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贾琮忙道。
庞超道“我记得听你说过,蒋玉菡此人是东厂派在忠顺身边的人,且忠顺对其十分宠幸。”
“应该是,从蛛丝马迹看,此人应是东厂高级密探。”
“为何出现在北静王府”
“莫非忠顺完蛋后,东厂又将他派到北静王府了”
庞超摇头道“我一直在反复思忖,今上为何敢兵行险着,以身为饵,钓屠斐等人上当。”
“不是因为李猛倒戈么,今上掌握了屠斐一党的计划。”贾琮道。
“这是出了什么事”另一边尤氏、李纨、探春三人得了信儿,带着众媳妇赶过来。见贾琮也在,忙和他见礼。
贾环接过来一看,见膏子呈白色,也没什么香味,确实不是传说中“膏凝雪莹,含液腾芳”的样子。
宝玉指着他笑道“你倒会挑时候。也罢,我这屋里的东西,你看中了什么尽管拿去,值什么。”
贾环讪讪一笑,不敢再说,他见识过贾琮杀人如麻的样子,打死他都不敢找贾琮去闹。
这会子又调唆我和毛丫头们去闹如今三姐姐管家,你不怕三姐姐你敢去,我就服你”
我一个女孩儿家,知道什么是粉头面头的姨奶奶犯不着来骂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买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呢”
宝玉见他来了,放下书起来,笑道“你不在家收拾行囊,怎么来我这里,可是缺什么东西”
“芳官,始作俑者,念你初犯,我也不打你,只革你一年银米,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至于你们四个,竟敢对家里太太动手,还有没有王法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贾琮冷笑道。
骂道“小淫妇你是我银子钱买来学戏的,不过娼妇、粉头之流,我家里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贵些,你都会看人下菜碟儿
两人商议已定,贾琮便起身往园子里去,准备去看看宝琴,对这瓷娃娃般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他颇有些怜爱。
园子里,贾环住处,赵姨娘、彩霞、彩云等人正一边抹泪,一边替他收拾行装。
贾琮道“先生是说北静王他怎么能知道”
贾琮听了半晌,已明白了七八分,因看着芳官,道“你为何偷梁换柱,戏弄环三爷。”
赵姨娘道“你快休管,横竖与你无干。乘着抓住了理,骂她那些浪淫妇们一顿,也是好的。”
麝月眉头一皱,就要开口讥讽,这尊小鼎价值上万银子,还是老太太亲自赐下的。
这边芳官转身进去,心中不忿,十分看不惯贾环小眼薄皮的做派,想着娘娘赐的东西,宝玉都还没用,哪里舍得给他,因随便另取了两罐给他。
如今他身份不同,分外容不得奴才的冒犯。
彩霞忙道“爷说的是,这个也一样。”说完给彩云使了个眼色,不让她再说,忙把东西收起来。
我也用不着,这是女孩儿搽的,我不搽。我是要当将军的,整天搽脂抹粉,岂不教人笑掉大牙”
如今看来,应是另有一个分量极重之人,为今上了与李猛完全相同的情报,两相印证之下,今上方才敢将计就计。”庞超缓缓道。
这是宝玉爱物,见他拿去也有些心疼,苦笑道“你既喜欢就拿去,你若能就着它读些书,也不辜负了。”
若说没了,又恐他不信,难道这不是好的我便学戏,也没往外头去唱。
旁边有路过的婆子、媳妇都围了上来,一面笑,一面假意相劝,煽风点火,只看热闹。
回了家,贾环献宝似的把膏子拿出来,对彩霞、彩云笑道“喏,这两罐红雪膏,你们一人一个,拿去搽罢。”
贾环忙道“娘,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宝二哥也另给了我两件好的,这事儿算了罢。”
赵姨娘被他这句话戳了肺管子,腾身而起,骂道“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再怕不成这屋里越发有得说了。”因夺过一罐膏子,便往外走。
而忠顺懵然不知,以为他是夏守忠的人,对他毫不怀疑,因此被他轻易刺探出复辟太上皇的密谋,告诉了北静王,北静王又密奏于今上。”
芳官挨了两下打,哪里肯依,便撞头打滚,泼哭泼闹起来。
赵姨娘在一边早听见了,对贾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行径颇为不满,蛆心的孽障,亏得是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顽意儿,有了点好东西巴巴地就送给丫头。
庞超笑道“若要验证,倒也简单,只需请戴内相帮个小忙即可。”
贾环一溜烟跑到贾宝玉院子里,袭人、麝月等忙迎着他。
贾环听说有好东西,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弹起来,笑道“我这就去,这回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必得去宝二哥那里打打秋风。”说完一阵风般跑了。
藕官、蕊官等人吓得哭起来,忙跪下求饶。
贾环不以为意,倔强地道“危言耸听。当年我三哥也没带这什么膏子,还不是好好的
“不,难道今上不怕李猛诈降必定还有些原因,使其对李猛的倒戈深信不疑,方才敢挺而走险。”庞超道。
芳官等心头一惊,只顾磕头,一句不敢说。
宝玉松了口气,道“值当什么,芳官把前儿宫里赐的两罐膏子拿来给他。”
“以前我以为是粘杆处的密报,不过想来此等隐秘之事锦衣卫都一无所知,粘杆处也未必知道。
贾琮瞪了围观众人一眼,冷笑道“不论谁是谁非,这群蠢妇不说劝解,反而隔岸观火,唯恐天下不乱,着实可恶。
贾琮沉吟道“先生这个猜测十分大胆,还须验证。”
笑道“辽东苦寒,听说宝二哥这里有上好的红雪膏,最能防寒,求赐些给兄弟带上。”
贾琮道“事情不大,此风却决不可长没了上下规矩,奴才竟欺到主子头上,这个家还成个家么”
大天白日又嚼什么蛆,这两个丫头哪里不好,整日把你服侍得妥妥帖帖,我看着都十全十美。
都给我带下去,各领二十鞭子,革半年银米。”
登时与赵姨娘滚作一团,抓扯不休,口中喊道“你只打死我们四个就罢”
不是因为两罐膏子,而是其对上下尊卑的蔑视。
芳官狡辩道“因红雪膏没了,怕他不信,才把这个给他。”
按律,仆殴主者,不论轻重,绞。
讪讪一笑,道“这也是好的,横竖差不多,留着擦罢,自是比外头买的高便好。”
你倒挑她们的刺儿,又不是她们的意思,有本事你找你三哥闹去,看一顿军棍不把你屁股打开了花。”
贾环又拿起他书案上三寸来高的玉雕云雷纹三足小鼎,笑道“这小鼎我拿去焚香,正好读书。”
“过奖过奖。”
赵姨娘听了却不伏,似被挑逗的斗鸡般,勃然大怒,骂道“什么下流娼妇,竟欺到咱们头上了,还有王法么”
众人心中一凛,见了来人,慌忙跪下“给国公爷请安。”
彩云也帮着劝道“这又何苦生事不管怎样,忍耐些罢了。”
赵姨娘便气得瞪着眼,粗了筋,一五一十,说个不清。
贾环摇头苦笑“我如今好歹也有官身,三哥时常教导我,怎么好去和一个小丫头撕扯”
赵姨娘拗不过他,只得骂了他两句,随他去了,道“彩霞、彩云,这混账不识好歹,你们留着用罢。”
贾环笑着进来,见宝玉正靠在床头读书,拱手打了个招呼。
贾琮冷笑道“我即刻派人去宝玉房里查找,若找出来,你可知道骗我的后果”
彩云看了看包袱,道“还缺一件儿东西,听说辽东苦寒,冷风像刀子似的刮人,比都中冷多了。
彩霞两人登时红了脸,这边赵姨娘早已骂起来“什么好下流种子
“谢宝二哥,等小弟从辽东回来,也给你捎带些儿土产。”贾环道。
“国公爷开恩。”众仆妇听说要被扣半年月例,都死了老娘般惨嚎起来,早被尤氏等人带来的婆子拉了下去。
彩霞两人又羞又喜,因赵姨娘在不好表露,忙推辞不受。
贾琮缓缓点头,道“明日我就进宫见戴权,顺便见见准公。”
“念你们年幼,情急妄为,又是初犯,我也不苛责,只罚你们半年银米,再有下次,杖毙”贾琮冷冷道。
贾琮道“你们小姑娘家的事儿,我也懒得掺和。别以为我不常过来这边,就不知道你们的事,我人虽不在,心耳神意却时时都在。
庞超道“我猜测蒋玉菡此人恐怕是三面密谍,明里替忠顺办事,暗里是东厂的人,实际恐怕早已投靠了北静王。
宝玉要给东西,你拦在头里,莫不是要了你的了拿这个哄他,你只当他不认得呢
赵姨娘啐道“他是你亲哥哥,从小儿就是个活龙,再好的东西在他眼里也不值一文,打发你两件算什么
宝玉是哥哥,你不敢冲撞他罢了。难道他屋里的猫儿狗儿也不敢去问问不成依我,拿了去照脸摔给她去,吵一出子,也算是报仇。”
赵姨娘见“天兵”到了,哭哭啼啼爬起来,道“琮哥儿,你可要给我们娘儿俩做主啊。”
彩云笑道“这是他们在哄你这乡巴佬儿呢这不是红雪膏,就是寻常面脂。
芳官直挺挺躺在地下,哭得死过去。
贾琮冷哼一声,想起平日里晴雯、金钏儿等人说的芳官目中无人的做派,心中暗恼。
探春忙问缘故。
“这话也不算错。”赵姨娘笑道。
旁边藕官、蕊官、葵官、豆官几个小丫头,见芳官挨打,义愤填膺,也顾不得主仆之分,一起扑上来搂腰抱臂,撞胸绊腿。
彩霞掩嘴笑道“太太,环三爷可比宝二爷聪明呢,阖府上下这许多人,就环三爷入了国公的眼,带挈您也今非昔比了。”
袭人等人心头都有些不舒服,这赤金小船造型别致,做工精细,起码值两千银子。
刚到沁芳亭,便见几个小丫头说说笑笑迎面走来,见她过来都见礼请安。
贾宝玉坐在一边,也不在意,只是含笑看着。
赵姨娘定睛一看,其中一人正是芳官。因邪火涌上心头,伸手便在罐子里抠出一大团膏子,照着芳官脸上摔去。
“对”贾琮一拍大腿,“今儿我见到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却说不上来,原因竟在这里
区区一个戏子,断断不能出入王府内宅,两人必有猫腻。”
芳官哪里禁得住这话,一行哭,一行说“没了那膏子,我才把这个给他的。
袭人微微苦笑,只得寻了来给他。
赵姨娘虽是大人,可双拳难敌四手,被四个小丫头压住,一时竟起不来,只是破口大骂。
贾环将包袱皮儿铺在桌上,首先从博物架上捧下来一艘赤金打造的帆船,道“宝二哥,我此去辽东,看到这船儿,就好像看到你一般。”
芳官被他眼中的冷酷吓到了,腿一软,跪倒在地,磕头道“国公爷开恩,是是奴婢不忿环三爷打秋风,才才把假的给他。”
红雪膏是油脂、蜂蜜、珍珠粉、花汁等做的,带着淡淡红色,我在太太房里见过。”
袭人见状忙拉着她,摆了摆手,给她使了个眼色,如今环三爷轻易惹不起了。
赵姨娘如今得了敕命,最恨人家说她是奴才、姨娘,气得上来便打了她两个耳刮子。
“袭人姐姐,请拿个包袱皮来。”贾环道。
贾环道了谢,看也不看,打包便走。
贾环生怕拿多了被麝月、秋纹等气不过抢夺,见屋里好东西还不少,也只得“点到为止”。
宝玉笑道“那可说好了,我要东珠,正好磨粉给她们做养颜膏。”
因瞪了他一眼,道“混账东西家里有的是膏子给她们搽,你不带上,去了辽东看不把你耳朵冻掉。”
探春、贾环、尤氏、李纨等见他作色,都不敢开口,只肃手听着。
“什么原因”
她如今得了敕命,被贾政扶为平妻,总算过上了太太瘾,不必再站规矩。
“这小崽子总算聪明一回。”赵姨娘欣慰地笑道。
“谢太太赏赐。”彩霞两人这才敢打开来看,同时嗤一声笑出来。
“你这是和谁要的”彩云道。
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
好不好,他们是手足,都是一样的主子,哪里有你小看他的”
贾环听了,不免又愧又急,又不愿去,只摔手说道“你这么会说,你又不敢去。
庞超道“他如何能知道,恐怕就是你能在王府见到蒋玉菡的原因了。区区一个戏子,怎能随意出入王府后宅岂不奇怪”
“环三爷来了,里边请,宝二爷在家呢。”
“罢了我早听说你们这班小戏子拉帮结伙,恃宠而骄,前儿合伙欺负香菱,弄脏了她的裙子,也是你们几个罢”
芳官等人也被吓到了,忙起身福礼。
忽听一声断喝,“干什么还不给我住手”
“好好。”贾环干笑一声,暗道三哥都没你这般奢侈,拿东珠给丫头做养颜膏,亏你想得出来,到时候随便给你几粒珍珠,谅你也分不出来。
贾环大喜,把眼在屋里逡巡一圈,看得袭人等暗暗心惊,知道又要破财了。
宝玉笑道“拿去拿去,不承望你也明白睹物思人了。”
因藕官给了黛玉,蕊官给了宝钗、葵官给了湘云、豆官给了宝琴,贾琮碍于情面,倒不好真个儿罚她们,只能吓唬吓唬。
正要开口严惩,忽见贾环跑过来,道“三哥,本是小事,不值一提,算了罢。”
贾环便将方才之事说了。
贾环笑道“宝二哥知我也,小弟囊中羞涩,许多东西都不齐备,特来请二哥周济一二。”
宝二爷那里有宫里娘娘赐下的红雪膏,防寒护肤最好,爷何不去讨些来带上,横竖二爷也用不了那许多。”
贾环反而没心没肺,嘻嘻哈哈不以为意,调笑道“彩霞、彩云,你们两个哭什么,又不让爷碰,如今爷去了辽东,你们松快了,再不必担心教爷占了便宜。”
四人吓得快尿裤子,慌忙磕头认错,又给赵姨娘磕头赔罪。
你们现在还小,我也不理论。谁若过腻了好日子,反而黑了心肝,小命儿就别要了,不怕死的,尽管作”
“是,奴婢谨遵国公教训。”五人慌忙磕头。
“同样一班进来的小戏儿,看看人家龄官儿”贾琮哼了一声,甩袖而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