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陆白天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呆呆站在门口没有进来,许黎明自顾自打开灯。
小小的卧室和上次一样散发着洗衣粉的清香,床上的床单被罩刚刚换过,鹅黄色的床单还有阳光的痕迹,被子叠成方方正正的方块。
床单洗得有些掉色,但也让其更加柔软。
窗台上之前摆的野花已经没有了,换成一株多肉,放在一个塑料瓶剪成的小碗中。
眼尖的许黎明发现,床头之前张贴的电影海报换了新的,最显眼的地方,贴了一张情书。
“可是这里太小了”陆白天挪着步伐走进门,为难得直搓衣角,“你睡不好的。”
“不小啊,上次不是睡过么”许黎明说,她指了指一尘不染的地板,“我睡地上就行。”
“不行不行不行。”陆白天连忙摆手,她怎么可以让许黎明睡地上呢
“那我睡沙发。”许黎明抄着手坐下,手臂撑着床沿,将锁骨上方撑出两个浑圆的窝。
仿佛厚脸皮已成为一种习惯,含笑道“外面太黑了,我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她抛出了个令大部分人都无法拒绝的理由。
陆白天当然更没法拒绝,她眼睛急切地眨着,最后只得期期艾艾同意“客厅照不到阳光,很阴的。那,那我睡地上好了。”
“不行。”许黎明摇头,“是我非要留下来的,我睡地上。”
“我睡。”陆白天低头。
“我睡。”许黎明坚持。
陆白天不再说话,许黎明以为又把人惹哭了,忙松了口“那我们一起睡床上呗,你这床没有很小。”
陆白天闻言一口氧气没吸进去,在原地僵了许久,憋得脸和脖子一起充血。
“你怎么了”许黎明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陆白天这才猛吸一口气,胸口开始剧烈起伏。
“不不不不行。”她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视线绕着许黎明四处乱躲。
和许黎明一张床,她想想都要晕过去了。
“好吧。”许黎明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害怕,了然点头,“没关系,毕竟我是你介意也是正常的。”
“没关系,我刚才是逗你的,我不怕黑。”许黎明宽慰地拍拍陆白天的肩膀,抻着腰肢起身,“我回去睡就好,不打扰你啦。”
她抬腿想走,然而手腕却被一双温热的掌心握住了,扭头一看,女孩正双手攥着她手腕,重心向后倒,伸长双臂扯住了她。
慌慌张张解释“我没有介意。”
她很快又开始咬嘴唇,慢慢将手松开。
“我去给你拿被子。”她说,然后绕过许黎明,踢踢踏踏跑开。
许黎明站在原地,笑得很坏。
陆白天拿来了另外一床干净被子,和之前许黎明穿过的睡衣,睡衣没有再被别人碰过,有着和床单上一样的洗衣粉香味。
许黎明换衣服
的时候,陆白天就借口有事出去了,等许黎明换好,她才沾着夜晚的凉意进门,递给许黎明一袋子崭新的洗漱用品。
我在楼下小卖店买的,你先凑合用。她轻声说,眼镜反射着明明暗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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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许黎明洗漱过回来后,陆白天已经紧贴在了床侧,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个蚕蛹,只露出双眼紧闭的脑袋。
眼镜摘掉后的脸颊小小的,弧度流畅的下巴缩进被子,闭着眼更能看出睫毛的浓密。
郁郁葱葱盖住了一小片红晕。
许黎明看着她的眼神闪了闪,最后没动声色地躺下,拉过被子放在胸前。
“我关灯了”她轻声问。
“嗯。”陆白天有点紧张地说。
灯暗下去后,两人的呼吸更为明显,两个女孩的呼吸声和缓又清浅,在许黎明从未住过的狭小拥挤的房间里紧密纠缠。
好香啊,许黎明脑中飘出个念头,陆白天身上的味道不断钻进她的领地,像是勾引着她去探寻。
勾得心痒痒。
不同于香水的味道,那是一种很淡很淡,很隐秘的香气。
是树林中最难寻觅的那一簇花香。
“你睡着了么”许黎明轻轻问。
“没,没有。”
许黎明斟酌半晌,忽然开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贴着墙的女孩绷紧了身体“什么”
“就是”许黎明翻了个身,“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液”
陆白天松了口气“呃六神。”
“那不是花露水吗”许黎明抬了抬睫毛。
“也有,沐浴液。”陆白天小声回答。
许黎明哦了一声,点点头,回头她也买一瓶用用。
看看有没有陆白天身上的这么好闻。
陆白天一夜都没有睡好,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入睡。
身边许黎明的一举一动她都能听见,每动一下,她脑海中就会浮现对方的模样。
轻翻个身,肩上的被子滑落到身后,一侧的发丝散落在脸上,又被高耸的鼻峰阻挡,呼吸均匀。
圆润的肩头松弛地垂着,洁白的睡衣下是树苗一样,已经生长圆满的旺盛身躯。
许黎明的手臂很长,也很漂亮,因为床很小,所以它几乎贴着她的腰,只需轻轻伸手,便能将她整个人拽进臂弯,霸道地拥进柔软安全的怀抱
陆白天翻了个身,面对墙壁蜷缩起身体,远离那些不切实际的肮脏的幻想。
将自己团得越紧越好。
陆白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当她醒来已经是中午,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床上似乎还残留着许黎明的温度。
她将手伸向床单,发呆了很久很久,这才默默从床上爬下去,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懒觉了,这么晚醒来对她来说十分不习惯。
许黎明的被子和睡衣都叠好了放
在椅子上,最顶上是一张纸条,用飞扬的字体写着。
我还要赶作业先走啦,手受伤就不要做饭了,给你买了午餐当做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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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白天拿着纸条推开门,迅速跑出卧室,昏暗的客厅被门缝的光撕开一道缝隙。
茶几上放着一个巨大的外卖袋,拆开封口,里面是丰盛的四菜一汤,和一叠精致的糕点。
陆白天小心地将纸条放进口袋,然后一样一样摆出那些饭菜,等摆了满满一桌,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这才步伐轻快地,轻轻去敲女人的房门。
“妈妈,吃饭啦。”
许黎明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擦着滴水的头发走出卫生间,一会儿抬左手一会儿抬右手,满脸不解。
躺在床上擤鼻子的陶宁一脸生无可恋“不是,为什么我们两个都感冒了,就你没事”
“不知道。”许黎明懒洋洋回答,“可能平时补多了,抵抗力好一点。”
“给你们买了药和汤,起来喝点吧。”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闻自己。
“谢谢你,大好人。”陶宁艰难地爬起来,招呼已经爬不起来的孙沐雅下床喝汤。
见对方一动不动,摩拳擦掌地走向外卖袋“既然你不喝,我就独吞了。”
即使生病了的陶宁胃口还是很好,她一边仰头咕咚咕咚喝鱼汤,一边用余光去瞥许黎明,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
“你到底在闻什么啊买了新香水”
许黎明摇摇头,她不解地将手伸向陶宁“你闻闻我身上香吗”
“变态啊”陶宁睁大眼睛,护着胸口往后躲,“我告诉你,你别有非分之想,我大学可是要好好学习不想谈恋爱的”
“胡说八道什么。”许黎明懒得理她,走回自己的床铺,看着手里的沐浴液瓶子发呆。
她早上回来时特意去超市买了陆白天说的沐浴露,明明味道确实差不多,但就是没有陆白天身上的好闻。
好像添加了什么不知名的,让人上瘾的东西。
许黎明失望地将沐浴液扔在一旁,问起了正事“室友回消息了吗”
陶宁闻言也正色起来,她拿出手机递给许黎明,笑笑说“回了,我就说笑笑人很好的,听了白天被欺负后的事儿就说愿意帮这个忙。”
“笑笑上学期还在正常上课,这学期说是生了什么病要做手术,一开始请了假,但手术效果不太好,所以现在申请休学了。”
“她说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床位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先和陆白天换一下,远离那些人再说。”
陶宁笑嘻嘻地甩着脑袋“真好,我们寝室终于要热闹起来了。”
许黎明也觉得真好,她接过手机截了个图发给自己,准备拿着这个直接去找辅导员。
陆白天终于不用在那几个人眼皮子下面受气了,又了却一桩心事。
周一的清晨起了雾,教学楼远
远近近地被笼罩在弥漫的雾气中,好像云顶深处冒头的群山▓,本该热烈的阳光被雾气稀释得泛白,但并不像阴天那样昏暗。
陆白天早早地便背着书包来到教学楼,准备提前做完戏剧史的作业,这样等会儿下课就可以去奶茶店打工了。
走进教室时里面只有她一个人,于是她习惯性地坐在了熟悉的角落里,一般来没人会和她同排,可以安静地学习。
于是她拿出a4纸埋头苦写,笔尖触碰纸张的声音伴随着风扇的声响,静谧悠长。
门外的走廊传来陆陆续续的脚步声,以及学生们的说笑,不断有人走进来找座位,陆白天依旧认真地写着作业。
直到身边的座椅被人拉下,发出咣当的响动,她这才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坐到她身边的汤倩和林晚。
林晚坐在外面,她今天穿了件漂亮的露肩碎花裙,一眼都没看陆白天,自顾自拿出书本。
汤倩气呼呼地将书抽出来扔在桌上,状似不经意地抱怨“烦死了,我这几天感冒,昨天本来早早就睡了,结果昨晚有人十点才回寝室。”
“吵得我又没休息好”她有意无意地瞥向陆白天。
陆白天的笔尖顿了顿,知道对方是有意找茬,然而出去的路被两个人堵住了,她被挤在了墙角。
只能不做理会,低头继续写。
她最近早出晚归一直不在寝室,应该没有惹到林晚吧陆白天目光波动。
林晚从鼻腔中发出声好听的轻哼,没有开口。
“晚晚,你和你爸爸和好了吗”汤倩忽然问,她虽然放低了声音,但是这个距离并不影响陆白天将她的话尽收耳中。
陆白天有些写不进去了,笔尖开始游移。
林晚回答“没有,我周末都没有回去。”
“哎,没办法,总有人想抢别人的东西。”汤倩轻声说,“就像总有人想破坏别人的家庭。”
“我最恨这样的人了,破坏别人家庭的都是贱人。”她握紧了圆珠笔,眼中涌动着什么。
“晚晚,你可千万要守住自己的东西,千万不能像我一样,被别人抢走人生。”
为什么忽然开始说这个,她显然意有所指。
陆白天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想知道,停顿的笔尖开始颤抖,在纸张上留下一小块虫子似的蜿蜒。
汤倩为林晚打抱不平有些激动“有些人,别以为会写个剧本就了不起了,就能混出点名气,拿来当做要挟了。”
“平庸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平庸的,凭着这点成绩就想鸠占鹊巢,不可能。”
陆白天本想忍着,但她忽然不想忍了,于是轻轻将笔放下。
“你在说什么”她嗓音有些发颤,却还是开口问。
汤倩对于她的开口有些意料之外,但还是转过身,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在聊天啊,晚晚和她的爸爸吵架了,我在安慰她,听不出来吗”
“我没想要过任何东西。”陆白天紧绷着身体说,“你们聊天不要吵到我。”
“你安慰吧。”陆白天收好东西,轻轻站起身,“我去别的地方坐。”
汤倩和林晚被她骤变的态度弄得有些无措,汤倩看了眼黛眉蹙着的林晚,还是指了指自己脚下的东西,冷冷道。
“不好意思,我东西太多,站不起来。”
“又没有打上课铃,就许你在寝室吵我,不许别人吵你吗”
陆白天手指扣紧了书包带子,长期被刁难的气愤上涌,肩背止不住地颤,额头很快有些发晕。
直到一声呼唤打断了她,于是像春风拂面,瞬间清醒。
抬起头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门的许黎明和陶宁几人正站在桌子前面,陶宁面色不善地打量汤倩,许黎明却紧紧盯着她越发苍白的脸。
“许黎明”陆白天忽然恢复了往日外表的怯弱,她将书包背紧了些,比柠檬还酸的酸味漫过鼻尖,刺激得眼睛发烫。
许黎明麻利地拿过她的书包背在肩上,示意她踩上桌子。
然后伸开手去接,淡淡道“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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