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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你可知她们为何会那么熟练”

    “嗯”

    盛拾月抿了抿唇,露出有些稚气的羞窘,牵着宁清歌的手收紧,捏了捏对方指腹,才道“我以前总会因射不准而闹脾气,曲姨她们就这样哄我。”

    此刻已是黄昏时刻。

    远处的晚霞沉甸甸地压向山林,绿叶被染成金灿灿的模样,被风一吹,就好像层层金片在闪动,掀起旁边溪水。

    因在路上耽搁许久的缘故,入林时就已经不早,猎完那只野猪后,众人就寻了个接近溪流的地方,烧火搭营,准备休息。

    盛拾月自然不用操劳,曲黎她们也不敢让这祖宗操劳,生怕这家伙反手点了营帐、刀捅了手,直接赶着她去别处溜达,不要跑远就好。

    于是这人偷了个闲,牵着宁清歌顺着溪流,慢步往下。

    闻言,宁清歌笑了下,橙光落在她眉眼,将清冷五官柔和,唇角勾起缱绻的温柔,便道“怎么射不准也闹脾气”

    盛拾月眼神不自觉往别处瞟,嘀咕道“谁让那箭歪的。”

    声音越说越小,想必也是知道自己胡搅蛮缠,射箭不怪自己,反倒怪起箭。

    她话音一转,连忙挽回自己所剩无几的面子,便道“那都是之前的事了,我后头苦练了半个月,虽说不能百步穿杨,但起码也能射到猎物身上。”

    许是有叶家血脉的缘故,盛拾月在习武方面的天赋极佳,只是平日懒散,不肯劳累,但只要稍努力一两个月,就能抵得旁人一年苦练。

    说起这个,宁清歌又想起前几日的事,她起初是从外头请了师傅来教导盛拾月,练了快一个月,曲姨才特地寻她,说那师傅的功夫一般,还不如她亲自教导。

    宁清歌不是不明白,能被武安君看中,亲自安排在盛拾月左右的人,曲黎必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只是担心她太惯盛拾月,舍不得盛拾月劳累半点,所以一直未提。

    而曲黎看出她的迟疑,便再三保证一定会对盛拾月严厉,不纵容她撒娇偷懒。

    如此,宁清歌才松口同意。

    思绪落在这儿,宁清歌不由抬起相牵的手,大拇指在虎口处划过,已能够感受到些许薄茧。

    她眉眼越柔,轻声道“殿下这些日子辛苦了。”

    宁清歌最会哄人,不是旁人或敷衍、或随口一提又或是让人不自在的疼惜,她眼帘半垂着,浓且卷的睫毛盛着霞光,随着轻颤,波光粼粼的光就落下,坠入如墨玉的眼眸中,像叹息又像是自责。

    盛拾月不由缩了缩指尖,呐呐道“没事,我平日都有带护腕。”

    盛拾月这会所说的护腕,不同以以往佩戴的那种只到手腕、如圆筒一般束住衣袖的护腕,而是在此基础上,用牛皮延长至整只手,好像手套一样,护着虎口、指腹,不受弓箭摧残。

    她说这话,本是想宽慰宁清歌,让她不必担心,可话一说出来,反倒像是卖惨,隔着一层牛皮都能磨

    出茧,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大的苦。

    盛拾月连忙补充了句“也不算辛苦。”

    她话音一转,又道“宁望舒你给我请几个夫子吧。”

    “嗯”宁清歌有些诧异。

    这人又道“我上午习武,下午念书。”

    她眼神偏移一瞬,说话又开始结巴起来,磕磕绊绊道“我、我说了要护你,不是一时兴起的胡话,望舒我、我是认真的。”

    她这话说得极乱,宁清歌却听懂,肉眼可见地愣了下。

    盛拾月反抓住对方的手,握在掌心。

    明艳眉眼还残留着一丝稚气,映着斜阳的眼眸认真,是独属于少年人的赤忱,她又一次重复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一向游刃有余的丞相大人,骤然失了语,像方才在马背上一般,嘴唇碾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也不能像在之前一样以人多为借口躲避。

    见对方没有回答,盛拾月不免有些急切,上前一步就道“宁望舒,之前她们都在旁边,不是很适合说这些话,所以我匆匆就结束,但之前我所言的每一句是出自真心。”

    “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护你,但也不算太迟,我再努力些,明年就让小姨上折请陛下封我为王,而后就可以同六皇姐、八皇姐一样上朝议事。”

    “虽然一时还说不上什么话,可他们也不敢当着我的面欺你。”

    留给盛拾月思考的时间不长,这已是她能想到的全部。

    宁清歌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者在这一刻,什么话都显得逊色。

    唯一能让成年人失去分寸的,永远只有少年人的无畏与莽撞,她们不懂虚与委蛇,也不知假意敷衍,只知心上人。

    “小九”宁清歌喊了一声。

    盛拾月有些不自然,想假咳缓解尴尬,又止住,最后微微低头弯腰,忍不住拉着宁清歌靠向自己。

    发丝垂落,被微风吹得摇晃,盛拾月稍偏过头,宁清歌眼帘轻扑。

    正要触碰之时,宁清歌眼神一偏,声音骤然严肃,便道“小九,那边有人。”

    盛拾月一愣,还以为是曲黎那些个不要脸的东西偷偷跟上来,可视线往旁边一瞥,瞳孔顿时一缩。

    这是

    “那个新晋武状元”盛拾月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旁边并不算宽阔的溪流中,有一人仰躺漂浮在其中,好似已昏迷不醒,身上衣衫凌乱,左腹被刀刃划开,翻绽皮肉将周围水面全部染红,看起来十分骇人。

    再看远处,似有人在后面追赶,惹得林中群鸟拍翅四散。

    “救人,”宁清歌当机立断。

    话音刚落,盛拾月便吹起口哨,一直在上头盘旋的震风瞬间落下,她当即就道“去,将她们喊来。”

    追兵紧追在后,晕倒的人又极沉,即便她和宁清歌费尽力气,也无法拖着她走太远,还会留下明显痕迹,不如先叫人,若追兵赶上,见她们人多,也不敢

    轻举妄动。

    震风叼着她的玉佩,便拍翅飞起。

    而盛拾月则转身、几步走到溪流边,伸手就扯向那人肩膀。

    幸好这溪流虽不宽,水却深且快,能让人浮起后,以极快速度往下漂,并将血水稀释,这才让武状元逃脱了追捕。

    可也是因此,让救她的盛拾月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对方的半个身子扯上岸,宁清歌也帮忙扯住对方手臂,可不知是不是伤口撞到河岸的缘故,那昏迷不醒的人突然闷哼一声,直接一口血吐出,面色更加苍白。

    见状,盛拾月两人也不敢再乱扯,只等树林中传出急切马蹄声。

    “殿下”

    曲黎等人慌张赶来,即便是皇家猎场,也见不得十分安全,甚至因为一年只开几次的缘故,野猪、老虎等猛禽极多,所以众人还以为她们遇到什么危险,叫震风赶来求救,一时间连锅碗瓢盆、帐篷猎物都不要了,急匆匆就提刀骑马赶来。

    直到冲到两人面前,看见她们平安无事后,众人才松了口气,随后眼神一扫,又看见那人,迟疑道“殿下这”

    盛拾月顾不得多说,便招手道“先救人。”

    一行人连忙听令,叶赤灵带人,叶流云扫尾,处理残留痕迹,不过片刻,一行人就回到营地。

    因离开那日,徐三痴醉倒在赌坊中的缘故,众人并没有将她带来,而此处距离猎场外围极远,武状元伤势又重,恐怕还没有赶到,武状元就先颠簸失血而死,所以只能让曲黎就地寻些草药,再用军中的粗糙法子,将她伤口缝住。

    再过一刻钟,天就彻底黑下来。

    营帐中间亮起熊熊篝火,方才猎杀的野猪,已被分解成块,置于火上烤制。

    因盛拾月难伺候的缘故,这烤肉十分考究,先是切成薄片,再用香料腌制一遍,再边烤边刷上之前寻来的野蜂蜜,随着不停翻动,香气涌出。

    不过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另一边。

    从方才她们回到营地开始,周围就一直有人在来回搜查,阵阵马蹄声震得地动山摇,直到天黑了,还不肯停歇,甚至点起团团火把,到处翻找。

    只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方才投向远处的视线都转回,众人对视一眼后,便默契地看向火堆。

    翻肉的翻肉、填柴的填柴、盛拾月靠坐在宁清歌身边,拽着她的手,在上面写字涂画,还要宁清歌猜她写了什么、画了什么,宁清歌猜不出来,她就鼓着腮帮子说你一点也不了解我,一时看去,倒是各有各的忙碌。

    屈钰来时,便是看见这样的场面。

    她面色稍沉,很快又挤出一丝笑,翻身下马,就抱拳道“九殿下、丞相大人深夜唠叨了。”

    宁清歌想起身,却被盛拾月拽住,脑袋懒洋洋往对方肩膀上一靠,用熟悉的轻佻语调开口“屈典仪这个时候不在营地待着,跑我这儿做什么”

    她突然勾起唇,笑道“难不成是我的烤肉太香了,竟将屈典仪都吸引过来了”

    看似毫无威慑的话语,却让屈钰一下子黑了脸。

    这届武举意外错过,下一届武举不知在何时,毕竟如今陛下年事已高,已出现病弱之态,若是中途意外驾崩,使新帝登基,这三年一次的武举便会再往后延,要等新帝登基后的第三年才会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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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那时,屈钰都快三十多,就算侥幸得了武状元,也没有多大的实际作用,于是,太尉大人就设法给她安排了个京中武职八品典仪。

    对于寻常人而言,这已是极好的职位,但对于曾经被人吹捧,自认为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女而言,这八品小官实在太小、太不起眼,以至于她不许身边任何人提起。

    如今倒好,作为直接导致她参加不了武举的原因的盛拾月,一口一个屈典仪,岂不是在往她伤口撒盐、倒辣椒水

    也难怪她如此失态。

    可屈钰只得强压下这口气,牵马上前道“殿下说笑了,某白日里瞧见了头黑熊,本想领人将它围杀,却不料被这些没用的东西放走。”

    为显得真切,她还故意往后一瞪。

    盛拾月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她身后,小小一个八品典仪,都快比得上皇嗣出巡的架势了,身后全是身强体壮的护卫,隐隐透着股凌厉之气,像是行伍出身。

    “殿下也知受伤的黑熊最是恐怖,万一发狂伤到旁人,岂不是某的过错所以某不敢耽搁,连夜搜查,必然要将这黑熊找出。”

    盛拾月听得头疼,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开始咬文嚼字起来,明明上一次马场还不是这样,可下一秒,她就瞧见屈钰往宁清歌这儿偷偷一瞥。

    盛拾月顿时被气笑。

    也不知道是宁清歌魅力太大,还是她毫无威慑力,谁都要来惦记她夫人。

    想来上次马场之争,可不只她抢了屈钰风头的一个原因,这宁清歌嫁于她的事,恐怕也要算入其中。

    屈钰继续道“只是我们把这周围都翻遍了,也没见那黑熊的身影,只能”

    “只能去搜旁人的营帐”盛拾月接道。

    她讽笑出声“屈钰你编个谎话也不动动脑子,怎么我还能把一头受伤的黑熊藏在营帐里,让它安安分分一动不动”

    “你倒还不如说你丢了东西,怀疑是我偷的呢”

    盛拾月随手接过旁边人递来的烤肉,说完就低头吹气,好像面前的屈钰还没有眼前这个烤肉重要。

    屈钰闻言更气。

    理由

    她堂堂太尉之女需要什么理由寻常人都不需要她开口,直接就掀开营帐让她检查,若有不配合,直接打一顿就是。

    她也就在盛拾月这儿,需要废点口舌。

    被一而再再而三激怒的屈钰,终于按捺不住火气,冷声道“情况危急,劳烦九殿下配合。”

    “我不配合又如何”盛拾月将吹凉的烤肉递给她宁清歌。

    自盛拾月将她按住之后,宁清歌便一直低垂着头、不出一言,让人不禁忽略她的存在,直到此刻,她才有了动作。

    众人视线不由落在她身上,莫名有些紧张。

    毕竟她们再怎么闹腾,也不过是一群仗着长辈权势的小孩在胡闹。

    而宁清歌才是手握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一位。

    屈钰咽了咽口水,直到想到自己的那位太尉母亲,才重新站直了身子。

    而宁清歌却好像置身事外,只低头咬住那一块烤肉。

    给足了、说要护着她的盛拾月的面子。

    这举动明是在哄盛拾月,可屈钰却误会,还以为宁清歌碍于她母亲,不想参与其中,腰杆瞬间更直了,喊道“请九殿下不要让某为难”

    盛拾月眉梢一挑,这下连话都懒得多说,直接喝斥道“滚”

    随着声音落下,曲黎等人直接站起身,冷眼看向对面。

    屈钰身后人不由握住刀柄,露出警惕之色。

    篝火中的木材塌落,发出“嘭”的一声,火星顿时向四处溅出,气氛变得剑拔弩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