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
傍晚时分,野水沟楼下按摩店的红色灯光映进楼梯道里,和贴满了开锁王电话的锈铁门上挂着的“一等功臣”牌匾格格不入。
老头子前两天为了送牌匾这事还回来了一趟,而且,还真把这牌匾给强行挂上去了。
想必没少跟街坊邻居炫耀。
但,方淮更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也会遇到跟叶加洪一样的尴尬。
“歪,老头,你把家门口垫子下面的家钥匙藏哪了”
“你回家了咋不跟我和你妈说”
“我来重庆培训就住一晚上,不要啰嗦了,快点快点,我想o尿。”
方淮不耐烦地顿着步子。
不知为何,一想着回家,尿意就来了,好像是什么生理习惯,从机场出来,憋了一路。
“我和你妈都出来了,留什么钥匙门上有开锁王电话,你打一个。”
方淮
“告辞,我已经感觉到了,你和我妈已经不考虑我了,不爱了,拜拜。”
方淮挂了电话,冲向外面,寻找最近的餐厅,进去撒尿。
最后,心心念念的家,还是没有进门,找了个酒店对付了一晚。
不回也好,前世的家事,渐渐都已忘记,看多了,心里长草,又想去看看父母。
算逑,没时间。
翌日,7月1日。
大清早。
某消防中队。
院墙老旧,铁门紧锁,原中队已经搬迁,牌子都摘了,外面立了個“军事重地,闲人免进”的牌子,旁边是“西南片区消防培训中心”。
消防的来看了都得笑死。
尼玛,重庆消防的培训中心,正团级单位,教学综合楼、体育场、训练塔、模拟训练场、招待所等设施一应俱全,能满足一次性培训规模500人以上的要求。
整个西南的培训中心,却是屁大个院子,废弃的消防队,两栋拐角连着的旧楼,连那个看着新一点的钢结构训练塔,都在一个院墙角,感觉有点摆不下,像是硬塞到那里的。
二楼,一个肤色黑黢黢的四期士官,正看着电脑上的赵本山,一边磕瓜子,一边嘎嘎笑,宛如一个智障,丝毫没有老兵的沉稳。
“诶有人没有”
院门口传来一声刚硬的大喝。
电脑声太大,士官隐约听到声音,身子挪了挪,把旁边的监控电脑打开,看了一眼,发现门口提着大包小包的的胡队长和四五个军官士官,立马面露喜色,起身大喊。
“来了”
下楼,开门。
黑士官脸上笑呵呵,接过胡队长手里的迷彩包“老大,东西带了吗”
“带了,包里,自己找。”胡队长说着,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
“啊又特么回来了,一期完了休个假,刨了路上的时间,也就一个周,真不够睡带一期培训也太累了,要不叫他们这一期回去休息算了”
后面有人笑了。
“那敢情好,我也不想带了,这帮孙子里,每期老有变态,带不动。”
“带不动,让咱们李逵班长搞他”
此时,黑士官大吼“我靠怎么就给我带了个橘子”
胡队长指着后面一帮人道“还有点什锦菜,路上服务区的饭太贵了,给你带的麻鸭被他们吃完了。”
黑士官火了“嬲鸟谁吃的给老子吐出来”
一人笑道“奎班长,不就吃你点鸭子吗看给你抠的,一会出去我给你买”
黑士官听了这话,一脸无语地看着胡队长,道“这么大个培训班,一年这么多培训经费胡队长连个饭钱都不报销,非把我的鸭子吃了”
“那又不是给大家吃饭用的”胡队长回头“行了行了,上楼,开个小会。”
黑士官剥了个砂糖橘吃起来,嘟嘟囔囔道
“陈庆钊和张年都没来,副队长都没在,开啥会”
胡队长摆了摆手“他们总队过来要时间,今天不一定能到,等不了了。”
二楼,办公室。
刷,刷,刷。
一片翻动纸页的声音。
每张纸,都是一份履历。
一人惊叹“我擦这个,拿过全国大比武亚军,操,又来变态了。”
胡队长凑过脑袋看了一眼,随后摇摇头。
“第一届那年好多人都没参赛,准备也不齐全,铁人科目都没有,只有一些军队传统科目,项目不够,好像把四百米障碍都搬来考了,好多人练都没练过,第二名也不算什么。”
“啧,那更猛啊,那时候,纯体能科目比较多吧这个是不是得给他加点负重”
胡队长沉吟道“嗯看看再说吧,咱们培养的是综合性人才,能进这个培训班的不乏猛将,就怕体能达不到,还瞎往这里送的,咱们只能退回。
能加负重的,自然好,当然,智力也是关键因素。”
“对,我看上一期的周怀进步挺大,进班的时候”
一人正说着,又被打断。
“我擦,列兵胡队,我们这儿不是不收义务兵吗”
“呵呵,方淮是吧”胡队笑道“你们见过,北川,那个突击队的副队长”
“他他是列兵擦,是挺狠啊,拿过贵州总队比武第一。”
“呵呵,贵州总队他们每年比武有两届,水分偏高,一期的何志军也是第一,还是全国第三,硬扎一些。”
胡队听到队员轻松地笑声,摇摇头“别小看他,奎礼,这人你来盯。”
黑士官一口一个小橘子“这人,前两天有人打电话到我们办公室关照过,说脚最近受伤了,大概意思是让我们注意一下他的伤势我听那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让我们放水,还好不是陈庆钊接的,要不肯定要骂娘了。”
说着,似乎在学着什么人讲话一般,跟个大妈似的指着空气,阴阳怪气,尖声细语道
“脚伤了还弄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我们这里最重要的就是走路不是来体验生活的关系户,关系户好好的部队,就是让关系户搞垮的”
“哈哈哈哈”
一帮人笑抽抽了。
“擦,陈庆钊有这么讲过话吗他平时基本不讲话的好不好”
奎礼呵呵一笑,又开始剥橘子“我讲的是他的心声你看吧,他要听说这事,肯定没有好脸”
胡队长却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下,道
“脚伤了干什么伤的”
奎礼摇头“没说,重庆总队打的电话,咱们借着人家的地盘,总得应承两声吧。”
胡队长皱了皱眉。
贵州总队的人,重庆总队打电话,家里应该有点关系。
那就不知道他“看到”的方淮,是不是被人“刻画”出来的方淮。
“那就看看再说吧,这人还是你来盯。”
奎礼快人快语地道“怎么盯三温暖人脚都伤了,来了给打洗脚水泡脚不”
大家又是一阵笑。
胡队长睖了他一眼“下马威”
大家正乐着,铁门摇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有人吗”
奎礼又一次走到监控电脑面前,看了看。
又凑近,再看了看。
笑了“胡队,说曹操,曹操到。”
方淮站在门口,有点懵b。
这特么啥破地方
一个比他家看着还烂的地方,外面破也就算了,门柱边上,南川xx街道消防中队的字迹还没铲干净,依稀可见,要不是旁边那块“西南片区培训中心”的牌子,都特么以为是被下放到什么郊区中队当差来了。
本来报道的时间是今天下午。
方淮起床跟杨少倾打了个腻歪的电话后,感觉着实有点无聊,便拿出新买的笔记本,把集训地址附近的训练场,地况,辖区中队啥的,都查了一遍。
毕竟这个培训,听着挺玄乎的,多点准备比较好。
但关于消防,这年头网上的信息也不多,一个是互联网信息技术不够,还有,毕竟是部队,大多信息都在内网上。
左查右查,也觉得没太多有用的东西了,便决定,提早报道。
酒店呆着也没啥意思,还不如早去早了解。
但,看到这个破破烂烂的集训地点,方淮有点后悔。
这特么铁门都锈了,摇两下,手上都起红印
早知道,还不如在酒店多休息会呢
“有人吗”
方淮再次摇了摇门。
“来了”一个黑壮汉表情有些不耐烦地走过来,开了门。
这次,门没再锁上,索性给拉开了。
“下午五点报到,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方淮立正敬礼道“班长好莪是贵州总队的方淮因公干外出就在附近,所以结束后前来报到”
休假是不能提的,毕竟是违规休假,他一个义务兵,正常就没有假。
但方淮的一番精心措辞,却没有让黑士官露出笑容。
“你一个列兵,公干公的什么干”
方淮滴水不漏“报告是我中队的改造事宜,不便透露”
他们就是打电话问也不怕,老子就是负责人,我说有就有。
黑士官听到这话,果然也没再问,背起了手,往里走。
“进来吧,跟我走。”
黑士官带着方淮,到了一楼的一个房间,上面挂了个手写的潦草牌子。
一班。
里面,跟特么个简易工棚似的,屁大点空间,6架床,还是上中下铺。
方淮再次懵了。
我尼玛,我想回酒店。
黑士官却严肃道“报到了,就在这里待着,哪也不许去,包摆地上,随便找地方放,中午会有盒饭送进来,我会叫你。”
“班长,上厕所怎么办”
“旁边。”
方淮无语道“能搞搞训练不我出来几天没训练了,想热个身,我看那边有单杠。”
黑士官再次不耐烦了“话太多了,叫你待着你就待着。”
说罢,走了。
方淮看着他的背影,脸不住抖了抖,刚放进兜里的手,又抽了出来。
这是培训吗大哥,你一个临时单位,把老子关在这儿像坐牢似的,好吗
我还特意买了包好烟,准备边散烟边聊呢
四周的环境
没环境,就只有铁架床,进门发现,墙角有张桌子。
训练塔差不多近在眼前了,都看不出使用的痕迹,上面连个绳都没有。
整个房间里,也是一股陈旧的味道,摸了摸床架,居然还有落灰。
墙角的烂桌子下面,居然还有个死老鼠
方淮麻了。
今天阳光不太强,上面二楼的沿还把里面挡住了,房间有点暗。
开灯,开灯。
“啪。”
“啪。”
“啪。”
没亮。
“我尼玛电都没有”
方淮感觉吐槽值都快积满了,很想大骂。
这特么什么垃圾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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