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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司
    薛蟠说他被冤,但他平日便不是个省心的,薛宝钗也不敢就信的。便令人立了屏风在这里,又传了那日跟他出去的人,细细盘问,果然都是一样的说辞,这方知道薛蟠果真没有说谎。

    于是便回头同薛太太说“妈知道哥哥的为人,虽鲁莽些,却不是个没担当的,可见是那家人奸猾。”

    薛太太最是个没主意的,又拉着薛宝钗的手落泪“那家人无赖,也是他平日爱惹事,行事不谨慎的缘故,才叫人钻了空子。如今你父亲去了,只剩我们孤儿寡母的,叫人家告了状,可怎生是好”

    薛蟠孝顺,见薛太太哭的厉害,起身便要出去,“父亲去了,妈还有我。妹妹照看好妈,我这便将他们打出去。”

    薛宝钗忙叫住他“哥哥莫要太过冲动。就是因为你平日喊打喊杀的,才叫人找上门来,怎么还是这般鲁莽”说着便看旁边候着的人,“叫他们去官府告去,哥哥只要没做过,咱们就不怕”

    薛蟠知道他妹子是个聪慧的,也多愿意听,闻言便回来,嘴里还犹自嘟囔“他好好地回去,还要同我争丫头呢,柳兄弟便可作证。”

    薛宝钗看他一眼,又同薛太太商议“既哥哥说的那位柳公子是姨妈家里派来差使的,妈不若给姨妈同舅舅去一封信,问问情况也好。”

    薛太太如梦初醒,忙命人备了纸笔,将事情细细写了,送到京中。

    薛家在金陵本就如“地头蛇”一般的,虽说如今薛家主去了,看着有些没落,却也不是寻常人家。况,薛家又与其他各世家联络有亲,金陵各级官员也不敢触他家的霉头。

    在一说,两家人为争一个丫头便曾闹上过公堂,当时的堂官在上面看的清楚,那冯公子虽虚弱些,却也好好的,还同人争丫头的,如今说的叫人打死更是无稽之谈。那么多人看着,自是不会判告状的人赢。

    冯家人见告不赢,不知怎么的,竟想了个极刁钻的法儿。

    他们每日穿了丧服,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跪。如同说书一般,直把薛家说的成了一个仗势欺人的大户,又说那堂官是一丘之貉,偏帮薛家,他家公子倒成了一个切切实实的受害者

    没人理会,他们便成日地去说。若要驱赶,更是成了他话里的恶人,竟不叫他们喊冤竟是叫薛家连同官府都无处着手。

    也怪薛蟠平日便是个不拘小节的,有那不知道的便尽信了。况,这样的事情最是人们爱听的,不过几日,薛家欺压良善的名儿便在金陵流传了开来,生意也渐渐难做起来。

    薛蟠年纪小又不当事的,薛太太是个没主意的,薛宝钗纵是有心,却也碍于是内宅女子,年纪又小,旁人也很不将她当回事。她父母兄长虽疼爱她,却只叫她学些规矩针线,只要她找个好人家,以后帮衬兄长的,并不要她管理家中生意。

    因此,她虽比别人通些,但商场纵横,里面门道多得是,没人领她进门,只凭她自己摸索,哪里能是这些人的对手

    很快薛家便艰难起来,只可怜薛宝钗劳心劳力,也不能力挽狂澜

    正这时,京里来信,说是已经同金陵这边官员打过招呼了,叫他们只管放心便是。又道如今他们孤儿寡母的,在南边没个帮衬,不若回来京中,家人团聚岂不更好

    薛家如今举步维艰,薛太太也看在眼里。再者,她自嫁进薛家这些年,竟没有回过京里,也想念家人。便拿了书信同子女商议,左右生意也不景气,不若便弃了这块,反正薛家家大业大的,去京里也是一样的做生意。

    薛宝钗也是眼看着在父亲走后,家中每况日下,哥哥又不争气。若是去了京里,亲戚们都在,也有个靠山,许是更好些。到时候有舅舅看着,哥哥也能收敛一些也说不定,便也同意。

    薛蟠却是早就艳羡京中繁华,又刚好识得柳湘莲,想着京中这样的人物何其多,竟也是极为乐意的。

    既如此,他们便收拾一番,打点了船只,举家上京去了。

    薛家在南边的生意,也极快的被别家迅速瓜分,这便是后话了。

    却说柳湘莲带着那女孩子一路往姑苏赶去,虽耽搁了些时间,但好在本就不远,不过一日便也到了。

    两人进了姑苏城,先去林府递了拜帖,才在城中寻了一处客栈落脚。

    既已到了姑苏,柳湘莲便问那女孩子家在哪里,要送她回去的。

    只是那女孩子不过几岁便被拐子拐走,连名姓也不尽知的,旁的更不用说了。只知开始还好好的看花灯,后来便不见了父母,只跟着那拐子流离辗转。

    那拐子动辄打骂的,她也不敢再提家乡之事,便是旁人来问也不敢再说的。

    若不是这次拐子被抓,她看柳湘莲又是个仗义的,也不敢就说的。

    既没有头绪,柳湘莲便道“那你一会子好好想想,看可能想起些什么,我明儿去办事,待我回来你与我说,我再送你回去。”

    那女孩子竟是不愿,搅着手里的帕子“我跟着你,我不乱跑,也不乱说话。”

    柳湘莲好说歹说,俱是说不通,只要跟着。

    他想了想,便柔声安抚“你放心,我能带你来姑苏,便不会不管你的。”说着自怀中取出一枚极通透的玉佩递给她,“这是先父遗物,你拿着它,我必不会不回来。”

    那女孩子接了玉佩在手里,半晌方怯怯地点头。

    第二日晨起,柳湘莲安顿好了她,才匆匆往林府而去。

    因昨日递了拜帖的,门上的人便直接迎他进去,“公子且稍等片刻,我们老爷上衙还未回来,吩咐我们好生招待公子的。”

    柳湘莲颔首,随他进去,便见府中管家正在里面候着,见他来了便忙迎出来,“公子恕罪,老爷公务繁忙,怠慢公子了。”

    柳湘莲忙道不敢,与管家一起进去。

    二人寒暄几句,柳湘莲便试探着问“不知先生在这姑苏多少年月了”

    那管家道“我是林家家生,随着我们老爷一同来的姑苏,已有许多年了。”

    柳湘莲便拱手,“如此,我有一事,要请教先生。”

    林管家忙回礼,“不敢当公子这话,公子有事且直说便是。”

    柳湘莲便将十年前有拐子拐了女孩子的事情说了,问管家可知是哪家的。

    林管家摇头,“事情这样久了,却也难查。再一个,我们老爷并不管户政上的事情,所知实在不多。且又是女孩子”

    他面上带着些恻隐,“公子或许不知,民间女孩难养,有许多人家生了女孩不欲要的,便哄着带了孩子出去,卖与人伢子,或是胡乱丢弃,也是常事。”

    若是这样的,便是找得到,也不过是再卖一次。

    说的柳湘莲也凝重起来。

    正这时,便听林海回来了,柳湘莲忙敛了心神,躬身行礼。

    便听一道温和的声音自上面传来“世侄快快请起。”

    柳湘莲起身,便见主位上已坐了一位极俊逸的中年儒生,虽消瘦些,精神却极好。他忙从怀中取出书信,恭敬递上。

    林海收了书信却并未打开,只伸手示意他坐下,细细问他贾家之事。

    然柳湘莲一个外人,别家的事情他哪里知道只能歉意起身,直言相告“学生是受贾家世叔所托来送信,世叔只交代叫我好生看看大人是否康健,回去回禀。并要我传话,以后世叔常派人来送信,大人也多多写信回去,不叫令爱担心才是。”

    林海听他这话,便请他担待,这才启了信来看。

    林海细细看了信,又问了一些京中之事,柳湘莲也将所知的一一作答。

    见他说的清楚,林海便留他“不知世侄如今在哪里落脚,不若先在府中住下,待我打点一番,还托世侄带回京里。”

    柳湘莲却道“大人盛情,原不该辞。只是”他踌躇一番,到底将金陵之事说了一遍。

    林海听了,却道“如此,更应该住到府里。外面鱼龙混杂,你带着个女孩子也不方便。若再叫人冲撞了,岂不是不美”

    见柳湘莲还要推辞,林海不叫他说话,“你替她寻亲也不是一两天的功夫,且你们人生地不熟的,到时有个熟悉的人跟着,也更好些。”

    柳湘莲这才答应了。

    林海便叫管家去收拾客院,又叫在内院也收拾一间,不要再冲撞了。

    柳湘莲忙道“她同我住在客院便是。”

    见林海看过来,柳湘莲忙将那女孩子的情况说了“许是被打的怕了,竟是谁也不跟,大人收拾了,她若不愿倒是浪费了大人一番好意。”

    林海摇头“你们都是男人,她自是不肯的,我寻了妥当人来,她便愿意了。若是实在不愿,再跟着你住也成。”

    于是,便吩咐叫去收拾,又叫管家领了马车同他一同去接。

    好生送了柳湘莲出去,林海却自己在书房发起了呆。

    他只有那一个女儿,如何不疼她

    只是她母亲去得早,自己又没有续弦的打算,实是为她考虑,才将她送到京城叫岳母教养。

    林家虽也是几代列侯的世家,却在子息上向来艰难,那时与贾府结亲也是国公爷一力促成。

    成婚之后,夫人端庄贤淑,风流婉转,人情诗书竟都是极通的,直叫他如获至宝。便是子嗣上面艰难一些,林海知道他家几代都是单传,从来怪不到夫人身上。

    当时夫人新逝,岳母来信要接女儿去京里,有夫人这样的例子在前面比着,林海也是极相信岳母的教养,才放心将女儿送过去,一力交给岳母做主。

    不想,这不过几年,竟与先是大不同了。

    女儿在信中虽都说的极好,但他也知道,为着送一封信费着这样大的心力,可见在府中并不如何自在。

    但他也不能接女儿回来,只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