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对此还是有些介怀“这位咒族不一般，居然能感觉到羽人在观察它。尧神先生，十分抱歉，我原本还想要将它带到您这里来，现在看来是我大意了，低估了对方的警惕。”

    “因为时停区环境特殊，大型空洞基本被各地羽人君主瓜分。这些大型空洞用来作为领地的中枢与核心，再由此朝四面八方开拓，寻找其他空洞，再开辟出通道，将彼此连为一体。”

    “一旦大型空洞遭遇黑质挤压和洪流，那就是一场巨大灾难。因为这些中枢通常是咒虫一族的繁衍基地，里面还包括羽人君主本身的后嗣也就是剥离躯体演化而成的咒族。”

    “羽人君主是一个个区域的统治者，彼此难以真正联合，原因在于，君主这一阶层没有谁能彻底凌驾于其他之上，所以很难让同阶层的其他羽人屈服。”

    “哪怕羽士、公侯这两个阶层，也会去建立自己的领地。只是由于缺少手下，它们会进入接壤带去征召和寻找咒虫族群”

    拉斐尔的核心思想是，羽人社会本身是群雄割据，彼此要协调谈判需要时间，所以导致大梦利用这个时机逃走。

    陆尧由此了解到羽人群体的一些现状。

    时停区的确是羽人们的大本营，但那边的好地方都属于各路君主，为了争夺重要的空洞，君主彼此之间也有战争和冲突。

    下层的羽士和公侯虽然也是羽人，却无法与君主们争锋，它们只能远离这些大佬们的掌控区域，从那些艰难恶劣的地方去开辟领地。

    打通、推动甚至撞击黑质覆盖下的空洞，本身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不少咒虫和咒族会死于这种艰难的劳作中。

    没有足够规模的咒虫数量，在时停区就无法应对天灾和其他羽人的威胁。

    至于「第七天」的情况，拉斐尔却没提。

    它不说，陆尧也不问。

    不过有一点倒是显而易见。

    七大天使之间都是平级，它们是因旧日统治者而暂时联合起来，塑料友情的含量较高。

    打发走了拉斐尔，陆尧在中午12点正式开始例行休假。

    尼德霍格从混沌中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巴掌长的小蛇。

    它既难过又愤怒。

    堂堂绝望灾厄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我是世界之树的终结者，我是诸神黄昏的昭示者，我是来自冥世的毁灭之龙

    原本它以为，诸神黄昏时是自己腾飞的开始，没想到那是最后的巅峰。

    自怨自艾的时间有限，现在它需要摸清周围环境。

    尼德霍格身处于一片极寒区域，它能感觉到那些冰气与寒雾中拥有着致命的巨量毒素，这倒是很适宜自己生长。

    它耗费了一年时间，小心翼翼地游曳，渐渐确定。

    这里是雾之国尼福尔海姆的中心，不竭之泉「赫瓦格密尔」。

    尼德霍格的记忆也逐渐复苏。

    它一直在啃咬不竭之泉中的世界之树的根。

    作为由毒而蜕变的生命，尼德霍格非常需要大快朵颐，而世界树的根却牢牢固定着雾之国，让它不能畅饮其中的美味毒素。

    北欧诸神骂它是灾星和蠢货，并取笑它是「死尸之壑」纳斯特隆德的怪胎，是可笑而胆小的冥蛇。

    祂们经常殴打它。

    尼德霍格从来都是默默躲开和逃离，实在被抓住时它就蜷缩成一团默默忍耐。

    它最害怕雷神托尔和诡计之神洛基。

    雷神是阿萨神族最强的战士，堪比主神奥丁的神力，祂会挥舞那把雷神之锤，打得尼德霍格浑身皮开肉腚，直到它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才会罢手。

    然后托尔就开始教训它。

    “尼德霍格，这就是你鬼迷心窍、追随灾厄和邪恶的下场。”

    “如果你一天无法从可悲的本能中挣脱，我就会继续帮助你，我要将你彻底打醒”

    “给我拿出勇气来尼德霍格像一头真正的硬汉龙一样”

    尼德霍格敢怒不敢言。

    它想着，如果我像你一样，我也可以变得万人敬仰，神勇无双。

    托尔的父亲是众神之王奥丁，母亲是大地巨人娇德，祂继承了神裔和巨人的双重天赋，生来就拥有操控雷霆的力量。

    随着年纪增长，祂身体里力量就会越来越大，甚至彩虹桥都无法承载祂的重量。

    这就是雷神托尔，与生俱来的赢家。

    对祂而言，世间一切都很简单。

    只要有勇气，就能击败一切敌人。

    可托尔能做到，并不是因为祂的勇气，而是祂生来就强。

    与雷神不同，诡计之神洛基是另一种风格。

    洛基总是会表现出一副体谅而怜悯的态度，给尼德霍格带来草药和毒酒，帮助它康复伤势，并且宽言安慰。

    但尼德霍格最怕祂，它宁可被雷神托尔打，也不想面对洛基。

    这位诡计之神总是说“噢，我可怜的尼德霍格，一头千里迢迢从冥界而来的冥蛇，用尽一切力量进化为了毒龙，竟然遭到了如此不公正的待遇。”

    “唉，北欧神话到底怎么了难道就容纳不下一头毒龙吗我们的世界之树和神话锚地，我们的神话制度出现了问题。”

    “尼德霍格，我知道你很害怕和无主，那些欺负你的北欧神明们，我遇到祂们同样心里忐忑我理解你的恐惧和不安。”

    洛基如此说着“可是你要明白一点，在北欧神话中，正义和邪恶本身都不是什么问题。你可以是正义的，也可以是邪恶的，这是大家所在的领域差别。”

    “但是如果你被认为好欺负，那就完蛋啦，你就会被一直欺负。”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坏蛋，那么你就会一直被这里的英雄和正义之神折磨和殴打，猜猜谁会为你出头呢没有。”

    “可倘若你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狂邪神，比如说一头能毁灭世界的龙，吃掉或干掉一些诸神，情况就不一样了。哪怕高高在上的奥丁大人，也会对你进行安抚。”

    “你是冥界生物，又能不断复生，只要做到那些事，那你就不是被嘲笑的外来者，而是高贵的毁灭者。”

    “虽然对这种情况非常无奈，但事实就是这样。”

    那位诡计之神轻轻拍打着尼德霍格的鳞片，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像是我的那个儿子，耶梦加得，它从小就桀骜叛逆，谁都敢吃，谁都敢毁灭，可大家都说，不要去招惹它。反而对它很宽容，它的教育问题，我一直很头疼。”

    “这就是现状，邪恶不是罪恶，弱小的邪恶才是原罪。作为生来就被划分到的邪恶的群体，我们能做什么呢”

    “尼德霍格，你知道该站在我们这边的，对吧这也是奥丁大人允许的事，没有邪恶群体的存在，怎么能彰显正义的可贵呢又怎么凸显众神之王的权威与无所不能”

    洛基低声说“我知道，你心里怨恨，你想要报复，想要虐杀诸神想要毁灭这棵世界之树，对不对不要压抑自我，追随自我，释放自我，那才能展现出你真正的力量，尼德霍格，我的朋友，你本就是邪恶的英雄。”

    尼德霍格瑟瑟发抖。

    它知道，洛基那些蛊惑的话语并不全都是虚构和煽动。

    北欧神话中，允许巨狼芬里尔、耶梦加得、自己这样存在，的确是为了神话的需要。

    需要有邪恶的部分来磨砺北欧的英雄和使徒们，并且警醒世俗，以此提升平民们对神明们的崇敬和忠诚。

    尼德霍格心里很清楚。

    芬里尔和耶梦加得可以肆无忌惮，霸气外露，除去它们生来强大无匹，还有它们父亲诡计之神洛基。

    别看洛基总是一副表现出弱势的模样，祂却是最有力量诸神。

    洛基是血脉纯正的巨人族，以巨人身份加入的阿萨神族，是诸神和巨人之间多年战争的一个缓冲和人质角色，祂是两大世仇之间和谈的使者。

    尼德霍格呢

    一个来自冥界的孤独外来户而已。

    给你机会，你才是绝望灾厄，能在不竭之泉那展现力量威慑世俗，不给机会，你就是一条冥界小蛇，随时可以将你永久驱逐。

    尼德霍格很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它需要不竭之泉的毒素，需要那根世界之树的根里的力量，否则它就只有回到冥界老家，无法获得化龙的机会。

    所以它忍气吞声。

    巨人们终于展开了大规模进攻，攻破世界之树。

    诸神黄昏到来时，尼德霍格心里十分畅快，大仇得报。

    好死

    都毁灭吧

    这该死的地方，该死的北欧神

    它狠狠啃着世界之树的根，原本无法破坏的树根这时却一碰就碎，里面的力量也消失无踪。

    尼德霍格振翅而起，忽然感觉到不对劲。

    神明的尸体不断从世界之树的树冠上坠落，却仿佛被吸引一样黏在了自己身上，让它身体越来越沉重，无法摆脱。

    众多神明尸体中长出一种诡异的根须，将它缠裹，让它不堪重负，最终沉入了地下。

    上当了

    尼德霍格终于明白。

    奥丁一开始就做好了计划。

    祂利用了不竭之泉的力量，早就想到了这一天，想要将自己打造成新的世界之树的根

    尼德霍格心中一阵迷茫和释然。

    从头到尾，原来哪怕到了末日，自己还是被奥丁祂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它想。

    如果留在冥界，当一条卑微而平庸的冥蛇，大概也没有什么不好。

    所谓希望大概只是一种谎言。

    那种机会，从来不会属于自己这样的怪物。

    不过无所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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