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纳的妻子有些不太好。”
赛音察浑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刻领着郎善彦去找达纳。
达纳的第一反应就是找来鲁尼,给了儿子重重一耳光“你为什么要靠近你母亲的产房”
鲁尼捂着脸,低下头“我错了,父亲,但母亲生了病,她需要大夫,求求您,让大夫给她看病吧。”
赛音察浑观察着达纳的脸色,将他拉到一边“兄弟,别急着收拾鲁尼,孩子只是担心母亲,神知道了也会宽恕他的,当务之急是弟妹和小侄子的健康。”
赛音察浑能在日俄战争肆虐几年的东北带着一家老小活下来,其口才心智绝非常人能比,尤其传染病本就是非同小可的事情,经过他的劝说,达纳勉强松口,答应让郎善彦去给他的妻子治病。
郎善彦松了口气,立刻去了鲁尼母亲的斜仁柱,口鼻围着纱巾,万分谨慎又细致地检查了这个名叫雪玫拉的女人的健康。
情况不太妙,的确是猩红热。
但传染病总要有个源头,根据鄂伦春人的规矩,照顾产妇的是她娘家那边年长的妇女,而鄂伦春人同部落内不婚,所以雪玫拉的母亲特意从其他部落赶来照顾她。
经过询问,雪玫拉的母亲承认,他们的部落在送走一队谙达后,的确有那么几个人生了病,还死了一个人。
郎善彦连忙为这名老人检查,发觉她的确有红疹,只是症状很轻微,的确,不是每个感染猩红热的人都一定会病重将死,但对才生产过一个孩子的雪玫拉,以及她的孩子来说,这项疾病就是致命的了。
郎追就知道雪玫拉和她的孩子现在很危险。
在青霉素诞生之前的时代,产妇死于猩红热太常见了,新生儿得了猩红热还会出现溶血病,如果那孩子已经出现溶血病,在这个时代就更没救了。
溶血素破坏寄主细胞质膜,直接导致体细胞溶解、消亡,这怎么救轻型的还好,补点葡萄糖等人自愈就行,要是严重的话,那已经超出了郎善彦的处理范围了。
他靠着格里沙,小孩子的手在他的后背抚摸着,像是安抚被蜜蜂蛰了鼻子的波波一样。
在格里沙心里,寅寅一定是被吓坏了,自从他们的通感时间超过20分钟后,就可以用精神体远隔万里拥抱彼此,格里沙很庆幸他能拥抱寅寅。
但郎追没什么悲伤和恐惧的情绪,他在金三角开了十年刀,心早就又冷又硬了,只是被安慰的感觉很好,也就顺着格里沙。
等格里沙下线,知惠上线,郎追摊开一张纸,开始教知惠写字。
幸好汉字曾是朝国的官方文字,知惠学汉字是没毛病,别看朝国那边现在是用谚文,并主张逐步废除汉字,但谚文作为文字并不完整,无法描述所有事物,导致一些文件上还得补汉字做备注,知惠说不定以后还能比那些只学谚文的人看懂更多古书籍呢。
如今知惠是一天20分钟的课,郎追给她识字的课本也是汤头歌、脉诀之类的,
再教她辨识药材,一些急救常识,技多不压身,郎追也期待着和自己通感的孩子们不要轻易死去,因此把知惠半医生半护士的教着。
教到一半,郎追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南丁格尔现在还活着呢。
这位女士的眼睛因过度操劳在他们出生前一年,也就是1901年失明,但在两年后,也就是1907年,南丁格尔还发起建立了国际红十字会。
直到1910年,南丁格尔去世,享年九十岁,也算好人长命了。
郎追顺口科普了一下南丁格尔是谁,她是马恩列里的老马亲口赞叹过的女性,是护理学的祖师婆婆,以其品德和能力而成为民族英雄的存在。
“知惠,你知道南丁格尔吗”
“南丁格尔”
“嗯,她被称为提灯女神,对于那些身陷病痛而被她的护理拯救的人来说,她就是活着的神。”
知惠觉得不可思议“她是女人,却得到了这么伟大的成就。”
郎追抱膝“她也是突破重重障碍才走到这一步的,世道如此,女人要获得什么,总比男人难得多,知惠,我教你这么多知识,不是为了让你追求伟大,但知识是翅膀上的羽毛,有了好的翅膀,以后不管是飞去很高的地方,还是逃离自己讨厌的地方,都会方便一些。”
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世界是很残酷的,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啊。”
知惠懵懂地回道“欧巴,你说的好复杂哦。”
郎追慈爱道“你长大就懂了。”
知惠“欧巴,你能不能不吃蒜啊,有点熏。”
为了杀菌,郎追一直在啃赛音察浑父子带进兴安岭当路菜的腊八蒜,见知惠不适应,他忙转身去喝水散味。
“不好意思,哥忘了屏蔽嗅觉了。”
傍晚,郎善彦回到斜仁柱内,表情不太好,见到郎追时还是硬挤出一个笑“寅寅,饿不饿,阿玛给你带了狍子肉回来,沾着盐吃特别香。”
郎追问道“鲁尼的妈妈和弟弟病得重吗”
郎善彦的脸色不太好“很严重,鲁尼的妈妈喉咙里溃疡了,我给她喂了七蛇丹,但愿不会留后遗症吧。”
而那个新生的男婴,他自出生就带的黄疸始终未褪,而且他的肝脏、脾脏只需要触诊,就可以确定肿大到不正常,身体已经开始出现水肿,病情发展到这一步,郎善彦是没法子了。
郎追握住郎善彦的手“救不了那个弟弟了,是吗”
郎善彦看着他,缓缓摇头“阿玛救不了。”
郎追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阿玛,我抱抱你吧。”
年轻人,想开点吧,人生还长,让你糟心的事多着呢,但你的寅寅总会陪着你的。
唯一令人庆幸的是,因为雪玫拉的产房离部落较远,也没有其他人去探望她,因此部落里无人染病,倒是雪玫拉娘家的部落爆发了猩红热,郎善彦又骑着马去那边给人们看病。
郎追被寄放在达纳的部落里
,每天欣赏花开花落,吃酸甜的野果,吃烤鱼、狍子肉、野猪肉。
只有鲁尼还在照顾母亲,他不让妹妹们靠近妈妈的斜仁柱,怕她们也感染疾病,郎追看他不容易,好心送了他半罐蒜“让你的母亲经常吃蒜,你也吃,可以让病好得快点。”
鲁尼眼眶红红“寅寅,我弟弟可以吃吗”
郎追无奈地回道“他太小了。”蒜只能杀菌,又不能治溶血病。
过了几日,部落外的斜仁柱里传来凄厉的哭嚎,部落里的小孩子都远远地看着那边。
那个出生不到20天的孩子走了。
雪玫拉第一次走出产房,她抱着一个小包裹,凄惨地哭着,鲁尼冲过去,帮着雪玫拉将弟弟埋在了一处山坡上。
这一日,达纳没有出去狩猎,只是躲在他的家里抹眼泪,他的两个女儿依然在做家务,她们用桦皮制作器具,去河边捞鱼,煮饭,洗衣服。
郎追坐在河边的草地上看她们忙活,戴鹏坐在郎追身边“达纳和雪玫拉有过六个孩子,活下来三个,不算少了。”
“我阿玛额娘生了我和布耶楚克,我们都活了,我很感激他们,你的阿玛额娘只有你一个,你很健康,他们也很了不起。”
郎追应了一声“嗯,我会活到很大的岁数,以后给我阿玛妈妈养老的。”
他现在的目标就是带着父母活到49年。
戴鹏朗声笑起来,揉了揉郎追的头发“鲁尼说,等他娶了妻子,一定让妻子在家里生产,他亲自照顾她,达纳都被气到不想理他了。”
埋葬了最小的孩子,雪玫拉继续休养,许是鲁尼照顾得好,许是蒜吃的够多,她撑过了猩红热,只是越发虚弱。
郎追等着阿玛回来,就要和他离开兴安岭,出来这么久,他有点想妈妈了。
就在郎善彦回来前一天,鲁尼来找郎追,他和戴鹏拉扯着,戴鹏按着他的头又说了一串话,他才走过来,用生涩的汉话说“寅寅,带你去骑马。”
郎追不解地看着戴鹏。
戴鹏解释道“他很感谢你给了那么多蒜,治好了雪玫拉,所以要教你骑马。”
郎追哦了一声,顺从地跟着他们离开斜仁柱,鲁尼牵来一匹雪白的小马,扶着郎追坐上去。
鄂伦春人是马上民族,他们的马很多,鲁尼也有三匹马,这匹小白马是最温顺的。
“走了。”鲁尼低声说了一声,牵着马小跑起来,郎追握住缰绳,努力坐稳。
戴鹏骑着他的黑马跟在一边,提醒道“寅寅,放松,腿夹紧。”
小白马跑得不快,郎追近半年的马步也没白蹲,他适应了一阵,勉强坐稳,鲁尼就开始和戴鹏一起教他如何握缰绳,转向,走、停。
如此学了一下午,鲁尼也骑上自己的马,背上一杆猎枪,带着他们往林子深处走。
他们到了一棵非常高,非常高的大树旁,郎追觉得这棵树说不定有上千岁,因为它太粗壮,太高了,郎追很努力地抬头,也看不到它的顶端。
鲁尼跳下马,在这棵大树的周围翻了一阵,捡起一颗圆润的石头,递给郎追“神祝福你。”
郎追接过,将他身上驱虫的药囊摘下来,这玩意郎善彦包袱里还有好几个,他递给鲁尼“也祝你健康,鲁尼,你会成为一个好汉子的。”
鲁尼笑出一口白牙,又向戴鹏伸出拳头“谙达。”
戴鹏与他对拳,郑重道“谙达。”
这一日,鲁尼骑着马带他们走过崇山峻岭,带他们去看了最大的树木,最清澈的湖泊,让部落里最英勇的猎犬为他们抓了一只兔子。
郎追知道,这个孩子尽最大的努力,感谢着救了他母亲的自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