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尾蜂最喜曼荼罗的香味,江姑娘身上或许是有曼荼罗的味道,不然红尾蜂一向温顺,不会轻易攻击人。”楚临渊与燕归南走在小道。
“可是曼荼罗乃是禁药,婉情身上怎么可能会有曼荼罗。”燕归南皱眉不止。
曼荼罗有极强的成瘾性,早就为朝廷明令禁止。
“只是若不是曼陀罗,确实有些解释不通。罢了,婉情说不得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曼荼罗虽是朝廷禁药,可咱们是江湖中人,不受朝廷约束,倒也不需要忌讳这些。”楚临渊手指摩挲着指环,笑着道。
“说得也是。”燕归南认可点头。
“大哥,此事最好还是别在她面前提及,免得她为难。”
“嗯,我知晓的”
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鼻间有一涌黑色的鲜血流出,楚临渊取了纸巾给他。
“嗅觉是不是快没了。”楚临渊问道。
“最近两日确实闻不到什么味”他用帕子捂住自己的鼻子,哂笑道。
因为脸受伤了,近几日都显少见江婉情的身影。
燕慕笙直接踹开了她的房门,江婉情连忙想用帽檐去遮挡。
“你遮什么,我又不是那些臭男人。”她没好气地道。
不过看到她红肿未退的脸,她仍旧心情好了许多,要知每次听到她不如江婉情的话,她心底是十分不爽的。
自小顶着小南笙的名头,她既厌恶,又隐隐自傲。
南笙毕竟是当年天下公认的第一美人,她与她容貌相似,南笙她做的第一美人,自己如何做不得。
这十多年来,论容貌她足可以傲视群雄,直至江婉情出现,旁人总拿她们二人做比,以她骄傲的性子怎可能不懊恼。
只是江婉情此人实在太会做人,每次都将她哄得找不着北,她也就忘了难为她了。
不过如今看她脸毁了,她脸上的笑容都真了几分。
江婉情带好帏帽,神情瞬间冷了下来。
“慕笙,今日容光焕发,气色很好,我要是男人,必定被你迷得找不到北的。”她声音仍旧温柔,继而又愁苦道。
“不像我,今后也不知会不会留疤,我身世也不如你,你是藏剑山庄的大小姐,身份尊贵,如今我连容貌都毁了,今后还不知该怎么办呢”
“你怕什么,不就是脸毁了,谁敢嫌弃你,我一鞭子抽死她。”
江婉情眼神有些阴鸷,事情不发生在她身上,说得轻巧,只是脸毁了,若是没有这张脸,她凭什么让那些臭男人对她死心塌地,这可是她最大的依仗。
“谢谢你慕笙,我这张脸毁了倒也罢了。其实我第一眼见到你时,你一身红衣如火,艳盖群芳,一眼就叫我惊为天人,在我心中,你便是这天下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不过”她声音一顿。
“不过什么”
“我怕再过几年,小鱼儿她脸长开了,这第一美人得名头说不得就落在她头上了。”她担忧道。
“她一个傻子凭什么再漂亮不也只是个傻子”燕慕笙不屑道。
“慕笙,话不能这么说,她虽不聪明,但也不算傻的,偶尔还算机灵。我想,如果没有小鱼儿的话,那第一美人必定是慕笙你了,说不得比当年南笙在时,还风光无限呢”她轻笑道。
“傻子就是傻子,也就你这样的才把傻子当回事,晦气。”燕慕笙不免翻了个白眼。
若是楚羡鱼是个心智正常,她那张脸,确实叫人嫉妒,可谁让她是个傻子。
江婉情脸色微僵,心下暗自恼怒自是不提。
云姨接连给江婉情上了几次药,江婉情最是会哄人,每每都将云姨哄得笑逐颜开。
江婉情也逐渐从云姨那里打听了一些事,不过对楚幽和楚衍的关系却有些讳莫如深,她越发被勾起了好奇心。
“姨婆,医仙前辈和楚幽说前辈两人是师兄弟们吗他们都会解百日断魂呢百日断魂可是天下奇毒。”
“你问这做什么”
“就是有些好奇,我早听闻医仙前辈的大名,我娘还说医仙前辈曾救过他,他日若是能得见前辈,定要我报答前辈。
“楚衍他救的人太多,本也无需他人报答,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我心却难安,前辈他何时回来,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见上他一面。”她有些低落地道。
“他归期不定,顺其自然便好,这伤要好好养着,切莫沾水。”
云姨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她一直在旁敲侧击蝶谷和楚衍的位置。”虽然她一直问的十分隐晦,若是心大的人,还真要被她哄过去了。
“云姨,再有几日就是上巳节了,帮我安排一场宴席,好好招待客人。”她道。
“怎么,是打算见他们了”云姨问。
“毕竟是小哥的朋友,总要见上一面的,一直躲着不见,也有些失礼,不是吗”
笙笙,你想做什么粉毛狐狸问道。
我可是圣母,自然是做叫人称心如意的事,人家一直想进湖心岛,我总要给人创造机会不是吗
哦,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江婉情不准痕迹地打量着湖心岛,她这几日,已将蝶谷大部分地方都逛过了,唯有这湖心岛她未曾踏足过。
远眺过去,湖心岛当真很大,看不见边际,桃树成林,洋洋洒洒,不远处坐落着连排木屋,掩映成趣。
行至凉亭处,一女子已站在凉亭处等待他们。
女人头发盘成了倭堕髻,发髻上斜簪着了一朵精美的粉芙蓉发饰,着一身藕荷色云丝长裙,腰上封着罩纱流苏,眉眼带着几分病气和怨愁,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
她身后的男人靠在凉亭的梁柱上,垂着头,兴致不高。
“这是我娘。”楚临渊介绍道。
他一一介绍诸人,几人纷纷见礼,落座。
“我身体不太好,所以一直未曾见你们,怕过了病气给你们。今日是上巳节,正是除灾祛祟的日子,因此特地在湖边摆了桌席面,一是欢迎你们入谷做客,二是一直未能尽地主之友,向大家赔个不是。”
“伯母客气了,我们叨扰在先,您不怪罪才好。”
她笑着摇摇头,云姨取来佩兰水,点在众人身上。
这是上巳节的习俗,佩兰水除灾去病,各地习俗不一,西南地区因多天气潮湿,多虫害的原因,上巳节就更为隆重。
云姨早早便安排人在谷中洒扫,晚些时候还要祈福的。
“伯母,我听我娘说她与你是昔年好友。”江婉情道。
“是啊,我和你娘多年未见,她现在如何了”
似乎是回想到往事,她神情也多了几许感怀,看向江婉情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我娘没有您的福气,年初刚离世了。”她情绪低落下来。
“我与她也快二十年不见了,不曾想她竟这么早去了,你也莫要太伤心,你娘她必然也不希望看你为她伤神难过。”她安慰道。
“嗯”
“燕姑娘倒是和一位故人也十分相似。”她并没有冷落一言不发,脸色不好看的燕慕笙。
燕慕笙冷哼一声,“我可不像任何人。”
“我倒是觉得你同燕庄主有些神似。”
燕慕笙神情缓和许多,她还以为她也要说她像南笙的话,她是最听不得这话的,于是骄傲地扬起头,“算你有眼光,我是我爹的女儿,自然同我爹相似。”
燕归南歉意道,“伯母,小妹被家里人宠坏了,还请勿怪。”
燕慕笙心情还不错,只没好气地翻他一个白眼,摆这一副虚伪的模样给谁看,总算没有顶嘴。
“无碍,燕姑娘也是难得的真性情。”她笑了一声,“你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伯母关心。”
“伯母,我们进谷这么长时间,怎么不见楚伯父”江婉情问。
南笙放在桌下的手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
南笙只觉得她手被握得更紧了,她只得轻轻踹了下他的小腿,他抿了下唇,无动于衷。
她笑道,“伯母和伯父想必感情很要好吧”
南笙笑了笑,并没有答她,只是换了个话题。
江婉情在这一过程中感受到了一道死亡凝视,她顺着视线看去,愣了一下,而后抿唇笑了笑。
既是上巳节,自当是热闹一翻的。
热闹之余。
南笙正手执毛笔,在灯盏上写写画画。
一只手忽然伸出,夺过了她手上的花灯,他抿唇看着她,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谁又惹你生气了”
他气恼地道“我就那么拿不出手”
南笙笑着起,“哦,是谁家夫君生得这般丰神俊朗,也不知要勾得多少小娘子神魂颠倒,怎会拿不出手呢”
他唇角几乎掩饰不住弧度,却仍是嘴硬,“说得好听,你怎么不肯承认我。”
说着倒是又把自己给气到了。“若我俩必须选一个,你选谁”
南笙不理他,他脸色更难看了。
她将毛笔递给他,“桌上那几盏,一起写上,我晚上要放灯的。”
上巳节放花灯祈福是南地习俗之一,将亲朋的生辰及祝愿写于灯上,祈求一年的平安与好运。
“你说选我我便写。”他把灯放在了桌子桌边,人也被他困在桌檐内。
“我非要你写了,狗东西”南笙拿着笔在他脸上画了两笔,见他脸上多了两笔八字墨迹,笑了,愉悦地欣赏自己的作品。
他愣了一下,把脸埋在她颈窝间,“你连哄哄我都不愿吗”
墨水都差点被他蹭过来了,南笙定住了他的脑袋,给他推远了些。
他委屈不已,“你不选我是不是”
也只是外强中干,只四处挠她痒处。
“选不选我。”他嗓音低沉。
南笙只能四处躲拦,双腿不停踹他,笑得不能自已,“好了,不许弄了,选你就是。”
他喜意刚漫上眉梢,只是一会,又皱了下眉,表情空白了一瞬。
两人闹了一阵,南笙累了。楚幽重新拿过花灯,她备得这几盏灯当真形态各异,具是下了心思。
楚临渊那盏灯是狐狸形状,楚羡鱼则是一只亮灿灿的金元宝。
他拿过那盏狐狸花灯,狐身之上记了生辰,另有九条形状各异的尾巴,每条尾巴上都有亲近之人写下的祝愿,做工极为精湛。
楚幽提笔,欲落笔,可不知道想到什么,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久久不曾落笔。
永旭二年,二月廿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