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刚退下,便见贾赦、贾政引着王子腾进来。
除了老太太,众人忙起身请安迎接。
王子腾爽朗一笑,躬身道“给老太太请安,大太太好。两位妹妹好。”
贾母笑道“舅老爷坐,看茶。”
“舅老爷好。”
“给大兄请安。”
众人寒暄过,王子腾喝了口茶,笑道“我才从辽东回来,前儿刚进宫交了差事,先来给老太太道喜。”
众姊妹本想退下,一听“辽东”二字都重又坐下。
贾母笑道“何喜之有”
王子腾笑道“老太太还不知罢,琮哥儿在辽东立下大功,奇袭破敌,于万军丛中取贼酋首级、夺蛮夷大纛,献于皇后娘娘阶前,以为千秋贺礼,极得帝后欢心。想来琮哥儿此番定要一飞冲天了。”
众人相顾大喜,王熙凤摊手笑道“看看,看看,老太太方才还在说太爷当年在辽东的壮举,如今我看老太太和太爷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想太爷前些日子巴巴地下凡,把一身武艺单传了琮哥儿,老太太又私下里把琮哥儿调教的八面玲珑,如今连送礼都学精了,教我等孙儿孙媳好生不平。”
众人大笑。
贾母大笑道“快给我撕了她的嘴,好个破落户儿,自家不长进,却怪我偏心。”
话未说完,外面伺候的琥珀跑进来,喜气洋洋地道“老太太,门口报喜人敲锣打鼓来报喜,说琮三爷被今上钦点为武状元”
“什么”众人又惊又喜,虽是武状元,不如文状元贵重,可好歹也是状元,这可算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了。
“喜报在哪报喜人赏了没有,要重重的赏。”贾母笑道。
琥珀道“回老太太的话,前面林管家已重重打发了,这是喜报。”说着呈上一张黄色条幅。
探春起身接过,展开念道“捷报贵府少爷贾讳琮,应试辽东,战绩彪炳,勇冠三甲,高中丁卯年武科一甲第一名,赐进士及第。”
“恭喜老太太。”众人忙笑着向老太太道喜。
薛、林二人更是激动地热泪盈眶,互相握着手,喜不自胜。
唯有贾赦阴沉着脸,无半分喜色,好像贾琮不是他儿子,而是仇人。
王子腾笑道“老太太教得好子弟,让人好生羡慕。今儿少不得讨老太太一杯水酒吃。”
贾母笑道“不过是祖宗余荫,圣上眷顾,琮哥儿这般小个人儿,能有多大的功劳。快命摆酒,难得舅老爷下降,今儿好生乐一乐。”
鸳鸯忙答应着去了。
“老太太着实过谦了。”
王子腾笑着摇摇头,国朝名爵岂是儿戏,状元之位,若无真才实学,陛下怎会轻点老太太毕竟是妇道人家,以为祖宗余荫吃不光、用不尽么
宝钗、黛玉趁乱出来,寻了贾环取来信件,就近跑到黛玉屋里拆信。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羞意,不约而同背过身去,各自看信。
半晌,两人回过身来,心有灵犀般,异口同声问道“琮儿琮哥哥给你说了什么”
话一出口,又掩嘴笑起来,如今房里没外人,也用不着害羞。
黛玉笑道“宝姐姐,不如我们交换了看,如何”
宝钗想着信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便点头同意。
刚换过来看了一眼,宝钗便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黛玉也恼怒地跺了跺脚,嗔道“琮哥哥也太偷懒了,两封信一字不易,就换了人名儿,好生可恶。”
宝钗笑道“定是你上次怪他一信两送,他也懒怠动脑筋,便原封不动多抄了一封,免得你说他俭省。”
黛玉也忍不住笑起来,把信又看了一遍,虽然只是些寻常问候,报平安的话,却看起来心中暖融融的。
宝钗笑道“琮哥儿说回来要看我们撰写的射雕侠侣,你这個总主笔可不许躲清闲了。”
黛玉道“这些日子辽东打仗,天天儿心神不宁,哪有闲情写那牢什古子。如今北疆太平了,再慢慢写不迟。先说好,你、探丫头、云丫头可不许偷懒。”
宝钗笑道“你是总编修,我们都听你调遣便是。”
黛玉笑道“琮哥哥也真是操心,还问修省亲园子的钱谁出的可见他也知道府里如今亏空了。”
宝钗心中略略盘算,笑道“官中虽没银子,金器古玩却多得是,卖了些凑了10万银子,老太太又出了10万、大老爷5万、二老爷5万、东府10万、你我两家各贺了2万,外加各家贺的,我看也尽够了。”
黛玉若有所思地道“我隐约听说有人还在打晴雯手里银子的主意。”她早已知道贾琮离开前放了几十万两银子在晴雯手里,府里有心人可不少。
宝钗笑道“晴雯那丫头素来是个爆炭性子,任谁打听都只有一句话,我一个丫头,哪有银子,若要银子,自去辽东管三爷要。后来老太太听说了,也觉得不像,说哪有长辈勒掯小辈梯己银子的道理,便没人再提此事。
想来老太太也有先见之明,琮儿的性子可比晴雯暴烈许多,谁若趁他不在,动他的银子,回来少不得大闹一场,倒时大家没脸。”
黛玉点头道“此话是呢。琮哥哥最见不得这种蝇营狗苟的把戏,若要银子,大大方方写信去恳求,琮哥哥不是小气之人,十万八万不过一点头的事儿,可谁要自作聪明,想欺压于他,那是老寿星上吊,哼。”
宝钗在她脸蛋上轻轻拧了一下,笑道“你的琮哥哥本就性子烈,你再这般惯着他,以后可怎么得了”
黛玉脸蛋一红,啐道“相夫教子,劝善规过,那是你的事儿,与我怎么相干。”
“你好你个蹄子,琮儿不在,你越发上来了,看我饶你。”宝钗大窘,粉面含羞,直接上手。
“哎呦,好姐姐,你饶了我罢。”黛玉娇笑着躲避,连连讨饶。
“呸,定不饶你。”
用过午饭,王子腾向贾母告辞,暗中给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使了个眼色。
三人会意,笑道“我去送送大兄舅老爷。”
王子腾领着三人出来,见抄手游廊中没人,站住低声道“二位妹妹、凤丫头,如今琮哥儿已初露峥嵘,简在帝心,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往后,你们切不可得罪了他,为王家计,为你们自个计,还需多多结好为是,莫要自误。”
王熙凤忙道“大伯放心罢,我理会的。”
薛姨妈也道“大兄吩咐,我自当遵从。”
只有王夫人脸色一沉,眉头微皱,并没开口。
王子腾道“二妹妹,我早已知道你和琮哥儿有些不对付,听说是因为宝玉,还有一个什么丫头,不过是些小儿女的事,值什么
我实话告诉你,如今贾家在内靠元妃撑着,在勋贵间靠老太太撑着,在外,琏儿、宝玉、蓉哥儿、蔷哥儿都不中用,靠谁还得靠琮哥儿等老太太一走,若无琮哥儿支撑,你以为元妃在宫中能长久此中关节,不可不知。”
王夫人点头道“大兄金玉之言,我自有分寸。”
王子腾知道这个妹妹自小固执,虽不怎么开口,但心里定下的主意,九头牛也拽不动,因叹道“二妹妹,你我不是生在寻常人家,切记大局为重,私怨为轻”说完便走。
王夫人转身便去,心中恚怒,不过区区一个武状元,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凭他是谁,也不能越过我的宝玉去。
薛姨妈、王熙凤不好相劝,只得先把王子腾送出来。
临去前,王子腾再次低声道“凤丫头,你从小精明,又是琮哥儿的亲嫂子,日后切不可把他当宝玉、环哥儿般看待。莪在辽东见过他了,如今的琮哥儿乃是朝廷统兵大将,杀伐决断,心坚如铁,只可敬之爱之,不可冒犯亵渎,可明白”
凤姐儿忙点头道“大伯说的我都记下来,不敢肆意妄为。”
“嗯,我看大老爷今儿面无喜色,琮哥儿有了出息,他反而不高兴,这是为何”王子腾道。
王熙凤道“还不是因为琮哥儿性子倔、骨头硬,不服大老爷管教,父子俩跟仇人一般。”
王子腾摇头叹道“恩侯着实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好个儿子,还管什么管得和他一模一样就好了可叹我王家子弟庸庸碌碌,连琮哥儿的皮毛都赶不上。”
“大伯可言重了,我看家里几个兄弟都好,又不惹祸,又孝顺,也算难得了。”
王子腾苦笑摇头,不过是守家之犬耳,又看向薛姨妈,低声道“我听说琮哥儿对宝钗此事甚好,不必干涉。若无其他极好的亲事,先这样罢。待琮哥儿三年任满,定要回京的,届时视其圣眷之轻重,再决断不迟。”
薛姨妈忙点头道“都依大兄所言。”
王子腾方才放心地点点头,上车而去。
凤姐儿目送王子腾离开,回头低声笑道“恭喜姨妈得个乘龙快婿。”
薛姨妈笑骂道“再浑说,你给我仔细着。越发没规矩,连姨妈都打趣起来了。”
王熙凤笑道“这是好事儿,怎么是打趣。”
“呸,八字没一撇,不许浑说,仔细你妹妹的名声要紧。”
“姨妈放心,这不是咱们娘儿俩私底下说些梯己话么,便是对琏儿,我也只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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