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原司偏头,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脸色黑沉的夏油杰“夏油君,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他大概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其实夏油杰是个非常守序的人,叛逃黑化之后也是守序恶的阵营。
枷场奈奈子的复仇事出有因,但杀人在夏油杰心中
意味着越线。
桐原司转向坐在身边的夏油杰,深深地看向他,此刻夏油杰的头发并非像白天那样精心打理,留出一小撮刘海,而是把黑发全部梳到脑后绑了起来,扎了一个小髻。
前额的刘海略显凌乱却不难看,反倒为他添了一丝颓然的俊美。
透过几缕散落的墨色发丝,那双紫色瞳孔里浮现出冰冷,看桐原司的时候,仿佛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桐原司笑了“夏油君,你现在是在生我的气吗”
夏油杰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攥紧,深呼吸一次,道“桐原,枷场夫人死亡的因果确实与那个人脱不了关系。”
如果那个亲戚没有去美容院大闹,那么枷场由乃也不会加夜班。
不值班,自然也不会被咒灵袭击。
但现在的一切就这样机缘巧合,组成了悲剧的发生。
夏油杰没办法站在高高在上的角度去指责想为母报仇的奈奈子,但如果枷场奈奈子真的这样做了,她的人生就会被蒙上一层名为杀人的阴翳。
那人确实该死,但如果他死亡的代价,是要枷场奈奈子用她的未来换取,夏油杰无法坐视不理。
“无论她是否是咒术师,杀人都是在犯罪。当她越过那条线,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他蹲下身,平视桐原司,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腕,脸色微白
“桐原,趁现在还来得及。”
桐原司轻巧地好的挣脱开夏油杰的手掌,垂下眼整理微皱的袖口。
“你说得对,所以呢”
气氛跌到冰点。
现在仿佛回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那天,甚至更不愉快。
桐原司站起身“你是想让我去阻止既是受害者,也是咒术师的奈奈子,去审判身为普通人的罪人吗”
“桐原”夏油杰叫他的名字。
夏油杰的心情非常糟糕,还夹杂着自己也无法理清的烦躁担忧,他迫切的想要劝服桐原司,试图将他引上正道,但他根本别无他法,桐原司是一块顽固的石头。
“奈奈子去了哪里,桐原,把位置给我。”夏油杰闭了闭眼,既然他不愿意,那两人就分道扬镳。
“我去带她回来。”
桐原司扯出一个笑,似乎是在嘲笑夏油杰的决定。
正当两人之间的氛围急转直下时,系统在他耳边发出尖锐的爆鸣
宿主,你又在反向冲刺
你怎么可以对夏油杰说这种戳心窝子的话
你不会真的想要直接推
他一把,让夏油杰少走三年弯路
这样搞是没有剧情值的
所以呢桐原司回复不停嚎叫的系统。
系统立刻像被掐了脖子的鸡,半晌喏喏道宿主,你的任务是救赎主要角色,这种话题对夏油杰来说实在是
你确定夏油杰需要的一定就是他人的救赎,而不是他自己想明白,从正论的囚笼里挣脱出来吗
在桐原司看来,一道早晚会腐烂生疮的伤口,即便再拖延,也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爆发出来的区别而已。
夏油杰的苦夏确实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
接连面对同伴的死亡,无数绝望的堆积,一刻不停祓除咒灵的麻木和疲惫,直面了人性的丑陋等等。
桐原司可以想象,夏油杰必定是经过了长久的自我挣扎,自我怀疑,才促使他做了叛逃的决定。
叛逃不是必然结果。
所以桐原司不会刻意回避“敏感的话题”,他想要更了解夏油杰在想什么。
桐原司看向夏油杰,问“夏油君,你认为奈奈子的决定是错的吗”
“”夏油杰闭上眼道。
他无法说这是错的。
这一类咒灵袭击人类的事件里,警方本就想减少咒灵事件在大众眼里的声量,大概率会大事化小。
更不会对那个亲戚有所惩罚。
法律无处可用。
奈奈子能怎么办
缄默不语,佯装不知,然后带着失去母亲的痛苦,度过剩下来的一辈子吗
不。
这对她来说太残忍。
电光火石间,夏油杰回想到在静冈的某天晚上,田沢先生那天跟他说过的话
“蝙蝠侠和小丑互为死敌,前者秉持着不杀人的原则,没有杀死小丑,从而导致了杰森的死亡。”
“杰森是蝙蝠侠培养的义警,死时只有十五六岁,被小丑用撬棍敲碎了全身骨头,最终被炸死。”
“后来杰森复活了,叛离了蝙蝠侠不杀人的原则,以杀制杀。”
“夏油君觉得,杰森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当时夏油杰没有回答。
或者说,当时他脑海里的思考结果就并未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不知道。
现在想来,依旧迷茫。
“啊,夏油君,别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会让我可怜你的。”随着这道轻佻夸张的声音落下,夏油杰感受到了桐原司托在他脸颊的手掌。
手掌微凉的温度,舒适柔软。
桐原司施加了一点力道,托着夏油杰下巴,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桐原司用另一只手拂开挡住他眉眼的墨黑碎发,露出那双如紫水晶剔透的双瞳。
“夏油君,真是败给你了。”
桐原司说着讨饶的话,表情却游刃有余地笑着。
“
既然你坚持,那么我们就去走一趟吧。真花,打个电话给枷场诚,问他知不知道奈奈子的行踪。”
早田真花笑道“好。”
她看了眼与教祖亲密接触的夏油杰,收回了视线。
电话很快拨了出去,出乎意料的是,那一头没有人接。
重复三次之后,听到的依旧是忙音,早田真花放下手机,道“教祖,不打通。”
“可能是手机没电,也可能是那边在举行告别仪式了。”
家属告别之后就是火化遗体,一般在两个小时左右。
桐原司颔首应了一声,让早田真花开车送他们去一趟殡仪馆
其实桐原司也不想次次麻烦早田真花当司机,但他实在是对开车有种莫名其妙的抗拒感,总觉得会撞上。
所以上辈子虽然拿到了驾照,但几乎没上过路。
之前意外在信徒里找到了车技超绝的早田真花,桐原司可以用喜出望外来形容。
需要出门的时候有人开车,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当然,桐原司也不会顶着教祖的身份去向早田真花索取,什么都不付出,坐享其成。
钱才是紧密纽带啊
他从不在早田真花他们的酬劳上吝啬。
桐原司想,回头再给真花翻倍工资好了,犒劳她忙前忙后。
桐原司站起身,放开了夏油杰,准备抬步往外走。忽然,一股力道扯住了他的袖子。
桐原司下意识朝下看去
原本陷入脆弱和茫然的夏油杰抬起眼,和他四目相对,那双紫眸经过风暴洗礼,逐渐变得清明坚定。
他低声说“桐原,我之前以为路的终点会是尽头,马拉松的终点是冲线。我也给自己定了目标,想好未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可时至今日,未来的路一片迷雾,我也迷失了自己的目标,但是,我还是想去做我想做的。”
他说“我想救下奈奈子。”
“不是履行强者的职责,也不是为了目标,而是我想救。”
于浓雾中,目下无路。
夏油杰率先低下头,看到了自己闪着光的本心。
他想救她。
他确信。
桐原司笑着道“那走吧,真花在门口等我们了。”
两人走到门口。
透过黑色轿车的驾驶位玻璃,能隐约能看出一颗粉色的头。
夏油杰的脚步一顿“桐原,等等。”
他手掌一挥,召唤出有着蝠鲼外形的粉色飞行咒灵停在两人面前“飞行咒灵更快,桐原,我们走空路,把手给我。”
他摊开手掌,放在桐原司面前,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
桐原司看了他一眼,伸出一只手搭在他掌心,对方瞬间反扣住他的手,手掌干燥有力。
他们接连跃上粉色蝠鲼咒灵,一前一后站着,夏油杰在
他身后,握住他的肩膀
“桐原,可以盘腿坐,我在你身后,恐高也可以靠着我,不会出事的。”
桐原司不恐高,也挺好奇骑飞行咒灵是一种什么感受。
等他们坐稳了之后,桐原司让今天就没闲下来过的早田真花回去休息,后者瞪了抢她工作的夏油杰一眼,依依不舍地拖长了调子说好。
随后粉色蝠鲼喷了一口气,带着两人迅速升入上空。
“殡仪馆的位置”
“那个方向。”
随着咒灵朝着北方斜上升空,周边的温度也开始下降,桐原司脑后的发带被风钻了空子,被翛然吹落,白橡长发四散飞舞的一瞬间,桐原司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它们。
但他身上没有带多余的发饰,一时间倒是顿住了。
正想把头发撩到胸前时,身后传来声音“桐原,我有多余的发绳,我帮你梳起来吧。”
“不用,我先试试。”
桐原司抬起手指,构筑了一个结界,夏油杰惊奇地发现他们虽然在高速移动,但没了扑面而来的风压。
不过很快,蝠鲼咒灵就飞出了结界的区域,四面八方的风立刻又卷土重来,汹涌在他们身上。
“啊,还是不行。”桐原司被风扑了一脸,迅速又放了一个结界。
他嘀咕道“施放结界还是只能定点,不能跟着人走。”
虽然系统把桐原司的结界术天赋拉到了顶,但并没给他事无巨细的使用书。
全靠桐原司自己摸索。
结界术是需要言灵辅助的,也就是咒言。
现在他所掌握的大部分结界术,都是基于原著的衍生。
用的咒言就是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释放者可以在账上施加条件。
比如「拒绝五条悟进入的帐」「提高硬度的帐」「只有普通人能进出的帐」。
这一类的帐,重点在帐的壁面,实际不具有攻击性。
之前和五条对打的时候,他直接放了数个「拒绝五条悟进入的帐」裹住自己。
帐拒绝五条悟的进入,自然也会拒绝他的攻击。
所以桐原司把它们当盾牌使。
他还有小部分自创结界,这一类的重点则是在结界内。
咒言是扶摇而起,陡转而落,混沌颠倒,无所可赦。
短短一句话,耗费了桐原司近半年的心血。
无数次尝试和失败,终于让他抓住了转瞬即逝的灵感,咒言自然而然的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句咒言,可以构筑起「削减或增加咒力的帐」「自动定位敌人的帐」。
一般来说很好用。
不过要是遇上咒力量多到夸张、会瞬移、招式威力离谱的咒术师,还是稍逊一些。
特指某人。
当然,迄今为止除了六眼,桐原司用结界术就没败过。
“桐原,结界不
能移动吗”
他身后的夏油杰问道。
桐原司点头,又沿路瞬发了一个结界“嗯,一但施放,就先当于固定了位置。”
“原来如此”
“所以,桐原你是结界术师吗”夏油杰对咒术界一知半解。
他这么问,是直接把结界术当成了桐原司的生得术式。
就和他的咒灵操术一样。
“夏油君,你还真是迟钝,现在才问。”桐原司说道“我以为在五条那家伙一口一个小洋葱喊我的时候,你就该忍不住问我才对。”
夏油杰一愣,他以为是讨厌的家伙随口给桐原取的外号来着“原来和你的术式有关吗”
和桐原司初见那天,夏油杰还记得他那天穿的是一件浅黄色的神圣风格宗教服饰,内衬加外套也有好几层。
所以他一直以为五条悟说洋葱,是一种人拟物的说法。
难道不是他想的这样吗
听他说完之后的桐原司“”
当然不是了。
桐原司侧头,余光看到了身后人的侧脸“我的生得术式算是吧。因为结界术本身没有太高的攻击性,只好一层套一层,给自己增加赢的筹码了所以那家伙才洋葱洋葱地叫我。”
“桐原,有空的话,能约一架吗”夏油杰道。
“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跟桐原你切磋过吧。”夏油杰挠了挠脸。
这是什么理由
非必要不打架的桐原司率先举手投降“不用打,我认输。”
夏油杰
感觉自己受到了敷衍。
没忍住问道“为什么对我认输,之前桐原和那个姓五条的不也认真打过一次吗”
“他是外人。”桐原司眼睛都不眨,“而你是朋友。朋友之间内斗什么。”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为了哄他而随意说出口的话,但夏油杰还是诡异的感到一丝欣慰。
至少桐原他还肯哄。
两人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夏油杰斟酌片刻,还是开口道“桐原,我是说如果,将来你也陷入了和奈奈子类似的情况里,但牵连因果的换成了咒术师,你会选择怎么办”
有结界护航,夏油杰的声音清晰,同时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踌躇和犹疑。
“杀。”
夏油杰一噎“要是不能杀呢比如他身份特殊,比如他位高权重。”
“找机会杀。”
真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夏油杰“”
桐原司目视前方,托腮道“夏油君,没必要把咒术师和普通人分得太开。”
“在我看来,实际上二者除了力量差距外,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普通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的丑恶和贪婪,也可以在咒术师身上找到。”
“人性的闪光
点亦然。”
咒术界会有无恶不作的诅咒师,普通人的社会里丧心病狂的连环杀人犯。
总归都是人而已。
也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
夏油杰听完沉默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所以我们初遇那天,你说要覆灭所有普通人的话是吓唬我了”
“是,也不是。”他摇头。
桐原司叹了一口气,语气颇为可惜“考虑过后,发现不可行就放弃了。”
“普通人逸散出来的负面情绪会凝结成无穷尽的咒灵,这点确实让人厌烦。与之相对的,数以亿计的普通人也在一刻不停地维持这个社会的运转。”
“杀死所有普通人,然后呢”
“只靠几千个咒术师,能撑起整个日本平时衣食住行所需的一切吗”
桐原司举了个最直观的例子“夏油君,我们会饿死的。”
他顿了顿,纠正了自己的话“哦,我不会死,我又忘了我的食谱已经变异了。”
“不过也差不多,等你们死了,我没了食物也会去彼岸。”
听到他这样详细的说法,夏油杰脱口而出“你还真的在考虑这种可能性啊”
“当然。”桐原司道。
人类的负面情绪只是一个统称,再进行笼统的分类,比如爱恨贪嗔痴恶欲。
而分类下又有不同分支。
人类的感情尤其细腻,针对不同的人,不同的物,不同的状况,产生的负面情绪也不尽相同,导致咒灵也各式各样。
自从能看到咒灵,桐原司去闹市走一圈,都会有自己眼睛被污染的感觉。
层出不穷的丑陋扭曲的怪物紧贴在人类身上汲取养分,有些甚至会用口器或者舌头一样的器官,从人类的耳朵探进去,仿佛能直接舔舐到大脑,属于是看一眼就让人san值狂掉,浑身恶寒。
看多了属于精神污染,导致他也考虑过这个极端的念头。
“桐原,你有看过心理医生吗”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委婉地询问了一句。
闻言,桐原司立刻翻了个白眼,让夏油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我的精神状态很好。”
“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夏油君自顾自地离家出走,还要耽搁到后天再回去,你母亲怕是要气疯。”
桐原司故意叹息“万世极乐在重建,也没有能让你遮风避雨的安全屋了。”
“回去会被打吧”
夏油杰揉了揉眉心。
这一点桐原司说的确实没错。
忽然,桐原司问他了一个问题,道“如果换成夏油君你呢”
“换成我什么”夏油杰说。
“比如我被人害死了,而凶手恰好是咒术界的高层,你会怎么办”桐原司补充说明“杀了他,你就会被当做咒术界的叛徒,被归类到邪恶阵营的诅咒师里去,你在咒术界可以说是众叛亲离。”
夏
油杰顺着他的话预想了画面,如果桐原死了
“这种事不会发生。”夏油杰语气低沉了一度,否认了这个设想。
桐原司想斜后方睨了一眼“啧。是逃避回答的意思吗”
“不。只是单纯从现实的角度出发来说,不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夏油杰道。
“语气这么笃定的话,会显得像是立fg的,夏油君。”桐原司幽幽道。
“fg是什么”
桐原司“比如你说了一句正向的话,结果往往与期望相反。”
例如悬疑剧里的警察,摩挲着妻儿的照片说等办完案子就回去和你们团聚,那这位警察大概率是要死于非命的。
桐原司道“你真无聊。除了祓除咒灵,你还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突然问这个
夏油杰翻阅一遍以前的记忆,他发现以前自己的生活实在可以称得上两点一线除了上学,就是祓除咒灵。
其中也会经常穿插一些除邪、驱魔活动。
要说兴趣爱好对着电视练习格斗技,算吗
“这不会是为了更好地祓除咒灵,所以延伸出来的爱好吧”想着这个问题,桐原司就问了出来。
夏油杰沉吟,缓缓摇头“不是。如果将来我失去了咒灵操术,也会坚持练习格斗技的。”
“桐原,怎么突然说这个”
桐原司向后仰,贴到夏油杰的胸膛,他抬头,用倒转的视角看着夏油杰“觉得你这个人确实很无聊。”
“夏油君,请让你的行为举止符合你的年龄。”
夏油杰错愕“我哪里不符合”
“啪。”
桐原司伸手朝上,用食指轻弹夏油杰的眉心“你也只比奈奈子大三岁而已。”
“小孩。”
“想那么多做什么,你这个年龄段,认真念书、认真疯玩、认真早恋,才是你该干的正事。”
绯红瞬间从衣服下窜到脖颈,再蔓延至夏油杰整张脸。
夏油杰一只手捂着泛着酥麻的眉心,另一只手佯怒要锤他“喂”
当然,最后也没锤下去。
“以上三个认真,难道你就有做到吗”夏油杰欲想找回场子。
“当然。”桐原司气定神闲。
上辈子也算,一点不带心虚的。
“呵。”经营着万世极乐教,还上二休五的人,哪空去上学谈恋爱,夏油杰根本不信。
目的地瑞善殡仪馆快到了,已经能看到建筑的轮廓,夏油杰控制着蝠鲼下降。
忽的,桐原司扭头往旁边的云层里看了一眼。
夏油杰敏锐地察觉到了,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问“怎么了”
桐原司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夏油君,你有攻速快的咒灵吗”
“有。”外形为章鱼的
撞击型咒灵,数量多,攻速快威力大。
桐原司继续道“转身。”
夏油杰不解其意但还是照做了,他很快听到桐原司也转了过来。
“抬右手。”
“伸直。”
蓦然,背后伸出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微微往下压“我说放的时候,你就攻击。”
冰冷的气息扑在夏油杰的耳边“控制蝠鲼咒灵,翻转一圈。”
夏油杰条件反射性地照做。
蝠鲼咒灵立刻喷出一口气,在空中前进的同时画了一个大圈。
在两人倒坠着的瞬间,桐原司轻声道“放。”
“噗噗噗”
十几只章鱼咒灵朝着前方喷涌而出,其中一只瞬间击中了目标。
“嘎”
凄厉的乌鸦叫声响彻天空,厚实的云层里掉出来一只全身漆黑的乌鸦。
它只叫了一声就坠了下去。从高昂到弱小,穿透云层,垂直着往下掉。
夏油杰愣怔道“乌鸦”
他在咒力感知这种直觉系的技能上很有天赋。
不过那只乌鸦身上的气息很淡,咒力微弱,和普通动物没什么区别。
“这只乌鸦有问题吗”夏油杰问。
“嗯,希望不是麻烦找上门。快点降落吧,夏油君。”
桐原司突然回头往下看了一眼,道“还好。”
“什么”
“我们刚才应该算是高空抛物了吧幸好下面不是住宅区。”
夏油杰
他疑惑又茫然。
也不能说桐原考虑的是错的,但是总觉得
“嗯,不砸到人就好。”干巴巴的附和了一句,夏油杰预估了一下距离,抓准机会,找到了一个最适合降落的位置。
有些殡仪馆有特定的流程,倾向于在白天进行火化,但并非只能在白天火化。
实际上,火化时间通常根据家属的要求来安排。只要持有死亡证明,火化可以在任何时间进行。
此刻瑞善殡仪馆通火通明。
他们的降落地点在附近的树林侧,也没多少人注意两人走的是空路。
进入殡仪馆的都是身穿深色服装,手持花圈帛金。
桐原司注意到殡仪馆旁边就有花圈店,进去买了相应物品,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进了本该放礼金的白色信封里。
见他如此,夏油杰想起来自己也有一张银行卡,正打算塞进去,却发现兜里空荡荡
夏油杰神色陡然慌张起来,快速在身上摸来摸去。
还是没找到那张硬卡片。
丢了
里面可是有一千多万日元啊
丢掉如此一笔巨款的夏油杰惶恐到表情有些扭曲,拼命回想最后一次摸到银行卡的细节。
应该是一直放在口袋里。
从没拿出来过。
他也没做过什么等等,刚才他们好像三百六十度翻滚一周了是吧
夏油杰悬着的心突然死了adashadash不会就是那个时候从口袋里掉出去了吧
去乌鸦尸体附近的地面上找,还能找到吗
夏油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先把身上所有现金找出来给了桐原司。
“你可以单独拿一个信封塞进去。”五个信封一卖,桐原司表示他可以单独拿一个。
俩人没必要凑一起。
“我的钱不多,不必单独放了吧。加进去,就当我的一点心意。”夏油杰坚持道。
桐原司歪头看他“发生什么了”
这人不对劲。
夏油杰只能坦白从宽,有些垂头丧气“桐原,你给我的那张卡,好像从口袋里掉出去了。”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桐原司面前展示自己的“不成熟”了。
现在甚至连钱都能丢。
后悔的情绪蔓延。
桐原司反应了足足三秒钟“幸亏我已经把卡送给了你,夏油君。”
“所以,我虽然心痛,但想到你绝对会比我更痛,舒服了不少。”
夏油杰“”
他确实很痛。
如果找不回来,将更加痛彻心扉。
桐原司道“趁现在丢得不久,你可以赶去找找,失而复得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先陪你去见枷场先生吧。”
两边权衡了一下,夏油杰还是更想快点找到枷场奈奈子的下落。
至于钱
夏油杰咬牙,丢就丢了
等他考上东京高中,抽空去做兼职,钱还会回来的。
“走吧。”桐原司点头。
两人抬脚朝着殡仪馆走去,可以看到里面的灯光干净明亮,什么都能看清楚。
夏油杰低声道“桐原,你的眼睛”过于显眼,肯定会引起注意。
“我闭上眼就好。”
桐原司伸手“盲杖请就位。”
夏油杰一怔,牵住他的手,在前面掩住桐原司的身形,低声说道“我会牵住你,放心。”
说罢,紧握着桐原司的手掌的手收紧了一下,示意可以走了。
殡仪馆门口多出的两个少年,立刻吸引到了门卫的注意。
他尽职尽责地拦住了人,询问是哪一方的家属怎么没有大人陪着来登记一下姓名
“又一个白头发”门卫瞟了一眼桐原司,发出感叹。
夏油杰一边低头写下自己的姓名,一边道“今天来的白发的人很多吗”
“不多,就两个。只不过是个女孩。”门卫随口道。
“哎哎,写到这儿就行,别的就不用写了。”门卫大叔阻止想要把表格里所有信息栏都填满的夏油杰。
“你们是来和谁告别的”
“枷场夫人。”
门卫大叔惊奇了“你们也是来看她的那这个小伙子,应该是跟刚才的女生有血缘关系吧都是一头白发呢。”
“一家子,怎么分了两波人来。而且怎么没有大人来带着你们”
难道是偏心
门卫目光在夏油杰身后的桐原司身上转了一圈,注意到他紧闭的双眼里,瞎子
觉得自己猜测没错了的卫大叔目露怜悯“你们进去吧。”
两人朝着枷场一家所在的等候室走去。
与医院相比,这里仿佛弥漫着也是悲伤却直接浓郁到能化作实体的寂静氛围。
正是因为太安静了,止不住的痛苦呜咽声呼喊声偶尔从门板里传出来,才更让人揪心。
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路人无一不双眸通红,显然是狠狠哭过一场。
走廊侧边,从火葬室出来,被人搀扶着的中年妇女再也站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她扶了起来,她很快转醒,但双眼无神。
只从喉咙里发出悲恸的气音“穗子,我的女儿啊”
夏油杰看得眼眶发酸。
生离死别,实在痛苦,尤其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没有再看,因为两人已经走到了枷场先生所在的等候室。
礼貌起见,夏油杰抬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
里面无人应答。
正当他打算敲第二次的时候,门被人从里拉开,夏油杰和一个穿着西装的女生四目相对。
“请问”
“你是”
两方都很懵。
开始怀疑自己走错了对方走错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再问了”房间里忽然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他两鬓斑白,眼球里充斥着红血丝,整个人都写着抗拒,抱着怀里的双胞胎,厉声道“我的女儿都被你们吓坏了”
“枷场先生,请冷静,我们没有恶意的”他对面,慌张的黑发少女赶紧出声安抚。
辅助监督倒是可以把女孩们抱到隔壁去安抚,但枷场诚根本不信任她们,把她们看做了随时会抢孩子的人贩子,抱着孩子一点不放。
拒不回答,拒不配合。
双方已经僵持了一段时间。
“叩叩”
桐原司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一起抬头看过来。
形容憔悴,皮肤黑黄的枷场诚看到门口的桐原司,眼睛微不可查地一震,嗓音沙哑的叫了一声“您、您怎么来了,来,菜菜子美美子,去找教祖”
双胞胎被爸爸推搡着,懵懂又惊恐地走了过来,被蹲下身的夏油杰拢在怀里。
三张脸凑在一起,夏油杰隐约从他的五官里看出了一些和枷场姐妹的相似之处。
两人走了进去,背后的门也关上。
角落里,一直沉默不
语的冥冥站了起来,站起身看向门口的两人。与那双七彩瞳孔对视时,漂亮的双眼一眯。
是他。
刚才辅助监督和歌姬接连劝说,都没让这个男人松口,他好像竖起了尖刺,抗拒着他们,也不相信他们。
本来冥冥快要放弃这条线,直接去找人了,但那个人一来
枷场诚对他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您也是咒术师吧”冥冥主动开口道,她的语调轻柔缓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我们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咒术师,昨夜有咒灵在新宿作乱,您也是知道的。虽然咒灵被祓除,但此事经过确认之后,还并未彻底完结,这次我们来找枷场先生,是为了确认一些相关情报。”
“如果可以,可否请您劝说枷场先生,让他配合我们呢”
“毕竟,耽误的时间越久,越可能会发生不可控的事件。”
桐原司缓步走过去,微笑道“不可以呦。可以请你们离开了吗”
旁边的庵歌姬眼睛都瞪大了“等等,你都不听一下我们想问的问题是什么吗”
“嗯,那你说。”
庵歌姬仿佛感觉一口气堵住了,她深呼吸“我们要知道枷场奈奈子的下落。”
“一个小时前,窗检测到强烈的咒力波动,赶到现场后,发现两具尸体,受害者是一对夫妻,姓黑田,曾枷场一家是同村的关系。还有个儿子,黑田重一,目前不知所踪。”
“根据现场留下的残秽判断,杀死夫妻俩的人是个咒术师,同一时刻出现在监控里的枷场奈奈子有重大嫌疑。”
咒术师留下的残秽要比咒灵更稀薄,且不使用术式之后留下的残秽就会变淡。
她们顺着残秽追踪到了这里,就没了踪迹。
辅助监督根据查到的资料,定位到了殡仪馆里的枷场诚就是枷场奈奈子的父亲,她们过来,正是想让他更多信息。
“我们要确定是否真是她所为。”
桐原司点了点头“确定了又如何呢”
庵歌姬紧抿着唇“根据总监部规定,咒术师不能用术式伤害普通人,如果确有其事,则要”
她对看了一眼旁边失魂落魄的枷场诚,最终没有把死刑两个字大声说出来。
“所以,你们是来逮捕犯人的”
庵歌姬“是。”
听到这个确认的回答,夏油杰瞳孔剧缩,他没听错
判处死刑
无论是枷场奈奈子被咒术界判处死刑,还是负责行刑的两人也看上去也都是高中生的外表,现在的一切,都让夏油杰内心深处泛起一阵由衷的荒谬感。
这就是咒术界的一角缩影
房间内,枷场诚已经到了极限,他濒临崩溃的理智再也维持不住,悲怆又崩溃的嚎啕声“是黑田重一昨天去由乃的美容院里大闹了一通,害得由乃换了夜班,才让由乃在深夜值班的时
候撞上了袭击的咒灵”
“他是罪魁祸首”
“你们为什么不杀了他”
双胞胎被爸爸的吼声吓了一跳,也哭了起来。
“我也想杀了黑田重一啊,”枷场诚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双胞胎,转头对着冥冥和庵歌姬,哭笑着说道,“但是,奈奈子和菜菜子她们都还小,我还在想,我要是被警察抓到了,她们怎么办”
“我不敢报复,我怕进了监狱,奈奈子她们连唯一的爸爸都没有了,该怎么照顾自己长大成人”
“从那时候起,奈奈子就说,她去,她要给由乃报仇。”枷场诚悲痛道。
枷场诚说完这段话,似乎耗费了所有的力气,眼前一黑,向后倒去,但他很快撑住了自己。
“是我太懦弱了,连为妻子报仇的勇气都没有,是我逼着奈奈子到现在这一步的。”
夏油杰压抑住情绪“枷场先生”
枷场先生并不懦弱。
奈奈子是为母报仇,枷场先生则是为了女儿们的未来长远隐忍痛苦。
他们是一家人,都因为爱着对方,才会这样做。
枷场诚裂开嘴,看向冥冥她们道“不过我没想到,比警察先来的,是你们啊咒术师”
“过去那几十年,我们一家从没受到过什么咒术界的庇护,在村子里被当做邪祟,被折磨被打骂,无数次在死亡边缘徘徊你们在哪里咒术界的人在哪里咒术界没有保护咒术师的法规吗”
枷场诚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哦,现在触犯到你们的法规了,你们就出现了,就要判我们死刑了”
庵歌姬再也忍不住,别开脸,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泪光。
虽然她也是咒术界的人,但她根本没有被枷场诚的话冒犯到,反而带入到了枷场诚所说的他们从前的痛苦处境当中去。
总监部,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不是说有在发掘非家系咒术师吗
浑浊的泪水划过枷场诚的脸颊,他终于从椅子上滑落在地,目无焦点“奈奈子说要报仇,我拦过她。”
“但是她和我说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毁掉我们的人生了,已经是第二次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是啊,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喃喃道“我也不懂。”
说罢,枷场诚双眼通红,瞪着高专的三人,掌心逐渐凝聚起汹涌的咒力团,惨笑道“你们想杀奈奈子,对吧”
“那我就来拖延点时间吧”
与此同时,冥冥也瞬间反应,牵动起了身体内的术式。
“”
在场的所有人都仿佛感受到有一道凉意扫过身体,枷场诚的咒力团悄然消散。
冥冥亦然,她意外地挑眉。
枷场诚慌张抬头,却看到了教祖正站在他面前,笑容一如既往地慈爱宽和。
桐原司轻叹“你们一家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我看还是要早点改掉。明明我在身边,却不求助。”
“不管挡在我对面的是谁,”他的语气云淡风轻,“我能救奈奈子一次,也能救她第二次。”
桐原司用食指和中指,点在枷场诚的额头中央。
意识消失前,枷场诚听到了黑衣教祖的最后一句话“睡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