第一美人南笙。相爷可还记得此人。说句自贬的话,相爷可莫要笑话我才好,我年轻的时候还曾嫉妒过她,如今却是有些唏嘘。
“回头相爷到时候可要好好教教静宜,这女子德才兼备才是最紧要的,美貌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待到年老时,该丑还是要丑的,相爷说是与不是。”
“夫人说得有礼。”他淡声回道。“不过静宜身子弱,还是叫她先养好身体要紧。”
“相爷离开这些时日,静宜对你一直挂念得很,相爷去看一看她吧”她期盼道。
“等有时间再说吧我离京月余,公务堆积甚多,等我处理完公务再去看她。”
廖氏同乳母走到一处。
在乳母面前,廖氏也少了几分当家主母的做派,她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相爷对那狐媚子一直念念不忘,这次南下说是去处理公务,还不是为了去找那狐媚子,如今知道那狐媚子成了个丑妇,看他还惦不惦记。”
“我听说那人如今丑若无盐,哪来的脸还敢出来招摇,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可不就是被人嗤笑,她以为她还是当年。”廖氏心中郁气大畅,她当年虽然没有和南笙直接打过交道,却听闻她的名声,后来在宫宴时见过一面,那确实是张叫人不得不妒忌的脸。
她待字闺中时,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恨不能那张脸长在自己脸上。后来她见了孟绍庭,那时他还未至相位,但同样是青年才俊,俊秀非凡,且刚刚有了政绩,正是前途无量。
她第一眼见他,便心里眼里只有他,后来费尽心思嫁了过来。
多年来两人相敬如宾,却也冷淡得过分。
她知道了他的心思从来不在自己身上,吵也吵过了,闹也闹过了。
如今还真是大快人心。
她定要宴请几桌好友,好好说道说道。
前往上京的官道上,几辆马车缓缓驶向前驶去,天压得有些阴沉,瞧着是要下雨了。因此马车便在驿站处歇了下来。
因是靠近上京的驿站,时有修葺,不同于那一路过来的破败。
要下雨了,驿站内人不少,行商的,过路的。
“那似卿姑娘当真是个天仙儿一般的人物,比之当年南笙也不逊色分毫,连琴技也更甚南笙一筹,似卿姑娘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驿站内,有人说得有鼻子有言,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可有人见过南笙,美不美”有后悔没去花朝宴的人好奇道。
“我见了,就是个普通妇人,这女子年轻时再是貌美,年纪大了也逃不过一个人老珠黄。”有人感慨。
直到外头来了一行人后,整个驿站的氛围都为之一肃。
这一行人,男女容貌皆是上等,唯有那为首的女子带着惟帽,看不清容貌,
但即便如此,仍旧可以看出气质绝俗,第一眼便看见她了。
几人落座后,驿站才又渐渐热闹起来,只是时不时有目光打量。
“那是上京哪家女眷。”有人问道。
因为将要靠近上京,来往的除了行商,还有上京城的公子小姐出来赏春踏青,早晨的时候天气还好,到了正午天忽然就阴了,正有山雨愈来正势。
这一桌衣着都不俗,华袍锦服的,身上也都贵气不已,那些行商都离几人远远的,生怕惊扰了贵人,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不曾见过。”另一人道。
“待会我去问问,若是相熟人家,也好问候一翻。”
“还是莫要打扰为好。”一位长相温和的公子不赞同道。
“鱼儿想吃什么”那戴着惟帽的女子问道。
“吃面。”她道。
“狗先生呢”她看向万琦。
“我随意”他咬牙笑道。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他打量着这驿站,虽是驿站,但却是出京的第一站,历来有不少文人骚客在此处停留,因此这驿站的墙面留下了不少诗篇名作。
这时,那名紫袍少年到他身旁,与他攀谈起来。
“再下宋钰,兄台觉得这些诗如何”
“不如何”他摇头。
“若要看这墙上题诗,还要去上京朱雀街的闻香楼。”
“哦,我对这些诗词都不甚感兴趣。”他颇为冷冷淡地道。
“敢问兄台尊姓大名是哪家公子”他倒是不在意对方的冷淡,仍旧温和的笑道。
“山野散人,无名无姓。”他道。
“他叫狗蛋。”小姑娘端着碗跑了过来。
万琦脸色有一瞬间扭曲,对面之人也有些绷不住。
“这名字倒是别具一格。”他笑呵呵地道。
“我娘取的。”她大声道,那小模样别提多骄傲了,仿佛她娘取了一个绝世好名字一般。
旁边之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万琦的脸色更青了,他捏紧拳头,不断深呼吸。
要忍耐要忍耐要忍耐
和一个傻子计较做什么呢
“我叫小鱼儿。”小姑娘端着面直勾勾地看着孟钰。
孟钰被她盯得有些脊背发凉。
“姑娘好,我姓宋名钰,字瑾瑜。”他拱手回礼。
“我叫小鱼儿”她又重复了一遍。
孟钰有些莫名,还是一旁得万琦嗤笑了一声,“蠢货,她是要你夸她名字好。”
孟钰倒也不生气,“是我没有理解姑娘意思,失礼。姑娘应当是小名,所谓鱼在水中游,倒是颇为灵动与可爱,姑娘与这名字相得益彰。”
小鱼儿这才笑眯了眼,扬起脑袋,“也是我娘取的。”
似乎觉得要礼尚往来,别人夸了自己,自己也要夸回去,她认真的想了半天,“你叫金鱼,和我小鱼儿名字一样好听”
万琦又嗤了一声,果然不能指望一个傻子的智商。
小鱼儿回头看他,歪头看他,一脸严肃,“你在笑我”
万琦当即收了笑容,“没有,我是觉得你说得很好。”
她这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出来,还吸溜了一口面条,一脸满足,哒哒又跑回去了。
见对方没有攀谈的想法,宋钰也不多做叨扰,转身离去,同行之人替他打抱不平,他则摆了摆手,“无碍,不要多言。”
小鱼儿吸溜面条,眼睛都快乐得眯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鼓鼓得像是小仓鼠。
宋钰不经意瞧了一眼,不由失笑。
也不知那面当真那般好吃,他叫来驿站的人员,也点了一碗相同的面。
评价清汤寡水,没什么味
她喝完碗里的汤,眼睛溜溜地盯着万琦还没碰过得那碗面。
万琦走了回来,看了眼眼前的面,给她推了过去。
“吃猪食还吃得这么开心”他不理解,万琦嘴挑得很,如果不是为了生存,这些东西都入不了他的口。
“狗先生。”
万琦脑子里的弦忽得绷紧,警惕又带了些小心瞧过去,明明是极好听的声音,却每次都叫他都叫他如芒在背。
“不吃点垫垫肚子吗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要到晚上才能入城,这段时间怕是要饿着了。”
“夫人不是也没吃”
“白天在车里吃了点东西,倒是不饿。”
“我也不饿。”他微笑回道。
不知何时,外面的雨停了,为了能在天黑前进城,众人便都起身离开。
御书房,左相孟绍庭正同皇帝汇报着此次南下之行。
坐于御案上的人竟是一女子,正是大夏朝第一位女帝,女帝乃开国先帝的长公主,当政已有近二十年,这大夏朝也在她的治理下愈有盛世之相。
两人聊完政事后,女帝便笑问他,“听闻前些时候南笙现世,孟卿如何看”
“臣当时未在京师,所以不清楚内情。”
“你说那是她吗”
“臣觉得不是。”他道。
“为何”
“直觉。”
女帝笑了一声,“朕也觉得不是,南笙那般自傲的人,又岂会叫人踩在自己头上,叫人评头论足。即便当真容华不在,她也定不会如此自轻自贱。”
当年的第一美人是何等风采,如今之人想象不到的,连她当年都有些嫉妒了。
她那样的人是该骄傲的,若是没了骄傲,便不是南笙了。
当年若没有她,自己哪能坐稳这帝位,女子掌权,毕竟是古往今来头一遭,自己面对的阻力比男子更胜千倍万倍。
“外婆,外婆”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院子里晒药材的妇人神情一喜,匆匆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小家伙几乎是扑在她怀里。
妇人
好一阵心肝肉痛的又抱又摸后,才看向外面,引着外头人进来。
“怎么,女婿没跟你们一起来。”妇人稀罕道,以往南笙在哪里,楚衍哪次不是紧紧跟随。
妇人名左青,正是南笙亲娘,如今刚过了六十五岁生辰。妇人并不显老,年轻时可以看出是个美人。
“我叫他自己冷静冷静。”南笙回道。
“吵架了”她问。
“倒也不算。”南笙没有多解释。
“要是知道你没带他回来,你爹回来听到怕是要开心死。”她笑道。
南笙拢了下鬓发的发,一时失笑。
“那年轻人是谁”她问的是跟在最后的万琦,这少年倒是颇为俊逸不凡。一开始不见楚衍,她还以为自己这乖女另找了个年轻俊秀的。
“路上随手救的。”她回道,“爹去哪儿了”
“不知道又去哪里浪去了。”她笑骂一声。
因为进了屋她才将惟帽取了下来,一头青丝落下。
左青每每都要感慨,自己和南华究竟是怎么生出来这么漂亮的姑娘来。
南华相貌称不上英俊,自己年轻时也算不上顶漂亮,偏生就生了这么个妖孽出来。
等南华回来,高兴地多吃几碗饭,自然也少不了要念叨她几句。
“爹,我这里有一人,之前头部受过刺激,现在失忆了,你能帮我看看吗”
南华自然毫不犹豫应下了,自己乖女叫他帮忙,而不是叫那臭小子,他心里头像是吃了蜜一样。
饭也不吃了,就问人在哪儿
直到见到病人,南华兴致冲冲地神情瞬间冷淡了下来,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老头子警铃大作,这些年他对相貌好的男子敌意很大,见谁都觉得是要勾搭自家乖囡。
“乖囡啊善良是好事,但你也不能老救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万琦
老爷子怕不是他对善良有什么误解。
他翻了个白眼,立即被老爷子给看见了,他当即要撸袖子,给这小子瞧瞧什么叫老当益壮,宝刀未老。
“好好好,你小子还敢翻白眼是吧”
万琦是那等站着挨打的吗他溜得很快,老爷子提着鞋子在后面撵他。
“爹。”南笙喊道。
南华这才不去理他,只是自己却被气闷住了。养的闺女却是个外向的,他这爹当得憋屈。
他冷哼一声,眼睛时不时扫她,一副我看你有什么话说的姿态。
南笙笑道,“此人名万琦,是江湖有名的天机神算,我找他是为了算一算要如何治鱼儿的痴症,只是他如今失忆了,还请爹想想办法。”
南华神色微动,穿好鞋子,正色道“他就是天机神算”
“正是。”
“就这,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看起来就不靠谱”他嘀咕了一声。
“要我给他看脑子也行,但他不能留在家里
。”
“好,我给他重新安排住处就是。”南笙也不想万琦打扰她爹娘,主要万琦此人给她的观感并不好,若非有用的到他的地方。
这是一处小两间的民居,南笙替万琦寻的住处,距离不远。
他刚踏进里屋,便感受到了有人存在的痕迹,有人白天来过,他不由生了警惕之心,往后退了一步,忽然从放梁上掉下来一个人,万琦闭眼一拳扫过去,然而这一拳打空了,紧接着便听到了一声嘻嘻的像是幽灵一般的笑声,万琦脸色更白了,夺门而出。
倒挂在房梁的影子露出了又发出了一阵嘻嘻笑声。
笨蛋,连她小鱼儿都认不出来。
出了那门后,万琦反倒了没了刚刚在屋里得惊恐,他难道不知道那是崽子的恶作剧吗,只是如果不配合那小崽子让她高兴了,他待会肯定还有别的招等着他。
因此他选择了直接出门。
她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因为脚蹬了一下,不知道勾到了什么东西,啪得一声从上面掉了下来。
是一个木盒。
有宝贝,小鱼儿眼前一亮,她捡起木盒前还偷偷看了周围几眼,然后跑去门口把门锁上,这才打开盒子,却叫人大失所望,是个空盒,什么也没有。
浪费她小鱼儿的感情,她便随手将盒子丢到一边,跳出门去了。
第二日清早万琦才顶着黑眼圈回来了。
一进门,便踢到一个东西,那木盒被踢出了一段距离,木盒内的挡板踢飞了出去,那挡板下的一张纸便飘了出来。
万琦目光一凝,捡起那纸,瞳孔不由一阵皱缩。
晚些时候,雨下得更大了一些,南笙帮着将院子里的药材都收好,一滴雨水落在她鼻间上,她向墙外看了一眼,这才抱着簸箕回了屋去。
她娘正在捣药,这般看了她一眼,便朝她招了招手。
左青没有南华那般不待见楚衍,她问“你老实和娘说,你和楚衍到底怎么了”
南笙将簸箕放在木架上,坐到她身旁,她简单拨了下自己的头发,“没怎么,只是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一点问题。”
妇人神情微动,“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也不多说什么,我知道你向来有主见,这是好事,总之万事莫要委屈了自己,以自己为重,我和你爹都是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笙儿,你很聪明,也很理智,我虽然是你娘,你有时做的事,叫我觉得不像是你会做的,就好比你当初选择嫁给楚衍,这有些出乎我预料,不过你既然做了选择,我能做的也只有支持你。”她轻声道。
南笙笑了笑,“娘,你怎么这般好呢”
“我是你娘,对你还能不好。”她笑骂了一声。
“前些时日闻舟找来了,你要见一见吗”左青便转移了话题。
“师兄他不是回关外了吗”
“还不是怕人跟踪他,半道上背着人又折回来的。”
“师兄他倒是比以前长进了许多。”
左青笑骂了她一声,哪有这么说自己师兄的。她又说了前些时候花朝宴发生的事,此事南笙早已知晓。
她退隐二十年,当真是什么人都敢借她的名行事。
“我和你爹不知你什么态度,便没有多管。”
“此事我来处理就是。”她唇角微勾。
“在外头还是戴着惟帽好。”左青忽得道。
“知道了”她唇角笑容越发大了。
“也少笑一些。”她板着脸。
南笙却是噗呲笑出了声,“好好好,我少笑些。”
“左边那间是你的房间,我都收拾过了,被子都是新换的。”
“辛苦美人娘了”她抛了个媚眼。
左青摸了摸自己跳得有些乱的心脏,失笑摇头,“这丫头。”
哪有把对付男人那套用在自己亲娘身上的,也不嫌害臊。
夜深露重,有雀儿在叫,羊角巷外那颗枣树上,一抹黑夜的身影如此一动不动,连那雀儿都忽略了去,静静地站在树梢上,时不时发出叽叽一声。
这颗树恰好对着油灯亮起的那间房,一只素手合上窗户,屋内油灯不一会灭了。
树上人影动了动,惊飞了小雀儿,他低声喃喃,“当真是我太贪心了吗”
他只是想她爱他,再多爱他一些啊
黑夜中,南笙捂了下心口处,眉头微皱。
笙笙,你心又疼了是不是杀马特担忧道。
嗯她道。
你这心口什么毛病啊,怎么老是莫名其妙的疼啊杀马特摇了摇尾巴,他系统商城里倒是有止痛药,但对她这疼也抵不用。
一开始还以为她有什么先天性心脏病呢结果查了查去也没问题啊毕竟她爹她男人都是神医。
这可是武侠世界的神医,说句生死人肉白骨都不为过吧
不过神医的buff光环好像对她一家都没用。
果然上帝给你开了扇门,总要关扇小窗的。
只不过这门开得有亿点大,窗关得有亿点小。
喻闻舟如今在每日清晨都要去给师父师娘干活,这一日清晨自是不例外的。
越过一条长巷,转角处,喻闻舟停了下来,因为对面迎面走来一人,一身白衣,撑了把伞。
早晨下了点小雨,不过喻闻舟这些年在关外粗糙惯了,所以并不在意,出门也很随意。
只是见到来人后,他情绪一瞬间紧绷着,紧紧盯着来人,甚至不自觉带了些敌意。
“大师兄,近来可好。”白衣男子语气亲近,仿佛两人不是二十年未见,而只是分别了几日。
“楚衍。”他抿紧下唇。
“多年未见,到底是生疏了,大师兄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师弟吗”他道。
喻闻舟紧攥了下掌心,一股怒火从心头起。
“你很得意吧”他声音沙哑,带着隐忍的怒意。
他愣了一下,垂眸哂笑,修长的指骨在伞柄上摩挲,倒是不那么得意。
乃珂提醒您美人娘亲是全江湖的白月光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你怎么不得意,当初若不是你和江玉柔一起算计,我如何会中她的计,你不过是个趁虚而入的小偷罢了”
他脸上笑容敛去,低嗤了一声,“趁虚而入小偷师兄啊师兄,你未免有些高看了自己。即便没有发生当年的事,你与江玉柔清清白白又如何,笙儿她也不会同你在一起,你信不信。”
二十年前,他不懂。如今他懂了,只是他却宁愿自己不懂。
“更何况当年我可没有联合江玉柔一起算计你,最多不过是冷眼旁观罢了。可你连那样低劣的招数都识不破,只能怪你自己蠢了不是吗”
喻闻舟虽然生气得难以复加,只是他到底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他人至中年,已经磨平了许多心气。
“是,是我蠢,不过你也不要得意,这件事我会如实告知师妹,叫她认清楚,你究竟是什么人,省得她继续受你蒙骗。”
“师兄是觉得,我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同你叙旧不成。”
“怎么,你还想灭我口不成。”他嗤笑一声。
“师兄弟一场,何必说这样严重的话,我倒是觉得漠北还是要更适合师兄一点,师兄明明在漠北待得好好的,回来做什么呢”男子神情悲悯,语气无奈。倒全成了对面之人的错了。
“楚衍,你这伪君子,我们真错信了你,师妹知道你这副嘴角吗”
在今日之前,他甚至还在犹豫,是否要将这件事告诉师妹,他只是想见她一面,不想叫她为难。
可如今看来,果真如天机子所言,这就是段孽缘,他这师弟隐藏得还真是深,他不可能眼见师妹掉进火坑的。
“这是我和我夫人之间的事,就不劳师兄挂心了。”语毕,他身后便多了几个黑衣人,“下手轻点,莫伤了我师兄的要害。”
喻闻舟拔出了大刀,他已不是昔日那个只想做大侠的无畏少年,这些年他经历太多。
因此喻闻舟并不硬拼,虚晃几招后,便向后遁去。
“主子,我等无能。”
“你们确实无能。”他笑道,“若是让他见了不该见的人”
那人身体微微颤了一下,他举着伞转身离去,油纸伞上滴滴答答响起,一袭白衣渐渐隐没在蒙蒙细雨中。
“今日闻舟没有来。”左青忽地道。
过去一段时间,喻闻舟每日清晨都会过来,替左青做完家务再离开,风雨无阻。
南笙躺在躺椅上,看着雨慕,清明前后,这雨着实下得有些不爽利。
“或许是耽搁了。”南笙道。
她缓缓坐起身,对妇人道“娘,我去闻香楼坐一坐。”
“去吧,早点回来。”
无名山村,一座有些简陋的木屋坐落在山脚下,
木屋旁有一座深潭,碰得一声,不知什么东西被重重砸落在深潭。
那木屋里走出来一粗布少女,眉头微皱,很快便跳入潭水中,从潭水里捞上来一人,这人胸前开出一朵鲜红的花儿。
少女抬头向上看,那是一处不低的悬崖,她垂眸思忖过后,止住了男人身上的血,背着他沿着进山的方向而去。
这人受伤坠崖,定是被人追杀,留在这里,若是被人追了上来,只会危险。
山中有一处她采药的落脚点,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男人是第二日傍晚醒的,她那时在屋里处理着草药,外面正下着雨,少女神情静谧,她只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无喜无悲。
楚临渊一睁开眼,看到的正是这一幕场景。
昨日掉落水潭的人正是他,他们离开蝶谷后不久,就遭遇了袭击,那些人像是冲着他来的,似乎是魔教中人,他们一行人在袭击中被迫散开,他逃命数日后,因力有未逮,坠落悬崖,那崖底有一处深潭,他算好后这才跳的,只是还是有些高估了自己的本事,被冲击力震得晕了过去。
“姑娘,这是哪里”他问道。
那少女方才抬起头,在有些阴暗的木屋内,还是能看见她一侧脸上大片的黑色斑块,甚是恐怖。
少女神情平淡,眼底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水,静谧且神秘,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如何不堪。
“在山里。”她回道。
“是你救了我。”
“顺手为之。”说完她又低头处理草药。
楚临渊翻了下身,因为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他忍不住眉头轻皱了一下。
“姑娘是医女吗”他问道。
“不是。”
“你手里那些草药处理手法有问题,药效会流失很多。”他提醒道。
她抬头向他看去,“我要怎么做”
他开口指出她手上那些草药是什么,功效属性如何,应该如何采摘,如何炮制
少女听得很细致,认真且专注。
“记下了吗”他问。
“记下了。”她认真点了下头,后知后觉又说了声谢谢。
“我该谢你救命之恩的,我叫云渊,敢问姑娘姓名”
“素问。”她回道。
“好名字,可是取自黄帝内经素问篇。”
“只是素问。”她道。
天街小雨润如酥,她到闻香楼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朱雀街的闻香楼大都是文人骚客喜爱来的地方。朱雀街闻香楼是南笙最初创立的。
有一诗仙,自言太白,在闻香楼墙上题诗一首,随后高声吟诵,踏月离去,竟无人见其真容,一时引为遗憾。
墙上题的正是太白诗仙的那首将进酒。
这诗至今还在闻香楼的主墙之上。
因为这一遭,那些个文人骚客时常会来观瞻这篇绝世名作,若是兴致起了,也会在墙上题上
自己的诗,因此每过一段时日1212,那墙便会重新粉刷一遍,唯独太白诗仙的那篇将进酒,二十年过去了,一直不变。
南笙未在一楼停留,直接去了顶楼。
“主子,有少谷主的下落了。”抚诗道。
楚临渊遇袭过了大约十天,南笙在他遇袭后便得了消息,这段时日楼里一直在找人。
“人还好吗”
“少谷主那日坠下山崖后,被附近的农女所救,如今还在养伤,不过身体已无大碍。”
“查清楚是哪方势力了吗”
“魔教残部。”
她饮了口茶,茶香浓郁,唇齿留香,茶是好茶,可惜有些人偏偏要找死啊
“既是残部,那便直接斩草除根了吧”
“楼主已经安排人动手了。”抚诗回道。
“他倒是消息比我灵通。”南笙轻笑了一声。
因本年春闱刚过,进京赶考的举子都还未离京,因此闻香楼十分热闹。
今日破天荒来了位贵客,长公主得了女帝旨意,前来慰问诸位文人举子。
一时间,整个闻香楼高谈阔论,比诗斗对。
长公主于上首而坐,这是个贵气逼人的贵女,身上自带亲和,只是这亲和却又不会叫人放肆。
长公主此人素有才华,诗词歌赋策论文章无一不通,因此在仕子间颇得贤名。
长公主来后,便出了道题,请士子们自由发挥,她则时不时点评一句。
长公主此人向来活在了众人的目光下,习惯了她人的注视,只是这楼内有道目光实在太过炽烈,直白又赤裸,叫她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她有些不悦地寻着那道视线看过去,入目的便看到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仿佛看到骨头的小兽一般,纯粹又炽热。
她愣了一下,倒是没什么脾气了,而是笑问道,“这位姑娘也是今年参考的举子吗”
女帝临朝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便率先开了女子科考的先例。
二十年来,朝中已有了许多女官,而这些女官都是女帝的拥趸,为女帝扫清了许多障碍。
众人都随着长公主的视线看过去,那角落里坐着的是一个尽态极妍的少女,尤其引人注目的便是她那一身穿金戴银,晃得人眼疼。
“我不是橘子,我是小鱼。”她道,视线扔紧紧随着长公主的头顶。
她头顶戴着一只凤凰发簪,那发簪造型极为精湛,栩栩如生,好似要活过来一般,振翅九霄。
楼内传出一阵哄笑。
一名少年书生却是站了起来,温和行礼,“殿下,我与这姑娘有过一面之缘,这姑娘天性纯真质朴,不通世事,还请殿下莫要见怪。”
小鱼儿看了他一眼,忽然眼前一亮,“你是金鱼。”
宋玉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拱手道“小鱼儿姑娘,正是在下。”
长公主摆了摆手笑问道,“宋公子不用担心,我
倒不至于和一个小姑娘计较。”
这般岁数的姑娘,还这般口出稚语,确实能看出心智不足。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翅膀好看。”她还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鱼儿没有这样的。”
“你是说我这凤簪。”她又问。
“嗯嗯”她点了下头。
“既是与宋公子相识的话,这簪子便送予你好了。”她笑盈盈道。
“好耶”她眼睛一亮,小跑过去,跑动间,身上首饰叮咚作响,同她一比,长公主这一身倒显得低调内敛。
她跑了几步,就被长公主身边侍卫拦了下来,她疑惑地看向黑衣侍卫,“你干什么呀”
“姑娘,莫要胡闹。”楼上,抚诗匆匆跑了下来。
“长公主恕罪,我家姑娘她不是有意惊扰,还请你莫怪。”
“无碍,这小姑娘是真性情,我一见便喜欢,将簪子给送过去。”
“使不得,我家姑娘童言无忌,公主莫要当真。”
“我既答应了,自没有反悔的道理,你难道想我失信不成。”她脸冷下去几分。
“多谢长公主赏赐。”抚诗不敢多言。
抚诗后面忽然探出一个脑袋,对她露出大大笑容,长公主不由心情都明媚许多。
“叫什么名字,是哪家姑娘”
“我叫小鱼儿”她大声道。
“我家是永宁府过来的,姑娘名唤李献玉,初到京城,不懂京中规矩,还望贵人莫怪。”
“好名字。”她赞了一声,今日毕竟是过来宴请士子的。也不好冷落了诸人,她便将注意力重新落回士子身上。
抚诗也趁此,带小鱼儿上楼去了,宋玉朝她比了个两根指头,小鱼儿歪了下头,反比出两根指头。
欧耶
这凤簪尤为惊巧,竟可以变化不出形态,小鱼儿不由咦了一声。
“抚琴抚琴,好厉害。”小鱼儿瞪大眼睛,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
“再厉害也没用,待会主子要打你手心了。”抚琴道。
“娘才不打我。”她仰了下头,一副骄傲的小模样。
一会,也不知谁挨了顿竹笋炒肉,被打得哇哇哭。
她红着眼,把手背在身后,委屈地抹眼泪,“娘打人,娘坏。”
“谁教你乱拿人家东西的”
“鱼儿没拿,是她送给鱼儿的,娘不讲道理。”她边说边抽噎。
“那娘有没有跟你讲过不可以随便拿陌生人的东西呢”
她瘪着嘴,不说话。
“不理娘是不是那好,从今天开始,三天之内我也不和你说话。”
她眼眶一下就红了,眼泪掉个不停,“娘说过。可是鱼儿没有那个大翅膀,鱼儿想要。”
“知道我说过,那就是故意不把我话放在心上是不是”
“没有,没有。”她抽噎着说。
“你想要可以和娘说,娘给你买,买不了我们也可以找人做,是你要别人东西的理由。”
“这次收了就收了,娘会回赠她礼物的。不过今后再盯着人家问人要东西,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南笙对一旁抚诗道,“我为长公主备了份礼物,你叫人送去,莫叫人瞧见了。”
抚诗欠了身,拿过木盒起身离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