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当日便要离开,南墟知道除非是用强,否则留不住她。
于是,南墟大祭司便也不再浪费口舌做那无谓之争。
只是,他的表情看起来依旧不甚好看。
他强行塞了一堆强身补气的丹药给谢昭,以至于她两手空空、身无分文的来,居然最后包袱款款、身家颇丰的回去了。
谢昭喜滋滋的双手抱着包袱,像抱着什么了不得的大宝贝
然后,她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志气高洁的南墟大祭司的肩膀,笑意盈盈的道
“行了,以后也不用再提欠我什么的话,犯不上、犯不上。
这个包袱如此情深义重,权且当是你已偿还了。”
这包袱何止是“情深义重”那么简单
谢昭一双狐狸眼几乎都要笑得眯起来了。
她方才可是仔仔细细打眼瞧过了
好家伙,真没想到南墟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高高在上不通人情世故的人物,居然还真金白银的知道给她塞银票
银票哎
行这个封口费她收了
收的称心如意,收的心安理得,收的宾至如归
然后谢昭偏生还要欠儿巴登、假模假样的来上一句
“你说说你,都是兄弟,提银子做什么俗俗不可耐
我们十几年的交情,难道是能用这区区银票来衡量的吗”
这厮一边说、一边还不忘用眼睛瞟他。
语气着重在“十几年”和“区区”上格外加重了些,那意思简直不要太明白
十几年的感情就区区这么一沓银票你你你确定不加钱
南墟轻轻放下茶盏,淡淡道
“神台宫素来由天宸皇室和信徒奉养,珍宝典籍虽多,但银票也就只有这么多,你爱要不要。”
谢昭打小就在神台宫长大,自然知道南墟并没有诳语骗她。
神台宫说来风光无限,但世外高人也有世外高人的烦恼,那就是黄白之物甚少。
大概信徒百姓们不忍心用黄白俗物,玷污神台宫世代累积的传世清名。
而神官们也自然也不会与民争利做什么买卖,因此,这一沓银票其实已经不算少了。
若是谢昭安分守己、只图温饱、不奢靡享乐,那么这些银子她吃上好几辈子都是够的。
谢昭“切”了一声,收回自己一双亮晶晶的“贼眼”,装傻充愣道
“你在说什么啊我都听不懂。啧啧,要我说,小了。”
南墟蹙眉。
“什么小了”
谢昭轻轻抬起下巴,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自然是咱们大祭司的格局变小了啊。”
她左顾右盼的倒打一耙。
“我谢昭才不是那种伸手要钱、俗不可耐之人呢
你这人怎么能从门缝里看人,将人都看扁了不是
得得得,我先走一步,山高水长,咱们有缘江湖再会。”
“等等。”
南墟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袖口,止住了她离去的动作。
谢昭紧紧抓着包袱,还以为南墟觉得给她的太多所以后悔了。
她眼神十分警惕“怎的”
银子到了她手里,莫非还想要回去
做什么美梦呢
谁知南墟微一踟蹰,却皱眉问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你当真,不见见路伤雀吗”
谢昭带笑的脸上的表情淡下了几分。
下一刻她松开抱着包袱的手,将其随意搭在背后,然后偏过头极轻极轻笑了笑。
“不见了。既然千岁剑仙已死,便该跟过去断个干净。
否则藕断丝连牵扯不清,又有什么意思。”
南墟静静地看了她一瞬。
“我以为,路伤雀是不一样的。”
谢昭略带好笑的回看他,失笑答曰
“他确实是不一样的,你也是与旁人不一样的啊。但是南墟,那又如何呢
若不是我被你铁证如山拿了个正着,又技不如人逃脱不掉,你以为你便会知道了吗”
南墟登时深吸了口气。
这个小王八蛋,从小到大气人都是一把好手。
也就只有不知根底的外人,才会当“千岁剑仙”天宸长公主是什么端庄高华的昭歌贵女。
谢昭挣脱被南墟虚虚抓住的袖口,摆手道
“行了,你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了”
南墟却道“符景词,你可知自从靖安三年正月初五你出事以来,路伤雀便画地为牢、自缚己身于千机殿
兴许他是自责于没有护得你周全,所以这一年零八个月,他自罚自己在遍地机关、阴寒刺骨的千机殿,从未外出一步。
而且那一夜他负伤而归,看起来心如死灰一般。
哪怕如此,你也当真不打算告诉他,你还活着的消息吗”
谢昭微顿,她突然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
“他那日带伤而回,你可曾看过他被何所伤”
南墟轻轻摇头,蹙眉道“不曾看到,他回到神台宫便将自己锁在你的昭华殿多日不出。
等他再出来时我一眼便发现,短短几日,他居然就已从半步虚空天境跌到了玄境。
只是他之后一直未曾离开神台宫,所以外界江湖之人,目前尚且不知罢了。”
武道高手的境界大跌的情况,几乎极难也极少会发生,但是按理说并不是就一定不会发生。
因为武道之中每一层境界突破,都是习武者的一次大彻大悟后的断舍离。
既破,才立。
照理说,一旦破境,自当稳如磐石才对。
正因如此,除了谢昭这种中了天下奇毒所导的极少数状况,几乎很少能听说或者见到哪位高手莫名其妙境界大跌的。
但是凡事也无绝对,还有一种可能会造成武道高手虽然内力无损、却境界大跌的情况,那就是他心生魔障,道心不稳。
而南墟认为,路伤雀如今就是这种情况。
所以他道“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猜测,但应该十有八九便是如此了。
一个剑道高手,只有知道自己因何执剑、为谁执剑,才能握得稳他的剑。
而你的死,彻底坏了路伤雀心中的剑魂和道心,因此才使得他的境界整整跌了一个小境界。
我私以为,也只有如此,才是合情合理的。
想当年他幼时是谢家家奴,少时又是你的剑侍。可以说路伤雀此生,本就是在为你执剑。
所以,也只有你的死,才会有如此大的力量让他这个半步虚空天境的高手,萌生拔剑四顾心茫然的遗憾。
景词,你本不是狠心之人,我不知你为何要瞒他。”
谢昭的双眸静静垂下。
她微微出神,自嘲般轻轻摇着头笑了笑。
因何执剑,为谁执剑
她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窗外高高悬挂的风铃上。
这东西原来在谢昭的昭华殿是没有的,想来是南墟后来在此布阵时新留下的物件。
谢昭本想没心没肺的说些颠三倒四的话混弄过去,但是她勉力牵起唇角,却还是失败了。
最后她说“南墟,而今我的狠心,才是对他最好的成全。”
符景词的一切,原来本就毫无意义。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