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眼前此人竟然是名满天下的风流才子,少年得志的高官显爵,出身豪门的大家公子,更是平定金陵匪患的无双猛将
郁千凝心气儿顿时平复了,似乎这样的人拿自己当丫鬟,也不算轻辱。
无耻下流的混账,还是书香世家的贵公子,竟这般不尊重,随意捏人家那里。
郁千凝跺跺脚,不知是怒是喜是羞是气,啐了一口,把名帖细细贴身收好。
“姑娘,您怎么在这里”一丫头端茶上来。
郁千凝瞪了她一眼,道“给我就行了,你下去伺候。”
“请大家去外面看着,不许任何人上来。”贾琮接过郁千凝奉上的西湖龙井,笑道。
郁千凝幽怨地看了贾琮一眼,乖乖福礼退下。
“阁下素有风流美名,为何今夜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庞超笑道。
贾琮道“只因先生当面,琮哪有心思寻花问柳”
庞超慌忙尴尬摆手“此言不妥,超如何能与郁大家相提并论,阁下休得妄言。”
贾琮哈哈一笑,怕人说我们是好基友么
“闲话不说,言归正传。先生究竟要如何才肯出山但说无妨。
莫提什么心如死灰的话,能说出君子危明主,忧治世。夫世则治矣,以不治忧之;主则明矣,以不明危之无乃使之反求眩瞀,莫知趋舍矣乎,先生一片报国热忱可知矣。
况且,太上皇早已退位,今上圣明,何不以有用之身,干一番事业百年之后,青史留名,流芳万世,岂不美哉”
贾琮盯着庞超的眼睛,诚声道。
庞超沉默良久,忽地开口道“君是想我报效朝廷,还是效力阁下”
贾琮干笑道“琮为国求贤,自然希望先生为朝廷效力,不过这个太上皇曾有旨,永不叙用先生。
故请先生辅佐琮,琮报效朝廷,岂非等若先生报效朝廷一般”
庞超指点贾琮笑道“阁下好生狡滑,以大义诓超,却谋自家私利。”
贾琮忙道“不是这个话。琮实景仰先生魏文贞、狄梁公之风骨,敬服先生管仲乐毅之大才,才数次敦请。
待琮羽翼丰满,先生治国的道理,自然大行于天下。琮决不食言。”
“阁下之言于超远矣。如今天下太平,今上圣明,众正盈朝,治世可期,而超已是衰朽残年,日薄西山。
即便勉力为之,于君有害无益,不若自得其乐罢了。只叹君生我已老,时也命也,非人力所及。”庞超叹道。
“先生此言差矣。据琮所知,姜子牙古稀之年出山,仍助武王伐纣,平定天下;
老黄忠花甲之年追随刘备,屡立战功;郭子仪年近六旬,拜节度使,率兵勤王,收复失地。
此皆大器晚成之人,先生不过半百之年,何谈老矣”贾琮忙把宝钗、黛玉给他准备的说辞搬出来。
庞超摇头道“超碌碌平庸之辈,如何敢与先贤比肩”
“在琮心中,先生乃卧龙凤雏也。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琮不求先生为我而死,只请先生出山相助,不过分罢”贾琮道。
庞超笑道“既称是我知己,阁下可知超有何志”
贾琮想也不想,道“先生之志琮早知矣,自然是扫除积弊,修治天下,庶不负毕生所学。”
这是个万金油答案,适用于古往今来所有文人。
“阁下倒会讨巧,这般说来也无错。”庞超笑道。
“先生是答应了”贾琮喜道,还好这回下了功夫,提前请教了家里两个才女。
庞超看着贾琮的双目,沉声道“君又有何志”
“额”贾琮一呆,这是第二次有人问他的志向,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庞超也不催问,气定神闲地品茶。
贾琮皱眉沉思,自己降临此世以来,只想拼命攫取权势,扭转自己、贾家和众金钗的命运,哪里有什么匡扶天下的大志,天下与己何干
庞超此言显然是说,志不同、道不合,如何能携手同行显然他已经看穿了自己是什么人。
若编个治国平天下的壮志,贾琮自忖骗不过去,反让人看轻了自己,因沉声道
“先生此问振聋发聩,琮一时难以作答,且回家深思熟虑之后,再禀明先生。告辞。”说完起身拱手离去。
庞超微微一笑,拱手还礼,若贾琮方才随口编个瞎话相欺,他就要大失所望了。
贾琮默默出来,见郁千凝正靠在栏杆上吹风,神色淡然,不知在想什么。
夜风撩起她的发梢、衣带,像一只无形的手,把前襟紧紧压伏在她身上,勾勒出起伏有致的曼妙曲线,颇有几分飘然欲飞的超逸。
见贾琮出来,郁千凝回首笑道“公子谈完了”她下意识不想称呼“大人”。
贾琮点点头,道“告辞。”说完便要下船。
郁千凝忙道“公子留步。”
“何事”贾琮道。
郁千凝咬着唇儿,一脸幽怨,道“奴家就这般让公子不屑一顾么”
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好生怜爱。
贾琮摇头失笑,道“少来这一套,我在你们这种大家行首跟前可吃够了亏。
今夜多谢成全,日后若有疑难,持我的名帖去锦衣卫衙门求助便是,想来你也不吃亏。”说完洒然离去。
郁千凝看着贾琮毫不留恋地背影,忍不住跺脚,心中暗骂是哪个狐媚子同行这般厚脸皮,滥用招数。
让这呆头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倒让自己无从下手了。
贾琮回府时天色已晚,想去请教宝钗、黛玉如何回答庞超的问题,又怕扰了她们休息,只索罢了。
回到上房,见晴雯、凤姐儿、楚婵三人正在房里说话,显然是在等他。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贾琮进来笑道。
“爷没回来,我们怎么敢歇”晴雯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凤姐儿脸一红,“我们”二字可把她也包了进去,忙道“我素来睡得晚,来寻晴雯、婵妹妹说说话,与你无干。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说完白了贾琮一眼,柳腰轻摆,带起一阵香风去了。
贾琮见她眼神儿带钩,诱人的蜜桃臀轻轻颤动,忍不住心中痒痒,道“晴雯、婵姐姐你们先睡,我去送送凤嫂子。”说完追着凤姐儿去了。
“哼,又做坏事去了。”晴雯冲着他的背影,皱了皱鼻子。
楚婵掩嘴一笑,如今她也不矫情,直接住到上房暖阁里,与晴雯一起服侍贾琮。
因笑道“晴雯妹妹,琮儿虽贪顽了些,毕竟最爱你,你还怕凤丫头夺了你的恩宠”
晴雯脸一红,嗔道“婵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只是爷的小丫头,怎么敢争宠。”
楚婵抿嘴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琮儿最爱你这点呢,不然怎会每晚非抱着你睡不可呢”
晴雯面上挂不住,反唇相讥道“姐姐说得好像爷没抱着你睡一般。”
自楚婵来后,贾琮素来都是大被同眠,以示公平公正。
楚婵脸也红了,道“我只是沾妹妹的光罢了。”
“少来,爷可常说只有你和二奶奶能让他尽兴。”晴雯酸溜溜地道。
楚婵嗤一声笑了,道“那是琮儿怜香惜玉,不忍对妹妹大加挞伐。若妹妹有意担此重任,琮儿高兴还不及呢。”
论口才,晴雯哪里是楚婵的对手,忙红着脸摇头摆手,道“不不,我不要。还是你们去应付罢。”
“妹妹倒会拈轻怕重,也罢,谁让我是苦命人呢。”
楚婵轻笑一声,道“反正琮儿一时半会回不来,我教妹妹些手段,包琮儿喜欢,如何”
“啊什么手段。”晴雯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道。
“就是”楚婵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晴雯素来脸皮薄,哪里经得起这等虎狼之词,慌忙摇头“不,不,我不学。爷要看轻我。”
楚婵嗤一声笑了“傻丫头,男人巴不得女人这样,你不学,别人可愿学呢,以后被人争了宠去,莫怨姐姐没提醒你。”
晴雯心头一慌,想了想,拉着楚婵的手,羞答答地道“那,好姐姐,我只学一点”
贾琮一路尾行,进了凤姐儿的院子。
凤姐儿早已知道他跟在后面,心头火热又有一丝得意,暗啐道小色鬼,房里有两个人还来缠我。
丫头们哪里敢阻拦,只作不见。
“你们下去,我与二奶奶说几句话。”贾琮摆手摒退下人。
众丫头忙退下,只留丰儿在外间伺候。
凤姐儿嗔道“半夜三更说什么话儿,还不给我回去,仔细叫人看到。”
贾琮嘿嘿一笑,抬腿进去里间,刚想说话,心中警兆顿生。
无数次战场上厮杀培养的敏锐直觉告诉他,屋里还有人
贾琮一颗心已提起来,面上不动声色,右手已轻轻按在刀柄上,笑着过去探手搂着凤姐儿。
“好姐姐,我今儿喝了几杯酒,有些醉了,烦你去给我端碗醒酒汤来。”
说着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在屋内一扫,一无所获。
凤姐儿闻到他身上并无什么酒味,啐道“又在装样儿。丰儿,去端碗醒酒汤来。”
外间丰儿答应一声去了。
贾琮心中有些着急,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刺客警觉,骤然发难,伤了凤姐儿。
便笑道“好姐姐,我有些口渴,你给我倒碗茶来。”
凤姐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你坐着,我去给爷倒茶。”混账东西,东拉西扯干什么。
在凤姐儿出门的瞬间,贾琮一个闪身便窜了出去。
锵一声,一手拔刀出鞘,一手搂着凤姐儿,三两步出了正房。
“来人”贾琮一声厉喝,在黑夜中远远传出去。
“怎么回事”凤姐儿吓得花容失色。
贾琮搂着她站到院中,死死盯着上房。
呼啦一声,院内外各处人头攒动,丫头、婆子、亲兵一大群人围了上来。
“三爷,何事”张元霸带着一队亲兵冲进院子。
贾琮把凤姐儿交到一众丫头婆子中间,冷笑道“屋内有刺客”
张元霸大惊,手一挥命人将院子团团围住,又亲率十余人进屋捉拿。
贾琮跟着进去,倒要看看什么刺客,竟能突破亲兵的防线,潜入后宅。
张元霸摘下身后的大盾,仔细护着贾琮。若后宅出现刺客,便是他们亲兵的严重失职。
刚进里间,便见一身穿深蓝劲服、背负长刀的身影单膝跪在地上,头脸低垂,十分恭谨的样子。
周围亲兵持刀将他团团逼住。
只要贾琮一身令下,便可将其斩成肉泥。
“是你”贾琮愕然,张元霸也认出来,这就是那天晚上营救众女的“义士”。
见他似无恶意,贾琮摆摆手,命亲兵出去。自己坐到一边的太师椅上。
张元霸不敢掉以轻心,侍立一旁,铁盾依旧放在身前。
“你是谁”贾琮道。
那人略略调整方向,正对贾琮跪下,抬头看了张元霸一眼,并未说话。
贾琮眉头微皱,道“他是我的心腹亲兵,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那人重新低下头,低声道“属下鸟速,参见主人。”
“鸟叔”贾琮嗤一声笑了,名字挺新潮。
“是鸟速。取自天朝兵法,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和忿速可侮两句。”
“你倒挺有文化。”贾琮听他吐字发音有些生硬,声音倒清脆细腻,问道“你是外国人还是个女人”
“属下是东瀛人。”鸟速道。
“嗯,说罢,你此来有何贵干”贾琮道。
“此事只能说与主人知晓。”鸟速道。
贾琮略一沉吟,微微摆头,示意张元霸退下。
张元霸想了想,既然是女人,没有三爷拿不下的,便点头出去。
“禀主人”
“慢着,你我素不相识,怎么唤我为主人,又自称属下”贾琮皱眉道。
“因主人斩杀了佐藤极宁,便自动成为属下的主人。”鸟速道。
“越说我越糊涂,佐藤极宁是谁”
“佐藤极宁本是纪伊流上忍,因争夺本代目失败,恼羞成怒,三年前刺杀了代目叛逃,当了海贼,时常侵略天朝沿海地带,自号踏波将军。”鸟速道。
贾琮道“我杀他与你有什么关系”
“佐藤叛逃后,诸长老震怒,派属下追踪刺杀,并下令,若其被他人所杀,则让属下终身效忠杀他之人。”
“因其忍术精深,性格警觉,扈从甚众,属下多次刺杀无果,幸赖主人神武,将其阵斩。”
贾琮恍然,道“当日我击杀踏波后,隐约察觉有人暗中窥伺,莫非是你”
“主人灵觉敏锐,当日正是属下藏身城外树上,亲眼目睹主人击杀佐藤。”
“于是你上次才藏身马车底下,保护我的家眷”
“保护主母,乃属下分内之职。”
“那你是怎么潜入我府中的”贾琮道。
有人能无声无息突破锦衣卫和亲兵两道防线,潜入凤姐儿房里,让他十分不安。
“主人府邸守卫森严,属下本难以潜入,偶见东边府邸时常有人过府往来,便扮成丫头,趁夜随众人从东府过来。
本想藏在主人房内,伺机禀报,但寻不到潜入机会,只好藏在这位主母房内,等主人上门。”鸟速道。
原来漏洞在这里,贾琮暗自点头。
“咳咳,这是我嫂嫂的屋子,你认错人了。”贾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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