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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第38回
    “传甲”李蘅怔了一下,狐疑地打量他“他和你说什么了”

    她已经察觉出弟弟近日不太对,正打算今日回去仔细问个明白。

    赵昱在这个时候说起她弟弟来,更不对劲。

    李传甲不是应该在兵部好好当差吗怎么会和这些事情扯上关系

    这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她没有回答赵昱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了赵昱一句。

    赵昱不想她竟如此机警,不过一句话便听出不对,反将他一军。

    他迟疑了一下,一时不曾言语。

    之前,李蘅在他跟前,从不多言多语,总是一副温顺老实的样子。

    以至于他竟然没有能察觉到,李蘅居然这样的聪慧,举一反三。

    “赵昱,你说话。”李蘅蹙眉看他。

    看赵昱的态度,她可以肯定了,赵昱和李传甲之间肯定做了什么事情,两个人还说好了不告诉她。

    她一定要问出来。

    “你别问了。”赵昱沉默了片刻,转开目光看着前头的密林“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的。

    你放心,你是我妻子,我不会害梁国公府任何一个人,更不会害你。”

    看样子,岳父的下落另有隐情。想查清楚这里面的事情,必然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李蘅是女儿家,他不想将她牵连进来。

    “侯爷。”李蘅漆黑的眸子里泛点水光,泪眼汪汪地望着他“我可以跟您回家,我们不和离。

    我只有弟弟和祖母了,求您别动他们。”

    她模样生得娇艳,耀武扬威时,便有几分娇憨可爱。

    这会儿泪眼汪汪的,却又好像换了一张脸,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知道赵昱不会对她弟弟和祖母如何的。

    就算是真的和离了,她和赵昱老死不相往来。赵昱也还是会帮她照顾弟弟和祖母的。

    她信得过赵昱的人品。

    她作出这副样子来,只不过是想骗赵昱说出真相罢了。

    “你别哭,我同你说就是了。”赵昱伸了伸手,想给她擦眼泪,又缩了回去。

    向来冷静从容的人,极少见的有了几分不知所措。

    他能察觉到李蘅的心思,李蘅故意哭的,还故意这样说,故意装可怜,无非就是想听他说出实情。

    她的目的他都能看得明白。

    但这是李蘅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他不想让她哭,不管她是不是装的,他看着心里都不是滋味。

    “真的”李蘅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撅着唇瓣语气娇娇的“那你现在跟我说。”

    她心里暗暗得意,就说这法子对赵昱有用,看看,果然起效了。

    “你眼泪擦擦。”赵昱抬手比划了一下。

    李蘅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却仍然撅着唇瓣,眼圈红红,一副委屈的模样。

    赵昱道“传甲在兵部发现了一本史册,那上的记载,岳父并未战死,而是落下悬崖,不见踪影。

    兵部尚书朱效会知道之后,扣押了传甲。兵部侍郎杨乔良,刘雅箐就是拜托他让传甲进兵部的。他悄悄派人到吏部衙门给我传的消息。

    我去接了传甲到吏部衙门。传甲说杨乔良曾严正警告过他,不许他将册中的内容外传。杨乔良的行为多少有些可疑。”

    他说话不紧不慢,嗓音更是切金断玉,悦耳动听。

    “我爹不是战死沙场,而是落下悬崖,不见踪影”李蘅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一时有些不敢置信“要真是这样,那我爹是不是有可能还活着”

    这是真是假,真的很难甄别。

    她从小就听说梁国公战死沙场的故事,心生崇敬。但那时候她从未想过,她所崇敬的英雄,是她的亲爹。

    就好比眼下,在赵昱跟她说这些事情之前,她也从未想过,她爹有可能还活着的事。

    这世上的事还真是,处处充满着不可思议。

    “当初,岳父的尸体确实不曾回来。”赵昱分析道“凯旋归来的人说,岳父的尸体被东岳国抢走了。

    东岳国对待俘虏,极其残忍,何况那次东岳打了大败仗

    如岳父这般的名将,倘若真的被夺去了尸体,以东岳的形事风格,必然会悬在城门之上,公之于众。

    若有这样的事,朝廷必然会有记载。我分析两国战况,时常翻读当年战事的记录,并未有过岳父尸身示众的记载。”

    既然选择了告诉李蘅,他就不会藏着掖着,当下将自己所查到的事情,都一一说了出来。

    “所以,传甲所看到的那本史册上,记载的很有可能是真的”李蘅得出了结论。

    那么,她爹到底还在不在人世

    大概已经不在了吧。如果爹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不回上京来

    她和李传甲也就罢了,爹要是活着还有可能会有别的孩子。但不管如何,他老人家那样忠义的人,要是活着,怎么也应该会回来看看祖母的。

    “嗯。”赵昱点点头“今日对你下手的人,很有可能和岳父的事情有关。

    但我想不明白的是,如果要动手,传甲应当是首当其冲的。因为传甲是男儿郎,是梁国公府未来的希望。

    倘若让传甲成了气候,对他们才是巨大的威胁。

    他们对你动手做什么”

    他捏了一根草叶儿在指间,无意识地搓着。

    “是不是你出手,他们察觉到了”李蘅思索了一会儿道“他们觉得,你我是夫妻,我死了你就不会再管传甲,也就不会再管这件事了。

    可是我们和离的事情,不是已经传出去了吗”

    她皱着眉头,想不明白。

    “我们没有和离。”赵昱很认真地纠正她。

    “在我这里,已经和离了呀。”李蘅看着他,弯起眉眼笑。

    她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又嚣张起来了,不似方才装得那般可怜兮兮。

    赵昱算是看出来了,从前的庄重是装得,在祖母跟前的乖巧也是装得。她骨子里顽劣得很,还有些像个孩子,上一刻还言笑晏晏的呢,下一刻说翻脸就翻脸。

    他抿唇不语,拿她没法子。

    李蘅左右看看道“别坐这了,我们想办法上去吧。”

    她说着,手撑着地面便要起身。这地方四面都是密林,密不透光的,可怎么走出去

    “你脚踝才好,先别乱动。”赵昱抬头看了看上方“子舒会带人来的。”

    “来了我们也要自己走回去,不如先走着。”李蘅扶着树站着“但是这里没有路啊。”

    “朱效会很可疑。”赵昱也跟着站起身“我担心传甲在兵部会有危险,便同他商议,让他去了禁军处。”

    他既然说了,便不要再对李蘅隐瞒。这些事情,李蘅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李蘅闻言不由侧眸看他,乌眸睁得大大的“你让传甲去了禁军处不行的,禁军负责守着皇城,遇上事情要真的跟人动手的。”

    有危险的事情,她和祖母都不会同意李传甲去的。

    那小子如今是骨头硬了,这样的事情回家居然敢不和她商量,跟赵昱就定了

    “兵部看似安全,朱效会却随时可以将传甲调去别处,不需要去边关,只要离开上京,他们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出来。”赵昱淡淡道“禁军处,看似危险,实则这三年动手的次数屈指可数。且禁军处高手如云,传甲也很乐意过去,同他们切磋学习。

    他已经长大了,不可能永远躲在你和祖母身后,他很快就要成家立业,你和祖母能护着他一辈子吗”

    他说的,尽是肺腑之言。

    这也就是李蘅,换做旁人,他不可能管别人的家事。

    李蘅听他说得有道理,辩驳不过他,便不讲理起来“他到底是我弟弟还是你弟弟怎么你随随便便就把他弄到禁军处去了,好歹也该经过我的同意吧”

    她心里酸溜溜的。

    李传甲怎么可以不告诉她,而和赵昱有秘密,弟弟明明和她最要好的。

    “你弟弟也是我弟弟。”赵昱径直道“我选的是最适合传甲的。”

    李蘅睨了他一眼,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干脆不理会他。她扶着树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又顿住脚。

    这脚踝才接回去,坐着是不疼,但起来走路承受了身体的重量,便有些疼了。

    “疼”赵昱眼神落在她脚上。

    “嗯。”李蘅点头。

    赵昱左右看了看,抬手扶住她“先到谷底去。”

    李蘅就着他的手,一瘸一拐地跟着他往山谷下走。她一言不发,心中气恼。赵昱这个榆木疙瘩,不知道背一背她么

    这一段是下坡路,寻常时都不好走,更别说她脚踝还疼。好在距离并不是很远,赵昱在前面仔细的探路,带着她一路缓

    缓走了下去。

    站到谷底她正打算歇一会儿,赵昱忽然俯身蹲在她面前“上来。”

    李蘅一瞧顿时笑了,赵昱的榆木脑袋开窍了。方才赵昱也不是不开窍,而是下坡路,赵昱要是背着她,走起来不方便,还容易摔倒。

    她也不客气,伸手扑在了赵昱背上,两只纤细的手臂自然从后环住了赵昱的脖颈。

    赵昱将她背了起来,往上颠了颠。她身子软软轻轻的,并没有给他增加多少负担。

    他实实在在的感觉到她的软软地压在他背上,晚香玉香气时有时无,令他不由想到那晚她被他累到没力气动,他抱她去沐浴。

    那是他第一次在事后去看她。她长发犹如绸缎般落在他手臂上,眼角眉梢都染着酡红,好像吃醉了酒一般,乖巧娇憨。

    李蘅下巴枕到他肩头,向他确认“你认得路吗”

    赵昱回神,脸悄悄红了“这里应该有一条古道。”

    虽然被枯树枝、树叶覆盖了,但仔细观察,还是有迹可循的。

    “哦。”李蘅脑袋随着他的步伐轻动,柔软的面颊一次次无意识蹭着他耳朵“那你要是背不动我了,就放我下来。”

    “背得动。”赵昱将她往上颠了颠,语气一如既往淡淡的,如果忽略他红得要滴血的耳朵的话,确实还和从前一样清冷淡漠。

    两人半晌不语。

    李蘅早上起了大早,靠在他肩头,听着他一步一步踩在枯树叶上的声音,有些昏昏欲睡的。

    “李蘅。”赵昱侧眸看她,不察她已然偏过脸来了,软嫩的唇瓣蹭过他的脸颊。

    他浑身微微一震,心底叫她这轻轻一蹭激起了一阵悸动。

    他不知为何会这般,他将这反应归结于他太想念李蘅了。

    李蘅对他的兵荒马乱毫无察觉,半阖着眸子,正困倦着,懒洋洋地应他“嗯”

    赵昱别过脸去,平复了心跳,淡声道“别睡,这里不见天日,容易着凉。”

    “好。”李蘅睁开了眼睛,仍然恹恹的。

    “李蘅。”赵昱又唤她。

    “怎么”李蘅偏头看他。

    从她这个角度看不到赵昱的侧脸,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漂亮完美的下颚线。

    “你方才说得还算吗”赵昱问她,心底竟生出几分忐忑来。

    “什么”李蘅疑惑。

    她方才说什么了好像说了好多,赵昱问的哪一句

    赵昱声音轻轻的,像是怕吓着她了“你说我不动祖母和传甲,你就跟我回家。

    跟我回去吧,我不会再委屈你了。”

    他语气里夹杂着一些希翼,他真的想同李蘅和好。

    李蘅笑了一声,贴在他耳边轻语“我哄你的。”

    她除非是疯了,才会跟着赵昱回武安侯府那个火坑。

    赵昱足下顿了顿,心口窒了一下,却也不觉得意外。

    李蘅是过从前那种日子过

    怕了,他现在也没有整顿好府中的事,她回去了也不舒坦。

    就让她在梁国公府先住一阵子也好,消消气,也给他一点时间,整理好家里的事情。

    “侯爷”

    “侯夫人”

    前面,隐约传来一阵呼唤。

    “是子舒。”

    赵昱听到动静,停住了步伐。

    “你应他呀。”李蘅也抬起头来。

    她还没见过赵昱大喊大叫呢,很是期待地看赵昱。

    赵昱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来“用这个。”

    “什么”李蘅好奇。

    “鸣镝。”

    赵昱抬手对着天空,指尖轻轻一摁。

    李蘅抬头看那鸣镝呼啸着一下窜上天空,同时带起的还有彩色的烟雾,悬在天空经久不散。

    “你身上怎么什么都有”李蘅有点失望,本想看赵昱和寻常人一样喊叫来着。

    “出门必备。”赵昱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侯爷,侯夫人。”

    子舒很快便带着一群人赶了过来,上前见礼。

    他长出了一口气,看样子侯爷和侯夫人都没什么大碍,他提着的心放下了。

    “免礼。”赵昱站住了脚。

    子舒见他背着李蘅,连忙道“侯夫人,属下带了坐辇来,您请坐。”

    他说着连忙招手,吩咐手下“快,将坐辇抬上来。”

    想着这么高落下来,侯爷和侯夫人可能会受伤,他下来的时候,他就提前做了准备。

    还好,李蘅二人的情形,比他想象的好许多。

    赵昱走上前,转身将李蘅送到坐辇处。李蘅松开他脖颈,坐了下去,整理了一下衣裙。

    赵昱背上一轻,心里也跟着一空,两人方才相贴的地方,暖意逐渐散去。

    他垂眸走在了最前方,口中询问“子舒,前面是什么地方你们从哪里下来的”

    “侯爷。”子舒跟上去回道“这里有一条古道,就在山神土地庙的后山下。

    属下是从那边下来的。只是那一条道下来陡峭,侯夫人等会儿上山时”

    他说着有些担心的,回头看了李蘅一眼。

    陡峭的山上,前后两人想抬着坐辇走,也是不容易。

    “无妨。”赵昱不甚在意,又问他“今日之事,是何人所为”

    “属下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之人,当即命人捉了他。”子舒道“果然,他是负责点引线的。

    但他不是任何人的人。他就是附近的村民,说是有人给了他五两银子,还给了他侯夫人马车的画像,让他那里守着。

    等画上的马车到了,就点燃引线。”

    “他不知那人的长相”赵昱又问。

    “他说那人蒙面,还说家中有生病的老母亲,是逼不得已才做的。”子舒仔细说给她听。

    “提回去,我来审。”赵昱吩咐。

    子舒应下。

    到了山脚下,赵昱回身走回李蘅面前“来,我背你上去。”

    脚踝好像不怎么疼了,我自己走吧。20”李蘅站起身,仰起脑袋看了看陡峭的山路。

    这样难走的路,也让赵昱背着,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她不过走得慢一些,其实还是可以自己走的。

    “脚踝扭过,要休息几日,过早走路会痛很久。”赵昱不由分说,俯身将她拉倒自己背上,轻轻松松背了起来。

    子舒瞧见这一幕,咧着嘴笑了,抬手招呼手下们“走”

    主子只要能一直这么主动,和侯夫人这姻缘肯定散不了。

    这一路上山,李蘅总算对赵昱强悍的体力有了更具体的认知。

    这样的山路,叫她自己往上走,估计都费劲得很,一路上不知道要休息多少次。

    而赵昱背着她,竟还能轻轻松松,如履平地,她仔细听了,他真的只是呼吸粗重了些,甚至都算不上在喘息。

    她的体力和赵昱一对照,她简直不够赵昱碰一下的。

    难怪赵昱能折腾一夜,有使不完的力气,就这样她哪里是他的对手

    她自在的趴在赵昱背上,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赵昱体力再好,爬到山顶也需要一个过程。

    等抵达山顶时,已经过了申时。

    韩氏等人等在庙后,眼巴巴的看着山崖下,见下面的人冒了头顶,顿时眼睛亮了。

    “承晢,承晢”

    韩氏眼里只有自己的儿子,看到赵昱完整无缺的上来了,顿时欢喜的热泪盈眶。

    从晌午到这会儿,她内心备受煎熬,整个人形容都憔悴了不少。

    她忙着上前去拉着赵昱的手臂,眼泪克制不住滚了下来。

    姚氏和林婳等一众人也都等在边上。

    她们母女从听说赵昱和李蘅一起掉下山崖之后,面色便都不太好了。

    尤其是林婳,越想心里越是不舒服。

    李蘅原本已经决定离开赵昱了,这一下不是又将他们推到一起去了

    一想到李蘅和赵昱待在一起的画面,她心中就又酸又疼。昱哥哥小时候就照顾她,他们是青梅竹马,本该天生一对。李蘅凭什么横插一杠

    如果不是爹娘,她可能早就嫁过去了。

    想起爹娘,她不由想起眼前的事。

    上一次她在马球场上,相对李蘅出手,回家之后,娘将她说了一顿,怪她做事欠考虑,这样的事情不该做在明面上。

    说起来,在梁国公府,根本没有人教她这些东西,她哪里会

    姚氏教导了她一通,她记住了,做事要不留痕迹。实在做不到不留痕迹,至少不能留下把柄和证据,让别人指认自己。

    所以,这一次她原本想到了山神土地庙之后,偷偷给李蘅下药,让李蘅身子不适,不能和赵昱一起祭祀。

    到时候有韩氏推着,自然就是她站在赵昱身旁

    了。

    祭祀山神和土地都站在一起拜了了,以后赵昱娶她还不是顺理成章

    她盘算好了和娘商量时,娘和她说,这件事不用她操心,这次爹和兄长会出手,她只要负责将自己打扮的漂亮得体,到时候等着站在赵昱身旁边可。

    她今日特意精心装扮了,不想爹和兄长竟然将事情办成了这样

    都怪他们,对付一个李蘅,哪里用得着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再一个,这件事情赵昱肯定会追究,若是查到他们家头上来,到时候别说是结亲了,两家不成仇人就不错了。

    她越想越是怨恨父兄,如果用她的方法,说不定她现在已经站在赵昱身旁,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赵昱一起祭祀山神土地爷了

    其余一众人都望向赵昱的方向。

    “娘,让一下。”

    赵昱叫韩氏拦住了去路,顿住了步伐。背着李蘅走过陡峭的山路是耗费体力的,他额头上沁出了点点晶莹的汗珠。

    “姑娘,姑娘您怎么样了”春妍看到李蘅被赵昱背回来了,急忙迎上前“您您腿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不受伤也不会叫侯爷背回来啊

    她顿时担心不已。

    “我没事,就是崴了一下,侯爷已经替我接好了。”李蘅见春妍快要急哭了,笑着开口宽慰她“别担心,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李蘅,你怎么你快下来”

    韩氏这时候才留意到,赵昱竟然是背着李蘅上来的,她脸色骤然变了,伸手便要将她从赵昱背上扯下来。

    李蘅这个狐狸精狐狸精这一不小心,李蘅又缠上她儿子了还要她儿子费这么大的力气去救她

    赵昱转身让过了韩氏的动作,皱眉道“娘,她脚踝受伤了。”

    他的不悦以及不耐已经有些明显了。

    韩氏不敢造次,只能不甘心地看向趴在他背上的李蘅。这小蹄子到底给赵昱下了什么迷魂汤能让赵昱对她这么上心

    李蘅偏头看了韩氏一眼,朝韩氏龇了龇整齐的碎玉牙,挑衅又嚣张,说出口的话却柔顺乖巧“对不住夫人,我知道已经和离了,我不该和侯爷这样亲近。我是受伤了,才会如此,我这就下来”

    她说着,挣扎起来。

    “别乱动。”赵昱回头低声开口。

    他眸底隐着无奈,知道李蘅心里有气,这是故意气他娘呢。

    罢了,由着她便是。毕竟三年的苦,怎么也要宣泄宣泄。

    李蘅抱紧赵昱的脖颈,看向韩氏,一脸为难“侯爷盛情难却,那位就勉为其难让他背进去吧。

    就是怕你娘不高兴。”

    如今脱离了武安侯府,再见韩氏,她就不必客气了。

    虽然掉下山崖,但赵昱一直将她保护的很好。她除了裙摆处沾了一些不起眼的草汁、发髻有点点散乱之外,其它完全看不出她曾摔下山崖过,甚至唇上的口脂都还鲜艳如初。

    韩氏叫她这般姿态气的几乎七窍生烟,大庭广众之下,抱她儿子抱得那么紧,李蘅还要不要脸了赵昱还怎么另娶妻子

    赵昱糊涂啊到现在还不知道李蘅的本来面目。之前李蘅在武安侯府作出那般温顺姿态,都是装得李蘅就是个没规没矩、有伤风化、大逆不道的女子

    她想想又后怕,万一李蘅真跟着赵昱回去,赵昱又这样纵着李蘅,往后又岂还有她的日子过

    她想不明白,她一向端肃守礼、最讲规矩的儿子,怎么能容忍下李蘅这样

    “娘”

    林婳看赵昱背着李蘅,李蘅要下来,赵昱还不让

    她心中嫉恨极了,手指死死捏着姚氏的衣袖,力道大的几乎要将那一料捏破。

    李蘅已经同赵昱和离了,怎么还能和赵昱遭这样亲近李蘅还抱赵昱,抱得那样紧,真是不知道廉耻。

    都怪父兄,他们能干什么搞出这么大阵仗来,李蘅居然还活着回来了,还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他们能干点什么

    她对这一家人真是失望透顶。

    姚氏也没想到,连着马车一起摔下山崖的李蘅,居然还能完整无缺的生还。她小声宽慰“这次不巧了,没想到武安侯也在她的马车里,应该是武安侯救了她。”

    这李蘅,真是命大,运气也好。

    她也觉得这次的事情闹得有点大了,就怕赵昱追究起来。

    不过,她那夫君做事一向细致稳妥,应当不会让赵昱查到有用的线索。

    “他们都和离了,昱哥哥还背着她对她照顾有加,不肯放手,分明是旧情难忘。”林婳心里酸得泛疼。

    李蘅哪里能和她比赵昱为什么独独青睐李蘅,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到底因为什么

    赵昱背着李蘅往前头神殿走,恰好路过林婳母女跟前。

    李蘅眼神落在林婳脸上,似笑非笑,意味深长。

    “李蘅。”林婳扯出一抹欢喜的笑“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方才我和娘一直在祷祝,你果然平平安安回来了。”

    娘说,要她将对李蘅的厌恶藏在心底,和李蘅做朋友。

    李蘅是很讲义气的,娘告诉她,从前李蘅做兴国公府女儿的时候,送东西给别人,从来都不眨眼睛。遇见有人要帮忙,也会出手相助。

    娘还说,若是将李蘅哄好了,李蘅不和她作对,她嫁给赵昱就再也没有阻碍了。

    她虽然厌恶李蘅,厌恶到恨不得李蘅真的死了才好,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打起精神,陪着笑脸,讨好李蘅。

    真的好讨厌要这样对待自己厌恶的人

    姚氏也跟着上前,眼眶有些湿润,一脸慈爱的看着李蘅“蘅儿,你掉下山崖,把我和婳婳担心坏了,还好你没事。否则我该有多难过”

    她说着,一手擦着眼泪,一手捂着胸口。

    李蘅当真命大的不得了,占了她女儿十六年人优渥生

    活,占了她女儿该嫁的人,如今掉下山崖去了,也有赵昱陪着下去,还能活生生的回来。

    老天爷到底有没有眼睛她的女儿就该受这么多的苦吗

    李蘅都已经离开赵昱了,两个人和离了,却还是纠缠着赵昱。没有一颗感恩的心,一点都不知道替林婳的名声和未来考虑。

    李蘅静静看着她们母女表演,心中毫无波澜,唇角已然抑制不住往上翘了。

    待姚氏说完,李蘅笑着朝林婳勾勾手指头“林姑娘,你来。”

    她声音软软地勾着,又甜又娇。

    赵昱不禁想去清早去接她,她勾了勾他的腰带,叫他“你来”。

    他心酥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想,李蘅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好像是糖做成的钩子,能甜进人的心里,勾着人心不上不下。

    林婳含笑走上前去,眸色楚楚望着赵昱,美眸水光朦胧,清纯的模样好似水中白莲,叫人不禁侧目。

    但赵昱本就不爱留意旁人,这会儿心中又想着李蘅,哪会去看林婳什么模样

    林婳这功夫算是白费了,她只好往前走了走,看着李蘅“你叫我有事”

    她看着李蘅下巴枕在赵昱肩头,很惬意自在的样子,险些绷不住,想上手将李蘅从赵昱身上扯下来。

    但她还没失智到这种地步,双手交握在身前,用力互捏着。

    李蘅眉眼弯弯笑看着她,轻声道“林姑娘,你笑得太假了。”

    说什么她们母女都在这祷祝,好像她能活着回来,是她们母女俩的功劳似的。

    说了祷祝,没说祷祝什么,没准儿是祷祝她早死。说不准,这里头的事情就和林婳有关系。

    不过,上次在马球场才闹成那样,林婳算是被抓了个现行,现在就能若无其事的和她说话,这脸皮也是姚氏口传心授给林婳的吧。

    不愧是亲母女,一点就通,代代相传。

    “你”林婳被她轻飘飘一句话弄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走啦。”李蘅在赵昱背上扭了扭,催促他“再不去祭祀太阳就下山了。”

    大夏上京的习俗是,太阳下山之后,就不能再做任何祭祀了。

    赵昱将她往上颠了颠,往前头走去。

    李蘅回头看了看,一众人跟得远远的,只有子舒离得近。

    她小声道“我看这次也可能是林婳母女对我动的手。她们弄不来火药,可不代表兴国公父子弄不来。”

    她看林婳母女失望的样子,是真巴不得她死在山崖下上不来。

    “我会派人去查。”赵昱低声回应她。

    没有证据指向兴国公府。不过,李蘅既然提了,他让人顺带查一下便是。

    一个转弯,到了庙前。

    庙祝已然带着一众手下,等在门口迎接,见李蘅和赵昱过来,连忙行礼“见过武安侯,见过武安侯夫人。”

    “我自己下来走。”李蘅踢了踢脚,挣扎着要下来。

    她有敬畏之心,到了庙前了,神明有眼,不可再放肆。

    赵昱俯身将她放在地上,不放心的扶着“能走”

    李蘅试着往前走了一步“能走。”

    脚踝处还有些疼,但不打紧。

    “免礼。”

    赵昱招呼庙祝等人。

    “时候不早了,下官已经带人将前面的祭祀步骤都做过了,侯爷和侯夫人进去祭拜祷祝便可。”庙祝抬手相邀。

    赵昱牵着李蘅,进了殿内。

    这一大殿内,供着山神爷,金塑雕像立在供桌上方,看着威风凛凛。

    赵昱燃了香,递给李蘅。

    李蘅有样学样,跟着他一起祭拜了山神。

    外面的一众人便跟着他们一起祭拜,这是祭祀山神土地最重要的一步。

    土地庙在隔壁殿堂,两下相连,赵昱牵着她,进了隔壁殿内。

    同样也是红木供桌,前面放着两个蒲团。

    李蘅走到正面一瞧,供桌上土地公土地婆白发苍苍,笑容满面,憨态可掬。

    她一看之下,便心生欢喜。

    跟着赵昱祭祀过之后,她又在蒲团上跪了下来,朝土地公土地婆磕头,直起身子双手合十,求二位神仙保佑祖母健康长寿。

    赵昱在一旁等着她,虽不知她祈愿着什么,但看虔诚的样子,眉眼里又有了往日的乖顺。他看着看着便开始出神。

    “好了。”李蘅起身,掸了掸裙摆“可以回家了”

    “嗯。”赵昱颔首“乘我的马车回去。”

    李蘅的马车摔下山崖了,眼下,他们就剩下他那一辆马车了,李蘅理所当然该跟着他下山。

    李蘅也不想去挤别人的马车,闻言便点头应了“好。”

    出了殿门,外头的一众人也散了。

    林婳由姚氏牵着手,正往这里看着。

    姚氏正在同韩氏说话。

    韩氏回头,看到赵昱出来了,便迎了上来“承晢,李蘅和你同乘一辆马车不方便,她还是去和我同乘吧。”

    李蘅已然走到马车边,闻言正要回头,足下忽然一轻。是赵昱抱起了她,放在了马车上。

    赵昱随后也抬步上了马车,并不理会韩氏。

    韩氏伸出手去,还想再说“承晢”

    “韩夫人,先走一步了。”李蘅从车窗处探出脑袋,笑眯眯地对着韩氏挥手。

    想她受了韩氏三年磋磨,今日终于轮到韩氏受气了,她心里是有些痛快呢。

    韩氏手捧着心口,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要不是顾及大家夫人的风范,她这会儿只怕已然忍不住跳脚了。

    李蘅从前在她跟前,乖的跟个小猫咪似的,叫往东不敢往西半步。如今和离了,李蘅怎么这么敢,她看李蘅是无法无天了

    “我就说,李蘅会是个大麻烦啊。”姚氏看着赵昱的马车远去,走到韩氏身旁开口。

    被她牵着的林婳,看

    着赵昱护着李蘅钻进马车,更是嫉恨到心都揪到一起了。她心中怨恨父母当初不让她嫁给赵昱,又怨恨父兄没本事,这样都没能除掉李蘅。

    还有韩氏也是,嘴里说要娶她做儿媳妇,到如今都多少日子了韩氏也没能说服赵昱。

    她喜欢怨天尤人。左右,她的事情办不成,但凡是有关联的人,就都有错处。

    “唉。”韩氏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先回府去吧。”

    今日兴国公府所做的事情,已经叫她心里生了退意。

    她只是想耽误一下李蘅,好撮合赵昱和林婳,并没有想害死李蘅啊,那得造多大的孽

    兴国公府竟然连火药都弄来了,还险些害死她儿子。这她哪还敢有别的想法

    就算是泼天的富贵,那也要有命接着才是。

    经过这件事,她心都凉了半截,已经不太想和兴国公府做亲了。

    “今日的事情,真是蹊跷。”姚氏露出奇怪之色道“不知道是谁,竟然能弄来火药对付李蘅,李蘅到底得罪什么人了”

    林婳不禁看了她一眼,这不是爹和兄长弄来的吗

    姚氏暗暗捏了她一下。

    林婳立刻收回了目光。

    韩氏将林婳的举止看在眼中,顺着姚氏的话道“谁知道呢,险些连累我儿,我得赶紧追上去,让她从我儿子马车上下来。

    国公夫人还和我一起走吧,我当真是喜欢与你们同乘。”

    她笑脸相邀,又焦急的回头看赵昱她他们马车离去的方向。

    来的时候,她们三人就是同一辆马车来的。是她一直想和姚氏交好来着。

    眼下却不同了。

    “走吧。”姚氏见韩氏恢复了平日的姿态,顿时放了心。

    倘若韩氏起了疑,回去和赵昱一说,必然是个大麻烦。她得提前扫平。

    韩氏也不是傻子,心里早就有了数,这样应付姚氏,只不过是为了面上过得去罢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上了同一辆马车。

    *

    赵昱的马车已然行驶在山路上了。

    “你回去之后,不要将岳父之事说与祖母听。”赵昱端坐着,叮嘱李蘅。

    李蘅倚在马车壁上,点点头“我知道。”

    祖母年纪大了,禁不住大喜大悲,不能折腾。真要说,也得是找到了爹的下落再和祖母说。

    赵昱便不再言语了。

    李蘅抬眸看他,桃花眸潋滟含笑“侯爷,这件事你没有义务帮我和传甲。”

    “我不帮你谁帮你”赵昱神色,淡淡反问。

    “你要是想用这个换我回武安侯府去,我做不到。”李蘅摊开双手,脚也翘上了桌子,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不想将恩情和感情纠缠在一起。

    赵昱帮她,她感激赵昱。但不代表她愿意和他回武安侯府去。

    “不叫你回去。”赵昱抬起乌浓的眸子看她“之前,是我疏忽了,委屈你三年。

    这次帮你,算是我之前过失对你的弥补,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

    他明白,李蘅是不想欠他人情。但她是他的妻子,他为她做什么不都是理所应当吗他又不用她还。

    不过,他不想叫李蘅心里有负担,所以说成是为了弥补她。

    “这可是你说的。”李蘅乌眸亮了,眸色灼灼望着他。

    谁不知道赵昱办事的能力啊,交给赵昱她只要等着听消息就行了。

    “嗯,我说的。”赵昱郑重点头。

    “行。”李蘅也点头“那就说定了,这次你帮完我,咱们两个两不相欠。”

    赵昱听得胸口一窒,默然无言。她就这么期待和他两不相欠

    马车忽然停下了。

    “子舒,什么事”赵昱询问了一句。

    子舒很难得的没有立刻回应,过了片刻,他挑了马车窗口的绸帘,探进个脑袋,小声朝赵昱禀报道“侯爷,家里来人报信说四姑娘不见了。”

    这事见不得光,万一泄露出去,赵月茜的名声就没了,所以他说得小心且简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