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生听了这话有点来气,他歪头看着小孩儿道
“嘿你这孩子怎么不知好赖呢我们方才可是救了你的命”
谁知那孩子却一针见血的淡淡道“首先,救我的人是他,不是你们两个。
其次,就算他不接住我,我方才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不过是摔上一跤罢了。
分明就是你们多管闲事,我们萍水相逢,本该各走各路,难道你们还想自作主张教训我不成”
这孩子语气如此冲,凌或这般好脾气听了都忍不住皱眉。
韩长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直接被这小鬼的不客气给气笑了。
谁知谢昭却一脸兴致盎然的打量着孩子那窘凝紧张的神色,笑吟吟道
“小朋友,看方向你应该是从壶卢圣坛的方向来的。
这不是巧了吗,我们正是慕名而来,前来拜会壶卢圣使的,正好也能顺路护送你回家,岂不是有缘。”
“我才不用你们护送,你这女子武道境界比我还差,居然还如此大言不惭。”
小孩儿固执的很,他皱起小眉头道
“而且,圣使也不会见你们的,你们就死心回去吧。”
“为何”
谢昭却一脸熟稔的接过话,故意逗他道
“不应该啊,壶卢圣使摩钶耶大人的慈悲之名传遍整个草原,我们千里而来请圣使赐福,圣使按理说并不会拒绝接见。
你这小朋友,该不会根本不是草原上的人,所以在此故意败坏圣使的清名罢。”
小孩儿虽然武道境界不低,但是年龄毕竟还小,且常年避居于人生罕至的北境壶卢圣坛,因此性情单纯,果然上钩了。
他小眉峰微皱,有些不高兴的道
“休要胡说八道,你才是败坏圣使的清名呢
若是在过去,草原上子民慕名前来,圣使自然慈悲接见。但是现在
总之,现在与过去情况自然不同”
小孩儿想了想,又皱眉道
“再者说,我听着你们的口音也不像是草原上的子民,你们的口音根本不对”
谢昭哈哈一笑,眉眼弯弯的道
“我们即便不是北地的百姓那又怎么了壶卢圣使修得乃是慈悲道和有情道,讲究得是从心向善。
难道修有情道施展慈悲心,还要分受众的地域籍贯不成”
“你”
这小孩儿如何能说得过谢昭那伶牙俐齿、博古通今的话术,被气得直接转过脸去不打算理她了。
不过,谢昭却欠欠的笑看他,还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过我瞧着,你似乎修得并不是壶卢圣坛一派的有情道。莫非是你修的是无情道”
她啧啧称奇道
“小朋友,不简单啊。”
大道无情,大道至简。
“无情道”对于道心的要求几近严苛,因此是一门极难修行的内功法门。
在江湖上,专门修行此道的所修者倒是不太常见。
这孩子的周身气质,倒是很有几分“无情道”的意思。
小孩儿这回是真的震惊了
没想到这个武道境界只有金遥境的女子,居然一眼看得出他的功法虚实
他瞠目结舌看着谢昭,脱口而出道
“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昭笑眯眯的,不甚走心道“我先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是前来拜会壶卢圣使的。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孩儿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这个十分古怪,但武道境界明显十分低微的漂亮女子。
她明明并没多少内力傍身,但是小孩儿却敏锐的感觉到一丝诡谲的来自于上位者的威胁感。
孩子略一迟疑,谨慎答道
“我叫逻卓。”
凌或和韩长生对视了一眼,“逻卓”这个名字听起来是地地道道的邯庸人的名字。
果然,谢昭笑着微微颔首。
她略一思忖,道“逻卓吗逻卓二字在邯庸语里,是希望的意思。还真是个好名字。”
她看着小孩儿腰间挂着的长剑,毫不见外的继续说道
“看来,小朋友你是学剑的。无情道配上剑道,那你应该去堃岭雪山拜师学艺才最贴合。
不二城的素雪剑法,讲究的也是大道无情,与你的心境心法一脉相承,你难道就没考虑过吗”
小孩儿略一停顿。
这一次,他看向谢昭的眼光带着一寸十分明显探究。
“你到底是谁,现在你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却还不知道你的,这不公平。”
谢昭点头承认,“确实。”
她好脾气的笑着指了指自己。
“我叫谢昭,你可以叫我谢姑娘,也可以直接叫我名字。这都随你。”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两个少年人。
“方才救你的这个哥哥叫凌或,至于这个你横看竖看都不太顺眼的笨哥哥呢,名叫韩长生。”
韩长生“”
谢昭看着孩子一本正经的小脸,笑着说道“这样,我们就算真正认识了罢
你修炼无情道,心思本就澄净,应该不难看出我们真的没有恶意。”
逻卓犹豫一瞬,似乎稍稍放下戒备之心,但却还是不愿松口。
“圣使是不会见你们的,他”
他略一迟疑,但是抬头看到三个少年少女一身尘土,明显是舟车劳顿好不容易才来到此处的,于是于心不忍,松口说出了实情
“他病了。”
谢昭闻言蹙眉。
“圣使大人病了很严重吗”
其实这话刚问出口,谢昭自己就已经明悟了,知道这句问的或许有些多余。
若是壶卢圣使所患之症并不严重,想来这个名叫“逻卓”的孩子不会如此紧张,居然独自一人来到这处险峻的高山中寻找野山参。
果然,逻卓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难过。
“圣使已经很难起身了,清醒的时辰也越少越少。
圣坛的信徒们日日向长生天祷告,只希望能多挽留圣使一段时间。”
谢昭之前脸上的笑意此时已然完全收敛了起来。
居然如此。
她垂首静静思索一瞬,便知道逻卓绝对没有说谎。
谢昭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神色复杂。
“如此算来,圣使而今应该已有一百一十余岁的高龄了罢。”
武道境界较高的高手,寿岁上一向会比寻常人要长一些。
不仅身体硬朗,面相也会更加年轻。
本来以壶卢圣使圣王天境的武道修为,若是能寿终正寝,活到一百三十岁上下不是问题。
但是圣使修的是“有情道”和“慈悲道”。
他悲天悯人、博施济众,一颗慈悲心装满了这万千红尘中错落翻滚的苦难之人、苦难之事。
因此心思难免郁结,反而折损了自己的寿数。
凌或和韩长生也沉默了。
他们本来是想来壶卢圣坛找圣使打听宇文部十七年前,是否派出族中精锐去过南朝昭歌。
但是没想到如今还未见到圣使,居然便先听闻了他身体有恙,恐命不久矣的消息。
逻卓咬了咬唇,眼底有些温热的水光。
他强自忍下,轻声道
“是,师父说他,快走了。
可是我舍不得他,所以便来寻找野山参或是其他灵药,想多留住师父一些时日。
我虽修无情道,但却始终做不到真正无情。
师父说的没错,我的境界距离道法初成,果然还是差得太远。”
谢昭静默一瞬,缓缓道
“原来,你是壶卢圣使的弟子,我先前不知圣使也收了徒弟。”
她怅然若失的轻轻叹了口气。
“逻卓,既然赶上了,我总要替故去之人,送上圣使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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